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素來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的東廠
第19章素來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的東廠督主居然會唱戲?
何翩翩跟著蓮豈一路小跑進了皇宮,繞過雕欄玉砌交錯複雜的走廊,最終到達了壽宴的舉辦地宴喜宮。宴喜宮內此刻已是一片歌舞昇平,大小官員都已就位,除了皇帝和太后沒到外,蓮豈算是來得最晚的一個,就連往年總是姍姍來遲的洛承軒今日也提前到了場。
何翩翩一直沒敢去看周圍繁華的景象,她始終低著頭,只能看見身前緩步走著的蓮豈的月牙色白靴,偶爾因距離太近而靠在他身上,還可以聞見一股淡淡的冷香,帶著些極誘人的味道。
洛承軒遠遠看到蓮豈和何翩翩朝這邊走來,優雅地朝他舉了舉手中酒杯,劍眉之下一雙瞳仁墨黑的鳳眼中含著些諱莫如深的笑意,樣子十分親切友善,只是他的臉色依舊太過蒼白,微風楊柳之下竟有些不勝依依之感。
蓮豈唇瓣一動,彎了嘴角,對洛承軒點了點頭,算是回了禮。
「皇上、太後娘娘駕到!」
隨著司禮太監的一聲高喊,杯觥交錯的宴喜宮霎時安靜下來,何翩翩跟著蓮豈快步走到了洛承軒對面的位置,與丞相和將軍分別同處於四面首座,不管各自心裡都在想些什麼,他們的目光總算是統一地集中在了一個方向。
盛裝打扮的殷飛煙就在這樣萬眾矚目的情況下,由洛少艾攙扶著風情卻端莊地緩緩走了進來,她身著一件絳紅色拖地長裙,裙擺上用華貴的金線綉著飛鳳鸞皇圖,本就膚白勝雪的她由這紅色襯得越發冰肌玉骨,微敞的領口處可以看到半遮半掩的燦金項鏈,一雙狹長的細眸恍若縈繞著潺潺流水,漫不經心地朝上一勾,極淡而極嫵媚地笑了。
何翩翩不意外地看到在場不少大臣眼中流露出的驚艷之色,她好奇而忐忑地偷瞧向蓮豈,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殷飛煙,眼裡閃爍著眸中她可能還不太明白的深意。
「眾卿平身。」殷飛煙微微撩起素手,所有朝拜的大臣便順從地直起了身,她柔和一笑,美麗的臉龐比雲髻上的金飾更為璀璨奪目,「眾卿家是國之棟樑,哀家一屆女流之輩,怎可受眾卿家如此大禮。」
美人的笑惑人心神,若是美人還很會說話那便會令男人更加著迷,在場的大臣們聽到殷飛煙這些話,心裡都滋生出一股得意和感激,連忙一齊朝呼道:「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何翩翩無奈,只得和其他大臣夫人一樣同樣朝殷飛煙和洛少艾下跪,等洛少艾開口喚了「平身落座」才得以喘息的機會。
本以為可以有機會吃到御膳房的美食,何翩翩來時還挺高興的,但現在卻完全顛覆了這種想法,當今皇太后的壽辰哪裡是吃頓飯喝點酒就能結束的,這完全就是一場小型的歌舞會啊……望著台上各位大臣或女兒或夫人的精彩表演,何翩翩忐忑不已,手心已被汗濕透。
蓮豈安靜地坐在她身邊,似乎對這些毫不擔心,梳理整齊的鬢角被烏紗遮住了半邊,精緻清雋的側顏恍若美玉般無暇,挺拔的鼻翼線條優美,泛著柔和而霧化的光澤,琉璃的酒樽挨著他淡色的薄唇,清澈而泛著幽香的美酒緩緩淌入他喉中,一杯接一杯,接連不斷。
何翩翩緊張地對著手指,忽然感覺有一道炙熱的目光盯在她身上,她莫名望去,只見坐在對面的洛承軒看好戲般朝她勾唇一笑,蒼白臉龐撒上了陽光之後竟有若傅粉。
何翩翩無語地皺了皺眉,丟給他一個「陰損缺德、虛情假意、讓人作惡」含義的眼神。
洛承軒一怔,放下酒杯挑了挑眉,回了一個「虛以為蛇、故作清高、敬而遠之」含義的眼神。
何翩翩怒,冷哼一聲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飲而盡,頓時,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鼻而來,滾燙辛辣的液體燒灼著她的喉嚨,她忍不住咳了起來,嗆得淚流滿面,圓圓的臉上布滿紅霞,模樣非但不滑稽丟人,反倒透著一股別有風味的可愛與單純,看得人莫名心暖。
官字兩個口,久經官場的人都深諳為官之道,真正孑然一身兩袖清風的官員絕對坐不到如今這宴喜宮裡,這其中也包括他們的妻兒。在他們這些人中,即便不是朝堂中人,也都多多少少通曉某些規則,只除了那個坐在最大罪惡源頭身邊的少女,她雖其貌不揚卻眼神乾淨,擁有著一份他們在朝廷和身邊永遠都找不到的品質,那就是誠實。
在皇宮和官場這種硝煙無形的地方,誠實是最大的弱點,隨時可能會致命。
何翩翩咳了好久才慢慢停下,她沒發現,在她咳嗽的時候,周圍的絲竹之聲早已經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她身上,其中也包括高高在上的殷飛煙和洛少艾。
蓮豈自袖口取出一條潔白無瑕的絲帕,旁若無人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低聲責備道:「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嗆到了要受罪的人還不是你自己。」
何翩翩受寵若驚地自己接過絲帕抹了抹眼角,乖巧道:「是的七叔,我已經絕對滴酒不沾。」
蓮豈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側眼望向了那些看著他們的人,祥和的陽光下,他的眸子亮得有些反光。
所有人在接收到他這樣含笑且禮貌的目光后都會惶恐地轉回頭,但這其中並不包括洛少艾和殷太后,殷太后不但沒收回眼神,還頗有興趣地和他對視起來,一雙半掩在寬袖之下的素手輕輕抬起,台下鴉雀無聲。
「尚書夫人的表演十分精彩,哀家很喜歡,賞。」殷飛煙一聲令下,立刻有太監給尚書夫婦送上賞賜,事畢,殷飛煙忽然掠過已準備好上台表演的丞相千金,不疾不徐地睨向臉色煞白的何翩翩,轉而調侃道,「那麼,東廠督主夫人呢?」
何翩翩怔住,求救般地看向蓮豈,蓮豈垂首望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站在他旁邊的唐靜悠,正欲說什麼,便聽見殷飛煙又淡淡地開了口:「往年都是蓮二夫人代為向哀家獻舞,今年蓮督主成了親,娶了正房夫人,哀家終於有幸欣賞一下蓮夫人的才藝了。」
才藝?太後娘娘,難道您不知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嗎?何翩翩有些神情扭曲地看向了她。
殷飛煙挑了挑斜飛入鬢的眉,媚惑的笑容令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的男女老少都無法拒絕。
何翩翩心如死灰地收回視線,當腦中紅光閃過的瞬間,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個字:瘦!
「母后說得對。」洛少艾似乎還覺得情勢不夠緊張,添油加醋道,「蓮夫人既可博得萬里挑一的蓮督主的喜愛,定然有過於常人之處,兒臣記得母后愛聽戲,不如蓮夫人就為母后唱一段好了。」
唱戲?何翩翩的神情已經不能用扭曲來形容了,讓她唱戲還不如直接殺了她好了,她現在只有兩個想法,第一個就是希望自己現在在做夢,第二個就是——快醒!
「皇上太后盛情難卻,今日又是太后壽辰,微臣自然不敢怠慢。」蓮豈忽然站了起來,在眾人的矚目之下彎腰鞠了一躬,沒有人知道,這一躬之下凝聚了多少掙扎,只聽他話鋒一轉,不咸不淡道,「但內子從不聽戲,若是讓她來唱戲恐會污了皇上太后和眾位同僚的耳,到時適得其反就不好了。」
殷飛煙掩了掩衣袖,垂下眼睛盯著自己指尖的指套,並不打算買他的帳。
洛少艾有些幸災樂禍道:「蓮督主說的是,但母后似乎很想聽這齣戲,這可如何是好?」
何翩翩擔憂地看向蓮豈,眼裡含著一絲祈求,蓮豈眼瞼下盼與她對視一瞬便轉了回去,唇瓣微微勾起,溫聲道:「若太后不嫌棄,便由微臣來為太后唱一段吧。」
!!?
他們是不是聽錯了?素來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的東廠督主蓮豈居然會唱戲?而且現在還要當著文武百官和皇帝太后的面唱上一段?這何止是玄幻簡直就是奇幻啊!於是,何翩翩有幸看到了百年難遇的一幕景——全體文武百官不由自主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不止大臣們驚訝,連洛少艾和殷飛煙也很驚訝,洛承軒更不在話下,這並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他不由看向了何翩翩,是什麼足以讓蓮豈為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做到此番?
「蓮督主……」殷飛煙似有妥協,她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她了解蓮豈,一旦有些事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會變得誰也控制不住,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是很想控制他的。
蓮豈微微一笑,朝殷太後行了一禮:「太后不如讓丞相千金先表演一段,微臣要下去準備準備,可能需要些時間。」
殷太后欲說什麼,卻被洛少艾打斷:「好啊,當然好,蓮督主快去準備吧,朕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蓮督主唱戲了!」
變態是種病,變起來要人命,何翩翩咬牙切齒地看著洛少艾,洛少艾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惡毒的目光,驚奇地回望向她,何翩翩頓時軟了下來,討好地獻上媚笑,洛少艾的眼神更驚奇了。
蓮豈瞳仁略彎,彎身輕道:「微臣告退。」語畢,披風掠起,身姿翩然而轉,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何翩翩捂著心口,本想攔住他的,但看著他那樣轉身轉得那麼決然,她突然就覺得攔也是攔不住的,她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七叔對她真是太好了。
可是——為什麼呢?
這個困惑一直保留到丞相千金的表演結束,小皇帝和丞相千金眉來眼去了半晌之後,蓮豈姍姍來遲地登上了檯子,都還沒有解開。但即便沒解開,她卻也無法再想下去,因為台上那個人已經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從來不知道一個男子穿上青衣竟可以如此美麗,難道因為是太監,所以才如此雌雄莫辯么?
蓮豈獨立台上,水袖拖地,精緻的妝容將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襯得越發妖冶,淡青色的衣袂隨著他邁開的碎步輕揚而飛,當鼓點響起的時候,水袖過肩,眉目流轉間儘是傾城之色,他便那般旁若無人地開口吟唱,薄唇之中吐出輕慢細膩的音質,動聽非常。
「白雲飄碧水流青山蔥翠,歌聲里炊煙裊裊,百花繁蕊盡芳菲。」
——是青衣《嫦娥奔月》的選段。
這一幕,這妝扮,與那往日里談笑間取人性命的蓮公公實在不該相配。
但不可否認,所有人都被他的模樣迷住了,他們不再喝酒,也不再交談,眼睛里沒有不屑和輕視,並非僅僅因為不敢,更多的則是因為……敬佩。
何翩翩心裡動容不已,而站在她身邊不遠處的唐靜悠則是緊皺著眉,低頭看向了她。
何翩翩被那道微冷的目光盯得脊背僵硬,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卻在她眼裡看到了些責備,但稍縱即逝,片刻便又是一片清澈冰涼的空曠,那是徹徹底底的荒蕪,好似木偶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