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回、報怨惹惡鬼,引火燒自身
面善小人常算計
忠厚老實偶私心
胸有怨恨施暗箭
貪財引火燒自身
宋其山一把年紀了,年輕的時候跟著他爹四處遊方,說書賣藝,年老了才回到白馬城。一直孤身一人,白天街頭擺攤,晚上茶館說書,收入微薄,日子過的十分清苦。別看鐘崢生性放蕩不羈,可就看不得這樣孤苦的人,平日里鍾崢閑來無事在茶館聽書的時候,總會多打賞他幾個大錢。
看著眼前的宋其山哭成這樣,急的鐘崢直跺腳,
「哎呀呀,你看看你,這麼大歲數了,有啥話就說啊,哭什麼哭啊。」
宋其山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鼻涕,努力的止住哭泣,慢慢的緩了一口氣,這才當著鍾崢的面,把事情的前前後後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這事要從前陣子鍾崢跟趙福祿打的那一架說起,趙福祿有個閨女,今年已經二十齣頭,為人溫柔賢惠,皮膚白皙身材曼妙,無論是綉紡女紅,還是屋裡屋外的家務,都做的特別的好。若不是右側的臉上長了一個巴掌大的黑記,絕對可以算得上一個標緻的美人兒。可也正是因為這個胎記,到了這出嫁的年紀,也沒找到合適的人家。
趙福祿拿著這個閨女當掌上明珠,為了她的婚事,也是操心費神。一般的男家,趙福祿看不在眼裡,擔心閨女嫁過去受苦,可是登對的門戶,又沒人願意娶一個長著陰陽臉的女人。
後來錢寡婦出個主意,說服趙福祿把他的閨女許給對面的鐘崢,起初趙福祿不同意,嫌棄鍾崢這人沒個正形。但架不住錢寡婦這伶牙俐齒,鍾錚家大業大,雖然為人放蕩不羈,但總算是個仗義的漢子,若是把閨女嫁了過去,絕對吃不著虧歉,最終說得趙福祿動了心思。錢寡婦歡天喜地的跑去鍾崢家說親,可卻沒想到,鍾崢也嫌這女子長的一副半面陰陽的臉,直接就回絕了。
錢寡婦原以為這門親事能輕易的說成,無論是鍾崢這邊,還是趙福祿的手裡都能賺些好處,卻沒想到碰了一個釘子。心中有氣,便到趙福祿面前添油加醋,說這鐘崢如何的無禮,如何的嫌棄,如何的口出不遜。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這一番話說得趙福祿心頭火起,便一直對鍾錚懷有恨意。就在那天的晌午,因為一點小事兩人爭吵了起來,鍾崢的脾氣暴躁,最終動了手。趙福祿畢竟年紀大了,哪是這年輕力壯的鐘崢的對手,也恰巧那天鍾崢喝了些酒,酒勁上頭,把他打翻在地,沒輕沒重的,踢斷了一根肋骨。
於是他胸中憋了一口氣,伺機報復。後來聽說他有一個遠房的親戚竟然在白馬山落草為寇,跟著那個土匪頭子馬王爺混,便輾轉的聯繫到這個親戚,許給白馬山的土匪一些錢,讓他們趁著夜黑之際,到鍾崢的家裡「砸明火」,搶劫一番。並且囑咐他們,一定要把這鐘崢胖揍一頓,以解心頭之恨。
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誰能承想隔牆有耳,趙福祿的這一番安排,竟然無意間被那說書的宋其山聽到了,宋其山便趁夜黑的時候,單獨來找趙福祿,威脅他要將此事傳揚出去,傳到保安隊劉隊長那兒告他個通匪之罪。趙福祿十分的害怕,便破財免災,拿了一大筆銀錢給宋其山,封了他的口舌。
後來沒兩天,土匪馬王爺果然拿錢辦事,帶著一些人趁夜砸了鍾崢家的「明火」,又打了鍾崢一頓,也總算給趙福祿出了胸膛的惡氣。
宋其山拿了錢之後,也的確遵守諾言,守口如瓶。原以為此事就此過去,卻沒想到就在一天的傍晚,發生了一件令宋其山感到十分意外的事。
那天的晚上,宋其山在茶館說書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在茶館的角落裡坐著一個人。這個人之所以引起了宋其山的注意,是因為他看起來十分的眼生,不像是白馬城的人,並且這個人一直盯著宋其山,嘴角露著異樣的笑容。
半夜,宋其山說完了書,揣著今晚賺的錢,離開茶館往家走的時候,總隱隱約約的覺得身後有腳步聲,回頭看去,果然就在後面十幾步遠的地方,有個人影,借著月光仔細看,正是剛才茶館里聽書的那個陌生人。他摸了摸腰裡的錢,心裡不禁有點害怕,三更半夜的跟著自己,難道是貪圖自己賺的這點小錢?
於是宋其山加快了腳步,走到衚衕口的時候再回頭看去,那個人沒了蹤影,想必是被甩掉了。宋其山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多少的放下了心來,可往衚衕里走了幾步,眼看要到自家的門口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那人竟然出現在了眼前。
「你,你誰啊,幹啥……幹啥跟著我……」
宋其山有點害怕,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可那人卻嘿嘿一笑,沖他搖了搖頭,
「訛來的錢是不義之財,你因此會招來血光之災呀……」
那人說起話來,不緊不慢,聲音低沉,可這番話說的宋其山心裡一驚,難道他和趙福祿私底下的交易被這個人知道了?這事要是往小了說只是見財起意,有訛詐之罪。要是往大了說,那趙福祿是通匪自己也就是同犯。所以宋其山一時之間張口結舌,嚇得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那個人又嘿嘿的笑了,在宋其山驚愕的目光中,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布包,遞到了宋其山的手裡。
「這有本書,你好好看看,把裡面的故事分成百集在茶館里講出來……破除血光之災,保你性命的法子就在這本書里……」
宋其山打開布包,裡面果然是一本書,書有些破舊,封皮上寫著三個字——《百鬼圖》。他把書翻開前後的看了看,書很厚,足有百十來頁,前面幾頁寫滿了字,再往後翻有一張圖,也正是刀勞鬼那張圖,再往後,就是空白的,什麼都沒有了……
他剛想抬頭再問問這個人,可卻驚訝的發現那個人不見了。宋其山來回的張望了一陣,也沒再見到他的身影,他消失的悄無聲息,沒留下一丁點的動靜,就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這個人的出現和消失都如此的神秘,宋其山嚇得體如篩糠,心裡琢磨著,難道此人是大羅神仙,特意來點撥自己破除災禍的?連忙跪倒在地,朝著那人消失的方向,叮叮噹噹的磕了一陣響頭。
回到家之後,他把這本書前前後後的翻看了一遍。把僅有的這幾頁故事,記得滾瓜爛熟,並就在前兩天,在茶館把這故事講了個開頭,也正是趙福祿遇害的那一天晚上。
那晚他在衚衕里,看到了趙福祿的鬼影,他渾身青綠長著尖利的指甲,這副樣子讓宋其山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本《百鬼圖》里唯一的一張圖畫——「刀勞鬼」,他又仔仔細細的把那本書翻看了幾遍,心裡暗叫大事不好。
書上對這刀勞鬼的描述與自己看到的一般不二,書上說這刀勞鬼生於山中,以毒氣化為暗箭傷人,被毒死之人也會變成刀勞鬼。仔細的想想,書上說刀勞鬼來自山野,一定是因為趙福祿跟白馬山的土匪暗中交易,那些土匪在山上帶來了刀勞鬼的冤魂,才糾纏了趙福祿,索了他的性命。
那麼如此說來,自己也參與了此事,並且在趙福祿死的當晚也撞見了刀勞鬼,若不是衚衕里錢寡婦家的大黑驢叫喚了幾聲,恐怕自己也變成他的爪下之鬼了。
越想越害怕,又不敢把這事說出去。這幾天他一直門窗緊鎖的躲在家裡,更沒敢再去茶館說書。害怕到極致又毫無辦法的時候,想起了那個神秘人的話,破除血光之災的法子,就在這書里。
他又仔細的琢磨了書里的說法,自己暗自思量,古有鍾馗捉鬼,才繪製了這本《百鬼圖》,而鍾馗兩百年轉生一次,看來只有鍾馗的托世之人才能降服這刀勞鬼。思前想後,他便想到了這鐘崢,儘管他完全不知道鍾崢到底是不是鍾馗的托世,但眼下沒了別的法子,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來哀求鍾崢來出手相救。
聽完了宋其山的一番講述,鍾崢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老宋啊,你這是講書講糊塗了,分不清書里的故事和現實了?只不過是一本書而已,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誰胡編亂造的,你竟然還能當真?人死如燈滅,哪來的什麼刀勞鬼?哈哈哈」
他一邊笑著,一邊伸開雙臂,在宋其山面前轉了兩個圈,
「就算有個刀勞鬼,你看我像鍾馗轉世嗎?哈哈哈,你要是真相信有鬼,去找那個白半仙兒吧,那老小子神神叨叨的,讓他在你家折騰一番,再多貼點黃紙符,騙你點錢,你就心安了,哈哈哈」
可鍾崢的話音未落,突然就聽見外面轟隆隆的打了一聲悶雷,緊接著刮起來一陣大風,風來的猛烈,刮的院子里那株梨樹稀里嘩啦的作響,那些貼的到處都是的黃紙符被風扯掉,在院子里來回的翻飛。緊接著,稀里嘩啦的下起了大雨來,雨越下越大,如同傾盆一般……
看到外面天氣突然的變化,宋其山滿臉驚恐,顫抖著說,
「刀勞鬼……刀勞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