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憔悴

第31章 憔悴

第31章憔悴

衛卿睡了一覺醒來,正是夕陽西下時分,春日的晚風輕拂過淺色窗帘,緋紅的輕雲像一幅秀麗的錦緞,在天邊嘩的一聲鋪展開來,濃墨重彩,層層疊疊,如此美景,妙手天成,讓人驚嘆不已。落日熔金,暮雲合璧,此情此景,此時此刻,衛卿突然覺得有些惆悵落寞。

縱然是良辰美景、賞心樂事,若無人陪伴,亦無甚趣味。他想起周是,思念油然而生,再也等不及,翻出口袋裡的手機,看到上面好幾個未接來電,也不甚在意,待瞄到「西西」時,驚喜得一時失手,手機摔在地上。

他喜歡「西西」這個名字,含在嘴裡透著一股化不開的親昵,不像她的小名詩詩,無人不知。西西是他的專有稱呼,獨一無二。

周是一個下午都在想衛卿,大半年了,其間發生那麼多的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思緒兜來轉去,老是停留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衛卿握著她的手,說:「周是同學,恭喜,請繼續努力。」笑容中帶著殷殷的鼓勵之情,對她表示尊重。她突然想起來,那天他戴了手錶,金屬錶帶貼著她的手腕一擦而過,炎熱的夏日突有一絲涼意。本以為早就遺忘的細節,今日想起,她不禁感慨唏噓,原來記憶會隨著心境,隨時發生改變,記住你想要記住的。

不到一日,可是她仿若已歷三秋,精神萎靡不振,意氣沉沉。因為集體抗議中午的飯菜又貴又難吃,眾口難調,藝術系的學生又難纏,肖老頭頗無奈,只得讓自己解決吃飯問題,叮囑大家注意安全,盡量一起吃。

周是懶洋洋地趴在床頭,張帥敲門叫她出去吃飯。她心情不好,沒什麼胃口,說累了,想睡覺,然後漫不經心地盯著地方電視台,也不知在放什麼節目。翻來滾去,她突然大叫一聲,將手中的遙控器一扔,抓起手機給衛卿打電話。再這樣下去還活不活了,先問清楚再說,自找罪受她也認了。

衛卿正開車來找她的途中,一心想著怎麼叫她出來吃晚飯。礙著老師同學的面子,她應該不會太過分。再次接到周是的電話,衛卿欣喜若狂,表面卻裝作鎮定地說:「哦,周是啊,剛到這兒,累不累?飲食天氣還習慣嗎?」語氣淡淡的,就像是極其普通的朋友。他不知道周是為什麼打電話,暫且以不變應萬變。

周是咬著手指,支支吾吾半天,然後說:「嗯——謝謝你來看我,還給我帶這麼多東西。嗯——我中午態度不好,希望你不要介意……」衛卿這隻老狐狸,見微知著,一聽周是這話,就察覺到她前後態度的轉變,卻不動如山,沉住氣淡淡地說:「不用。」

周是一聽他這冷淡的語氣,心想他肯定生氣了。大老遠地跑來,自己還澆他冷水,確實說不過去,忙說:「我沒別的事,就想問問你回去了嗎。」衛卿一時沒明白過來,問:「回去?回哪兒?賓館?」

周是說:「北京,我想你可能回北京了。」衛卿啞然失笑,得意地打了個響指,原來周是這麼在意他啊。他定了定神說:「還沒來得及走。」聲音聽起來波瀾不興,沒什麼情緒,其實他心裡正偷著樂呢。

周是慶幸他還沒走,繃緊的弦一松,東拉西扯半天,最後還是厚著臉皮說出來:「既然還沒走,我請你吃晚飯怎麼樣?」頓了頓又解釋,「你千里迢迢來看我,我很感激。我請不起名貴的餐廳,但是還是希望你能賞光。」

這個電話打得那叫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令衛卿的形勢立馬翻轉。這兩個人談感情,像是打游擊,周是退的時候,衛卿高舉旗幟,一路前進,死纏爛打;等周是終於決定進了,他又欲擒故縱,按兵不動,靜觀其變。衛卿還裝模作樣地說:「你還是學生,哪有讓你請吃飯的道理?」

周是怕他拒絕,忙說:「不要緊的,請你吃飯很應該,就怕你不喜歡這種小地方。」她因為在乎,所以拿不準衛卿的心思,忐忑不安。兩個人突然變得這麼客氣,周是別提有多彆扭了。衛卿按住電話,故意說:「你等一下,我看看。」盯著秒針等它足足轉了一圈,然後點頭同意。手指敲著方向盤,說:「你住哪兒?我去接你。」他是明知故問,自己都已經來到招待所附近了。

那一分鐘的等待,對周是來說像是一世紀的折磨,既害羞又期待,她對衛卿從未這樣主動緊張過。衛卿就是要她嘗嘗這種磨人的滋味,誰叫她沒心沒肺,動不動就說分手?他亦是個佔有慾強、小氣自私的男人。

周是連忙搖頭,說:「不用了,我問了老闆娘,她說附近有家橋香園米線,價廉物美,味道很好。你喜歡嗎?我去那兒等你好不好?」衛卿說好,沒繼續堅持要接她。周是一骨碌爬起來,洗臉換衣服。本想裝扮裝扮,可是什麼都沒帶,她出門只帶了兩套換洗衣物,還是舒適為主的那種,想穿好點也不行。她嘆口氣,用水理了理頭髮,塗了點唇彩,就這麼下樓去了。

衛卿在街角看見周是匆匆跳上一輛計程車,於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七彎八拐來到市中心的一家店前,門面低矮,裝修看起來也一般,不過生意火爆,人聲鼎沸。周是跳下車,找了角落邊靠窗的位置,手裡翻著菜單不斷看時間。

衛卿遠遠地看見她無聊地趴在桌上,正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便懶洋洋靠在車裡,沒有下車的意思。以前總是他等周是,這次抓到機會,還不讓周是死等他!周是看了下時間,已經大半個小時了,衛卿怎麼還沒來?她不斷朝門口張望,等得不耐煩了,想出去買包煙,她心裡沒底,七上八下有點亂鬨哄的,剪不斷,理還亂,突然想抽煙。

衛卿轉頭一看,見她站起往門口走來,以為她要離開,忙推開車門跑過來。衛卿抱怨地想:這小妮子,耐心還是那麼差,多等一刻都不行。

他忙道歉地說:「對不起啊,一時有事,來晚了點。你這是要走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周是等了他那麼久,乍然見到他,剛才那點不快很快就煙消雲散,搖頭說:「不是,我想出去買點東西。你來了,沒耽誤你正事吧?」她領著他坐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有些冷場。

衛卿也不像往常那樣逗她說話,舉著手裡的酒問:「都在外地,也算難得。陪我喝一杯?」周是乖乖說好,一飲而盡,那樣烈的酒順著喉嚨滑下,辛辣無比。她心中有許多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全部哽在胸腔里。她見衛卿這態度,心有點冷了,心想:算了,就當是異地重逢,大家出來吃個飯得了。其他的,還是不要徒增煩惱。他的冷淡,讓她想起殘酷的現實,隔著那麼多東西,此刻,她已不抱希望。

一晚上,兩個人話不多,周是光喝酒,一口一口呷著,不一會兒就喝了一大瓶,衛卿看在眼裡,輕聲問:「周是,你心裡為什麼不痛快?」周是一開始搖頭。衛卿又說:「你不是如願以償和我分手了嗎?」周是怔了下,說:「大概是因為這樣。」因為眼前的人不痛快。衛卿問:「那麼,告訴我,你有沒有後悔?」

周是沒有回答,只說:「我請你出來,只是想見見你。或許你很快就要走了,我想我應該再和你吃頓飯才行,對你此次前來表示感激。」衛卿搖頭,說:「不要迴避話題,告訴我,有沒有後悔?」他要周是親口收回說出去的話,所以一晚上都在逼迫她,要她俯首稱臣。

可是周是儘管受盡煎熬,亦沒有失去理智,她說:「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做過的事怎麼可以後悔?」她做事不喜歡後悔,縱然錯了,也認了。衛卿聽她語氣明明是後悔卻死都不肯承認,急得不行,說:「周是,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並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一旦錯過,悔恨終身也說不定。」

周是點頭道:「或許是吧,可是以我現在的智慧,只能做到這樣而已。」她太年輕,經驗不足,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眼力有限,看不透茫茫的前路。她扶著桌子站起來就要付賬,衛卿搶先一步抽出現金。周是按住他,嘆氣說:「說好的,這頓我請。」神情不容拒絕。

衛卿覺得好笑,說:「周是,你這是在做什麼?最後一頓晚餐?」周是黯然,說:「也許。」她想他們可能不再有機會在一起吃飯了。衛卿覺得惱恨,她還是這樣冥頑不靈!周是甩下他,孤身出來,腳步踉蹌,醉得不輕。衛卿追在身後,拉住她說:「如果不是後悔了,為什麼約我出來?」周是瞪他,半天才輕聲說:「因為你來看我,我很感動。」

衛卿問:「然後呢?沒有其他的了?」周是不語。他真恨不得打醒她,說:「周是,喜歡為什麼不說出來?既然後悔了,為什麼不做補償?」周是抬眼看他,眼圈通紅,喃喃地問:「補償?」語調迷糊不清。

衛卿點頭,說:「當然,比如這樣……」趁著夜色他抱住她,輕輕吻她紅艷滋潤的唇,這正是他數日來渴望不已的畫面,此刻她的唇齒間帶著馥郁的酒香,柔軟纏綿,令他沉迷留戀。他喘著氣,輕聲在她耳旁說:「收回你先前說的話,我就原諒你的任性莽撞。」他不想再見她鬱鬱不樂,所以打算原諒她。

可是衛卿半天不見她有反應。原來周是伏在他肩頭,安心地睡著了。眼睛閉著,呼吸均勻,醉得一塌糊塗。

衛卿的如意算盤又落空了。人算不如天算,他一晚上機關用盡,看著周是因為他傷心痛苦,想著讓她屈服,卻沒料到她到最後會醉得不省人事。他扶她坐下,見她夢中都蹙著眉,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忽然不忍。算了算了,受點教訓得了。他還是比較喜歡見她張揚的樣子,囂張得無法無天,讓人又愛又恨。

他將她送回自己住的賓館,抱她上去的時候,她反手抱住他,喃喃發出囈語,口齒模糊,不甚清楚。衛卿聽她喊的好像是爸爸媽媽,心中苦笑。他將她放在床上,她攥著他的衣角不放。衛卿燈光下看著她酒後甜美的容顏,點著她嘴唇說:「再不放,就把你吃了!」

衛卿無奈下只好幫她脫了外套,依舊任她攥著。剛給她蓋上被子,她一個翻滾,又露在外面,衛卿搖頭,睡覺也不老實。他可不是什麼君子,趁她熟睡之際,胡亂吻她。聽見她呻吟一聲:「衛卿——」他以為她醒了,嚇了一跳。見她皺著眉,將頭一偏,埋入被中繼續睡,原來是夢話。

夢中還念著他,這讓他得意揚揚。

第二天一大早周是醒來,頭有點疼,看見躺在身邊的衛卿,嚇了一跳,死命推他,吼道:「你怎麼在這兒?」衛卿被推得差點翻下床去,受驚不小,連忙穩住身子,說:「一大早,人還沒醒呢,幹什麼你,小心摔下去。」

周是低頭一看,衣衫完整,鬆了口氣,說:「算你老實!」衛卿見她那樣,忍俊不禁,邪笑說:「那給點獎勵?」說著把臉湊過去。周是推開他:「去去去!別在這兒搗亂!」手忙腳亂地穿衣服。衛卿爬起來,摟著她說:「早得很,才六點半,這麼急幹什麼?」

周是質問:「我為什麼會在這兒?」衛卿聳肩,說:「你喝醉了!」周是氣道:「那為什麼不送我回招待所?」衛卿看她一眼,鎮定地說:「你昨天不讓我去接,我怎麼知道你住哪兒?」周是啞口無言,只好憤憤地罵:「衛卿,你小人!」又急又怒,都分了手了,怎麼還跟他兜在一張床上?

衛卿懶洋洋地歪在床頭,看她氣得滿臉通紅,故意逗她:「周是,昨晚喝醉了,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周是一看他那不懷好意的樣兒,提高警惕,毫不猶豫地搖頭說:「不記得。」

衛卿挑眉笑看她,說:「真不記得?要不要我說給你聽?」周是雖然喝醉了,但依稀還有點印象,她知道自己喝醉應該不愛說話,但說不準有例外,忙說:「不用了,不用了!一大早的,誰聽你胡說八道啊?」穿上鞋子,跳起來就要走。

衛卿攔住她,邊在她耳邊吹氣邊說:「你昨晚可是哭著鬧著說喜歡我的,今天就翻臉不認人,太不像話!」周是又羞又怒,啐了他一下,惡狠狠地說:「你再亂說,我跟你沒完。」衛卿露出痞子樣:「我巴不得你跟我沒完!」

周是氣得吼道:「你再亂說!」她一個勁地辯解自己沒說過,氣得捶手頓腳!衛卿還不放過她,故意問:「你沒說過什麼?」

周是順口說:「我喜歡你!」氣沖沖地接道,「我沒說過!」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始終沒反應過來中了他的圈套。

衛卿樂得不行,還得強行忍住,正兒八經地說:「怎麼沒說?我就怕你抵賴,所以還錄了音。不信,我放給你聽。」作勢要掏手機。

周是嚇得連聲說:「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惱羞成怒,搶過他的手機,扔在地上拚命踩。衛卿任她發泄,疊著雙腿晃晃悠悠地說:「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可是收不回來了。」

周是覺得這下臉面都丟盡了,瞪著他不說話,突然轉身,捂著臉跑出去,這下真不用活了,還不得被他取笑一輩子!

衛卿跟在她身後連聲叫她,周是也不理會,跳上計程車就走了。

對於她夜不歸宿這事,她已準備挨肖老頭一頓狠訓。沒想到肖老頭見了她,只點點頭,說:「趕緊準備準備,帶上畫板,我們得去世界園藝博覽園,車子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周是縮了縮肩,趕緊溜回去。

一進房間,大家都用曖昧的眼光看她。她故作鎮定地說:「看什麼,沒見過我啊?只是在朋友那兒住了一晚,又沒什麼!」聲音盡量平穩,表情盡量若無其事。眾人笑說:「你看,你看,自己想歪了吧,不打自招。我們可是什麼都沒說啊!」周是鬱悶地躲進洗手間。

車上她問劉諾:「肖老頭對我一夜未回的事可說過什麼?」

劉諾說:「昨晚你十點還沒回來,肖老頭有點急了,來我們房間問大家知不知道你上哪兒去了,拚命打你電話。好像是你那個金龜婿接的,說太晚了,明天送你回來。肖老頭當時就皺了皺眉,倒也沒什麼表示。」

周是汗顏,鬱悶地自我檢討,以後再也不能喝醉酒了!這臉丟得眾人皆知,叫她簡直抬不起頭來。

早上八點,他們就來到位於市區東北郊的金陵風景名勝區,世博園園區整體規劃依山就勢,錯落有致,氣勢恢弘。藍天白雲,青山綠水,空氣清新,一塵不染,令人眼前一亮,心懷大暢。全體人員站在外面列好隊,當地導遊收齊學生證,給大家辦團體票,每人只要三十,比普通遊客便宜很多。

其實所謂的園林藝術,他們也並不十分懂得欣賞,純粹當成遊園會。進了園,大家找個角落各自忙活去了。周是也不甚感興趣,不過裡面的花開得真是好,大片大片,五顏六色,東方風來滿眼春,一陣風過,如波浪翻飛起伏,翩然欲舞,真是目不暇接,美不勝收。

大家按人數分成九組行動,免得人群太過分散。周是、劉諾和張帥自然一組,幾人在新建的名花藝石園。周是墊了張報紙坐在台階上,身後是紅黃相間的一片花海,正開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風中傳來馥郁的香氣,沁人心脾。周是穿著白色外套立於萬花叢中,顏色醒目,美景佳人,頗引人注目。

她正仰頭畫湖北楚園的楚亭楚軒,這裡水榭亭廊,別有風味。她畫了會兒又拿出頸上的相機亂拍一通。張帥從遠處走來,見她抬手摸花瓣,嘴角隱隱帶笑,怔在那裡,給她拍了張照。

周是反應過來,挑眉問:「怎麼來這兒了?你不畫了?」他笑說:「先歇會兒。」周是嚷道:「給我看看你剛才偷拍我什麼了!」

周是搶下張帥偷拍的相機,嫌表情傻裡傻氣,硬要刪掉。張帥說很溫柔很漂亮,周是笑得不行,說:「你以為我傷春悲秋呢,其實我剛才一直想摘花瓣,可猶豫半天,還是算了。」張帥搖頭,笑而不語。

兩個人貓著腰躲在花叢下聊天,聽見劉諾大聲叫:「周是,周是!」周是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半跪著爬起來:「什麼事?叫這麼大聲!」待看見後面跟著的人,眼睛往上一翻,頹然坐倒。

正如大家所說,不是冤家不聚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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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愛(同名電視劇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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