第二十八章《夜譚:怪奇物語》(4)
驚奇篇
姨媽的廚房
【01】
當我將小美失蹤的事告訴青禾的時候,他嘆了口氣,然後將寫著小美基本信息的照片貼到牆上。
在他逼仄的辦公室內,牆上已經密密匝匝貼滿幾十張照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照片中的他們笑容燦爛,恐怕他們自己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莫名失蹤吧。
小美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周前,我們約好一起逛街,她卻一直沒有出現。
據便利商店收銀員稱,她見小美出了小區,坐上一輛白色麵包車離開了。
雖然報了警,但是警方那邊始終沒什麼進展。
青禾聽了小美失蹤的事情后,一臉凝重:「她果然也是坐上了白色麵包車。」
青禾是我在報社工作的同事,他這個人有職業病,平日里喜歡搜集一些離奇事件,自半年前開始調查一起少女失蹤案起,這半年來,他一直對於這個城市中發生的失蹤案件進行調查分析。
他發現,這半年中失蹤人數多達幾十人,年齡和職業跨度很大,有學生,有老師,有教授,還有健身教練等等,失蹤人群中甚至包括了最近很紅的少女歌手瀟瀟,他們之中一部分人在失蹤前被各種監控拍到坐進了一輛沒牌照的白色麵包車。
另外,也有目擊者稱見到酷似失蹤者的人坐進了白色麵包車。
青禾將這個線索提供給警方,警方很重視,時間久了,調查並無毫無進展。
起初,我感覺青禾是庸人自擾,直至小美失蹤,我才開始正視他的調查。我站在那面貼滿失蹤者照片的牆壁前,忽然陷入了沉默。
青禾指著小美旁邊那張男生照片說:「他叫姚磊,和小美同一天失蹤,博士,據最後見到他的朋友稱,他從研究所出來后坐上一輛白色麵包車離開,再也沒有出現過。」
又是白色麵包車!
小美和姚磊互不相識,失蹤前卻不約而同坐上了一輛白色麵包車,只是城市裡的白色麵包車太多了,加之沒有牌照,實在無從查起。
縱然我不願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那些坐上白色麵包車失蹤的人們再沒有回來過。
在青禾那裡回來的路上,我接到了姨媽打來的電話,她和表妹小唯熱情邀我過去做客,我本不想去,小美失蹤后,我一直鬱鬱寡歡,媽媽建議我出去散散心,我思忖之後,接受了邀請。
小唯是我的表妹,比我小兩歲,她很喜歡唱歌,從小夢想做歌手,不過她的聲音條件很差,嘶啞乾癟,姨媽為此也是煞費苦心,給小唯喝下了不計其數的湯藥,試圖讓聲音變得甜美,收效甚微,後來又報名讓小唯參加了一系列歌唱比賽,都在海選階段被淘汰了。
半年前,姨媽為小唯的事情同姨夫離婚了,母女二人搬去外省,我們再沒聯絡了。
出發前,我特意找到青禾,他還在那間小小的工作間里忙碌,我拜託他有什麼進展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02】
S省東閩市。
在收到姨媽和小唯的邀請之前,我甚至都沒聽過這個城市。
當晚,我便坐上了開往東閩市的火車,火車咔噠了一天一夜,我終於抵達那裡,走出火車站的時候,一股神秘的香味飄入鼻腔,那味道很淡,卻能莫名勾起人的食慾。
香,腐人心肺的肉香。
姨媽和小唯來接站,她們見我走出站台,快步趕了過來,我一臉笑意,迎了上去,可笑容卻在小唯的開口的一刻僵掉了:「表姐,歡迎你的到來。」
那聲音真甜美,像一塊奶糖,和之前嘶啞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如果不是那張臉,我甚至懷疑她身體里住著另一個人。
我還以笑意,姨媽和小唯帶我出了車站。
一路上,姨媽和小唯熱情地問這問那,我佯裝若無其事地回應著,注意力卻從未離開小唯那甜甜的聲音。
坐在身邊的女孩真的是我表妹嗎?
姨媽租住的地方叫做綠園小區,我們上樓時,正巧碰到兩個中年女人下樓,一胖一瘦,她們臉上掛著燦爛的笑,見到我們,主動打招呼。
「她們是住在301室的李阿姨和401室的張阿姨。」姨媽介紹道。
「兩位阿姨好。」我禮貌地說道。
她們誇讚了我幾句,便笑著離開了。
我們上了樓,姨媽和小唯熱情地帶我去卧室看了看,然後她便下樓買菜去了。
我和小唯坐在客廳里聊天,她的聲音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時又想不起來了,我喝了一口果汁,問道:「小唯,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你說聲音嗎,我也感覺不可思議呢,三個月前吧,媽媽帶我去看醫生,醫生給我開了一種特製的清咽含片,我堅持吃了三個月,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聲音是不是很好聽?」
「很好聽,真的很好聽。」我轉頭看了看,發現有一個房間的門是鎖著的,「那是誰的房間,怎麼還上了鎖?」
「那裡是廚房,媽媽的廚房。」
「廚房為什麼上鎖?」
「我也不知道,我們住進來不久,媽媽就在廚房門上加了一把鎖,自那之後我就一直沒有進去過。」
廚房上鎖?
這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那鎖子鎖住的只是一個廚房嗎,還是廚房裡的東西?
我和小唯聊了一會兒,便回房休息了。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了瀟瀟,就是那個失蹤的少女歌手,她站在台上,一臉燦爛,然後開口唱歌,那誘人的甜美女聲竟瞬間變成了一個酷似男人的嘶啞聲音。
我倏地從夢中逃逸而出,那聲音太熟悉了。
沒錯,那是小唯的聲音。
這一刻,我終於發覺為何第一次聽到小唯聲音后倍感熟悉了,她現在的聲音和瀟瀟的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03】
那天晚上,姨媽做了豐盛的晚餐,從小我就喜歡吃姨媽燒的菜,毫不誇張地說,姨媽的手藝絕不遜色於酒店大廚。
席間,姨媽一直在向我說著小唯的事,自從聲音改變后,有一家文化傳播公司看中了小唯,準備和她簽約,然後出專輯。
我知道這是姨媽和小唯的多年夙願,如今終於得償。
我們聊了很久,姨媽發覺我臉色不好,才問道:「小琳,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搖搖頭:「沒什麼,可能是長時間坐車有些累了。」
晚飯後,我本想幫助收拾碗筷的,姨媽卻催促我回房休息,說真的,對於那上了鎖的廚房,我仍舊十分在意。
我回了房間,心情還是很低落,便撥開窗帘,打開了窗戶。
那一刻,一簇熟悉的香味飄了進來,就是白天時候我嗅到的那股肉香,或許也不是肉香,總之,是一種很誘人很能勾起食慾的香味。
這味道比起白天的更濃郁,更讓人沉溺。
我不禁閉上眼睛,靜靜享受這可嗅而不可得的美好。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
早起的時候,姨媽已經將早餐做好了。
我瞄了一眼廚房,房門還是上著鎖。
「昨晚睡得怎麼樣?」姨媽一邊沖牛奶一邊問我。
「挺好的。」我轉口問道,「姨媽,我發現這裡的空氣里總是飄著一股香味,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清楚。」姨媽搖搖頭,隨後又笑道,「或許是女人們都在家做飯了,做飯的多了,飯香自然而然就飄出來了。」
「或許是吧。」我微微一笑。
早餐過後,小唯陪我外出。
整整一天,我們又是看電影又是去遊樂場,玩得不亦樂乎。
晚上回到家,我們吃過晚飯,早早睡下了。
那天晚上,我夢到了小美。
夢醒之後,我再沒了睡意。
起床想去客廳找些水,卻意外發現姨媽鬼鬼祟祟出了卧室,穿戴整齊地離開了家。
那一刻,皎潔的月光照了進來,正好落在她臉上,她臉上掛著詭譎的笑,那笑容怪怪的,就像畫上去的一樣。
我本能地退回房間,心中充滿疑惑:這麼晚了,姨媽要去哪裡?
我迭忙跑到窗前,小心翼翼撩開窗帘。
沒多久,我便看到姨媽和兩個女人一起下了樓。
我一眼認出她們就是昨天遇到的兩位阿姨,半夜三更的,三個中年女人結伴要去什麼地方?
讓我意外的是,待姨媽三人離開后,又陸陸續續有幾個人出了公寓。
與此同時,其他公寓里也有相似情況發生,還都是中年女人。
如果幾個中年女人午夜外出還可以解釋的話,那這麼多中年女人午夜集體外出就讓人難以理解了。
她們是要參加某種集會嗎?
我這個人好奇心重,青禾也說過,秘密就是用來追尋的,當我再追下去的時候,那些中年婦女已經不見了。
【04】
我上樓之後,就那麼一直守在窗前。
大約凌晨兩點,那些女人們才陸陸續續出現在綠園小區。
沒多久,姨媽也回來了。
她手裡拎著兩個袋子,一個袋子里裝滿了蔬菜,一個袋子里則是冷鮮肉,我隱隱看到袋子上印著「好媽媽市場」的字樣。
這些中年女人們半夜離家是集體逛市場去了?
這個想法讓我感覺不可思議,每天早上和傍晚是女人們逛市場的最佳時間,還從未聽說過有午夜集市的。
採購回家的姨媽並未回房睡覺,而是摸出鑰匙,打開了那扇被鎖住的門,然後廚房裡便傳出了洗菜和切剁的聲音。
這麼晚了,姨媽做飯給誰吃呢?
她自己餓了,想做宵夜嗎?
良久,姨媽才拉開廚房門,手裡端著一碗湯走進了小唯的卧室。
那一刻,一同湧出廚房的還有那股親切的肉香。
肉香,真香!
過了一會兒,她端著湯碗走了出來,回到廚房忙碌了一陣,才將門鎖好,回了卧室。
次日一早,姨媽又做了豐盛的早餐,還問我昨晚睡得怎麼樣,我說睡得很好,然後回問道:「您昨晚睡得好嗎?」
「你們回房后,我看了一會兒電視劇,也回去睡了,一覺睡到了天亮。」姨媽笑著說。
我還以微笑,心中卻充滿警覺。
白天的時候,姨媽帶著小唯出去了,說是去洽談合同,我謊稱身體不舒服留在家中。
昨晚的詭異事件反覆徘徊在腦海里,思忖之下,我還是給青禾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他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要我繼續暗中觀察,我順便將姨媽鎖住廚房的事情也同他講了一遍,他同意給我郵寄一把萬能鑰匙。
與此同時,我還發現,那股誘惑我的香味,白天的時候會消失不見,等到下午時分又會緩緩出現,午夜時分最為濃郁。
那天,姨媽和小唯買了很多東西,原來是小唯順利和公司簽約,姨媽為了給小唯慶祝,做了一桌豐盛晚餐。
姨媽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我們則在客廳里一邊看電視,一邊閑聊:「小唯,昨天晚上你也是一覺睡到天亮嗎?」
「是啊。」
「我昨晚起夜時發現姨媽進了你的房間,那時候你醒了嗎?」
「媽媽進了我的房間,我怎麼不知道?」
「我想可能是姨媽過去看看你被子有沒有蓋好,天氣漸漸轉涼了,不想你感冒。」
「是吧。」小唯點點頭。
「對了。」我側目看了看那廚房,「姨媽將廚房鎖起來這麼久,你就不好奇嗎?」
「當然好奇了。」
「你怎麼不試著去打開廚房,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我慫恿小唯代替我去揭開廚房裡的秘密。
「你什麼意思?」小唯的臉色倏地垮了下來,她態度的急轉直下讓我不寒而慄。
「沒什麼意思啊,隨口說說罷了。」我佯裝鎮定地說。
「我警告你,不要試圖打開媽媽的廚房!」小唯陰鷙地看著我。
【05】
接下來幾天,我看似按兵不動,其實一直觀察姨媽的一舉一動。
我發現每天午夜姨媽都會起床做飯,她會做一碗香濃的肉湯,然後送到小唯的卧室,鑒於那天小唯和我對話的態度,我也懷疑她是否真的不知道這一切。
與此同時,我還發現,每隔一天,姨媽便會同那天我看到的一樣,和樓里還有小區其他公寓里的女人一樣午夜離家,回家時手裡滿是採購的食物,而那些食物被帶回來后就被鎖進了廚房。
我曾經試圖跟出去,又害怕打草驚蛇,還是沒有行動。
我忽然對姨媽買回來的食物產生了好奇。
她們午夜時分去逛市場採購,採購回來的蔬菜和肉類有什麼特別嗎?
那碗午夜時分煮好,送到小唯房間里的肉湯又藏著什麼玄機?
一切答案都藏在那間被鎖住的廚房裡。
一周后,我收到了青禾寄給我的東西,他將鑰匙塞在一塊巧克力里。
巧的是那天晚上正好是姨媽午夜採購的日子。
待她離開后,我便悄悄溜出卧室,踱步到了廚房前面。
這扇普普通通的廚房門在我看來卻充滿了距離感,我將鑰匙塞進縮孔,來回鼓弄了半天,才打開鎖子。
那一刻,我沒有長舒一口氣,整個心臟倏地懸了起來。
這扇門后就藏著我想要探知的真相。
我環視一圈,確定沒有異狀后,拉開了那扇門。
門被拉開的一瞬,一簇濃郁的香氣溢了出來。
那味道太美妙了。
我本想開燈,又做賊心虛怕被發現,便藉助自備的小電筒來回翻找起來。
姨媽的廚房沒有想象中的狹窄,炒鍋、蒸鍋還有煎鍋等等各色廚房用具也是一應俱全,並沒有什麼古怪地方。
既然沒有古怪,姨媽為何還要將廚房鎖起來?
翻找了一通,仍是毫無進展。
這時候,靠窗的冰箱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拉開第一個抽屜,裡面都是一些海鮮貝類,緊接著是第二個抽屜,裡面是切好的冷鮮肉,然後我拉開了最後一個抽屜,我本想著或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沒想到超出了我的預料。
當我拉開那個抽屜時,我看到了一張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哀傷幽怨的臉,她側著臉,那麼空洞地看著世界。
心臟被重重鎚了一下,胸口忽然積蓄了大簇大簇的濃血。
那個瞬間,我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在冰箱的第三個抽屜里竟然,藏著一顆人頭!
【06】
我本想尖叫,卻本能地忍住了,電筒摔到地上,周圍再次黑暗起來。
過了幾分鐘,我才緩緩回過神,強迫自己撿起電筒,再次打開了冰箱的第三個抽屜。
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剛剛看錯了,那裡面放著的是一顆可笑的豬頭,只是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罷了,那裡確實藏著一顆人頭。
緊接著,我發現了一個更加恐懼的真相。
那張人臉我認識。
沒錯,那竟然是瀟瀟的臉,就是那個紅極一時的少女歌手!
這太不可思議了,幾個月前,瀟瀟神秘失蹤,生死未卜,現在她的頭顱卻詭秘出現在姨媽家的冰箱里。
這要怎麼解釋,是姨媽殺了瀟瀟,然後分屍的嗎?
姨媽和瀟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怎麼會突然扯上關係,而事實告訴我她們確實扯上了關係。
我驀然想到了小美甜美酷似瀟瀟的聲音。
這其中,不會也有什麼詭異吧。
這時候,我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迭忙跑出廚房,將鎖鎖好,連滾帶爬地回了卧室。
就在掩上卧室門的一刻,姨媽推門進來了。
她今天提早回來了,然後提著兩袋子東西進了廚房,接著又做了一碗濃濃的肉湯,送到了小唯的房間。
那肉湯,不會是用人肉做的吧?
想到這裡,我便止不住一陣嘔吐。
縱然逃回了房間,我還是一陣一陣冒冷汗,姨媽的廚房裡藏著一顆人頭,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她竟然還若無其事地忙碌,和我們說笑。
我越想越感覺恐怖,我本該義無反顧地收拾東西離開,回到我家,回到爸媽身邊,安安分分的生活,但當我將這個詭奇遭遇告訴青禾后,他表現出了濃烈的好奇,並讓我繼續留下來,他苦苦追尋這麼久,一直毫無線索,我卻意外發現了瀟瀟的頭顱:「如果你能破解這背後的秘密,或許還能找到失蹤的小美,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想找到她了嗎?」
青禾的話讓我恐懼的心逐漸平復下來。
他說得沒錯,或許這是找到小美的唯一線索了。
同時,青禾還建議我明日打匿名電話報警,就算她死死鎖住廚房的門,對於警察出警的要求她也不會置之不理,到時候警察發現藏在冰箱中的人頭,肯定會立案偵查,比起我們渺小的力量,依靠公安力量才是明智選擇。
雖然青禾的計劃很好,但他還是提醒我,既然瀟瀟的人頭出現在了姨媽的廚房裡,那她是殺人兇手的幾率就很大,就算不是兇手,她也同瀟瀟的被害有著重大關聯。
「你的姨媽是危險人物,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妥,你一定要抽身離開!」
【07】
一夜無眠,那一夜只有短短几個小時,在我看來卻被無限拉長了,我沉浸其中,痛苦難耐。
次日一早,姨媽照例做了一桌早飯。
飯桌中央是一鍋香氣四溢的肉湯,面對這肉湯,我少了剛來時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看到那濃郁的湯汁,我的胃腔忽然劇烈抽搐起來。
見我不吃飯,姨媽關切地問道:「小琳,你不舒服嗎?」
我乾澀地笑笑:「沒什麼,只是起床後有些頭暈,不想吃東西。」
姨媽為我盛了一碗肉湯:「那就喝一碗肉湯吧,喝之後身子暖了,就舒服多了。」
我無法推辭姨媽的好意,強忍著懼意將那碗不知是什麼肉做成的肉湯喝了下去。
飯後,趁著姨媽和小唯忙碌的間隙,我撥打了報警電話,謊稱姨媽家裡有賊,接著便若無其事地看起了電視。
二十分鐘后,門鈴響起,姨媽開門后發現是兩個穿制服的警察,站在前面的警察是一個胖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他簡單向姨媽說明了情況,說有人報警看到有賊攀窗潛了進來,縱使姨媽不斷解釋,胖警察還是決定勘察一遍。
當他們看到上鎖的廚房時,便要求打開,姨媽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掏出鑰匙打開鎖子。
警察進入后,我站在後面偷偷觀察,我知道,一切馬上就有結果了,只要警察發現冰箱里藏著人頭,姨媽就必須被帶回警局。
讓我意外的是,警察在打開冰箱后又關好了,他們沒看到冰箱里的人頭嗎,為什麼表情如此淡定?
勘察過後,他們便離開了,我謊稱要送送他們跟著一併出了門。
「警察大哥,你們沒發現冰箱里有人頭嗎?」到了樓下,我追問道。
「小姑娘,你胡說什麼呢,冰箱里怎麼會有人頭。」
「拜託你們好好查一下,那個冰箱里確實藏著一顆人頭。」
他們立刻發覺剛才是我報的警,胖警察說道:「小姑娘,如果你再這麼說,我們會帶你回去問話的。」
我悻悻地上了樓,心中卻很困惑,昨晚我明明看到了瀟瀟的人頭,是姨媽發現了什麼,提前將人頭轉移了?
上了樓,小唯便將我的行李箱推了出來,我一臉困惑地看著她,她卻道:「媽媽說你接到了姨媽的電話,今晚就回去嗎?」
我什麼時候接到媽媽的電話說要今天回去了?
我抬眼看了看姨媽,她對我笑笑,然後讓小唯替我準備路上的食物去了,小唯剛剛離開,姨媽臉上的笑容便掉到地上:「是我告訴小唯你必須今天離開的!」
對於姨媽的轉變,我甚是不解。
這時候,她忽的將嘴巴靠到我耳邊:「我知道昨晚你偷偷溜進了廚房,今天又報了假警,你想要把警察引來。」
我一驚,心瞬間懸到了嗓子眼:「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姨媽的表情愈發陰鷙起來:「不管你發現了什麼,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嘴巴,回家!」
這時候,小唯將準備好的食物交到我手上,一臉不舍:「你怎麼說走就走了,我還想要你聽我的演唱表演呢!」
姨媽換上了笑容:「小唯,你表姐有時間會再來的。」
我也應和地點點頭:「放心吧,有機會我會再來的。」
【08】
離開姨媽家后,我給青禾打了電話,他聽了我的遭遇后也是一陣后怕,並告訴我立刻回來,不要耽擱。
至於姨媽是如何發現我偷偷潛進廚房的,我已經知道答案了,青禾給我的那把鑰匙不見了,我想肯定是那一晚不慎丟在廚房了。
本來,在收到姨媽的警告后,我應該緊閉嘴巴回去的,不過我實在挨不住秘密的挑逗,如果這麼回去了,或許就什麼都不會知道了。
姨媽的廚房我已經去過了,顯然答案不在那裡。
我忽然想到了午夜時分集體出去的女人們,我要在走之前弄清楚她們究竟去了哪裡?
我又偷偷回到綠源小區。
我知道,今天是她們集體外出的日子。
這次,我不再躲在樓上,而是靜靜守候在小區外面,下午時分我已經順利租到了一輛黑色計程車,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她們出現。
果不其然,午夜時分,綠園小區湧出幾十個中年女人,姨媽也在其中,她們穿戴得整齊,有的甚至互相挽著手,談笑著什麼。
這時候,一輛嶄新的公交車開了過來,那輛車子是綠色的,上面印著一行字:好媽媽市場,你的廚房首選——綠園小區專號。
中年女人們井然有序地上了車,車子便湧進了黑夜,我迅速發動引擎,跟了上去,我猜得沒錯,她們午夜出門果然是去逛市場了。
好媽媽市場,會是什麼地方,為何有如此魅力,吸引這些女人們午夜奔赴?
那輛公交車開了很久,甚至開到郊區,然後在一個偌大的停車場停下。
那一刻,我看到了五顏六色的公交車整齊排列著,有紅都公寓專號,有吉祥城小區專號等等,很多女人相互寒暄著進了市場。
市場入口上面懸著一個牌子:好媽媽市場,你的廚房首選。
我將車子停在一邊,佯裝鎮定地下了車,混在那些中年女人中走了進去,裡面密密匝匝地擠滿了人。
我很少逛市場,加之市場里燈火通明,進來之後立刻混亂了方向。
市場里人聲鼎沸,女人們都在精心挑選著心儀的食材。
我發現這市場被簡單分為了蔬菜區和肉類區,我跟在兩個中年女人身後,聽她們對話,其中一個說:「我女兒最近總是抱怨記憶力不好,學習成績也是直線下降,我準備買一顆聰明伶俐頭,回家為她煲湯呢!」
我一驚,她說什麼,買一顆什麼聰明伶俐頭回家為女兒煲湯?
這時候,另一個中年女人回道:「前天,我來的時候發現徐記聰明伶俐人頭鋪子在打折處理人頭呢,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
「是嗎,我們快去吧,最近聰明伶俐頭的價格太貴,沒準今天能碰到又好又便宜的人頭呢!」那女人笑著說,「對了,你今天買點什麼啊?」
「哎,我兒子最近迷戀健身呢,不過小腿的鍛煉不太明顯,我想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小腿肉,回去幫他燉幾鍋肉補補身體。」
她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好似家庭婦女們的閑聊,毫無怪異,但在我聽來,卻是膽戰心驚,她們瘋了嗎,一個人去買人頭,一個人去買小腿肉!
這個市場是在售賣人肉嗎?
【08】
如果我知道即將踏入的是一個瘋狂鬼市,肯定會早早退出。
身邊都是叫賣和討價還價聲,我緩緩抬起頭,看到一個個整齊排列的肉攤。
攤主們都是一臉笑意和汗水,他們在熱情吆喝著,攤位上則擺著一塊塊肉,有大有小,有肥有瘦,一眼看上去就像肉市上的豬肉,粉撲撲的,甚是好看。
我的視線逐漸拉遠,然後看到了周圍攤位上也擺著相似的肉塊。
如果只是如此,我還能保持鎮定。
當我看到一家叫做「張大佬健美大腿肉鋪」的時候,我的世界開始崩塌了,在那個偌大的肉板上赫然擺著幾條人大腿,見到我向那裡瞄了一眼,那個光著膀子的老闆問道:「姑娘,看看大腿肉嗎,十五塊一斤,新鮮的,保證吃了之後讓你擁有健美的大腿。」
我渾身戰慄起來,卻還殘存著最後一絲鎮定:「你剛剛說什麼,什麼叫做吃了之後擁有健美的大腿。」
那個老闆很熱情:「你是新搬來東閩市,第一次來逛好媽媽市場吧。」
我點點頭。
他繼續道:「你有所不知,好媽媽市場可是這裡最有名的肉市了,咱們這裡賣的不是豬肉,也不是牛羊肉,而是人肉!」
那一刻,我被徹底推進了真相的胃腔。
那個老闆若無其事地說,這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肉市場!
在他簡單的「介紹」中,我得知這家好媽媽市場已經開放多年,販賣的竟是讓人不寒而慄的人體,不過,又不是簡單的人體。
凡是進入市場的人體都是根據顧客需求特殊篩選的,或者年輕,或者美貌,或者身材魔鬼,又或者是體育健將,有強壯的身體,或者是歌手,有美好的嗓音,諸如此類,年齡和性別不限。
每天,好媽媽市場都有專車專人去各大中小城市採購相關人體,選中后或引誘或強行引進白色麵包車,運回市場后,肉販們便根據自己需求將屍體分解,繼而掛牌銷售。
當我問到那些女人們為何會購買人肉的時候,老闆解釋說那是因為購買人頭或人肉的顧客有所求,凡是購買人肉的顧客,店家會免費提供一份特調秘料,將人肉放入鍋中,配上秘料煮燉而出的肉湯會不僅異常鮮美,連續喝下肉湯的人會擁有那個被煮做肉湯主人的「天賦」,或者激發你本身潛在的力量。
我忽然想到了那些失蹤的人們,又想到了瀟瀟和小唯,瀟瀟被殺害后帶進這裡販售,姨媽買了瀟瀟的人頭,煮出人頭湯之後讓小唯喝下,她便擁有了瀟瀟的聲音。
這就是最終的真相了嗎!
我忽然意識到了那些飄回在午夜的香味,那濃烈的肉香,竟然都是不折不扣的人肉湯汁的香味。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我不斷後退著,然後看到了更多肉攤,有「李記豐滿胸脯肉大全」,有「馬家完美上肢肉」,當我的目光落到那家「徐記聰明伶俐人頭鋪」的時候,一顆顆人頭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的目光迅速掃視中,然後在那其中,我看到了熟悉的小美還有姚磊的頭顱……
我終於再也忍受不了,嘶喊出來,狂奔出去,那些女人們驚愕地看著我,然後繼續有條不紊地掏錢買肉。
我找到車子,想要開車逃離,剛剛開出停車場,一個慌神,重重撞上了路邊的指示桿……
【尾聲】
我失憶了,媽媽說我開車撞到了指示桿,繼而昏迷,醒來後記憶全部丟失,然後我被送到了這家療養院治療。
我試圖想起那些五顏六色的曾經,不過越想越頭痛,最後便放棄了。
我出院后,一個自稱青禾的人來過,我真的不記得他了,他總是問我那一晚究竟經歷了什麼,最後媽媽生氣了,將他趕走了。
「媽媽,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我有些落寞。
「好孩子,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媽媽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
後來,一個中年女人帶著一個漂亮女孩來看過我幾次,她們自稱是我的姨媽和表妹小唯,對於她們,我也毫無記憶。
她們最近一次過來的時候,姨媽帶了水果和鮮花,她還帶了一個盒子,外面用包裝袋裝著,上面寫著:好媽媽市場,你的廚房首選。
姨媽淡淡地說:「大姐,這就是我上次同你說起的,能讓小琳恢復並擁有記憶的東西,如果你真的決定了,就將它煮了湯,連續餵給小琳喝。」
媽媽似乎有些猶豫。
姨媽繼續道:「你看看小唯,就知道我說得沒錯,難道你不想讓小琳恢復,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說到這裡,媽媽接過袋子,進了廚房。
自那天起,媽媽給廚房上了鎖。
那一晚,當媽媽端著一碗香濃的肉湯送到我面前的時候,和藹關切地說:「小琳,喝下這肉湯吧,你的記憶就會恢復了。」
我渾然不知地接過湯碗。
肉香入鼻的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覺從身體內部涌了出來,一同出來的還有被封存的記憶,我臉上的沉醉瞬間化成了深不見底的恐懼……
驚奇篇
姨媽的廚房
【01】
當我將小美失蹤的事告訴青禾的時候,他嘆了口氣,然後將寫著小美基本信息的照片貼到牆上。
在他逼仄的辦公室內,牆上已經密密匝匝貼滿幾十張照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照片中的他們笑容燦爛,恐怕他們自己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莫名失蹤吧。
小美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周前,我們約好一起逛街,她卻一直沒有出現。
據便利商店收銀員稱,她見小美出了小區,坐上一輛白色麵包車離開了。
雖然報了警,但是警方那邊始終沒什麼進展。
青禾聽了小美失蹤的事情后,一臉凝重:「她果然也是坐上了白色麵包車。」
青禾是我在報社工作的同事,他這個人有職業病,平日里喜歡搜集一些離奇事件,自半年前開始調查一起少女失蹤案起,這半年來,他一直對於這個城市中發生的失蹤案件進行調查分析。
他發現,這半年中失蹤人數多達幾十人,年齡和職業跨度很大,有學生,有老師,有教授,還有健身教練等等,失蹤人群中甚至包括了最近很紅的少女歌手瀟瀟,他們之中一部分人在失蹤前被各種監控拍到坐進了一輛沒牌照的白色麵包車。
另外,也有目擊者稱見到酷似失蹤者的人坐進了白色麵包車。
青禾將這個線索提供給警方,警方很重視,時間久了,調查並無毫無進展。
起初,我感覺青禾是庸人自擾,直至小美失蹤,我才開始正視他的調查。我站在那面貼滿失蹤者照片的牆壁前,忽然陷入了沉默。
青禾指著小美旁邊那張男生照片說:「他叫姚磊,和小美同一天失蹤,博士,據最後見到他的朋友稱,他從研究所出來后坐上一輛白色麵包車離開,再也沒有出現過。」
又是白色麵包車!
小美和姚磊互不相識,失蹤前卻不約而同坐上了一輛白色麵包車,只是城市裡的白色麵包車太多了,加之沒有牌照,實在無從查起。
縱然我不願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那些坐上白色麵包車失蹤的人們再沒有回來過。
在青禾那裡回來的路上,我接到了姨媽打來的電話,她和表妹小唯熱情邀我過去做客,我本不想去,小美失蹤后,我一直鬱鬱寡歡,媽媽建議我出去散散心,我思忖之後,接受了邀請。
小唯是我的表妹,比我小兩歲,她很喜歡唱歌,從小夢想做歌手,不過她的聲音條件很差,嘶啞乾癟,姨媽為此也是煞費苦心,給小唯喝下了不計其數的湯藥,試圖讓聲音變得甜美,收效甚微,後來又報名讓小唯參加了一系列歌唱比賽,都在海選階段被淘汰了。
半年前,姨媽為小唯的事情同姨夫離婚了,母女二人搬去外省,我們再沒聯絡了。
出發前,我特意找到青禾,他還在那間小小的工作間里忙碌,我拜託他有什麼進展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02】
S省東閩市。
在收到姨媽和小唯的邀請之前,我甚至都沒聽過這個城市。
當晚,我便坐上了開往東閩市的火車,火車咔噠了一天一夜,我終於抵達那裡,走出火車站的時候,一股神秘的香味飄入鼻腔,那味道很淡,卻能莫名勾起人的食慾。
香,腐人心肺的肉香。
姨媽和小唯來接站,她們見我走出站台,快步趕了過來,我一臉笑意,迎了上去,可笑容卻在小唯的開口的一刻僵掉了:「表姐,歡迎你的到來。」
那聲音真甜美,像一塊奶糖,和之前嘶啞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如果不是那張臉,我甚至懷疑她身體里住著另一個人。
我還以笑意,姨媽和小唯帶我出了車站。
一路上,姨媽和小唯熱情地問這問那,我佯裝若無其事地回應著,注意力卻從未離開小唯那甜甜的聲音。
坐在身邊的女孩真的是我表妹嗎?
姨媽租住的地方叫做綠園小區,我們上樓時,正巧碰到兩個中年女人下樓,一胖一瘦,她們臉上掛著燦爛的笑,見到我們,主動打招呼。
「她們是住在301室的李阿姨和401室的張阿姨。」姨媽介紹道。
「兩位阿姨好。」我禮貌地說道。
她們誇讚了我幾句,便笑著離開了。
我們上了樓,姨媽和小唯熱情地帶我去卧室看了看,然後她便下樓買菜去了。
我和小唯坐在客廳里聊天,她的聲音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時又想不起來了,我喝了一口果汁,問道:「小唯,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你說聲音嗎,我也感覺不可思議呢,三個月前吧,媽媽帶我去看醫生,醫生給我開了一種特製的清咽含片,我堅持吃了三個月,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聲音是不是很好聽?」
「很好聽,真的很好聽。」我轉頭看了看,發現有一個房間的門是鎖著的,「那是誰的房間,怎麼還上了鎖?」
「那裡是廚房,媽媽的廚房。」
「廚房為什麼上鎖?」
「我也不知道,我們住進來不久,媽媽就在廚房門上加了一把鎖,自那之後我就一直沒有進去過。」
廚房上鎖?
這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那鎖子鎖住的只是一個廚房嗎,還是廚房裡的東西?
我和小唯聊了一會兒,便回房休息了。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了瀟瀟,就是那個失蹤的少女歌手,她站在台上,一臉燦爛,然後開口唱歌,那誘人的甜美女聲竟瞬間變成了一個酷似男人的嘶啞聲音。
我倏地從夢中逃逸而出,那聲音太熟悉了。
沒錯,那是小唯的聲音。
這一刻,我終於發覺為何第一次聽到小唯聲音后倍感熟悉了,她現在的聲音和瀟瀟的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03】
那天晚上,姨媽做了豐盛的晚餐,從小我就喜歡吃姨媽燒的菜,毫不誇張地說,姨媽的手藝絕不遜色於酒店大廚。
席間,姨媽一直在向我說著小唯的事,自從聲音改變后,有一家文化傳播公司看中了小唯,準備和她簽約,然後出專輯。
我知道這是姨媽和小唯的多年夙願,如今終於得償。
我們聊了很久,姨媽發覺我臉色不好,才問道:「小琳,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搖搖頭:「沒什麼,可能是長時間坐車有些累了。」
晚飯後,我本想幫助收拾碗筷的,姨媽卻催促我回房休息,說真的,對於那上了鎖的廚房,我仍舊十分在意。
我回了房間,心情還是很低落,便撥開窗帘,打開了窗戶。
那一刻,一簇熟悉的香味飄了進來,就是白天時候我嗅到的那股肉香,或許也不是肉香,總之,是一種很誘人很能勾起食慾的香味。
這味道比起白天的更濃郁,更讓人沉溺。
我不禁閉上眼睛,靜靜享受這可嗅而不可得的美好。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
早起的時候,姨媽已經將早餐做好了。
我瞄了一眼廚房,房門還是上著鎖。
「昨晚睡得怎麼樣?」姨媽一邊沖牛奶一邊問我。
「挺好的。」我轉口問道,「姨媽,我發現這裡的空氣里總是飄著一股香味,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清楚。」姨媽搖搖頭,隨後又笑道,「或許是女人們都在家做飯了,做飯的多了,飯香自然而然就飄出來了。」
「或許是吧。」我微微一笑。
早餐過後,小唯陪我外出。
整整一天,我們又是看電影又是去遊樂場,玩得不亦樂乎。
晚上回到家,我們吃過晚飯,早早睡下了。
那天晚上,我夢到了小美。
夢醒之後,我再沒了睡意。
起床想去客廳找些水,卻意外發現姨媽鬼鬼祟祟出了卧室,穿戴整齊地離開了家。
那一刻,皎潔的月光照了進來,正好落在她臉上,她臉上掛著詭譎的笑,那笑容怪怪的,就像畫上去的一樣。
我本能地退回房間,心中充滿疑惑:這麼晚了,姨媽要去哪裡?
我迭忙跑到窗前,小心翼翼撩開窗帘。
沒多久,我便看到姨媽和兩個女人一起下了樓。
我一眼認出她們就是昨天遇到的兩位阿姨,半夜三更的,三個中年女人結伴要去什麼地方?
讓我意外的是,待姨媽三人離開后,又陸陸續續有幾個人出了公寓。
與此同時,其他公寓里也有相似情況發生,還都是中年女人。
如果幾個中年女人午夜外出還可以解釋的話,那這麼多中年女人午夜集體外出就讓人難以理解了。
她們是要參加某種集會嗎?
我這個人好奇心重,青禾也說過,秘密就是用來追尋的,當我再追下去的時候,那些中年婦女已經不見了。
【04】
我上樓之後,就那麼一直守在窗前。
大約凌晨兩點,那些女人們才陸陸續續出現在綠園小區。
沒多久,姨媽也回來了。
她手裡拎著兩個袋子,一個袋子里裝滿了蔬菜,一個袋子里則是冷鮮肉,我隱隱看到袋子上印著「好媽媽市場」的字樣。
這些中年女人們半夜離家是集體逛市場去了?
這個想法讓我感覺不可思議,每天早上和傍晚是女人們逛市場的最佳時間,還從未聽說過有午夜集市的。
採購回家的姨媽並未回房睡覺,而是摸出鑰匙,打開了那扇被鎖住的門,然後廚房裡便傳出了洗菜和切剁的聲音。
這麼晚了,姨媽做飯給誰吃呢?
她自己餓了,想做宵夜嗎?
良久,姨媽才拉開廚房門,手裡端著一碗湯走進了小唯的卧室。
那一刻,一同湧出廚房的還有那股親切的肉香。
肉香,真香!
過了一會兒,她端著湯碗走了出來,回到廚房忙碌了一陣,才將門鎖好,回了卧室。
次日一早,姨媽又做了豐盛的早餐,還問我昨晚睡得怎麼樣,我說睡得很好,然後回問道:「您昨晚睡得好嗎?」
「你們回房后,我看了一會兒電視劇,也回去睡了,一覺睡到了天亮。」姨媽笑著說。
我還以微笑,心中卻充滿警覺。
白天的時候,姨媽帶著小唯出去了,說是去洽談合同,我謊稱身體不舒服留在家中。
昨晚的詭異事件反覆徘徊在腦海里,思忖之下,我還是給青禾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他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要我繼續暗中觀察,我順便將姨媽鎖住廚房的事情也同他講了一遍,他同意給我郵寄一把萬能鑰匙。
與此同時,我還發現,那股誘惑我的香味,白天的時候會消失不見,等到下午時分又會緩緩出現,午夜時分最為濃郁。
那天,姨媽和小唯買了很多東西,原來是小唯順利和公司簽約,姨媽為了給小唯慶祝,做了一桌豐盛晚餐。
姨媽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我們則在客廳里一邊看電視,一邊閑聊:「小唯,昨天晚上你也是一覺睡到天亮嗎?」
「是啊。」
「我昨晚起夜時發現姨媽進了你的房間,那時候你醒了嗎?」
「媽媽進了我的房間,我怎麼不知道?」
「我想可能是姨媽過去看看你被子有沒有蓋好,天氣漸漸轉涼了,不想你感冒。」
「是吧。」小唯點點頭。
「對了。」我側目看了看那廚房,「姨媽將廚房鎖起來這麼久,你就不好奇嗎?」
「當然好奇了。」
「你怎麼不試著去打開廚房,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我慫恿小唯代替我去揭開廚房裡的秘密。
「你什麼意思?」小唯的臉色倏地垮了下來,她態度的急轉直下讓我不寒而慄。
「沒什麼意思啊,隨口說說罷了。」我佯裝鎮定地說。
「我警告你,不要試圖打開媽媽的廚房!」小唯陰鷙地看著我。
【05】
接下來幾天,我看似按兵不動,其實一直觀察姨媽的一舉一動。
我發現每天午夜姨媽都會起床做飯,她會做一碗香濃的肉湯,然後送到小唯的卧室,鑒於那天小唯和我對話的態度,我也懷疑她是否真的不知道這一切。
與此同時,我還發現,每隔一天,姨媽便會同那天我看到的一樣,和樓里還有小區其他公寓里的女人一樣午夜離家,回家時手裡滿是採購的食物,而那些食物被帶回來后就被鎖進了廚房。
我曾經試圖跟出去,又害怕打草驚蛇,還是沒有行動。
我忽然對姨媽買回來的食物產生了好奇。
她們午夜時分去逛市場採購,採購回來的蔬菜和肉類有什麼特別嗎?
那碗午夜時分煮好,送到小唯房間里的肉湯又藏著什麼玄機?
一切答案都藏在那間被鎖住的廚房裡。
一周后,我收到了青禾寄給我的東西,他將鑰匙塞在一塊巧克力里。
巧的是那天晚上正好是姨媽午夜採購的日子。
待她離開后,我便悄悄溜出卧室,踱步到了廚房前面。
這扇普普通通的廚房門在我看來卻充滿了距離感,我將鑰匙塞進縮孔,來回鼓弄了半天,才打開鎖子。
那一刻,我沒有長舒一口氣,整個心臟倏地懸了起來。
這扇門后就藏著我想要探知的真相。
我環視一圈,確定沒有異狀后,拉開了那扇門。
門被拉開的一瞬,一簇濃郁的香氣溢了出來。
那味道太美妙了。
我本想開燈,又做賊心虛怕被發現,便藉助自備的小電筒來回翻找起來。
姨媽的廚房沒有想象中的狹窄,炒鍋、蒸鍋還有煎鍋等等各色廚房用具也是一應俱全,並沒有什麼古怪地方。
既然沒有古怪,姨媽為何還要將廚房鎖起來?
翻找了一通,仍是毫無進展。
這時候,靠窗的冰箱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拉開第一個抽屜,裡面都是一些海鮮貝類,緊接著是第二個抽屜,裡面是切好的冷鮮肉,然後我拉開了最後一個抽屜,我本想著或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沒想到超出了我的預料。
當我拉開那個抽屜時,我看到了一張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哀傷幽怨的臉,她側著臉,那麼空洞地看著世界。
心臟被重重鎚了一下,胸口忽然積蓄了大簇大簇的濃血。
那個瞬間,我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在冰箱的第三個抽屜里竟然,藏著一顆人頭!
【06】
我本想尖叫,卻本能地忍住了,電筒摔到地上,周圍再次黑暗起來。
過了幾分鐘,我才緩緩回過神,強迫自己撿起電筒,再次打開了冰箱的第三個抽屜。
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剛剛看錯了,那裡面放著的是一顆可笑的豬頭,只是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罷了,那裡確實藏著一顆人頭。
緊接著,我發現了一個更加恐懼的真相。
那張人臉我認識。
沒錯,那竟然是瀟瀟的臉,就是那個紅極一時的少女歌手!
這太不可思議了,幾個月前,瀟瀟神秘失蹤,生死未卜,現在她的頭顱卻詭秘出現在姨媽家的冰箱里。
這要怎麼解釋,是姨媽殺了瀟瀟,然後分屍的嗎?
姨媽和瀟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怎麼會突然扯上關係,而事實告訴我她們確實扯上了關係。
我驀然想到了小美甜美酷似瀟瀟的聲音。
這其中,不會也有什麼詭異吧。
這時候,我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迭忙跑出廚房,將鎖鎖好,連滾帶爬地回了卧室。
就在掩上卧室門的一刻,姨媽推門進來了。
她今天提早回來了,然後提著兩袋子東西進了廚房,接著又做了一碗濃濃的肉湯,送到了小唯的房間。
那肉湯,不會是用人肉做的吧?
想到這裡,我便止不住一陣嘔吐。
縱然逃回了房間,我還是一陣一陣冒冷汗,姨媽的廚房裡藏著一顆人頭,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她竟然還若無其事地忙碌,和我們說笑。
我越想越感覺恐怖,我本該義無反顧地收拾東西離開,回到我家,回到爸媽身邊,安安分分的生活,但當我將這個詭奇遭遇告訴青禾后,他表現出了濃烈的好奇,並讓我繼續留下來,他苦苦追尋這麼久,一直毫無線索,我卻意外發現了瀟瀟的頭顱:「如果你能破解這背後的秘密,或許還能找到失蹤的小美,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想找到她了嗎?」
青禾的話讓我恐懼的心逐漸平復下來。
他說得沒錯,或許這是找到小美的唯一線索了。
同時,青禾還建議我明日打匿名電話報警,就算她死死鎖住廚房的門,對於警察出警的要求她也不會置之不理,到時候警察發現藏在冰箱中的人頭,肯定會立案偵查,比起我們渺小的力量,依靠公安力量才是明智選擇。
雖然青禾的計劃很好,但他還是提醒我,既然瀟瀟的人頭出現在了姨媽的廚房裡,那她是殺人兇手的幾率就很大,就算不是兇手,她也同瀟瀟的被害有著重大關聯。
「你的姨媽是危險人物,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妥,你一定要抽身離開!」
【07】
一夜無眠,那一夜只有短短几個小時,在我看來卻被無限拉長了,我沉浸其中,痛苦難耐。
次日一早,姨媽照例做了一桌早飯。
飯桌中央是一鍋香氣四溢的肉湯,面對這肉湯,我少了剛來時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看到那濃郁的湯汁,我的胃腔忽然劇烈抽搐起來。
見我不吃飯,姨媽關切地問道:「小琳,你不舒服嗎?」
我乾澀地笑笑:「沒什麼,只是起床後有些頭暈,不想吃東西。」
姨媽為我盛了一碗肉湯:「那就喝一碗肉湯吧,喝之後身子暖了,就舒服多了。」
我無法推辭姨媽的好意,強忍著懼意將那碗不知是什麼肉做成的肉湯喝了下去。
飯後,趁著姨媽和小唯忙碌的間隙,我撥打了報警電話,謊稱姨媽家裡有賊,接著便若無其事地看起了電視。
二十分鐘后,門鈴響起,姨媽開門后發現是兩個穿制服的警察,站在前面的警察是一個胖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他簡單向姨媽說明了情況,說有人報警看到有賊攀窗潛了進來,縱使姨媽不斷解釋,胖警察還是決定勘察一遍。
當他們看到上鎖的廚房時,便要求打開,姨媽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掏出鑰匙打開鎖子。
警察進入后,我站在後面偷偷觀察,我知道,一切馬上就有結果了,只要警察發現冰箱里藏著人頭,姨媽就必須被帶回警局。
讓我意外的是,警察在打開冰箱后又關好了,他們沒看到冰箱里的人頭嗎,為什麼表情如此淡定?
勘察過後,他們便離開了,我謊稱要送送他們跟著一併出了門。
「警察大哥,你們沒發現冰箱里有人頭嗎?」到了樓下,我追問道。
「小姑娘,你胡說什麼呢,冰箱里怎麼會有人頭。」
「拜託你們好好查一下,那個冰箱里確實藏著一顆人頭。」
他們立刻發覺剛才是我報的警,胖警察說道:「小姑娘,如果你再這麼說,我們會帶你回去問話的。」
我悻悻地上了樓,心中卻很困惑,昨晚我明明看到了瀟瀟的人頭,是姨媽發現了什麼,提前將人頭轉移了?
上了樓,小唯便將我的行李箱推了出來,我一臉困惑地看著她,她卻道:「媽媽說你接到了姨媽的電話,今晚就回去嗎?」
我什麼時候接到媽媽的電話說要今天回去了?
我抬眼看了看姨媽,她對我笑笑,然後讓小唯替我準備路上的食物去了,小唯剛剛離開,姨媽臉上的笑容便掉到地上:「是我告訴小唯你必須今天離開的!」
對於姨媽的轉變,我甚是不解。
這時候,她忽的將嘴巴靠到我耳邊:「我知道昨晚你偷偷溜進了廚房,今天又報了假警,你想要把警察引來。」
我一驚,心瞬間懸到了嗓子眼:「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姨媽的表情愈發陰鷙起來:「不管你發現了什麼,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嘴巴,回家!」
這時候,小唯將準備好的食物交到我手上,一臉不舍:「你怎麼說走就走了,我還想要你聽我的演唱表演呢!」
姨媽換上了笑容:「小唯,你表姐有時間會再來的。」
我也應和地點點頭:「放心吧,有機會我會再來的。」
【08】
離開姨媽家后,我給青禾打了電話,他聽了我的遭遇后也是一陣后怕,並告訴我立刻回來,不要耽擱。
至於姨媽是如何發現我偷偷潛進廚房的,我已經知道答案了,青禾給我的那把鑰匙不見了,我想肯定是那一晚不慎丟在廚房了。
本來,在收到姨媽的警告后,我應該緊閉嘴巴回去的,不過我實在挨不住秘密的挑逗,如果這麼回去了,或許就什麼都不會知道了。
姨媽的廚房我已經去過了,顯然答案不在那裡。
我忽然想到了午夜時分集體出去的女人們,我要在走之前弄清楚她們究竟去了哪裡?
我又偷偷回到綠源小區。
我知道,今天是她們集體外出的日子。
這次,我不再躲在樓上,而是靜靜守候在小區外面,下午時分我已經順利租到了一輛黑色計程車,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她們出現。
果不其然,午夜時分,綠園小區湧出幾十個中年女人,姨媽也在其中,她們穿戴得整齊,有的甚至互相挽著手,談笑著什麼。
這時候,一輛嶄新的公交車開了過來,那輛車子是綠色的,上面印著一行字:好媽媽市場,你的廚房首選——綠園小區專號。
中年女人們井然有序地上了車,車子便湧進了黑夜,我迅速發動引擎,跟了上去,我猜得沒錯,她們午夜出門果然是去逛市場了。
好媽媽市場,會是什麼地方,為何有如此魅力,吸引這些女人們午夜奔赴?
那輛公交車開了很久,甚至開到郊區,然後在一個偌大的停車場停下。
那一刻,我看到了五顏六色的公交車整齊排列著,有紅都公寓專號,有吉祥城小區專號等等,很多女人相互寒暄著進了市場。
市場入口上面懸著一個牌子:好媽媽市場,你的廚房首選。
我將車子停在一邊,佯裝鎮定地下了車,混在那些中年女人中走了進去,裡面密密匝匝地擠滿了人。
我很少逛市場,加之市場里燈火通明,進來之後立刻混亂了方向。
市場里人聲鼎沸,女人們都在精心挑選著心儀的食材。
我發現這市場被簡單分為了蔬菜區和肉類區,我跟在兩個中年女人身後,聽她們對話,其中一個說:「我女兒最近總是抱怨記憶力不好,學習成績也是直線下降,我準備買一顆聰明伶俐頭,回家為她煲湯呢!」
我一驚,她說什麼,買一顆什麼聰明伶俐頭回家為女兒煲湯?
這時候,另一個中年女人回道:「前天,我來的時候發現徐記聰明伶俐人頭鋪子在打折處理人頭呢,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
「是嗎,我們快去吧,最近聰明伶俐頭的價格太貴,沒準今天能碰到又好又便宜的人頭呢!」那女人笑著說,「對了,你今天買點什麼啊?」
「哎,我兒子最近迷戀健身呢,不過小腿的鍛煉不太明顯,我想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小腿肉,回去幫他燉幾鍋肉補補身體。」
她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好似家庭婦女們的閑聊,毫無怪異,但在我聽來,卻是膽戰心驚,她們瘋了嗎,一個人去買人頭,一個人去買小腿肉!
這個市場是在售賣人肉嗎?
【08】
如果我知道即將踏入的是一個瘋狂鬼市,肯定會早早退出。
身邊都是叫賣和討價還價聲,我緩緩抬起頭,看到一個個整齊排列的肉攤。
攤主們都是一臉笑意和汗水,他們在熱情吆喝著,攤位上則擺著一塊塊肉,有大有小,有肥有瘦,一眼看上去就像肉市上的豬肉,粉撲撲的,甚是好看。
我的視線逐漸拉遠,然後看到了周圍攤位上也擺著相似的肉塊。
如果只是如此,我還能保持鎮定。
當我看到一家叫做「張大佬健美大腿肉鋪」的時候,我的世界開始崩塌了,在那個偌大的肉板上赫然擺著幾條人大腿,見到我向那裡瞄了一眼,那個光著膀子的老闆問道:「姑娘,看看大腿肉嗎,十五塊一斤,新鮮的,保證吃了之後讓你擁有健美的大腿。」
我渾身戰慄起來,卻還殘存著最後一絲鎮定:「你剛剛說什麼,什麼叫做吃了之後擁有健美的大腿。」
那個老闆很熱情:「你是新搬來東閩市,第一次來逛好媽媽市場吧。」
我點點頭。
他繼續道:「你有所不知,好媽媽市場可是這裡最有名的肉市了,咱們這裡賣的不是豬肉,也不是牛羊肉,而是人肉!」
那一刻,我被徹底推進了真相的胃腔。
那個老闆若無其事地說,這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肉市場!
在他簡單的「介紹」中,我得知這家好媽媽市場已經開放多年,販賣的竟是讓人不寒而慄的人體,不過,又不是簡單的人體。
凡是進入市場的人體都是根據顧客需求特殊篩選的,或者年輕,或者美貌,或者身材魔鬼,又或者是體育健將,有強壯的身體,或者是歌手,有美好的嗓音,諸如此類,年齡和性別不限。
每天,好媽媽市場都有專車專人去各大中小城市採購相關人體,選中后或引誘或強行引進白色麵包車,運回市場后,肉販們便根據自己需求將屍體分解,繼而掛牌銷售。
當我問到那些女人們為何會購買人肉的時候,老闆解釋說那是因為購買人頭或人肉的顧客有所求,凡是購買人肉的顧客,店家會免費提供一份特調秘料,將人肉放入鍋中,配上秘料煮燉而出的肉湯會不僅異常鮮美,連續喝下肉湯的人會擁有那個被煮做肉湯主人的「天賦」,或者激發你本身潛在的力量。
我忽然想到了那些失蹤的人們,又想到了瀟瀟和小唯,瀟瀟被殺害后帶進這裡販售,姨媽買了瀟瀟的人頭,煮出人頭湯之後讓小唯喝下,她便擁有了瀟瀟的聲音。
這就是最終的真相了嗎!
我忽然意識到了那些飄回在午夜的香味,那濃烈的肉香,竟然都是不折不扣的人肉湯汁的香味。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我不斷後退著,然後看到了更多肉攤,有「李記豐滿胸脯肉大全」,有「馬家完美上肢肉」,當我的目光落到那家「徐記聰明伶俐人頭鋪」的時候,一顆顆人頭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的目光迅速掃視中,然後在那其中,我看到了熟悉的小美還有姚磊的頭顱……
我終於再也忍受不了,嘶喊出來,狂奔出去,那些女人們驚愕地看著我,然後繼續有條不紊地掏錢買肉。
我找到車子,想要開車逃離,剛剛開出停車場,一個慌神,重重撞上了路邊的指示桿……
【尾聲】
我失憶了,媽媽說我開車撞到了指示桿,繼而昏迷,醒來後記憶全部丟失,然後我被送到了這家療養院治療。
我試圖想起那些五顏六色的曾經,不過越想越頭痛,最後便放棄了。
我出院后,一個自稱青禾的人來過,我真的不記得他了,他總是問我那一晚究竟經歷了什麼,最後媽媽生氣了,將他趕走了。
「媽媽,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我有些落寞。
「好孩子,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媽媽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
後來,一個中年女人帶著一個漂亮女孩來看過我幾次,她們自稱是我的姨媽和表妹小唯,對於她們,我也毫無記憶。
她們最近一次過來的時候,姨媽帶了水果和鮮花,她還帶了一個盒子,外面用包裝袋裝著,上面寫著:好媽媽市場,你的廚房首選。
姨媽淡淡地說:「大姐,這就是我上次同你說起的,能讓小琳恢復並擁有記憶的東西,如果你真的決定了,就將它煮了湯,連續餵給小琳喝。」
媽媽似乎有些猶豫。
姨媽繼續道:「你看看小唯,就知道我說得沒錯,難道你不想讓小琳恢復,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說到這裡,媽媽接過袋子,進了廚房。
自那天起,媽媽給廚房上了鎖。
那一晚,當媽媽端著一碗香濃的肉湯送到我面前的時候,和藹關切地說:「小琳,喝下這肉湯吧,你的記憶就會恢復了。」
我渾然不知地接過湯碗。
肉香入鼻的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覺從身體內部涌了出來,一同出來的還有被封存的記憶,我臉上的沉醉瞬間化成了深不見底的恐懼……
鑽
【自殺與失蹤】
那年夏天,有兩件事讓我記憶猶新。
第一件是李芳菲跳樓自殺,她從十樓陽台跳了下去,頭先落地,摔開了花,第二件是馬曉歡神秘失蹤,她沒留下一言一語,就消失在家人朋友的視野里。
我有兩個閨蜜,馬曉歡和喬喬,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至於李芳菲,她是在高一那年春天轉學來我們班的。
她很漂亮,穿衣打扮也特別時尚,跟大明星似的,班上男生都喜歡她,班主任將她分到我們寢室,沒多久,她就成了我們的閨蜜,我們四個每天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逛街,有時候感覺就好像一個人似的。
誰知道有一天,學校貼吧里出現一條匿名貼,上面寫李芳菲生活不檢點,和多名校外人士保持不正當關係,以此索要錢物。
當我看到帖子的時候,氣得手腳發麻,我們知道這是造謠,這是誹謗,這是無中生有,不過,帖子上寫得很詳細,好像確有其事似的。
這消息就像長了多條小腿,迅速跑滿了整個學校。
雖然訓導主任要求大家禁止討論這件事,同時著手調查,但是一段時間過去了,這件事的討論熱度不降反升,而所謂的調查也毫無進展。
這期間,李芳菲飽受非議,她試圖和大家解釋,但誰會相信解釋呢,更何況還是一個當事人的解釋。
最終,李芳菲選擇了休學。
她離開的時候,我們三個依依不捨地拉著她的手說:「你回家好好休息,等你狀態好了,一定要再回來!」
李芳菲乾澀一笑,沒有說話。
只是,那次告別成了永別。
休學回家一周后,李芳菲從自家卧室的窗戶跳了下去,死了。
她死後的第三天,我、馬曉歡還有喬喬去參加了她的葬禮。
葬禮上,李芳菲的媽媽哭成了淚人,看她那樣子,我們也很心疼。
葬禮結束后,我們各自回家了。
起初,我們還在為李芳菲的自殺傷感,時間久了,我們也漸漸淡忘了,尤其是那個月的月底是馬曉歡的生日,我們迅速投入到生日聚會的籌備中。
馬曉歡說要辦一個古惑女主題的聚會。
誰知道在生日聚會當天,她卻缺席了。
開始,我們以為這是馬曉歡在同大家開玩笑,她想在生日聚會開始前玩一個驚喜,結果我們等了好久,也不見她出現,打她電話也是關機,我們由最初的興奮期待變成了恐慌。
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馬曉歡的爸媽迅速組織人尋找,我和喬喬也加入其中,最後甚至報了警,但還是沒有馬曉歡的消息。
她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里,就在她生日的當天。
馬曉歡失蹤后,我一度很困惑,直至喬喬提醒我:「你說,馬曉歡失蹤會不會和那個跟蹤我們的神秘女人有關?」
經喬喬提醒,我也想到了。
李芳菲葬禮的當日,我們在人群的後面。
當時,馬曉歡說感覺有人在盯著我們看。
後來,我們發現是站在不遠處的一個穿黑衣服的女人。
她戴著黑帽子,大檐的,還有黑面紗,打扮很復古,她看到我們在看她,輕輕撩起面紗,淺淺一笑。
葬禮結束,我們準備離開,黑衣女人也一併跟了出來,她叫住我們,然後將馬曉歡叫到一邊,她們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黑衣女人交給馬曉歡一張紙離開了。
我們問馬曉歡那女人同她說什麼了,她冷哼道:「她有病,說什麼我要死了。」
當時我們也沒在意,現在想起來卻很古怪。
我突然意識到,當時黑衣女人還給了馬曉歡一張紙,那張紙上會不會有什麼玄機?
【一雙人腳】
這絕對是我刑警生涯中遇過的最匪夷所思的一個案件。
那天是周末,我一個人在辦公室值班。
臨近中午,一通報警電話打進值班室。
報警的是一個中年男人。
電話里,他聲音顫抖,聽起來很緊張,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他發現了一雙人腳,我問他在哪裡發現的,他說就在一處廢棄工廠里。
人腳?
一層冷汗浮上脊背。
我立刻來了精神,叫上技術科的同事就趕往現場。
我們趕到的時候,那個中年男人已經等在那裡了,在他的指引下,我們看到了那雙他發現的人腳。
那是一雙怎樣的人腳呢?
當時我想到的形容詞只有,詭異。
那雙腳併攏著,兩個腳踝緊緊貼合,腳面部分已經互相交纏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古怪的梭子形,直直向上,其中一隻腳上穿著鞋子,另一隻腳上的鞋子不見了,暴露的部分已經腐爛。
那雙腐爛的腳在地面之上,像一朵盛開的花,至於雙腳連接的部分,則還深深埋在泥土中,如果這是一個完整的人,恐怕已經死去一段時間了。
技術科同事在拍照后,就開始挖掘屍體,我則給報警的中年男人做了筆錄。
他說,最早發現詭異人腳的也不是他,而是他的兒子和兒子的同伴,當時他們兩個來這裡玩,發現地上有一個洞。
我轉頭指著那雙腳,問道:「就是那裡嗎?」
中年男人點點頭:「就是那裡。」
我又問:「那洞口有多大?」
中年男人比劃了一下:「不是很大,只能容納一條小孩子的胳膊吧!」
我微微闔首:「你繼續說。」
他吞吞口水:「兩個孩子發現這個洞后,就猜測洞里有什麼,我兒子膽子大,伸手進了洞里,掏弄半天竟然掏出一雙鞋子。」
我拎起證物袋,指著裡面的鞋子:「就是這隻嗎?」
中年男人繼續點頭:「這時候,我來叫他們回家,兒子跟我說在洞里掏出一隻鞋,我這人也是好奇心重,感覺挺古怪的,就找到鏟子,開始挖洞,結果就挖出了這雙人腳。」
我不會想到,這只是一個詭異旅程的開始,當我看到技術科同事挖掘出來的完整屍體時,冷汗涔涔。
那應該是一個中年男人。
之所以說是應該,是因為除了腐爛,他的身體也極度變形,雙臂直直向上,然後誇張地纏在一起,來來回回,像是麻花,他的頭部,脖頸,胸部,腹部也不知道旋轉了多少圈,雙腿和雙臂一樣,親密地黏合在一起,瘋狂旋轉。
那感覺像極了我大學時代洗床單,我和室友一人拉著床單一頭,然後朝相反方向用力,直至將床單扭成麻花狀,把裡面的水分擠出來,而眼前這個男人就像那個床單,身體被瘋狂扭曲。
負責屍檢的法醫稱,死者身體極度變形,骨骼全部骨折,內臟也全擠爛了,至於死者身體是如何變成這個鬼樣子的,他也沒辦法確定,但是他可以確定,死者是自己進入那個地洞的,沒有藉助其他外力。
我一臉驚愕:「這麼說來,他是自殺?」
法醫無奈地點點頭:「按照現在我們掌握的信息看,他確實是自殺,至於死因,應該是窒息而亡。」
我仍舊無法相信:「除非這人瘋了,不然怎麼會鑽進地洞,再說就算他自殺,也沒必要鑽進地洞找死,大可以用其他方式,吃藥跳樓甚至割腕什麼的,最重要的是,地洞那麼小,你們也看到了,洞口直徑甚至不足三十厘米,他是怎麼鑽進去的?」
法醫凝視著變形的屍骨:「這個暫時還無法解釋,事實是他確實鑽進去了。」
我不說話了。
法醫說得對,不管怎樣,這傢伙確實是鑽進去了。
只是,這種詭異的自殺我從未見過。
我又瞄了一眼那乾癟的屍體,心想著,我一定要找出他詭死的真相!
【一個洞和一群洞】
現在想想,那個黑衣女人找上馬曉歡絕對沒那麼簡單。
雖然不知道當時她們究竟說了什麼,但是我肯定這和馬曉歡的失蹤有關係,也或者,馬曉歡已經死了。
不不不,我不能這麼想。
我和喬喬再次來到馬曉歡家。
我和馬媽媽說,我有一份重要的筆記在馬曉歡這裡,想要去她的房間,馬媽媽沒有拒絕,就讓我們去了馬曉歡的房間。
我和喬喬找了很久,都沒找到當時馬曉歡提到的,那個神秘女人給她的東西。
最後,我都要放棄了,喬喬卻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那張被撕碎的紙,我們將所有碎紙片收集完畢,就匆匆離開了。
我和喬喬回家后,將所有碎片拼湊完整,發現這好像是一張地圖,上面密密麻麻標註了很多地方,然後在一個叫做李庄大橋的地方做了紅圈記號。
喬喬試探性地問:「你說,馬曉歡會不會去了這個叫做李庄大橋的地方?」
我嘆息道:「誰知道呢。」
喬喬問我:「那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過去看看?
好像有一隻小蟲子在心頭咬了一口,酥麻卻又疼痛,未知的興奮和恐懼「撲哧」一下子涌了出來。
我想了想,最終同意了喬喬的建議。
既然那個女人莫名其妙地找到馬曉歡,又給了她這張地圖,就說明做了紅圈的這個李庄大橋也不是隨意標註的。
那地方絕對有問題!
那個周末,我和喬喬踏上了尋找之旅。
李庄大橋不在市內,而在偏遠的郊區。
前些年,那裡出過重大的交通事故,因為質量問題,那個大橋已經廢棄停用了,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會在地圖上標明這個地方。
我和喬喬早上五點出發,騎了半天的自行車,終於在下午三點到了那裡。
那裡很荒蕪很空曠,雜草叢生,周圍看不到一個人,喬喬很害怕,就說要回去,我冷冷道:「既然都來了,就好好找找看吧。」
雖然喬喬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聽了我的。
她問道:「咱們來這裡找什麼呢,找馬曉歡嗎?」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就先圍著大橋找找看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奇怪地方?」
奇怪的地方?
這本身就是一個模糊而恐怖的說法。
我和喬喬分頭行動,我在橋上找,她去橋下找。
大橋上空蕩蕩的,雖然是白天,但是走起來還是感覺很陰森,就像災難片里演的,恍然感覺世界上就剩下了我一個。
走了很遠,大概有一公里,我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一隻粉色鞋子,我迭忙跑過去,將鞋子撿起來。
我認得這鞋子,當時我們三個每人買了一雙。
我確定,這就是馬曉歡的!
這說明她真的來過這裡!
在這隻鞋子的旁邊竟然有一個洞,洞口不大,直徑也就三四十厘米,當時我腦海里冒出一個恐怖的想法,馬曉歡不會掉進這個洞里了吧?
隨後我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這太扯了!
馬曉歡很胖,這個洞口不大,也就只能容納馬曉歡的一條腿,她又怎麼會掉進去呢!
我摸出手機準備給喬喬打電話,沒想到喬喬先打過來了。
電話接通后,我迭忙說:「你快上來,我發現了馬曉歡的鞋子,鞋子旁邊還有一個洞!」
電話那頭,喬喬聲音顫抖地說:「你能先下來嗎?」
我追問:「你怎麼了?」
喬喬幾乎要哭出來了:「你快下來,你快下來!」
我掛斷電話,第一時間跑了下去,一邊跑,一邊喊,直至遠遠看到了站在橋洞下面的喬喬,她僵硬地站在原地,驚恐地抬頭看著上方。
我跑過去,拍拍她的肩膀,氣喘吁吁地說:「你……你怎麼了?」
喬喬緩緩側過頭,沒說話,而是抬手指了指上面,我隨之抬起頭,然後看到此生都難以忘懷的畫面——
在李庄大橋下面的拱形內壁上,密密匝匝地盤踞著上百個黑色洞口,大大小小的,好似一隻隻眼睛,不懷好意地盯著你。
我低聲慘叫一聲,撲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那些黑洞彷彿有異端的魔力。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被洞口瓜分,吃掉了。
【可惡的胖子】
當我看到死者生前的照片時,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死者叫做劉小海,看著他胖乎乎的樣子,我無法想象,他是如何鑽進那個地洞的。
據調查,劉小海是搞投資的,實際上卻是金融騙子,由於頗懂法律知識和金融信息,他騙了不少人的錢,可是當對方想要通過合法途徑要回自己的錢時,卻被告知不可能。
這傢伙很聰明,很知道怎麼鑽法律的空子,逃脫法律的制裁。
我找到劉小海的妻子,聽聞自己丈夫慘死的消息,她也不能接受。
她說劉小海是半個月前突然失蹤的:「那天他從公司回到家,心情看起來很差,我就問他怎麼了,他說剛剛在樓下,有一個穿黑衣服的女人找到他,跟他說,他要死了。」
這話引起了我的好奇:「你繼續說。」
她嘆息道:「我問那個黑衣女人的事情,他說他也不認識對方,但那女人就是說他快死了,當時他還說對方給了他一張地圖。」
我一驚:「地圖?」
她應聲道:「當時他給我看了看,只是密密麻麻的,我懶得看,就說,或許是別人的惡作劇,這年頭各種奇葩都有,不是嗎。」
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張地圖上:「你還能幫我找到那張地圖嗎?」
她也不確定,只是帶我去了劉小海的書房,我們翻找了一通,最終在一本書里找到了被摺疊的地圖。
那上面細密的標註了很多地方,其中一個地方用紅圈做了特殊標記,看到地名的時候,我不禁一顫:勝利化工廠。
那正是發現劉小海屍體的地方!
這麼說來,當時那個黑衣女人說得都是真的了?
這件事細思極恐,黑衣女人說劉小海快死了,沒多久,劉小海就真死了,死得還是那麼詭異蹊蹺,當時黑衣女人給劉小海的這張地圖,就是標明了劉小海的葬身之地!
那個黑衣女人是誰,她為什麼會知道劉小海快死了,還能提前標明劉小海的死亡地點,劉小海的詭死和她又有什麼關聯?
一連串的疑問像瘋長的水草長滿了我的腦袋。
我知道,這個女人就是解開這起詭死案件的關鍵。
就在我為這件事困惑的時候,我接到了另一起報警,報警的是兩個高中女生,一個叫做孫晴,一個叫做喬喬。
我對她們有些印象,不久前,我接手一起失蹤案件,失蹤的是一個叫馬曉歡的高中女生,而孫晴和喬喬就是她的好朋友,當時我還給她們做過筆錄。
我沒想到她們會再次打電話過來,她們在電話里聲音顫抖地說發現了馬曉歡失蹤的線索,是一隻鞋子,地點就在李庄大橋上面。
我沒耽擱,立刻趕了過去。
當我和同事趕到的時候,兩個女孩已經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孫晴手裡拎著那隻鞋子,她說是馬曉歡的。
我問她在哪裡發現的,她指著橋上不遠處的一個黑色洞口說:「就在那個洞旁邊。」
鞋子和洞?
這不禁讓我想到了中年男人發現劉小海的場景,那個劉小海鑽進去的地洞,當時也是中年男人的兩個兒子掏出一隻鞋子,才意外找到了失蹤半月的劉小海。
我低頭看看那個黑色洞口,心裡冒出一個念頭:馬曉歡不會也鑽進這個洞里了吧?
我轉頭對孫晴和喬喬說:「好了,你們先回去,我會處理的,有什麼情況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孫晴吞了吞口水:「警察先生,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我一臉疑惑:「什麼事?」
隨後,孫晴和喬喬將我和同事帶到了大橋下面,然後指著拱形的內壁看的時候,我才知道,事情遠遠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
【誰也不能倖免】
如果我知道那是一個噩夢的開始,我絕對不會好奇地按照地圖標註找到那個李庄大橋!
那天,我和喬喬去了李庄大橋,我在橋上發現了馬曉歡的一隻鞋子,鞋子旁是一個奇怪的黑色洞口。
隨後,在橋下尋找的喬喬發現了更加恐怖的事,在大橋下面的拱形內壁上竟然密密麻麻聚集著上百個的黑色洞口。
隨後,我們報了警,接警的就是當時調查馬曉歡失蹤案件的警察。
他在趕到后,聯繫了相關挖掘隊,對這些黑色洞口進行了挖掘,在經過一整天的挖掘和穿透后,竟然真的在橋上的那個黑色洞口裡發現了一具屍體。
當我們看到那個被取出來的屍體時,甚至不敢確定那是不是馬曉歡,直至看到她腳上的一隻粉色鞋子后,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我們之所以不敢相信,是因為馬曉歡的身體極度扭曲,雙手向上,雙臂互相交纏,形如麻花狀,身體也不知道扭轉了多少圈,雙腿和雙臂一樣,互相纏繞,緊緊黏貼在一起,整個屍體看起來古怪而詭異。
由於扭曲和腐爛,馬曉歡身上的肉也都沒了。
本來我以為這是我遇過最恐怖的事情了,沒想到事情遠遠沒我想象得那麼簡單。
當挖掘隊將大橋內壁上的那些黑洞全部打通后才發現,每個黑洞里都有一具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屍體都和馬曉歡一樣,像一根過分的麻花,詭異而瘋狂。
當那些屍體全部被弄下來,並排擺在一起的時候,那場面恐怖極了。
喬喬看到后,吐了十幾次,直至將胃裡的東西全部吐乾淨,我站在他身邊,也只是強忍著罷了。
那天回家后,喬喬低聲問我:「孫晴,你說馬曉歡是怎麼鑽進那個洞里的,她那麼胖,鑽進洞里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我沒說話。
喬喬繼續說:「孫晴,你說馬曉歡為什麼會那麼做,會不會和那個黑衣女人有關係……」
我還是沒說話。
喬喬仍舊說著:「孫晴,我真的很害怕,如果那個黑衣女人找到我們怎麼辦……」
我呵斥道:「閉嘴,馬曉歡肯定不知道怎麼招惹了那個黑衣女人,她的死和我們沒關係!」
喬喬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哭泣。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腦海里反覆著那些恐怖畫面,粉色的鞋子和黑色洞口,極度扭曲的馬曉歡的屍體,還有那些大橋下面密密匝匝的黑洞,以及並排被放在草地上的詭異屍體。
經歷了那件事後,喬喬就生病了,一直在家裡休養。
我偶爾去看看她,每次見她,她總是很擔心地問這問那,我極力安慰她說那只是意外,讓她好好休息。
那天晚上,我正準備入睡,突然接到喬喬媽媽的電話,她很焦急地說喬喬不見了,我問她怎麼回事,她說下午家裡來了一個陌生女人,說是喬喬的朋友,她們交談后,交給喬喬一張東西,然後就笑著離開了。
之後,喬喬就一直悶在屋裡,直至晚飯時間,她去喬喬的卧室,才發現喬喬不見了,她沒攜帶任何東西,就這麼突然離開了。
我手一松,電話掉到了地上。
我知道,肯定是那個黑衣女人找到喬喬,就像當時她找到馬曉歡一樣。
那張東西就是一張新地圖,上面肯定標明了喬喬的死亡地點,她會不會也和馬曉歡一樣,鑽進一個詭異的洞裡面呢?
我的心裡亂極了。
我不知道,喬喬之後,是不是就輪到我了?
不,我不要!
我不要死!
【制裁者】
我從沒想過,那座廢棄大橋下面會有那麼多黑色洞孔,每個黑色洞孔里都藏著一具屍體。
也正是這個發現,之前很多詭異的,古怪的,離奇的,無法解釋的失蹤案件也終於有了答案。
原來,他們並不是如他們親友幻想的活在這個世上的某個角落,而是早早地死在了黑色洞孔里。
沒人知道那些黑色洞孔是怎麼來的,更沒人知道這些失蹤的人為什麼會來到這裡,身體扭曲成那個鬼樣子,然後鑽進去。
但我知道的是,劉小海和馬曉歡在死前都被一個黑衣女人找上過,她告訴他們,他們要死了,還給了標註了他們死亡地點的地圖,勝利化工廠和李庄大橋。
他們一個是搞投資的,一個是普通高中女生,彼此不相識,生活各方面也沒交集,為什麼會先後被黑衣女人找上,預告死亡呢?
如果我沒猜錯,其他的洞孔死者也都有過類似經歷吧,由於所有屍體已經腐爛,想要一一確定死者身份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專家稱,雖然那些黑色洞口很整齊,但並不是機械造成的,至於是如何形成的,他們也沒給出合理解釋,而那些死者是如何突破身體極限鑽進洞孔的,法醫們也無法解釋清楚。
總之,這件事超出了常人想象。
就在我為這件事焦頭爛額的時候,孫晴再次找到我,說喬喬也神秘失蹤了。
喬喬離家前,也有一個穿黑衣的女人找過她,還給了她一張東西,很可能就是一張地圖,她猜測喬喬和馬曉歡一樣,前往了標註了自己死亡地點的地方。
最後,孫晴也說出了自己的恐懼,她害怕在馬曉歡和喬喬之後,會成為新目標,我很嚴肅地問:「你們到底做過什麼,為什麼會一一被那個黑衣女人找到?」
孫晴搖搖頭:「我們什麼都沒做,請相信我!」
雖然她說得信誓旦旦,但是職業敏感告訴我,她絕對隱藏了秘密:「如果只是馬曉歡一個人出事,我可以認為是意外,現在喬喬也失蹤了,這就說明另有隱情,我希望你能向我坦白,否則出事了就晚了。」
我這話顯然讓孫晴猶豫了,她想了想,說:「三天後,我會再來找你的。」
送走孫晴,我回到樓上,面對那些恐怖照片,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這些人到底為何詭死,他們死亡背後又隱藏什麼玄機?
三天後,我沒等來孫晴,便給她打了電話,電話接通后,她說她外出了,至於當時所說的事情,她也矢口否認,稱沒什麼要和我說的,然後掛斷了電話。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和孫晴的最後一次通話,肯定會不顧一切追問她隱藏的秘密,但事實是,這一切是我的幻想罷了。
【我要找到你】
馬曉歡詭死後,喬喬也離奇失蹤,如果我沒猜錯,她肯定也凶多吉少了,為了保護自己,我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做出反應!
我害怕那個黑衣女人像找上馬曉歡和喬喬一樣輕鬆找到我,向我宣告死亡信息。
我要躲開她。
我向學校請假,然後央求爸媽帶我去旅遊,他們只好答應。
一連數天的放鬆,讓我暫時忘卻了馬曉歡和喬喬的事情,還有那些詭異的畫面。
那是我們旅行結束的前一天,我和爸媽去爬山,我們在一個涼亭休息的時候,媽媽說肚子不舒服,去了廁所,爸爸和其他旅行團成員在一邊閑聊。
我坐在遠處,一邊喝水,一邊欣賞這美麗的風景。
這時候,我突然聽到有人叫我名字:「孫晴?」
我猛然轉頭,發現不知道何時,身邊坐了一個陌生女人。
我回道:「你是誰?」
她笑笑,說:「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找你找了很久呢!」
我仔細打量她,黑色帽子,黑色衣服和黑色皮鞋,這讓我意識到她就是那個找到馬曉歡還有喬喬的黑衣女人!
可惡,她竟然找到這裡來了!
我猛地起身。
她笑笑說:「你知道嗎,你快死了呢!」
我大聲呵斥道:「你滾開,滾開,你這個魔鬼,魔鬼!」
我的叫聲引來爸爸還有其他旅行團成員的注意,我指著那個黑衣女人,瘋狂咒罵,爸爸一臉茫然,那個黑衣女人也一臉無奈,直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爸爸便安撫我的情緒。
當我再回過神的時候,那個黑衣女人已經不見了。
我們坐纜車下山,第一時間趕到賓館,雖然那女人找到我,但是並沒給我那張可能標註著死亡地點的地圖,這讓我稍稍鬆了口氣。
當換掉衣服時,卻發現口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塞了一張紙,我顫顫巍巍地打開,那竟然是一張地圖!
那個黑衣女人將地圖塞進了我的口袋!
那地圖和當時我們拼湊的馬曉歡的那張很相似,上面標註很多地方,然後我看到那個被紅圈圈起來的地方——曙光小學。
地圖背面還有一串電話號碼。
我立刻撥過去,接電話的就是那個黑衣女人,我記得她的聲音,我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對馬曉歡,對喬喬,她笑笑說:「你們真的不知道嗎?」
我呵斥道:「我不知道!」
她繼續笑著:「因為,你們做了不該做的事!」
不該做的事?
我否認道:「我們只是普通的高中女生,能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就算做了一些過分的事情,也不該遭到這種懲罰!」
她忽然收住笑聲:「我知道,是你們害死了李芳菲還有田雯雯!」
這話刺中我心底隱藏的秘密,這些只有我和馬曉歡還有喬喬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
我反擊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又笑了:「那就讓我提醒你一下吧,你和馬曉歡還有喬喬表面上很和善,其實蛇蠍心腸,你們上初中時,遇過一個轉學生,叫田雯雯,田雯雯人很好,對你們很真心,你們卻因為嫉妒她的學習成績,想要陷害她,於是你們在學校貼吧上匿名發帖,說田雯雯生活不檢點,然後引起軒然大波,你們知道,這對一個初中女生的傷害有多大,最後,田雯雯承受不住壓力,跳樓自殺了,你們鑽了空子,逃脫了制裁!」
我的身體開始顫抖,往事被一一揭露出來:「你胡說,胡說,她就是生活不檢點!」
她不顧我的反駁,繼續說:「你們進入高中后,遇到同樣的轉學生李芳菲,只是李芳菲比田雯雯還要優秀,你們表面上和李芳菲是好朋友,背地裡處處算計她,由於嫉妒她的外貌和能力,你們就想到故技重施,達到目的,除掉了李芳菲,你們再次鑽了空子,沒有被查出,既然你們這麼喜歡鑽網路的空子,鑽學校制度的空子,鑽人際關係的空子,那我就讓你們痛痛快快地鑽個夠吧,就和劉小海他們一樣,喜歡鑽法律的空子,喜歡鑽各種空子,就徹底鑽進去吧!」
我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她重複道:「我說,你們既然喜歡鑽空子,我就讓你們痛快鑽個夠,只是這次你們要鑽的是真實的空子,地洞,牆壁上的孔,隨處可見的縫子,去吧,你的空子也在等你了,好好享受吧!」
我追問道:「你是誰,你到底是什麼人!」
黑衣女人掛斷了電話,留給我的只有惱人的忙音。
沒人知道她的背景身份,她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又是如何進行制裁的,我唯一知道的是,我要死了!
我的身體突然失控了,然後起身走出房間。
我想要向爸媽求救,卻說不出任何話。
我出了賓館,坐上離開的公交。
雖然心裡無數次求救,但臉上卻保持著燦爛的笑容。
我從司機後視鏡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然後張開嘴巴,對自己說:「我們去鑽空子吧,很好玩呢,哈哈哈!」
一天後,我達到了那個陌生的曙光小學。
那是一所廢棄小學。
當我走進學校的時候,看到了學校院子中密密匝匝的黑色洞孔,然後我走到其中一個黑色洞孔旁,身體就開始不自覺扭曲起來。
我試圖停下來,身體根本不受控制,我的雙手向上伸展,雙臂彼此糾纏,像兩根繩子,緊緊纏在一起,然後我的頭,脖頸,胸腔,腹腔還有雙腿也開始扭轉。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我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然後是五臟六腑被擠壓破裂的噗嗤聲,但我還保持著微弱的意識。
我倒在地上,像一條人肉蟲子,朝那個黑色洞孔蠕動。
狹窄的洞孔鉗制著我的肉體,我的骨頭,我的一切,但是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和召喚,鑽進去,鑽進去,鑽進去!
我的身體極力向洞孔的深處鑽著,鑽著,鑽著……
好娃娃加工廠
【01】
那是一個周末的下午,我按照梁小斌所說的地址去了他家。
南湖公寓41號樓1單元301室。
我試探性地按下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纖瘦的女人。
我說明了身份,雖然她有些懷疑,但還是讓我進了房間。
她就是梁小斌的妻子,田歌。
我簡單說明了來意,她搖搖頭:「白夜小姐,你相信他的話嗎,你相信我是他口中那個想肢解兒子的魔鬼嗎?」
我沒說話。
隨後,田歌把在房間里寫作業的兒子叫了出來。
那孩子叫梁浩,穿著校服,看起來很乖巧。
他的出現證明了梁小斌所說的一切都是瘋人瘋語。
「你好,白夜阿姨。」在聽了母親的介紹后,他主動和我打招呼。
「你好。」我隨即從包里摸出一支筆,遞了過去,「這是阿姨送你的禮物,希望你能好好學習。」
他看了看田歌,田歌向他點了點頭,他收起筆,便回房了。
「白夜小姐,這次你應該相信了吧,梁小斌就是一個瘋子!」等孩子走了,田歌又坐了下來。
「那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也自覺尷尬,轉移了話題。
「都是因為那個可惡的劇本。」田歌嘆息道,向我說明了梁小斌的發病過程。
梁小斌是某影視公司編劇。
半年前,他接到一個恐怖電影的約稿,劇本在數次修改後被退了,他情緒很糟,壓力也很大。
那段時間,他們經常吵架,為各種事情吵,有一次因為田歌教育梁浩過於嚴厲,他就大罵她是魔鬼,還用刀將她扎傷了。
梁小斌的狀態越來越差,醫生說他可能患上了精神類疾病。
田歌希望梁小斌就醫,他卻說自己沒病,最後在親友的幫助下,田歌強行將梁小斌送進了精神病院。
住院半年,梁小斌的情況卻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每次田歌過去探望,他都對她破口大罵,還罵她是肢解兒子的魔鬼。
田歌也不知道梁小斌為什麼會這麼說。
說到這裡,田歌忍不住哭了,從房間里出來的梁浩見媽媽哭了,也懂事地走過來安慰。
至此,我了解了梁小斌發病的始末。
「再見,白夜阿姨。」她們送我出來的時候,梁浩懂事地說。
「再見,梁浩。」我匆匆下樓,出了樓門口,無意中抬眼看了看301室,正好看到貼在窗上的黑袋子。
我一驚,然後那袋子被摘了下來,竟然是梁浩將黑袋子套在頭上。
他的目光很冷,看上去就像一塊冰。
無由的,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低頭快步走開了。
此刻,頭上的太陽很毒,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02】
我叫白夜,一個剛工作不久的記者。
懷抱著做大新聞的我在進報社后沒多久得罪了組長,然後以關注特殊群體生活為由被派到了東閩市第二精神病院。
接待我的主任姓王,一個五十歲的老醫生。
聽說我是記者,要報道精神病院醫療等方面情況,他很配合工作,還為我安排食宿。
在精神病院的生活很無聊,王主任提醒我,不要單獨和病人接觸,也不要輕易相信他們的話。
我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發獃,抬眼就能看到對面樓層的一個病人在痴痴看著窗外,從早到晚,一動不動。
一連三天,他都這個樣子。
我對這個病人產生了興趣。
他就是梁小斌。
我承認是我主動找他聊天的。
沒錯,找一個精神病人聊天。
我的初衷就是為了解悶,而他同我說起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能幫我嗎?」
「幫你什麼,離開這裡?」
「幫我報警,我妻子是魔鬼!」
「魔鬼?」
「沒錯,她是魔鬼,她肢解了我兒子!」梁小斌說出這話的時候,表情很驚恐。
如果他不是精神病人,或許我會感到恐懼,只是王主任說了,梁小斌患有妄想症,他的話不能相信,那都是他妄想出來的。
我提醒道:「你病了,該吃藥了。」
梁小斌很堅持:「我沒有得病,妻子確實是魔鬼,我親眼看到她肢解了我兒子,她卻誣陷我患上精神病,還把我送到這裡!」
我忽然意識到找一個精神病人聊天是錯誤的。
我起身想走,梁小斌卻撲通跪到地上:「那些醫生護士都認為我是瘋子,每天給我注射鎮定葯,我能感到我的記憶在迅速丟失,在我完全忘掉所有事之前,你一定要報警,抓住那個魔鬼!」
後來,我向公安部門諮詢,並沒有相關的刑事案件發生。
為什麼梁小斌會稱呼妻子是肢解兒子的魔鬼呢?
我一時好奇,就去了他家,也就是故事開始的一幕。
我靜靜上了樓,去了梁小斌的病室,他見我來了,迭忙迎上來:「白夜小姐,那個魔鬼被抓了嗎?」
我冷冷道:「很抱歉,你口中那個魔鬼就是一個可憐的妻子,你兒子呢,也活得好好的,什麼殺人,什麼肢解,這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梁小斌解釋道:「白夜小姐,請你相信我,我妻子真是魔鬼,她肢解了他!」
我已經沒心思聽他說話了,他卻對我死死糾纏:「那天晚上,她將兒子放到木板上,用菜刀砍掉了他的頭,砍掉了他的胳膊,砍掉了他的腿,滿屋子都是血,血啊……」
王主任聽到梁小斌的哭喊,帶著兩個護工進了病室,他們將他困住,給他注射了一劑鎮定劑。
他一邊掙扎,一邊慘叫:「她真的是魔鬼,魔鬼……」
【03】
事後,我向王主任坦明一切。
王主任聽后語重心長地說:「幸好你沒受傷,他們都是精神病人,他們的話不能信!」
有了這次教訓,我也學乖了,之後再沒去招惹他們。
不過,我還是能看到坐在窗前看遠方的梁小斌。
我開始積累那些不痛不癢的素材,終於在來到這裡的一個月後接到組長電話,他允許我回去了。
雖然回歸了正常工作,但我還是會偶爾做惡夢。
夢裡,梁小斌死死抓著我脖子,咬牙切齒地說:「她真的是魔鬼!」
每每此時,我總會突然醒來,之後再也睡不著了。
那個周末,我又去了精神病院,組長讓我買些水果去探望王主任。
我過去的時候,田歌和梁浩正好來看望梁小斌。
不過,那個場景並不和諧。
梁小斌大叫著:「滾開,你這個肢解兒子的魔鬼!」
田歌被梁小斌抓傷了,淚眼婆娑地退出房間。
梁浩就站在她身邊,見媽媽哭了,快步跑進病室,一把抓住梁小斌的胳膊:「爸爸,你不要再罵媽媽了,她都哭了。」
梁小斌用力抓住了梁浩的手,呼叫變成怒吼:「你不是我兒子,你到底是誰……」
田歌上前同梁小斌拉扯起來,幾個護工也衝過去,將梁浩從梁小斌手中解救出來。
梁小斌被按倒在地,他還在大聲吼叫著:「魔鬼,你們都是魔鬼,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他看到了我,像是看到了希望:「白夜小姐,你快逃,你快逃,他們是魔鬼,他們會吃人的……」
那一刻,我真切感受到梁小斌就是一個瘋子。
自那之後,我再沒去過精神病院,就在我快要淡忘梁小斌的時候,住在對面的鄰居重新喚醒了我心底的好奇。
住在我公寓對面的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
男主人在外地工作,家裡只有女主人藍潔和他們上初中一年級的兒子小海。
藍潔很熱心,經常給我送些她做的甜點,每周末都會邀請我過去做客,她兒子小海更是聽話乖巧,學習成績也名列前茅。
「藍姐,你真幸福。」坐在她家沙發上,看著這對母子,我不禁感嘆。
「等你結婚有了孩子,我就傳授給你一個秘訣。」藍潔一邊笑,一邊撫摸小海的頭,「保准讓你的孩子百里挑一!」
如果不是小海為我倒果汁,我不會發現他左手背上的胎記。
那胎記很明顯,紫黑色,橢圓形。
旁邊還有幾道傷痕。
我盯著那胎記看了很久,直至藍潔發現不妥,讓小海回房間了。
我乾澀一笑,輕輕抿了一口果汁,雖然嘴上還和藍潔閑聊,心裡卻反覆想著那個胎記。
我見過那個胎記,卻不是在小海手上。
那天下午,我也不知道和藍潔聊了些什麼,我回家后一直努力想著在哪裡見過它,終於在一陣苦思冥想后想到了。
我在梁浩手上看過那個胎記!
沒錯,就是在上次拜訪田歌,梁浩在接過我送他的鋼筆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左手背有塊橢圓形的胎記。
如今,這塊形狀相似的胎記出現在了小海手上。
還是,我想太多了,這兩個孩子只是巧合的都在左手手背上長了一塊相似的胎記。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次日整整一天,我都無心工作。
下了班,我徑直去了梁小斌家,田歌正好接梁浩放學回來,我謊稱來南湖公寓做採訪,碰巧遇到了他們。
我從包里摸出一個筆記本,遞給梁浩:「這是我朋友從外地帶回來的限量本,送給你吧!」
梁浩抬眼看了看田歌,然後接過了筆記本。
那一刻,我心跳加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梁浩左手背上的胎記不見了!
我不動聲色地將手縮回去,閑聊了兩句,就離開了。
回去路上,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行著:這未免太巧合了,梁浩手背上的胎記突然消失,小海手背上卻多出了一枚胎記。
相同的位置,相同的顏色,相同的形狀。
等一下,我忽然意識到另一個細節。
前些日子,田歌帶梁浩去探望梁小斌,梁小斌發瘋似地抓傷了梁浩的左手,剛才梁浩在接過我送他的筆記本時,左手背非常乾淨,沒胎記,也沒傷痕,只是短短几天,就算傷口癒合了,也會留下疤痕。
相反,小海那隻多出胎記的手上卻有幾條詭異的傷痕。
我越想越怕,這兩個人交換了左手?
不,不可能!
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
【04】
自從無意中發現這個現象后,我便對住在對面的藍潔和小海多了幾分留意,他們似乎沒意識到什麼,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和我熱絡。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趕稿到半夜,起身去客廳的時候,忽然聽到奇怪的開門聲,我好奇地湊到貓眼前,開門的人是藍潔。
這麼晚了,她要外出嗎?
藍潔穿著睡衣,將一個偌大的黑皮袋子提出來。
我忽然想到,第一次去梁小斌家,離開時站在窗前的梁浩,頭上也套著一個黑皮袋子。
那黑皮袋子里似乎裝著很重的東西,從藍潔拎袋子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她將袋子放在門口后就回去了。
待她回去后,我輕輕開了門,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上下樓的鄰居,然後輕輕拉開了袋子上的拉鏈。
那袋子是皮質的,拉鏈有些生鏽。
拉鏈拉開的一瞬,我本以為裡面會是丟棄的垃圾,誰知道一雙手臂映入眼帘。
我一驚,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我捂住嘴巴,將尖叫聲埋進了喉嚨里,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我確定自己沒看錯,那黑袋子里確實有一雙人手臂。
藍潔殺了人?
分屍?
腦袋裡立刻生出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如果藍潔真的殺了人,也應該偷偷處理屍體,為什麼將屍體或者屍塊放在黑袋子里,還丟在門口?
我吞了吞口水,手再次伸過去,將黑皮袋子徹底拉開,然後我看到了無法想象的一幕,那兩條手臂下面還有一顆人頭。
人頭不是別人,正是乖巧可愛的小海。
此刻,他像睡著了,一臉安詳,在他頭下面還有大腿,小腿以及身體其他部位。
小海被殺,還被肢解了?
這個念頭闖進我腦海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瘋癲的梁小斌。
當時,他口口聲聲說兒子被妻子殺害肢解了,如今我看到小海也被殺害肢解了,做出這一切的極有可能就是他的母親,藍潔!
我不敢再直視那顆頭了,我害怕和他對視,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白夜阿姨。」
沒錯,我最恐懼的事情發生了!
已經被殺害肢解的那顆小海人頭竟然開口說話了,他笑了笑:「你能幫我把袋子拉上嗎,我冷!」
我猛地拉上鏈拉,連滾帶爬的逃回了公寓。
此刻,我已經忘記哭了,只是爬進卧室,將頭深深埋進被子里,不斷告誡自己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幻覺,幻覺,幻覺!
這一刻,我忽然感覺梁小斌當時的話或許是真的,當時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梁浩被田歌肢解了,然後他想要說出真相,卻被田歌送進精神病院。
沒人相信他,
也沒人願意相信他。
就如同當時聽到這荒唐一切的我,在看到楚楚可憐的田歌和安然無恙的梁浩后認定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
如果現在我也像梁小斌一樣將這一切說出去,說不定也會被認定為瘋子,然後送進精神病院。
田歌肢解了梁浩,藍潔肢解了小海,她們肢解了自己的兒子!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的思緒亂極了。
如果他們被肢解了,為什麼沒有死,一個孤零零的頭,竟然還能輕鬆地和我對話,他們知道自己被肢解了,不求救,反倒感覺這一切平常自然。
見鬼了!
瘋狂了!
顛倒了!
【05】
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是如何睡著的,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下午。
我曠工了。
組長給打了很多電話,我能想象他給我打電話時的表情。
我發燒了,整個人狀態很差。
我將電話回撥過去,組長氣炸了,我說如果這個周末我交不出社會版頭條,就將我踢出編輯部。
我坐在那裡,恍恍惚惚記起了昨晚的一切。
鬼祟的藍潔,被肢解放入黑皮袋子的小海,還有他那句陰寒之極的招呼。
傍晚時分,有人來敲門。
開門后,我看到了站在門外的藍潔和小海,藍潔見我臉色很差,不禁問道:「小夜,你生病了嗎?」
「有點發燒。」我乾澀一笑。
「那你注意身體。」藍潔又將手裡的罐子交給我,「這是我做的水果醬,你可以夾在麵包里,當做早餐。」
「謝謝你,藍姐。」我盡量避免看她的眼睛。
「好了,你早點休息吧!」話落,藍潔轉身離開了,小海則站在一邊,若無其事地看著我,我也壯大膽子和他對視,他低聲說:「白葉阿姨?」
「怎麼了?」我點點頭。
「我知道,那天你在看我手上的胎記,你是不是感覺那胎記是屬於別人的,不是我的?」
「你什麼意思?」
他忽地抬起手臂,我看到了他乾淨的左手:「我將那個胎記還給他的主人了。」
我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他笑笑,轉身回去了。
關上門,我癱坐在地上。
我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黑洞,周遭充滿了不確定的危險,表面和善實則高深莫測的母子,母親是肢解兒子的兇手,兒子被肢解,不僅沒死,還詭異恢復,甚至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忽然明白那個奇異出現又消失的紫黑色胎記了,梁浩也極有可能被肢解了,然後他們交換了手臂?
不,這太荒謬了!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我就那麼躺在床上,腦海里胡亂拼湊著各種畫面,翻來覆去睡不著,我起身想給身在外地的爸媽打電話,又害怕為我擔心。
自從看到那恐怖一幕後,我幾乎天天失眠,人瘦了一圈。
三天後的晚上,我又在貓眼中看到將黑皮袋子拎出來的藍潔。
我知道,袋子里裝的是被肢解的小海。
我忽然想到,她將這個袋子放在門外,是不是等待什麼人來取走?
有了這個想法,我便繼續等下去。
果然不出所料,一個小時后,幾個人年輕人出現在門前,他們拎起放在公寓門口的黑皮袋子提下去了。
他們要將被肢解的小海帶到哪裡?
我迭忙跑進卧室,在窗帘的掩護下,我看到停在樓下的卡車,那卡車車身紅藍相間,然後我見到那個出現在貓眼裡的年輕人,他們手裡拎著黑皮袋子,一一丟進那車廂里。
他們力氣很大,臂力驚人。
我忽然意識到,我不止一次見過那種卡車。
剛剛進入報社的時候,變態的組長每天都讓我加班至半夜,我一個人騎車回家,在路上見過這種卡車。
當時,我也沒放在心上,現在才知道這車廂里裝的或許都是被肢解的孩子,有男有女,有高中生,有初中生,有小學生,還有幼兒生!
【06】
那天晚上,我本想追出去,自行車剛出了小區,就被甩開了。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我就看到那輛卡車又開進了小區,還是那些年輕人,他們拎著黑皮袋子,原封不動地放回了每戶門口。
沒多久,藍潔默契地開門,將那個黑皮袋子收進去,到了上學的時間,我看到小海竟然出了門,和樓上的同學一起下樓了。
這一切再正常不過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日子就這麼波瀾不驚的過著,組長也給我下了最後通牒,這個周末必須拿出震撼的新聞素材。
我點頭稱是,然後將偷偷拍攝的,那些裝在黑皮袋子中被肢解孩子的照片瀏覽了一遍,每張都無比清晰,每張都詭譎莫測。
一周前,我已經將這一切提進日程。
我知道,我不能報警,警察也不會相信我的話,我只能將這一切做成新聞,公諸於世。
現在,我必須再進一步探尋,探尋那些被肢解被帶走的孩子究竟去了哪裡,又經歷了些什麼。
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瘋狂計劃。
根據我的觀察,每隔三天,藍潔便會肢解小海一次。
我事先定製了一個高仿黑皮袋子,然後在那個夜晚,待藍潔將裝著小海屍體的黑皮袋子提出來后,我便將袋子偷拎進我家,接著我鑽進準備好的袋子中,由於我身形嬌小,蜷縮藏在黑皮袋子里並非難事。
在我忐忑地將這一切做完后,我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腳步聲,然後有人停在了我面前。
我知道是那個拎袋子的年輕人。
他似乎沒發覺什麼,拎起裝著我的袋子就下樓了。
我能感覺出那種來來回回的晃動,應和著某種節奏,接著我感到被拋了出去,重重落到了其他袋子上。
袋子和袋子互相碰撞,擠壓。
我能聽到車門關閉的聲音,然後車子啟動了。
沒多久,車子又停了,不斷有袋子被丟進來,它們壓到我身上,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不過,我還是堅持著,苦苦堅持著。
沒多久,車子就顛簸起來,我本以為就要這麼到目的地了,誰知道我旁邊的袋子突然開口了,那是一個女聲:「馬小軍,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接著,整個車廂就炸開了鍋。
「梁浩,上次我們一起去博物館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小海,你在哪裡啊,今天你怎麼這沉默,不開口說話啊!」
……
那些來自黑皮袋子的聲音就在我身邊,上下左右前後,我不敢動彈,只能任由自己被這些詭異的對話包圍。
我忘記自己堅持了多久,就在我感覺快要窒息的時候,車子停下了,我聽到了齊刷刷的腳步聲,然後我們被拎了下去。
我透過拉開的一點縫隙看到了。
這是一個工廠吧。
偌大的院子里停滿了那種紅藍相間的卡車。
「根據年齡和地區將袋子分類匯總,其他的不用我說了吧,大家努力工作吧!」有人在這麼說著,接著我便被拎進了車間,丟到了一邊。
我趁著周圍沒人,從拉鏈從裡面拉開,偷偷跑了出來。
這太瘋狂了!
這是一個燈火通明的操作車間,我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裡,我確定他們沒有發現我,然後我摸出錄像筆,開始拍攝。
這車間很大,有若干水槽,水槽用白色瓷磚砌好,然後我看到兩個戴著防毒面具的年輕人走進車間,其中一人走到水槽旁,開啟了注水按鈕。
整個水槽被瘋狂注入了熱氣騰騰的液體,花花綠綠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另一個年輕人走到放在工作台的黑色皮袋旁,然後一一拉開拉鏈,將袋子中被肢解的屍體取出,接著按照不同的身體部位丟到不同的水槽中,比如一號水池裡全部都是人頭,二號水槽里都是胳膊,三號水槽里都是大腿……
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一號水槽內的情況,那畫面看上去讓人作嘔又恐怖。
那些被肢解的人頭,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有長發的,也有平頭的,全部翻滾在那紅綠的汁液中,他們不停地翻動著,彼此聊著什麼,甚至發出咯咯的笑聲,恣意而暢快!
他們到底是什麼怪物,只剩一顆人頭也能談笑風生!
不過,這顯然不是我能關心和解釋的了,我要做的,就是保持鎮定,將自己所看所聽的一切全部記錄下來!
那兩個年輕人只在認真地工作,根本沒發現我。
在我的視野範圍里,那些人頭被煮沸了,像皮球一樣瘋狂翻滾著,然後其中一個年輕人說:「好了,消毒完畢,進入下一環節……」
【07】
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這個工廠比我想象得要大,車間里都燈火通明,那些工人們身著工作服,無比勤勞地工作著,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些,也不會感覺有何特殊,只有我這個潛入者知道,這是一個人體加工廠!
我本以為要逃出去需要大費周章的,起碼影視劇里的劇情都是這麼安排的,甚至最後得知真相的我會被困在這裡,或者喪命,但是眼前的一切似乎並不是那樣,大院里沒人,甚至大門都是敞開的。
我懶得顧及那麼多了,出了工廠大門,回眼看了看:東閩市好娃娃加工廠。
好娃娃加工廠,真是一個可笑的名字!
那些好孩子好學生都是被加工出來的嗎?
荒唐!
荒謬!
我連夜趕回了市區,然後給組長打了電話,說我找到了一個大素材,組長聽我說的一切后很感興趣,要我立刻將素材整理好,不要聲張,等到天亮,他親自過來取。
此刻的我已經忘記那些不和諧和恐懼了,我看著放在身邊的,裝著小海屍體的黑皮袋子,努力寫著報道。
我知道,等到天亮,一切就要公之於眾了。
袋子里的小海不斷說著:「白夜阿姨,我知道是你把我帶回來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天微亮,我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知道是組長來了,迭忙過去開門。
開門后,我發現站在門前的不是主人,而是幾個高高壯壯的男人,他們穿著警服,一臉嚴肅:「請問,你是白夜小姐嗎?」
我機械地點點頭:「我是。」
站在最前面的警察說:「我們接到舉報說,你擅自闖入了好娃娃加工廠,不僅偷拍偷錄了東西,還在家中撰寫虛假消息!」
我驚呆了,本想解釋的,那幾個警察卻不肯聽,他們把我擋在一邊,然後將我的電腦,手機,相機還有錄音筆全部拿走了,我反抗著:「你們這是做什麼,我是記者,那些都是我的珍貴素材!」
「白夜小姐,請你隨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你說什麼!」
還未等我回過神來,我便隨著我的新聞素材被帶走了。
我情緒很激動,說那裡面記錄的都是被肢解少年被加工的資料:「那些孩子都被她們的母親肢解了,她們將他們肢解后裝進了黑皮袋子放在門口,然後會有專人接收,帶入加工廠加工后再送回去……」
我不斷重複著,但是沒人願意相信,包括組長,同事,還有遠道來探望我的爸媽,在聽了我這些話后,他們只是無奈地嘆氣搖頭。
他們在想,他們的女兒瘋了,精神病院的王主任的話更是將我推進了無盡的深淵:「很抱歉,白夜由於工作壓力巨大,患上了妄想症,急需治療!」
不,我沒病,我沒病!
得病的人是你,是你們,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
只是,不論我如何解釋和哭鬧,都沒人願意相信我。
我被關進重症病房,住在隔壁的人竟是梁小斌。
不過,他已經不認識我了,只是痴痴地說:「你們相信我吧,我妻子是魔鬼,她肢解了我兒子……」
那個周末,田歌帶著梁浩來探望梁小斌,離開的時候他們看到了被關起來的我,然後田歌冷笑道:「好久不見,白夜小姐。」
「梁小斌是冤枉的,你確實肢解了梁浩,然後反誣梁小斌,將他強行關到這裡治療,最後讓他變成了傻子,你真是魔鬼!」我冷冷道。
「你知道什麼!」田歌一臉陰翳。
「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你是肢解狂魔,肢解狂魔!」
「閉嘴,你這個瘋子!」
「你才是瘋子,你們這些人都瘋了,都開始肢解自己的孩子了!」
「你懂什麼!」田歌嗤笑道,「你根本不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感受,那種期盼自己的孩子越來越棒的感受!」
在田歌的口中,我得到了所謂的真相。
一年前,他們一家三口為兒子梁浩的學習搬到這裡。不過,梁浩的成績並沒什麼起色,反倒呈現下滑趨勢,其他方面表現也不好,田歌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就在此時,樓上鄰居找到田歌,問她想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變得更棒。
如果有這方法,她自然要嘗試。
他們所說的方法竟然是學校聯合好娃娃生化加工廠推出的一項免費惠民計劃,只要為自己的孩子申報,下一個明日之星就是他。
當對方將方法告知田歌的時候,她卻嚇壞了,他們必須將孩子肢解,當然是用特殊的刀具,在將孩子肢解后,裝入統一的黑色皮袋中,由加工廠工人進行收取,將肢解殘肢帶入工廠分類加工后,再將殘肢放回去,家長便可以按照組裝積木的方式將孩子的身體組裝好。
這一切聽起來很荒唐,卻是真的!
當田歌得知這個城市裡已有成百上千的家長參與到這項活動中,他們的孩子在每周兩次的回收加工中變得更加完美的時候,她也動心了。
田歌將這一切告訴了梁小斌,卻遭到護子心切的他的強烈反抗,眼看著其他鄰居用這種方法塑造嶄新的孩子,田歌卻不能幫助梁浩,她決定先斬後奏。
在拿到相關申請后,那一晚,田歌按照鄰居的指導,將兒子梁浩肢解了,目睹這一切的梁小斌大呼她是魔鬼,卻被她狠心地送進精神病院,由正常人治療成了瘋子。
「你不能了解一個母親的良苦用心!」田歌對我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填滿詭譎,我卻認為她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
「梁浩,你不能讓她繼續傷害你了,你要救出你的爸爸!」
「閉嘴!」梁浩也冷冷道,「你懂什麼,媽媽這麼愛我,她是想要我變得更加完美才那麼做的,而且我也越來越喜歡現在的狀態了,每次被肢解再加工組裝,我都像獲得重生一樣,你和我爸爸都是多嘴多舌的人,被關在這裡也是活該!」
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這個世界顛倒了,他們都被附身了!
田歌帶著梁浩離開了。
我落寞地坐在窗前。
終於,我也能體會梁小斌當時的痛苦了,不被信任的孤獨,絕望。
我癱坐在那裡,看著即將落下的夕陽,我知道,我的噩夢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