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奇形怪狀商店：奇物專櫃》（1）

居家內衣專櫃：讓我踩踩你

【01】

辦公室里太安靜了。

李巍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身上穿了一件脫不掉的濕衣服，陰潮，粘稠，讓人反感。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他看了看時間，他要在凌晨一點之前做完這個策劃，這次晉陞全靠它了。

就在李巍全神貫注做策劃的時候，突然有人推門進來了。

他一驚，定睛一看，原來是樓層保安。

對方笑盈盈地問：「李哥，又加班了？」

李巍不想和他多聊，他不喜歡這個保安，他總是很熱情地和別人聊天，根本不在意別人的感覺，只顧自己一個人痛快。

他不停說著白天發生的事情，李巍越聽越煩，然後問：「你餓嗎？」

保安困惑地搖搖頭。

李巍偽善地笑笑：「我有點餓了，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幫我去買點快餐？」

保安繼續笑著，說好。

接著，李巍掏出錢，遞給了他。

保安匆匆離開了。

李巍冷哼了一聲：「白痴！」

李巍當然不餓，他只想把這個討厭的保安支開。

他算了算時間，距離公司最近的快餐店往返一次也要一個小時，到時候，他就寫完策劃，回家睡覺了。

他低下頭，繼續做起了策劃。

只是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整個樓層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做完策劃的時候正好是凌晨一點，保安還沒回來，他快速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卻在某一刻，突然感覺腰部一陣劇痛，倒在了地上。

好像有人踢了他一腳？

他有些氣，立刻站起來，一邊摸著腰，一邊機警地環視四周，除了辦公桌前那盞燈發出些許光亮，周圍黑漆漆的。

或許是自己久坐的緣故，剛剛才會出現類似於被踢的感覺，他自我安慰。

他拿上公文包，就準備走。

結果，剛邁開步子，雙腿就被一股外力踢到，接著跪倒在地。

他確定有人在踢他，他很生氣：「誰在踢我，滾出來！」

聲音回蕩在偌大的辦公室內，他確定周圍沒有人。

有鬼？

不，不可能，他不信鬼神，不過接連被莫名其妙的力量踢倒，他也覺得詭異，快走，快點離開這裡！

李巍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幾乎用起了衝刺的速度，就在他拉開玻璃門出去的一刻，再次被那種隱形力量襲擊了。

這次的襲擊顯然來得更加兇猛，好像有很多隻腳在同時踢他，他的臉，他的胸部，他的腹部，他的胳膊大腿，他想抵擋，但是那些襲擊來得愈加兇猛，他轉身想站起來，卻再次被踢倒，他的後腦，他的脖頸，他的後背，被瘋狂踢打著，踩踏著，他趴在地上，呼喊著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

呼救聲越來越小，他驀然意識到，樓層里唯一一個可以救他的保安也被支走了，這個時間，恐怕正在回來的路上吧。

雖然他用力揮動過雙臂，試圖抵擋攻擊，但是雙手難敵眾腳，最終還是失敗了。

他漸漸失去了動靜，然後，整個辦公室徹底安靜了下來。

【02】

我接到報警電話時是在凌晨兩點，一個自稱是天地傳媒公司保安的男人說，他發現了一具屍體。

我和技術中隊的同事第一時間趕往現場。

我們趕到的時候，天地傳媒公司的老闆和其他負責人也已經到了，死者就是他們的員工——李巍。

李巍就倒在距離玻璃大門不遠的地方。

他的死相很慘，整張臉被踢爛了，已經不能用血肉模糊來形容了，他在死前應該遭受過劇烈毆打。

死亡時間在凌晨一點左右，具體死因有待確定。

奇怪的是，在我們調取了相關監控錄像后，發現在李巍死亡的時間段內，除了報案的保安有出入辦公室的影像外，並無其他人出入記錄。

天地傳媒公司所在樓層是十七樓，也不存在通過窗戶或其他地方進入辦公室的可能，那兇手是如何行兇，行兇後又是怎麼離開的呢？

我在李巍的公文包內看到了一份策劃書。

老闆稱，這是他交代李巍完成，準備今天上班后交給他的。

我問：「李巍平常表現如何？」

老闆說：「他人很踏實，工作認真，也很有想法，和同事關係不錯，大家都很喜歡他。」

之後，我仔細詢問了當時唯一和李巍有過交流，也是第一個發現他屍體的保安。

看到這種死亡場面，那個保安也嚇得夠嗆。

我在安慰了他一通后，他才開了口：「當時大概凌晨十二點多吧，我看到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就過來看了看，結果是李巍在加班，我和他閑聊了幾句，他就說有點餓了，讓我幫他買快餐。」

我問：「當時李巍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保安搖搖頭：「沒有，他當時很正常。」

我問：「那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人出現？」

保安還是搖頭：「沒有。」

我說：「你繼續說。」

保安說：「從公司到快餐店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我買到快餐后就第一時間趕回來了，結果當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就看到了他倒在地上，臉爛了，樣子嚇死人了。」

我看了看時間，讓負責現場勘查的同事將屍體帶回去，我則第一時間聯繫了李巍的妻子，她在聽到李巍慘死的消息后，當場崩潰大哭。

從她的口中，我也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最後，我問她：「李巍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她啜泣道：「他人很好的，對待家人和朋友都不錯，大家都很喜歡他。」

這讓我很困惑，一個在老闆和家人眼中踏踏實實，工作認真的男人為什麼會突然遭此橫禍呢？

天亮之後，我又趕回了天地傳媒公司。

這時候，李巍的同事們也陸續上班了，他們在聽說李巍慘死在辦公室的事情后，臉上竟沒有流露出絲毫悲傷，即使只是簡單的偽裝。

好像在他們眼中，李巍的死亡和一個盆栽的枯萎沒什麼差別。

不，如果一個盆栽枯萎了，他們還會為它惋惜，甚至落淚，如今李巍死了，生活在他們身邊，活生生的同事死了，他們卻一臉冷漠。

當我問起他們對此的反應時，他們清一色地回道：「活該！」

【03】

林曉安靜地看著電視屏幕里正在播出的那則新聞——

今天凌晨，天地傳媒公司李姓員工被發現死在辦公室，死狀慘烈，警方卻沒有在監控錄像內發現任何可疑人員，該員工的詭死一時成謎。

這時候，同事莎莎從換衣間走了出來，鬼鬼祟祟地換上工作服，走進工作區。

林曉冷哼一聲，她當然知道莎莎去做什麼了。

接著，她掏出小本子，在上面默默記下一行字：上午九點十五分至九點四十分，莎莎去二號換衣間給男朋友打電話。

沒過多久，同事小咪也去了換衣間，過了十分鐘，她一邊抹著嘴角，一邊匆匆跑開了。

林曉若無其事地又掏出小本子，接著記上一行：十點五分至十點十五分，小咪去一號換衣間偷偷吃東西。

下午下了班，等同事們都走了，林曉才走進了主任辦公室，然後將今天大家的表現記錄交了上去。

主任看后很開心，他從抽屜里摸出一個紙包，交給林曉：「小林啊，你最近做得不錯，這是給你的獎勵。」

林曉連忙接過紙包：「謝謝主任。」

主任點點頭：「好好做，我不會虧待你的。」

林曉拿起紙包，退出了辦公室。

她終於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她剛剛走出辦公室，卻發現莎莎和小咪站在門外，她一驚，問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莎莎說：「這個問題應該我們問你吧！」

林曉不想和她們多聊，側身想要離開，莎莎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領：「怎麼了，做了虧心事就想逃！」

林曉甩開她的手：「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莎莎啐了她一口：「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每天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然後去主任那裡打小報告！」

林曉回擊道：「你不要血口噴人，否則我就告訴主任！」

莎莎抬手想要打人，主任卻突然開門出來了，見她們在爭吵，就問怎麼回事，林曉藉機向主任哭訴說：「主任，還好您出來了，不然她們就要打死我！」

主任冷冷看了看莎莎和小咪，呵斥道：「你們每天除了給男朋友打電話，就是偷吃東西，哪點像上班的樣子，現在還欺負同事，真是無法無天，這個月你們獎金全扣，再讓我發現類似情況，直接開除！」

莎莎和小咪被林曉擺了一道，有苦說不出，她們在主任的逼迫下向林曉道了歉，然後悻悻地離開了。

那天晚上，林曉很開心，她買了很多零食，一邊吃，一邊回想著剛剛主任訓斥莎莎和小咪的樣子。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她收到了一條陌生人發來的信息，信息上只有兩個字：「小人！」

林曉很生氣，將電話回撥過去，卻發現對方已經關機。

小人？

那一刻，林曉的好心情一掃而光，她感覺這兩個字太刺眼了！

【04】

站在我對面的是負責解剖李巍的法醫，我一邊看著解剖后被縫合完畢的李巍，一邊看著手裡的屍檢報告。

李巍的臉已經殘缺不堪，赤裸的身體上也爬滿了紫黑的瘀傷。

法醫嘆了口氣：「根據解剖，可以確定死者在死前曾經遭受了劇烈毆打，身上有多出骨折，內臟受損嚴重，直接死因是脾臟破裂導致的大出血。」

我問：「是一個人造成的嗎？」

法醫搖搖頭：「從他骨折以及出血的位置看，當時至少有十個人在毆打他。」

我一驚：「十個人？」

法醫應聲道：「而且他們沒有藉助任何工具，死者身上全部是踢打和踩踏傷。」

我點點頭，拿上屍檢報告便回去了。

在此之前，我已經調取了李巍死前二十四小時的監控，仔細查看了每個細節，沒有任何問題，也無任何奇怪人員進出，基本不存在有人藏匿在辦公室襲擊他的可能，就算真有人勉強藏在了那裡，法醫口中的至少十個人要如何隱藏呢。

最重要的是他們是如何離開的？

在他死亡的那個時間段內，沒人在監控錄像中出現過。

到底是誰殺害了他呢？

隱身人嗎？

想到這裡，我無奈地搖搖頭，感覺這個想法很可笑。

我遇到了從警以來最棘手的案件。

那一刻，我的眼前浮出一張張冷漠的臉，他們都是李巍的同事，昨天當我和他們說起李巍慘死的事情，他們竟然都說他是活該。

「活該」兩個字太刺耳了，這裡面肯定有故事。

在深入詢問中，我得到了李巍老闆和妻子那裡相反的說法。

在同事口中，李巍是一個小心眼，兩面三刀，為了一己私慾不惜利用他人的人，同事們都不喜歡他，真正讓大家對他產生厭惡的是那件事的發生。

一個叫馬小波的男人說：「一個月前，李巍為了晉陞，竟然盜用了同事小海的創意，將其寫成策劃書交給了老闆，老闆看后非常滿意，小海找到李巍理論，李巍恬不知恥地說創意這東西，誰先想出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先寫出來，小海一時想不開，跳樓了，雖然最後被搶救了過來，也成了植物人，李巍就是這種唯利是圖的小人！」

他說得咬牙切齒，其他同事也幫腔說：「警察同志，你說這種小人不該死嗎，他在哪裡都是可惡的存在。」

另一個同事也說：「沒錯，小人必死！」

當時，我被說得啞口無言，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他們好像知道什麼似的，我輕輕念道：「小人必死？」

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湧上了心頭。

【05】

林曉終於買到了自己想要的平板電腦，她用剩餘的錢買到了一件新衣服和一雙鞋子，這些都是她應得的。

今天上班的時候，林曉又遭到了莎莎的威脅：「姓林的，你最好收斂一些，如果再讓我發現你背地裡監視我們，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林曉不屑一顧地說：「如果你看不順眼，可以打我啊，就怕你沒那個膽子喔！」

莎莎氣得咬牙切齒：「我們走著瞧，我會給你好看的！」

林曉轉頭拋下一句：「那我們就走著瞧嘍！」

那天下班后，林曉照例將今天的記錄交到了主任那裡。

沒錯，她就是主任的眼線，一個安插在同事們內部的眼線。

林曉很討人厭煩，她從小就喜歡給別人打小報告，這種行為從小學一直延續到她現在的工作。因此，她沒什麼朋友，大家都不喜歡她。

在別人眼中，她是一個讓人作嘔的小人。

林曉來超市上班的第二個月，就成了主任的眼線，她每天都拿著小本子記錄，以此來向主任邀功領賞，她揭發過超市裡每個同事的不良行為，比如，莎莎喜歡上班偷偷給男朋友打電話，小咪總是去換衣間偷吃東西，大華曾偷拿過超市的過期食品，芳芳和小潔總喜歡偷偷調班。

由於林曉的暗中報告，很多同事都被通報批評，甚至有兩個同事被開除了，她們給林曉起了一個外號，叫做「林小人」。

下班回家后，林曉一個人躺在公寓的沙發上，用她新買的平板電腦看韓劇，看著看著，她感覺有些餓了，起身準備去冰箱里拿東西，卻在站起來的一刻，被一股莫名力量踢倒了。

她有些詫異，也感覺很氣，接著試圖站起來，沒想到又被踢到腹部，但她周圍沒有人，她是被什麼踢到的？

容不得她多想，她又被踢了兩下，這次被踢到了頭，她又痛又氣又怕，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到底有什麼東西在襲擊她。

不管怎樣，她都要先報警，讓警察保護自己是沒錯的。

就在這一刻，很多力量從各個方向踢了過來，好像有很多隱形的腳在攻擊她，她用手捂住臉，捂住胸部，捂住腹部，捂住大腿，但兩隻手的力量太小了，她無法抵抗這種全面的攻擊。

她慘叫著，痛哭著。

她的鼻子和嘴巴被踢破了，鮮血直流，她的骨頭也被踢碎了，痛徹心扉。

她嚇死了，只能將身體縮成一團。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到兩件事，第一是她前幾天看到的奇怪新聞，那個詭異死在辦公室的男人，他好像也是被莫名其妙踢死的，第二是白天和莎莎的對話，當時她說「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在意識消失之前，她用盡全力喊出了救命，但平板電腦里韓劇播放的聲音太大了，她沒了動靜，成了死物，而韓劇里的男女主角卻笑得燦爛。

【06】

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窗內的同事們正在忙碌著。

一個小時前，公寓管理員報案說發現了一具面部爛掉的女屍，死者就是這棟公寓1201室租戶——林曉。

三天前，李巍在辦公室詭死，這個案件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沒想到，三天後，再次發生了類似案件。

據報案管理員稱，他來到這裡之前，門是從裡面鎖住的。

我檢查了公寓內的門窗，也都是從內部鎖好的，且沒有被破壞的痕迹，而通過樓層監控可以發現，在林曉被害的時間段內，沒人來過她家。

可以說，她是在一個完全密室的狀態內被害的，這和李巍詭死十分相似。

在接下來的屍體解剖中，法醫給出了相似的結果，林曉死前也遭受過劇烈毆打，她的臉被踢爛了，已經難以復原，而且她的內臟有多處大出血，身上也是數十處骨折，直接死因是顱內出血。

根據出血和骨折位置可以判斷，將林曉毆打致死的人不少於十人。

太讓人費解了！

兇手們到底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林曉的公寓，將她毆打致死又離開的呢？

接著，我和同事找到了林曉所在超市的主任。

對於林曉的死，他感到很詫異，他說林曉是一個不錯的員工，認真負責，又聰明伶俐，他很喜歡她。

不過在林曉同事那裡，我們得到了截然相反的說法。

當我們說起林曉在租住的公寓詭死的時候，她們的反應竟然驚人的一致——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讓我聯想到李巍同事們對他死亡的態度——活該！

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沒錯。

林曉的口碑很差，她缺點很多，比如懶惰，任性，斤斤計較。

不過，這些大家都可以容忍。

她們無法忍受的是林曉喜歡在主任那裡打她們小報告，這也是她深得主任喜愛的原因。

因為林曉，她們都被訓斥過，通報過，甚至有人被辭退了，對於林曉，大家都踴躍說出了自己的恨意，絲毫不顧及她們的同事情誼。

或許，她們根本沒有情誼。

一個叫莎莎的同事說：「警察同志，你們公安局也應該有林曉這種小人吧，這種人就是這麼討人厭，自以為是，總以為自己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結果呢，死得比誰都慘！」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時候，她們竟然顧自聊起來，那個莎莎對其他同事說：「今天我請客，下班后，我們去好好慶祝一下，好不好？」

大家都表示同意，從她們那裡，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那天晚上，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反覆思索這兩個案子：李巍是公司白領，林曉是超市導購員，他們在工作，生活甚至圈子上毫無交集，死因卻相同，都是遭受詭異毆打致死，最重要是，他們都是同事眼中的「小人」。

這麼想來，最有動機殺害他們的就是他們的同事。

不過，他們二人都是在近乎密室狀態死亡的，他們的同事卻都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據。

活該，小人必死，活該，小人必死……

這兩個詞反覆在我腦海里交替出現，直覺告訴我，真相就掌握李巍和林曉的同事手中！

【07】

一連很多天，兩個案子還是沒有進展，我的情緒也很低落。

那天晚上，我回家吃飯，媽媽給我做了我最喜歡的鱒魚湯。

吃過晚飯，我一邊看電視，一邊想那兩個奇怪的案子。

這時候，媽媽將一疊衣服拿到我面前，說：「這都是給你買的。」

我仔細一看，竟然是紅色內衣和紅色襪子，我一臉嫌棄地說：「這太難看了，如果讓同事看到我穿這個，我會被笑死的！」

媽媽嚴肅地說：「你忘了嗎，明年就是你本命年了，本命年易犯太歲，要穿紅色內衣和襪子，這是習俗！」

我不願意和她爭辯，只能同意。

不過，我發現那雙紅襪子很特別，腳底部分竟然畫著一個逼真的小人。

我一驚：「老媽，這是什麼？」

媽媽說：「那是踩小人。」

我一臉疑惑：「踩小人？」

媽媽解釋道：「本命年裡容易碰到小人，所以呢，就要穿這種踩小人的襪子，天天踩小人，小人都拋得遠遠的，天天行好運。」

我無奈地笑笑說：「老媽，這都是迷信。」

那一刻，我驀然意識到一件事。

李巍和林曉都是被踢打，踩踏致死，而他們就是大家口中的小人，他們這種殘忍的死法就好像是——踩小人！

沒錯，就是踩小人！

那些厭惡和憎恨他們的人們將他們活活踩死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將自己的想法同隊長說了，本想會得到他的認可，沒想他卻說：「你覺得我們在結案報告里寫上這種迷信的說法可行嗎？」

我解釋道：「可是他們的死亡方式真的很像踩小人！」

隊長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不要再同我提什麼踩小人了。」

我悻悻地回到辦公室，剛剛坐下，就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他自稱是李巍的同事，他說有線索要向我提供。

我們相約在分局門口旁邊的快餐店見面。

見到那個人后，我恍然有些印象，當時在天地傳媒公司做詢問時，他就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當我問到他時，他只說：「我和李巍不熟。」

如今，他突然聯繫我，會提供怎樣的線索呢？

他的臉色很差，沒等我開口，他便說：「警察同志，如果我提供李巍慘死的真相，能不能讓我免除刑罰？」

他這話讓我感覺很困惑。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先得到線索。

我點點頭，說：「只要你願意坦白，我們會慎重考慮的。」

他低聲道：「其實，李巍是被我們殺死的！」

我一愣：「你說什麼，你們，你們是指誰？」

他吞了吞口水：「就是辦公室里的所有同事，有馬小波，方彬，高天劍，張昊……，只要是那天晚上參加聚會的人都是兇手！」

我越聽越迷惑：「什麼聚會，你詳細說說。」

接下來，在他口中，我得到了一個恐怖且怪異的真相——

由於李巍的行為舉止很讓人討厭，尤其是在他盜用了同事的創意，成了老闆眼前的紅人後，同事們對他又恨有怕，大家都對這個小人避而遠之。

閑暇之餘，他們會在茶水間里議論，說一定找一個辦法，好好治治這個小人。

直至那天下班后，馬小波邀請同事們去他家吃飯，大家吃喝得很開心，然後馬小波提起了李巍，大家開始瘋狂吐槽，接著馬小波神秘地說，他有辦法可以解除大家心中的恨，還能徹底除掉這個可惡小人。

大家都問是什麼辦法，馬小波就拿出一個盒子，盒子裡面竟然有很多襪子，顏色各異。

與普通襪子不同的是，那些襪子底部有一個小人，仔細看看，小人上還寫著「李巍」的名字。

踩小人的襪子？

我忽然想到媽媽給我買的紅襪子。

他繼續說，馬小波讓每個人穿上這種襪子，接著瘋狂踩踏。

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踩得很開心，就好像真的踩在李巍身上一樣。

結果第二天上班，他們就被告知李巍慘死在辦公室，死前遭受過嚴重踢打和踩踏，而他的死亡時間正好是他們在馬小波家踩踏的時間。

雖然他也討厭李巍，但是並沒想要殺死他。

事後，大家都問馬小波，馬小波坦誠那襪子確實不同尋常，那是在一家叫做「奇形怪狀商店」的店裡買的，這襪子就是專門對付小人用的。

沒想到其他同事聽后竟覺得很厲害，並稱以後要組成一個「踩小人聯盟」，這下子，他們就再也不怕小人了，還能為社會做出貢獻。

只是他和他們不一樣，他感覺自己是殺人兇手，因此自李巍死後，他一直寢食難安，最後找到了我，向我坦白了這一切。

雖然很驚詫，但我還是願意相信他。

馬小波等人穿上踩小人襪子踩死活人和我的猜想不謀而合，這不僅解釋了李巍死前遭受多人毆打的謎團，也解釋了他的死因。

他就是被踩死的！

這樣一來，林曉應該也是被她得罪的那些同事們踩死的吧。

雖然掌握了所謂的真相，但是這個說法並不能讓隊長和其他人信服，他們不能接受穿上踩小人的襪子就能踩死活人的說法。

我找到了馬小波，當我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冷冷地說：「警察同志，如果你想要拿我的踩小人襪子做質檢的話，我隨時配合。不過，我想說，每行每業里都有小人，小人們不會意識到他們是小人，因此我們有責任讓他們知道，小人必受罰！」

隨後，我又找到了林曉的同事，當她們聽到我這個說法的時候，都說很可笑。

最終，我沒有在他們那裡得到驗證，至於那個爆料者口中的「奇形怪狀商店」，我也專門找過。

這個城市裡並沒有這麼一家商店，哪怕只是同名。

自那之後，類似案件頻頻發生，死者涉及每個行業，有銀行職員，有清潔工，還有專櫃領班等等，形形色色的「小人」被踩死了，消滅了，他們的同事卻都不以為然。

我知道，他們就是殺人兇手，他們腳下肯定都穿著同一種襪子。

那天晚上，我在分局值班。

我在去宿舍拿洗漱用品的時候，意外看到了趴在床上睡覺的同事，他的襪子沒脫，在他襪子的下面竟然也有一個小人。

我緩緩蹲下，那小人上面寫著一個名字——肖佳。

我冷不丁一激靈，這是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暗中算計同事的事情湧上了腦海，緊接著，我彷彿聽到了一陣咚咚的踩踏聲，然後是骨骼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