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一抔塵土 半載風情(04)

第五卷 一抔塵土 半載風情(04)

空氣濕熱,透著氤氳的霧氣,陸懷征一隻手撐在洗手池上,另只手捧著於好的臉,低著頭仔仔細細瞧著她,猩紅的眼,染了欲。

於好愣是被他這麼看著,臉就燒紅,更別提此刻隔壁此起彼伏的伴奏聲。

那邊男人的床笫話真是層出不窮,女人大膽的回應更讓她大開眼界,氣氛著實熱烈。

這邊,陸懷征遲遲沒有吻下來,單手托著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著臉看著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飽含深意的眼神瞧得她更是心尖發顫。

於好窘迫欲別開臉,被他拽回來。

不等她對上他的眼,他忽然偏頭,深深吻住她的嘴,沒有長驅直入,他輕輕的,一點點地捏著她的下巴,舔著她的唇。

像是被鵝毛捋過,於好心底泛癢,手慢慢掛上他的脖子。

感覺到她的主動,陸懷征把人抵上洗手台,兩隻手改而摟上她的腰,低著頭同她用最親密的姿勢接吻。

輾轉舔舐,陸懷征一邊親,一邊仍是眼含笑意地深深看著她。

……

於好被抱上床,陸懷征彎腰撐在她兩側,一路從頭頂細細密密地吻下來,停在下鄂線的位置。

他特別規矩,似乎再往下就是禁忌,他不碰。

上上下下,鼻尖、發頂、唇角……都吻了個遍。

他尤其迷戀她的耳朵,含著耳垂逗弄時,眼底都是欲,最後停下來,替她蓋上被子,揉揉她的頭哄她睡。

結果,半夜時分,隔壁又起了聲響……纏綿不斷,孔莎迪咿咿呀呀煩死個人。

陸懷征在沙發上睡到一半,後半宿就坐在套間的小陽台上沉默寡言地抽了半宿的煙。

等天邊泛起魚肚白。

陸懷征洗臉下樓,去給於好買早餐。

家冕起得早,兩人在樓梯口打了個照面,有點尷尬,陸懷征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要下去,被家冕叫住。

「你去哪?」

陸懷征一腳踩在台階上,回頭看他:「買早餐。」

家冕撓著頭,胡亂從褲兜里摸出一把車鑰匙,朝他丟過去:「你車我昨天讓胖輝開后場去洗了,先開我車,就在門口。」

陸懷征接過,嗯了聲。

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家冕撓撓頭,和好了吧,這算是和好了吧?

要不還是在於好起床前,在門口跪一會兒

……

於好起床的時候,陸懷征正坐在基地一樓的餐桌邊上,跟宋子琪閑聊。

一個民航,一個戰鬥機,也有得聊么?

於好趴在二樓的欄杆上看了會兒,身邊忽然多了一道身影,孔莎迪穿著睡袍,笑眯眯地看著她:「你是陸懷征女朋友?」

於好不知道該怎麼答。

好像說是不合適,說不是也不合適,就靜靜地看著她。

孔莎迪靠上欄杆,好奇地問她:「跟陸懷征這樣的人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呀?」

於好不解:「陸懷征這樣的人?」

孔莎迪直爽地說:「就是有點帥帥又有點壞壞的,別介意,我沒看他跟女人相處過,所以有點好奇。」

於好笑起來:「他也是普通男人,會吃醋,會生氣,發起火來也不理人的。」

「是么?」

孔莎迪無法想象陸懷征吃醋是什麼個場景,以前見他都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跟誰都貧,這些年沉穩了些,只是身邊都是宋子琪這幫人。

約莫是聽見她們的說話聲,樓下宋子琪喊:「孔莎迪,下來吃飯。」

孔莎迪嬌嗔地一蹬腿,「煩人!」哐哐哐穿著睡袍就下去了,結果被宋子琪半路給吼回來:「給我回去穿衣服!」

於好一低頭,看見二樓的欄杆下,陸懷征正靠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她,嘴角勾著笑,「下來。」

她聽話地下樓。

宋子琪一看穿戴整齊的於好,搖搖頭,嘴裡咬著片麵包,頭疼地對陸懷征說:「你女朋友真省心。」

陸懷征笑笑:「也不怎麼省心。」

於好坐在陸懷征邊上低頭認真吃著他給她弄的三明治,兩男人吃得差不多了,面前堆著剩餘的殘羹,又聊起了工作的事情。

宋子琪問:「你以前開戰機的時候一小時飛行津貼是多少?」

陸懷征傾身給於好拿了瓶牛奶,給她倒在杯子里,慢聲說:「看機型。」

「殲擊機一千出頭,轟炸機六百多點。」說完,把杯子放在於好面前,漫不經心補充。

宋子琪:「那你一天飛二十四小時殲擊機,一天工資就兩萬四,快趕上孔莎迪一個月的工資了。」

陸懷征瞥他一眼:「毛病,我一年就飛兩百個小時不到。」

於好瞟了他一眼。

陸懷征低頭看她,「怎麼這種眼神?」

「一年就二十萬?」

陸懷征低頭看她,撇頭笑:「嫌少?」

於好老實說:「太少了。」

陸懷征往後靠了靠,調整了姿勢,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要多少?」

「兩百萬?」於好咬著牛奶杯,嘴邊留了些白白的奶漬,比了個手勢。

陸懷征低頭笑笑。

又聽她放下杯子說:「你們工作危險,要這麼點正常。」

宋子琪一笑:「那這樣的話,人人都來當兵了,誰還累死累活搞科研,國力還怎麼發展呢?」

也是。

於好點點頭。

陸懷征摸摸她的頭,示意她先吃。

宋子琪又說:「再說,那都只是飛行津貼啦,還要加上基本工資和一些亂七八糟的補貼,懷征現在這軍銜,算起來一年也得有四五十萬,不算少了,在外企也算是一中層幹部。不過你現在轉空降兵,飛行津貼應該少了?」

於好慢慢吞吞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一邊認真地豎著耳朵聆聽宋子琪的話。

等他說到盡情處,也小點下頭,表示贊同。

「也開,開得少,說到底,也還是咱眼界不夠,當年上學時談理想,上班了老闆跟你談理想的時候,可咱們已經被現實逼的只想談錢,理想算個屁。」

於好覺得不是,陸懷征就是一個充滿理想的人,他的骨氣跟熱血是其他人所沒有人。

她把奶喝完,看了眼陸懷征,然後就靠在椅子上,視線落在窗外,家冕正帶著幾個人在場外測試風向。

嘴角有些黏,她伸出舌頭舔了舔,舔了兩遍都沒舔乾淨,有些惱,旁邊忽地伸出一隻手,溫熱的拇指不輕不重地壓在她的唇上。

於好茫茫然回過頭,陸懷徵用手指將她唇上的奶漬漫不經心拂去,嘴裡還跟宋子琪說著:「人各有志,咱們俗,別人不定俗,還是有人願意堅守初心,以夢為馬的。」

後來,於好回想這句話,總忍不住熱淚盈眶。

孔莎迪換好衣服下來,直升機跟跳傘的教官都已經過來了,簽完所有協議,包括保險金的受益人。

於好在寫完父母名字之後,頓了頓,在最後悄悄加上了陸懷征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麼,這神神秘秘的,感覺在簽結婚協議。

剛簽完,陸懷征插兜過來,於好趕忙將簽名那頁翻過來,人已經到跟前了,「寫完了?」

於好點頭。

陸懷征帶於好過去,場外風大,幾乎要把人吹變形。孔莎迪直接躲到了宋子琪懷裡,宋子琪低頭笑著去捏她的臉,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孔莎迪臉紅了笑著去拍他,膩歪得很。

於好轉頭看看自己身旁這個男人。

他似乎換了件外套,黑色的飛行服,風吹著他的頭髮,露出他飽滿的額頭及英挺的眉峰,雙眼微微眯著,正仰頭盯著頭上的直升機,那雙清秀修長的手,正一絲不苟地抄在褲兜里。

頭頂直升機落地,狂風大作,場邊的小草全被吹歪,往一邊斜去。

於好伸出手,輕輕捏住陸懷征的手腕,男人清白的手腕,線條輪廓分明,青筋賁張,溫熱有力。

陸懷征下意識把手抽出來反手握住她,於好抬頭,發現他沒看自己,目光還在直升機那邊,跟家冕打了個手勢,然後牽著她的手過去。

直升機停在原地。

林一輝跟家冕幾人在場地指揮,陸懷征過去先把於好扶上去,林一輝還有些不放心,「真跳啊?」

陸懷征看了眼機艙里的於好,笑說:「隨她吧,我估摸一會兒哭著要下來了。」

林一輝笑著看了眼於好,然後把身後的孔莎迪和宋子琪扶上去。

機艙里六人,除開他們四個還有兩個教練,孔莎迪想嘗試單獨跳,宋子琪不同意,兩人以前在一個基地培訓過,拿過證,但這玩意兒風險大,真出了什麼意外,得不償失。

結果兩人就在機艙里你一言我一語針尖對麥芒地吵起來了,孔莎迪性子烈,油鹽不進,宋子琪氣不過拿分手威脅她,孔莎迪哪經得住這麼激,氣得嗚嗚直哭。

把旁邊四人看得目瞪口呆。

上飛機的時候,每個人發了個耳機,對話都是通過耳機線,孔莎迪跟宋子琪就在他們的無線頻道里吵了五分鐘,最後是地上的林一輝無奈開口:「你倆別吵了,莎迪妹子,你合同都簽了,今天只能跟教練跳,要嘗試單獨的,你早點說,下回我給你單獨體會一次。」

總算靜下來。

機艙里蔓延著一股煤油味,前方的機械錶盤裡顯示飛機已經上升到了兩千五百米高空,機艙外白茫茫一片,望不到邊。

於好感覺有些不適,這種不適跟她平時坐飛機的不適感不同,雖是戴著耳塞還能聽見直升機外頭嘈雜劇烈的轟鳴聲。

耳機里傳來。

「不舒服?」

是陸懷征的聲音,被電流聲滋滋啦啦地襯得磁性。於好轉過頭,陸懷征正盯著她,耳機里又傳來:「耳朵不舒服?」

一般人在直升機上升到一定高度時,承受不了氣流的壓力,耳膜像是被一層薄紙塞住了,嗡嗡作響。

於好點點頭。

陸懷征幫她推了推耳機線,對準她的嘴唇,「吞口水會么?不用真吞下去。」他一邊說,一邊給她示範,「這樣,假吞咽幾次。」

於好看著他,照做,真好了。

「好了。」

陸懷征揉揉她的頭。

飛機此時已經升到三千米了,陸懷征為了緩解於好的壓力,讓她抬頭看窗外。

於好看著一望無垠的雲層,層層茫茫,天際的盡頭竟似放著綺麗的光芒。

「如果怕的話,咱就不跳。」

陸懷征說。

「來都來了。跳吧。」

於好說。

飛機越入雲層,爬升到四千米高空。

其餘兩人已經跟教練綁好。

陸懷征跟於好扣好降落傘,艙門就打開了,風在一瞬間湧進來,於好頭髮發緊,這會兒開始害怕了,回頭看了眼陸懷征。

陸懷征笑了:「怕了?」

坐在艙里不覺得,感覺跟平時坐飛機差不多,但當艙門打開的那瞬間,感覺像是暴露在氣層中,那氣壓灌進來,徹底把她灌蒙了。

「有點。」於好吸了口氣,緊張地往下看了眼。

陸懷征雙手抓著機艙門旁的橫杆,低頭對於好說了句,「親我一下。」

都什麼時候了。

於好不情不願地在他臉頰邊親了下。

結果,下一秒,人出去了。

於好完全沒反應過來,已經跟著他落入了氣流中,風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她大驚,肝顫兒地緊緊閉上眼,嘴唇嚇得刷白。

陸懷征在她耳邊吻了吻,「開了艙門就必須跳了,乖,往四周看看。」

於好小心翼翼地睜眼看,風刮蹭著。

「有沒有覺得世界很大?」

男人在她耳邊說。

身體卻還順著重力加速度往下落,像是落入了時空隧道,他們像是渺小宇宙里誤入的兩粒沙子,四周空蕩蕩,望不到邊際。

陸懷征說:「兩年前,我在執行一個任務時,因為當時的衝動和對自己的盲目自信,下錯了指令,導致隨子的哥哥在營救人質時犧牲了,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自我懷疑及自我否定中,只有跳傘的時候,我才覺得這個世界是接納我的。」

「因為你感覺不到它們的排斥。」

於好忽然想起那張心裡報告,心下一酸。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是我自己也不願意是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這是我的責任,你明白嗎?」

她淚湧出,瞬間被風涌沒。

「我明白,我不怕的。」

於好低頭看,薄紗般的雲霧中,虛虛朧朧幾筆淡漠勾勒著線條,渾厚坦蕩的山川,蜿蜒逶迤的河流,波瀾壯闊的躺在腳下,是他平日里守護的河山。

頓覺胸中迴腸盪氣,心馳神往。

謹以一杯溫酒敬江山,敬你風流瀟洒骨。

謹以一腔熱血報家國,報我川萬家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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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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