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屈辱

A市第一高中。

「糟糕，遲到了。」

這是聶涼當實習老師第三天，因為剛才扶老奶奶過馬路耽誤了時間，現在正飛奔於校園大道上。

政教處的大門就在眼前。

定了定神，整一下亂髮，然後敲門。

門沒關，應聲而開。

裡面站著四個和他一樣的實習老師，兩男兩女，正在聽政教處主任訓話。

聶涼急忙鞠躬道：「對不起，我遲到了。」

政教處主任腦袋禿了半個，眼睛很小，肚子很大，脾氣特別不好，狠狠瞪聶涼一眼，帶著殺氣。

最恨別人打斷自己話說。

一陣低吼。

「出去，外面站著。」

那幾個實習老師都嚇了一跳，偷偷瞥向聶涼。

聶涼臉紅耳根燙，其實他膽子很小，有點內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大聲訓斥，換誰都不好受。

禿頭主任討厭自己是有原因的。

第一天實習的時候就因為太內向，在課堂上被女生集體調戲，羞的呆不住，中途跑了出去。

正好被經過的禿頭主任看見。

得知原因后拉進去，當著全班的面被狠狠訓了一頓，把底下學生笑的幾乎斷氣。

聶涼站在走廊上，像個罰站的學生，心情忐忑，害怕被人看見，那就太丟臉了。

這時走過幾個校服不好好穿，弔兒郎當的學生，知道他是實習老師，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所以毫不掩飾的嘲笑。

「看，連老師都被罰站了。」

「干，一個實習的而已，老師個屁啊。」

「哈哈哈……」

幾個人從聶涼麵前笑著過去，故意給他難堪。

聶涼只能低頭當沒聽見，可心裡還是忍不住發酸，唉聲嘆氣。

站夠半小時，腿都酸了裡面的訓話才結束，然後被傳召。

「主任……」

剛想道歉，禿頭主任打斷他，讓其他三人先出去。

關上門，對他一臉不屑，語氣冰冷。

「聶涼，你的表現在五個實習老師中是最差的，學校一共只給兩個聘用名額，你認為自己會是其中一個嗎？」

聶涼心頭一顫。

完了，不用說都肯定不是。

聘用名額全在主任手裡，又對自己很有意見，只要在校長面前歪歪嘴，實習期一過非滾蛋不可。

聶涼沒底氣：「應該不可能吧。」

禿頭主任換上笑臉：「年輕人不能輕易放棄，成功不止一條路，必要的時候得變通，有些東西可以是萬能的。」

意思已經夠清楚了。

花錢吧小子，不然你永遠沒機會的。

聶涼不是傻子，推了推眼鏡，低頭喃喃：「主任，我卡里最多就一千……」

還沒說完，主任的笑容就拉了下來，黑沉著臉，不再客氣。

「好了，我會考慮的，你去把垃圾倒一下。」

聶涼心灰意冷。

知道自己肯定沒戲了，想說不幹，但沒這個勇氣，只能拎著沉重的垃圾袋往外走。

大垃圾箱在學校東南角落。

聶涼拎的手都酸了才走到垃圾箱旁，結果看到旁邊冒出一陣白煙。

以為著火，繞過去才發現，原來是六七個學生在抽煙，男女都有。

怎麼是他們？

聶涼心頭拔涼，這幾個不是剛才在走廊上嘲笑自己的傢伙嗎，怎麼好死不死又跟他們遇上了。

暗叫糟糕，這下難辦了。

以他的威信根本震不住這群小子，何況剛剛還被笑話過，但是自己好歹算個老師，怎麼都要說一下的。

「你們怎麼能在這裡抽煙，快扔了。」

聲音跟蚊子一樣輕。

領頭是一個打耳釘的男生，側著耳朵「啊」了一聲，表示沒聽清，神情十分囂張。

「說什麼，你也要抽一口？」

其他人大笑，嘴裡髒話不斷，要看他的笑話。

聶涼立刻緊張起來，不停抓衣角，手心出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任由他們欺負。

「呼……」

耳釘男生一口煙噴在他臉上，冷冷道：「你一個打雜的還真當自己是老師啊，醒醒吧，留校沒你份的，趁早滾蛋，別在這裡妨礙老子抽煙。」

有個黃頭髮女生上前，打扮的中不中洋不洋，非主流加農村土風情。

抽著煙過來，比耳釘男還橫，瞪眼叫道：「滾啊聽到沒有，是不是要老娘抽你兩嘴巴才肯走？」

就算是泥人也有脾氣。

被幾個小屁孩當眾羞辱，聶涼感覺自己特別窩囊。

一股怒火衝上來，真想抽這丫的。

見他偷偷捏拳，女生不陰不陽的哼哼冷笑。

「幹嘛，想打我啊，好啊，你打好了，朝這打，別客氣。」

伸出臉。

聶涼真想狠狠抽下去，聽個脆響，然後憋屈的靈魂瞬間升華。

男生們在那裡笑道：「別逼他了，他怎麼敢，不怕被告啊？」

冷水兜頭潑下一般，聶涼立刻轉身就走，要是真打了學生，那麻煩就大了，弄不好可能被告的坐牢。

立刻在身後聽到嘲笑和鄙視。

「孬種！」

「真特么廢物，連我們幾個學生都管不住，還想當老師，當屎去吧你。」

聶涼被氣的要死，恨恨咬牙，埋頭沖了出去。

在操場上猛衝了十幾圈，把自己累的渾身是汗才停下。

撐著膝蓋喘了一會兒，心裡的怒火這才消了一些。

「一群沒教養的東西。」

踢著操場上的小石頭，聶涼罵道：「早晚有一天你們會嘗到什麼是社會的殘酷，到時候看你還囂張不囂張。」

弓著背，垂著頭，一路唉聲嘆氣的回到政教處。

「主任，你別……別這樣……」

「笑笑老師，什麼別這樣，只有這樣你才能留下，懂嗎？」

辦公室里，一陣女聲驚慌和男聲銀盪。

聶涼湊在門中央的花玻璃上，看到禿頭主任把一個實習女老師逼到牆角。

「笑笑老師，你應該知道，我們第一高是省重點學校，留在這裡前途無量，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啊。」

「可是主任，我，我不能這麼做的。」

禿頭主任的聲音沉了下來，有點生氣：「你可想清楚，還有一個小花老師在你後面排著呢。」

笑笑老師不肯就範，但也不敢得罪他：「主任，求你了，別這樣。」

禿頭主任冷冷道：「名額在我手裡，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強行動手，湊著大臉要親她。

聶涼在門外暗罵畜生。

用手機拍攝著，打開閃光燈，跑到窗邊，舉起來「咔嚓」一聲。

白光閃動。

「誰？」

禿頭主任嚇得半死，連忙放手。

打開門看到聶涼做出一副剛回來的樣子，又怒又氣又急。

「聶涼，剛才……」

「剛才怎麼了，主任？」

聶涼故意在他面前做掏手機動作，但是沒拿出來。

禿頭主任心裡有鬼，吃不準到底是不是他，所以不敢聲張。

這時，笑笑老師從裡面跑了出來，一臉淚痕，哽咽著跑開。

見她走了，禿頭主任厲聲道：「聶涼，剛才是你拍照的吧？」

聶涼道：「拍照？拍什麼照？」

「你……」

禿頭主任臉色怒變，但有證據在他手裡，所以不好發作。

換個笑臉。

「聶涼，你是個好同志，刪掉照片的話我就可以給你一個名額。」

聶涼心想我傻嗎，刪了照片那還不立刻滾蛋。

「主任，我真沒有，對了，笑笑老師為什麼哭，是不是有人欺負他？」

禿頭主任的臉色陰晴不定。

良久，忽然收起怒色，拍拍他肩膀微笑，道：「看你滿身大汗的，累了吧，先回去休息，下午上課的時候才能有精神。」

聶涼疑惑道：「回去？」

禿頭主任點頭：「去吧去吧，以後好好表現，你的潛力不錯，留校轉正的事交給我，你一定可以留下的。」

「謝謝主任。」

聶涼欣喜若狂，連連道謝，這才興沖沖走了。

盯著他背影，禿頭主任又恢復冰冷的黑臉。

「小子，想玩是吧，好，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賤人多招……呸，精人多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