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8章 胡說八道
孫家大公子兩口,愣了一下,驚訝反問:「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上個月月中。」
「月中?!」孫大公子踉蹌一步,神情恍惚。
他媳婦趕忙伸手扶穩,神情關切瞧著蘇辰:「那不就是,娘她支開弟弟,給了弟媳休書,將她趕出門的時候么!」
原來如此。
蘇辰點頭。
案子的碎片,以時間為引,將這些零散瑣碎的暗扣,一個又一個地對上了。
孫家兒媳被休,與她感情極好的孫棟,酒後起了殺心,於夜裡敲開了易老頭的家門,瘋狂地在他的面頰上砍了十八刀。
而到現在,這悲劇源頭的始作俑者,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樣的語言,將原本和美的家庭,逼上絕路。
依舊在侃侃而談,與人訴說著她的家門不幸。
孫大公子渾身顫抖,他惶惶然的瞧著蘇辰,話音哽咽:「官爺!求您救救我弟弟!我弟弟十日前回來,得知我娘將人趕走,尋了三天。再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屋裡,喝了幾日的悶酒。」
「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我知道他會幹傻事的!」孫大公子叩首在地,連連哀求。
這場面,君歌看著心裡難受。
蘇辰卻雙手抱胸,面無表情,許久才沉沉道:「救不了。」
他話音很冷:「同在一個屋檐下,他寸步難行的時候,你們選擇了視而不見,如今大錯已成,無法挽回。」
這些話,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
讓孫家大公子啞口無言,泄了氣,癱坐在地上。
案子查到這裡,她和蘇辰心裡都明白,這孫家兒媳的死,當是壓垮孫棟的最後一根稻草。
按照這個思路順下去,就算找到了人,也極有可能只剩下一具不會呼吸的屍體。
君歌看著堂室中,仍舊聲淚俱下控訴自己小兒媳婦是個喪門星的孫老太,心中五味雜陳。
「有時候,孝與順,其實是一把帶刺的刀。」蘇辰站在她身旁,睨著她嘆息的側顏。
臨行前,君歌站在門口,回眸望著那漂亮光鮮的如意大門,沉沉呢喃:「如意未必真如意,破鏡難圓,覆水難收。」
她身旁,蘇辰是清醒的。
他看得出君歌想要點醒孫老太的心,看得出她的糾結與迷茫。
他的話到了唇邊,化成輕描淡寫的一句:「君歌,你不是佛祖,普渡不了眾生。」
這道理,君歌懂,但心裡仍然有什麼東西,無處安放。
半晌,她回眸輕笑:「蘇大人,以前有沒有人告訴你,你說話其實很好聽?」
蘇辰愣了一下。
他別過臉,避開了君歌的目光,冷冷地吐出來四個字:「胡說八道。」
案子進展的方向,與兩人的推斷一致。
暗衛更楊帶回來的確實是孫棟的遺體,他選擇了亡妻自盡的同一個湖。
六扇門內,君歌直接坐在了蘇辰辦公的門主屋內,硬生生不走了。
「真沒想到,蘇大人竟然是這樣的君子。」君歌睨著他,「您的馬,有點好追啊。」
蘇辰沉著面色,不為所動。
他手裡的筆不停,半晌才不咸不淡地擠出來兩個字:「不行。」
他不能讓君歌進六扇門。
君維安專門囑咐過,絕對不可以把君歌攪和進來,哪怕她自己親自找上門。
他們所做的大業本就是刀架在脖子上的那種,太危險,能不把家人摻乎進來就不摻和進來。
「你爹說了,不行。」蘇辰手裡的毛筆頓了下,眼眸帶著十足的警告,戳在君歌的臉上。
可這個女人絲毫不慌,她乾脆起身,兩手直接撐在了蘇辰的書案邊緣,探身前傾,十分不滿道:「那就讓我爹親自跟我說。」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蘇辰將手裡的毛筆放下,鄭重其事地又說了一遍:「不行。」
他越是說得這麼雲淡風輕,君歌越是氣惱。
「我爹是賣給六扇門了么?三年了,杳無音訊的,到底什麼秘密任務,連見我一面都不行的?」
蘇辰不語,君歌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了。
她咂嘴:「他不能來見我,我在這等他總行了吧!」
蘇辰斬釘截鐵:「不行。」
一連三個不行,君歌的火上了頭。
她猛然伸手,一把扯過蘇辰的領口:「我!」
話沒說完,就見書案旁,窗戶上,蘇辰的暗衛更楊倒掛下來,詫異的看著他們倆。
更楊抬手清咳了一聲:「不好了。」
他目光在君歌和蘇辰身上打了個來回,支支吾吾道:「君大人被指派到六扇門做巡按御史了。」
巡按御史,常駐六扇門,配合破案。
沒有其他命令,相當於就待在六扇門裡哪也不去了。
說完這段話,更楊識趣的抽身,趕忙翻回了房頂上。
隔著腳下的瓦片,他都能感受到蘇辰身上騰起的那一股黑煙。
更楊尬笑一聲。
這下糟了,蘇辰鐵定沒法跟君維安大人交代了。
就彷彿感受到有人在戳自己一樣,君維安打了個噴嚏。
他站在山野里,抬眼望著三月的天光,頗為嫌棄用胳膊肘撞了一把身旁的米元思:「啥時候能回家?我要回家,我要休假。」
端正坐在石頭上,一身白衣的米元思看都沒看他。
他目光落在從林子里穿行而過的運銀車上。
這是大晉官家賑災的銀兩。
北境連年大旱,今年更是顆粒無收,可朝廷的奏報里竟然說北境還有餘糧。
青龍衛大閣領米元思怎麼想都覺得不對,才帶著君維安一路跟著銀車往北境走去。
「只是沒想到這麼誇張。」君維安見他不理自己,便席地而坐,「都已經是賑災的災銀了,閹黨居然還沿途官員每人兩百兩的發出去,他們到底想幹啥?」
「想幹什麼……」米元思冷冷道,「想毀了這太平的天下。」
說完,他望向君維安:「銀車什麼樣子,走的什麼路線,幾時幾分通過的這裡,你快點記下來。」
他說:「商路一案,得查。」
米元思比誰都清楚,這條路若是不從大晉的地圖上被拔掉,後患無窮。
「怎麼查?」君維安擺手,「你敢查,就會打草驚蛇。」他冷笑,「閹黨不會讓你查的。」
誰知,米元思微微一笑:「動點技巧。」他說,「總有辦法的。」
聞言,君維安歪嘴:「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