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列車
這一盯不打緊，但著實把我嚇了一跳，因為她沒有眼睛。
或者這麼說，那張蒼白的面孔上竟然沒有長出五官，腦袋上仿若緊緊罩了一雙絲襪，附著了些許冰霜，我第一反應，這是一具剛從凍庫里逃出來的屍體，被人殘忍的毀了容，而且詐屍了！
無面女屍！結合腦海里的記憶，我叫出了一個名字：「林雪音。」
她抬起頭，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在看我，這樣面面相對讓我瘮得慌。林雪音是我以前印刷廠的同事，後來她招惹女鬼不幸死亡，並成為一具無面女屍。
她的聲音和剛才說話一樣，還是很清晰：「我們認識嗎？」
我說：「老實說，我不太確定，畢竟這個世界不一樣了。」
因為連蔣婆，黑無常他們都成了別的樣子，林雪音也是吧，只是我沒想到她以無面女屍的形象出現。
「但你叫出了我的名字，別人都叫我怪物。」她一動不動說：「我是怪物，看來你也是怪物，不是嗎？」
我問：「怎麼說？」
她說：「我生下來就是這樣子，對我來說五官是什麼不重要，我能看能聽能說，我覺得我是正常人，家裡人也一直這麼告訴我，但是呢，一旦和別人不一樣就是異類，so，我成了怪物，成了別人眼中的怪物，憑什麼這樣就叫怪物？誰知道第一人長什麼樣？我的感受你能體會吧？你也格格不入，所以你不怕我。」
「你是人，我為什麼要怕你。」其實我觀察了很久，她有影子，也有活人氣息，除了長相。
她笑了一聲，「人？」
我又問她：「準備去哪？」
她說：「說走就走，想停就停，我沒有目的地，也沒有目的。」
我忽然問：「那你知道這座城市的出路嗎？」
如果她懂，她一定知道我的意思。
同時，廣播響起了到站提醒。
她站了起來，走到車門口，我以為她什麼都不會說就跳下去，她不是非要理我。
但她開了口：「這裡很大，城牆固若金湯，就算你掙扎找到了城門，也無法破城離開，你會遇到無法戰勝的守城將士，那時你會更加絕望，無以復加的絕望，所以，不如享受眼下吧。」
「等等，你這句話什麼意思？」我忙問她。
隨即她就跳出了車廂，轉身聳聳肩說：「其實沒什麼啦，就是想讓你頭疼。」
卡茨！
車門關閉，列車迅速駛離，她也隨之消失在了我的視線里。
車內的電流似乎總是不那麼穩定，電燈忽閃忽閃的，讓人覺得不太舒服，若是人多倒也罷了，畢竟人多壯膽嘛，但一整節車廂就只剩下我一個了，難免會疑神疑鬼。
不過也不怕，鬧鬼什麼的我早就習以為常，要是突然出現一隻鬼怪的話，沒準我還能從它身上找點線索。
噠。
燈突然全熄了。
來了嗎？我戒備起來，警惕著周圍，如今我的陰陽眼好像也失效了，不能夜視，一時半會兒沒有習慣過來。
下一刻，眼前卻是明亮了起來，列車駛出了幽暗的隧道，進入下一站。
奇怪不奇怪，這個站台候車的人居然排成了山，車門一開，人們一窩蜂的擠了進來，不一會兒在我周圍就擠滿了人，這時的熱鬧和剛才形成了強烈反差，我都懷疑自己是否在同一輛車上。
先前的隧道沒有燈光，漆黑一片，只能藉助列車的車燈照明，我好像看到隧道里都是貼的紅磚，很老舊，有一種古老的氣息流露著，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而這一站之後呢，隧道里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的廣告牌，俊男靚女，當紅明星拍的廣告。
車廂內，絕大多數都是低頭族，一直滑動著手機，這不就是地鐵該有的景象嗎？都市生活隨處可見的一天。
一站又一站，周圍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
我詢問了旁邊的一些人，這裡是哪？得到的答案比較統一，這裡叫新城。
十一點許，列車抵達了終點站塔子山站。
夏笑讓秦老闆轉達我，說是在塔子山站台等她，我不清楚夏笑在這個世界上的身份，工作，不知她是否有新的家庭，我什麼都不知道。昨天來不及問，今天一定要向她問個究竟。
等了半個鐘頭，終於看到了夏笑的身影，她是一個人來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中午了，我們先去吃火鍋吧，我訂了座。」
一見面，夏笑就說出了她的安排，像在盡地主之誼。
我也欣然接受。
離開了地鐵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了十來分鐘，我們來到了一家生意較好的火鍋店。
其實，一般來說火鍋店都是晚上營業，大中午的還有這麼多顧客，可見這家店的味道好極了。
當然我根本沒有心思吃什麼東西。
夏笑安排好了一切，所以對我來說，我只需要拿起筷子吃就行了，就算涮牛肉這種事情都讓她一手操辦了。
面對夏笑無微不至的關心，我還是很難靜下心來吃飯，對我而言，我心裡懸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如果不落下來的話，吃什麼都沒有胃口。
不過她點了酒，還是二鍋頭，雖然知道借酒澆愁愁更愁這句話，但我還是忍不住喝多了點，幾分酒意上頭，就有些暈乎乎的了。
「好了，酒到為止。」夏笑說。
夏笑沒有喝酒，臉卻微微泛著紅，這顯然是給辣的。
我說：「你也到此為止，不吃辣偏要吃什麼火鍋。你有沒有五塊錢？」
「有啊。」她一臉納悶。
「借我。」
拿著錢，我去外面的超市買了一盒酸奶，回到座位上遞給她：「喝點吧，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嗯。」
她點點頭，喝了一口酸奶，然後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看著我，雀躍道：「還真是誒。走吧，遊樂園還有好多好吃的，肚子一定要留點餘地，不然等下沒地方裝東西了哦。」
我問：「附近有租電瓶車的嗎？」
她一臉疑惑：「你要租電瓶車？雙人自行車有，也不錯。」
我斬釘截鐵道：「不，就要電瓶車，別的替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