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百寶樓的拍賣會
第13章百寶樓的拍賣會
回到客棧,白煙和宋神醫正在房裡吃夜宵。
兔爺躲在兔籠里沒出來,兩隻小眼盯著那魔女。他們吃肉的動作簡直嚇死它了!
「吱呀!」門開了,熟悉的氣味隨風而入,兔爺拔腿就從兔籠跳到凳子上,再從凳子跳到地上,眨眼就到了墨白跟前,動作一氣呵成。這讓白煙刮目相看:「看著是個胖子,可還是蠻靈活的嘛。」
兔爺:你才是胖子!
喜喜見墨白俯身抱起兔爺,動作輕柔得都讓她心裡泛酸了——他都沒這麼抱過她。
白煙放下筷子上前道:「城主。」
墨白說道:「給我兩瓶祛疤痕的葯。」
喜喜這才想起她說過見到宋神醫要跟他拿葯的事,她光顧著盒子的事,都忘了這茬兒,沒想到墨白卻還記得。這麼一說,她也想起件事來:「包菜姑娘,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你說。」
「能否勞煩你去一趟我家中,把地窖里的東西都運送到墨城?」
白煙說道:「城主說可以就沒問題。」
喜喜見墨白看來,解釋道:「你比我熟悉那些寶物,如果能找到主人,我想全都送還。」
墨白點頭:「去辦吧。」
「屬下遵命。」
墨白又對宋神醫說道:「葯。」
宋神醫摸出兩盒藥膏遞去,墨白接過,板著臉道:「你們可以走了,一路遊山玩水去長樂鎮也可以,不急。」
白煙目光堅定:「屬下辦完事會立刻回來保護城主的。」
宋神醫笑笑插話:「城主還需要人保護嗎?」他抓了她的手腕就往外面走,「不要在這兒傻站著,我們去遊山玩水吧。」
白煙抗議道:「我是墨城護衛隊隊長,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這是不盡責的。」
「包菜姑娘你能有點眼力嗎?」
「不許喊我包菜姑娘!信不信我戳你。」
「……好啦,帶你去吃肉丸子湯。」
「哦。」
兩人吵吵鬧鬧的聲音遠去,喜喜也笑了笑:「歡喜冤家。他倆怎麼還不成親,明明互相喜歡來著,不是說也認識很久了嗎?我看啊,當年宋神醫肯從隱居的崖底來墨城,也是為了白護衛吧。」
墨白心有所想,聞言問道:「宋神醫肯為白護衛來墨城,有朝一日,你會不會讓我隨你回長樂鎮?」
「不會。」
幾乎是沒有一點猶豫就說出了這個答案,墨白有些意外。喜喜說道:「很奇怪嗎?」
墨白點頭:「雖然我身邊不曾有過姑娘,但是我所知道的,她們大多會問男子一個問題,會不會拋下一切跟她們走。」
喜喜喜歡他跟自己袒露內心所想,這讓她有被喜歡的歡喜:「你是墨城城主,你有你的責任。如果我強行讓你做出選我還是選墨城的決定,哪怕你最後選了我,你也不會開心,我也不覺得你這是負責任的舉動。可你要是選了墨城不要我,你會自責,我也會難過。那我為什麼要讓你做為難的事?我的當鋪去哪裡開都一樣,在長樂鎮我沒有親人,也沒有難捨的鄰居,但墨城有你。」
墨城有他……墨白心一動,將她攬入懷中。
喜喜也伸手抱著他,埋頭說道:「到時候你要在墨城給我找個最好的地段,讓我開個當鋪,掛上墨家的大字招牌,偶爾來店裡走走,讓我財源滾滾,我還能養你呢。」
輕不可聞的笑聲從她頭頂上方傳來,喜喜微頓,抬頭看他。眼有笑,面無霜,剛才他是真的笑了。喜喜頓覺懊惱,伸手撥他兩邊嘴角:「我想看你笑。」這簡直比鐵樹開花還難見,以後她還能跟人炫耀,她可是見過墨大城主笑的人。
她不看還好,一看墨白就笑不出來了。他俯身低頭,在她額上輕吻,溫聲道:「說好了,以後你要養我。」
「壞人,還真想著讓我養。」喜喜輕輕捶了他一拳,「你要是吃得不多的話,我可以考慮。」
「不多,就吃一碗。」
「太多了,不要。」
「半碗。」
「好吧,那成交了。」
墨白又笑了笑,趴在他胸膛上的喜喜沒看見,但聽見了他的心跳,明白了他的真心。
雨樓遠在齊鳴山,快馬加鞭尚且要半個月,以墨白的趕車速度,估摸得一個月。
但墨白不急,喜喜也隱約感覺到,這一次出行,可能是兩人難得的逍遙獨處的機會了。因為依照兩人現在的進度,她估摸著等解決了風樓雨樓的事,墨白一提親,她就會答應。那這就是成親之前最後的自由啦,她也想好好享受。
墨白趕車的技術比之前好多了,馬也習慣他的動作,聽見馬鞭破風的聲音就自動走起,一人一馬配合無比默契。
他正專註趕車,衣兜被旁人摸來摸去,摸得他真想拎她進去。
喜喜嘆氣:「哪裡有人出門一個銅板都不帶的。」
信誓旦旦要養他的喜喜快要養不起了,她出門的時候把攢的錢都帶上了,足夠自己用上三個月。可是墨白出現后,怕他住不好,都要了上等房,還給他買了衣服。最可惡的是這熊貓的嘴可刁了,挑食喲!他不愛吃的東西未免也太多了,難怪墨家那麼多護主的人都沒有把他養得白白胖胖,原因不在他們,在他。
墨白見她神情憤憤的,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
「真的?」
「嗯,我就是有點困。」
「再進去睡會兒。」
喜喜不去,坐在一旁看他趕馬車。
將近午時,馬車沒有進鎮上,見有茶棚,又見周圍都是綠草,喜喜想著讓馬吃飽再去客棧就不用餵了,讓墨白停車。
拴好韁繩,她挑了近旁的桌子坐下,讓老闆上了一碟水煮豬肉片和幾個饅頭。
茶棚的食物不大講究,肉煮得有點爛,鈍刀一切,切口更是難看。
墨白沒有動筷子,喜喜將肉推到他面前,啃著饅頭說道:「吃吧。」
他還是沒動,眉頭皺起:「稍微填一下肚子就好,等會到鎮上,酒樓的飯菜比這裡的好。」
「不去酒樓了吧,這個也不差。」喜喜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作被吃窮,墨白就是個挑食的大吃貨。
墨白見她不吃那肉,一個勁兒地往自己面前推,終於拿起筷子夾肉,吃了半口,就放了筷子,吐字:「難吃。」
喜喜淚流滿面,不能浪費呀。她要將肉拿過來,可誰想墨白抓了她的手說:「難吃。」
「那也是肉。」
「我們到了鎮上再吃,你吃了一些,也能挨到小半個時辰后了。」
喜喜眼見那碟肉要被他倒了,低聲道:「快沒錢了。」
墨白皺眉:「嗯?」
喜喜有些窘迫,說好要養他的可現在摸摸口袋卻捉襟見肘了:「我帶的錢不多,快用完了。」
墨白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這兩天她總來吃他豆腐,原來不是吃豆腐,而是在找銀子。
他從小到大沒有一次像這次不帶一個護衛,也沒有離開墨城這麼久的時候。因為對錢沒有概念,所以他也從來不會去考慮。甚至在喜喜用錢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想過喜喜跟他不一樣。
可她還是大大方方地給他買衣服,要最好的房間,吃最好的飯菜。
墨白現在很不開心。
他竟然讓他喜歡的人為錢的事發愁。
他看著那碟被推到他面前的肉,又重新拿起筷子:「吃吧,等會帶你去錢莊。」
「錢莊?」
「是,錢莊。」
墨白沒有帶錢的習慣,但是墨家在各地錢莊幾乎都存放了錢。進了鎮子,他找到錢莊,帶著喜喜進裡面,拿出信物。掌柜一瞧,忙恭迎他入內,奉上茶點,問道:「不知墨城主需要取多少錢?」
墨白問喜喜:「十萬兩夠不夠?」
「……」存款是三位數的喜喜覺得腦袋有點暈,心還有點慌。
墨白低眉一想,看來是不夠,抬頭說道:「五十萬兩吧。」
掌柜:「……」
喜喜:「……」
最後在喜喜的極力阻攔下,最終取了一千兩銀票和百兩碎銀。墨白看著她小心藏好,神色莫測:「原來四處遊玩只需要這麼點銀子嗎?」
喜喜:……求不打擊!普通人家一年二十兩銀子都能吃飽喝足了好不好。
「這個給你,雖然只在十二個州縣有效,但應該有千萬白銀可取。」
喜喜看見他遞來的東西,眨眨眼:「你把墨家取錢的信物交給我?」
「你喜歡。」
「我是喜歡,但……」喜喜彎彎眉眼,「你就不怕我帶著你這些錢跑了?」
墨白神情更是奇怪,放著他不要,還要帶這點錢跑,他的喜喜可不是這麼傻的人:「只是這點錢,值得你跑嗎?」
「……」喜喜再也不想跟他討論錢的事啦!存款三位數的老百姓跟土豪沒共同話題!她沒接那信物,說道,「我沒武功,也跑不快,要是有人來搶,我打不過跑不了,還是放你身上安全。」
墨白想了想也是,萬一有人盯上她就徒增危險了,於是說道:「嗯,反正你現在跟我一起,以後也是,放我這裡也好。」
喜喜笑笑,墨城主說起情話來一點都不露骨,細思卻極甜。
因錢莊信物一事,墨白又想到之前種種,這晚等喜喜梳洗回來,便和她說道:「我教你一些武功,用來防身也好。」
話落就見她坐在凳子上伸腳過來,搭在他腿上,墨白墨眉挑起:「做什麼?」
「捏捏我硬如木頭的骨頭,學不來的。」喜喜是尋借口推脫,誰想他真的很認真過來捏。捏得她有點癢,笑了起來。
見她笑靨如花,眸光閃爍,墨白禁不住抿住嘴角:「嗯,筋骨倒是好,只是骨齡大了,的確難學。」
喜喜放下心來,她不是小童,學武功一定會很辛苦。而且墨白做事一板一眼定是嚴師,她放著大好的悠閑日子不過,去自找苦吃幹嗎?
墨白見她兩眼轉了轉,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喜喜什麼都好,就是懶,他說道:「可以學一些小擒拿,女子年歲再怎麼大,身體都要比男子柔軟些。」
喜喜歪了腦袋瞧他:「城主大人很清楚嘛,說,你摸過幾個姑娘的小手?」
別人在一起常常是甜言蜜語,墨白覺得他和喜喜在一起就是每天被她調戲,板著臉道:「岔開話題也得學。」怕她抗拒,他又加了一句,「完全不辛苦。」
她才不信。
「雖然我想每日十二個時辰都護著你,但總有分開一時片刻的時候,萬一有人找准那個時機要捉你,你反抗成功的那一瞬間,也能為你贏得生機。」
喜喜知道墨白的想法,也知道墨城朋友很多,但對手也不少,他是在為自己考慮,於是道:「嗯,學吧,我不想讓你擔心。」
趕往雨樓的十餘天里,每天停車喂馬、夜裡住宿,一得空閑墨白就教喜喜擒拿術。如他所說的確不辛苦,不過喜喜很想抗議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偷襲試探,沒反應過來還要被他敲一記暴栗。
嚴師啊嚴師,但喜喜覺得自己沒有成為高徒,反倒是見到他就下意識防範,生怕他又考驗自己。
墨白全然不知喜喜的怨念,趕著馬車見她在旁邊抱著兔爺逗弄著,伸就手往她脖子上劈去。喜喜察覺到脖子後有風,差點跳了起來,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勾。墨白輕易化解,誇道:「嗯,比以前反應快了。」
喜喜淚流滿面,笨蛋,好好的總是把肯親近他的人折騰成這樣,心好累,嚇唬道:「你就不怕以後半夜你翻個身我也會條件反射把你踹下去嗎?」
「不怕。」
「為什麼?」
墨白答得沒有半點遲疑:「你打不過我。」
「……」言之有理,無可反駁。
今秋多雨,又耽擱了路程。地面濕滑,喜喜和兔爺簡直連馬車都不想下。墨白也是個愛乾淨的人,於是兩人一兔不到吃飯睡覺時間,就絕不落地,哪怕是休息,也是窩在馬車裡。
正因如此,喜喜乾脆把馬車弄成暖窩,卸了坐的地方,鋪上三重被褥,寬敞又鬆軟暖和,要不是腿伸長了要露到車外頭去,她都不樂意住客棧了。
半月之後,馬車終於抵達方城。但墨白卻沒有直接去雨樓大門,而是將車停靠在了一個客棧前。
喜喜聽見有店小二招呼的聲音,抱著兔爺探頭看去,見了客棧,好奇地道:「我們不去雨樓?」
墨白回身看她,蓑衣上的雨珠也因顫動而抖落,說道:「雨樓是拿錢辦事的地方,求的人多,但人手有限。所以他們一日只接待一樁生意。」
「你的意思是我們已經錯過了今天,得等明天了?」
「的確是得等明天,不過還得先去一個地方拿通行牌。」
對江湖事一竅不通的喜喜問道:「去哪裡拿?」
「百寶樓,一個拍賣奇珍異寶的地方。」墨白邊答邊撐傘,將她和兔爺遮好,送到客棧屋檐下,「雨樓每天子時會在百寶樓放一塊通行牌,由百寶樓在午時拍賣,價高者得。」
喜喜恍然,又笑了笑:「雨樓真會做生意。看著像是他們在攔著生意,實際上拍賣得來的錢,有可能遠比一樁生意賺的錢多,還完全不費力氣和本錢。」
雖然她不懂江湖事,但分析起來卻比身在其中的人更為精準,墨白說道:「確實是。」
墨白脫了蓑衣,合上雨傘,囑咐小二將馬喂好,和喜喜要進去時,門外傳來一聲車夫喊停的聲音。聲音渾厚有力,內力深沉,連車夫都如此強悍,墨白不由回頭看了一眼,想看看他車上的人是誰,一時停步。
喜喜見他停下,也停了步子往那邊看。不一會兒就見車廂門打開,一個身披藏青色厚披風,里著夾棉長衫的年輕人俯身下車。這男子面色俊白,但卻是蒼白;眉目有神,卻顯病態。他下車之後步子邁得短,腳步也印得淺,人如弱柳,喜喜覺得門外要是刮來一陣風,這人就要被刮到天上去了。
只是瞧了一眼,兩人就隨店小二去客房了。
放下包袱沒多久,隔壁也傳來有人入住的聲音。見喜喜往那一牆之隔的地方看去,墨白幾乎身形未動,也沒側耳細聽,便道:「是那病公子。」
已經跑去貼牆聽的喜喜又跑了回來,感慨:「內力深真好,聽人於十丈之內。」
「所以練武還是有好處的。」
喜喜抱了他的胳膊,笑盈盈地看他:「不是有你嗎?怎麼什麼都要我學,難道你要丟下我嗎?」
臉湊得太近,身子也貼得太緊,墨白抽了抽胳膊沒抽回來……她又犯規。
「不提了。」
喜喜這才鬆開,調戲冰山城主是人生一大樂事。以前總被他壓制,真當出來混的不用還呀。她坐在凳子上開始整理包袱,邊把兩人要換洗的衣服還有梳子和皂角拿出來邊說:「你好像對那病公子很在意。」
「那車夫我認得。」
能讓他感興趣的人實在不多,連帶著喜喜也感興趣起來:「他是誰?」
墨白說道:「是曾經連太子都想請來做侍衛長的萬山林家拳掌門林莫,但他以不想沾上權貴為由拒絕了。」
一個連太子都拒絕的人,如今卻在給人做車夫,別說他,連不喜歡朝政也對江湖沒興趣的喜喜都十分好奇了,可惜她不能跑去敲門問原因,心又痒痒的:「只是那病公子看起來好像得了什麼不得了的病。」
墨白想了一下,說道:「方城地勢偏僻,也不是通往繁華城市的主道,而且現在剛過午時他們卻住下了,想必也是要去雨樓的。」
能將林莫請來做車夫護衛的人,錢財肯定不少。喜喜默默捏緊錢袋裡的千兩銀票,感覺明天要花很多錢了呀。
翌日辰時喜喜就起床了,起來的時候墨白已經洗漱回來。見她醒了,他又折下樓讓小二送早點上樓。上樓時與林莫在一二樓交錯的狹窄平地碰見,墨白沒有多瞧,倒是林莫喊住了他。
「閣下可是墨城主。」
墨白微微點了點頭:「巧了,林掌門。」
他已經在往上走,林莫微微抬頭看他,問道:「墨城主是要進雨樓?」
「對。」
「那看來等會要得罪了,還請墨城主見諒。」
言外之意是今日的通行牌他志在必得,哪怕是墨白要,他也不會讓步。
墨白面色淡漠:「林掌門未必得罪得了我,也不用急著讓我見諒。」
他要,墨白也不會拱手相讓。反正是價高者得,墨白還從來沒有心疼過錢。
用過早飯又小歇了一會兒,墨白帶著喜喜前往百寶樓。辰時他下樓往外面看了一眼,街道上還沒有什麼人,現在將近巳時,兩人出去,街上已經滿是人。到處熙熙攘攘的,要麼是身佩刀劍的江湖人,要麼是護衛家丁圍擁的權貴。
本來喜喜還打算問路的,見人如潮水往同一個方向走去,根本不用問了,跟著大隊人馬過去。
到了百寶樓附近,眾人已經排起長龍。
兩人去得早,交了五兩銀子進去。喜喜又感慨,誰說江湖人只會打打殺殺,腦子靈活著呢。一人五兩,這隊伍少說也有百人。她不想開當鋪了,哪怕有墨白這大招牌也不想了。
引人進裡面的都是年輕貌美的侍女,侍女見墨白生得俊朗,私心滿滿地領他去了一個舒適的位置,不用跟在後面人擠人。不多久侍女又領一人在旁邊坐下,喜喜探頭一瞧,正是那如扶風弱柳的病美男。她這一看,那病公子也正好看向這邊,目光和她對上,客氣溫和地點頭。喜喜回以一笑,就不再看了。
巳時未到,桌上有瓜子,喜喜百無聊賴,聽見後面的人已經咔咔咔地嗑著瓜子打發時間,她也抓了幾顆。瓜子炒得恰到好處,纖纖細指一剝,完整的瓜子仁就出來了。她將瓜子仁放到墨白嘴邊,墨白稍稍張口,吃進嘴裡。
雙唇輕碰手指,動作溫柔而沒有半分褻瀆,連病公子都看出墨白對這姑娘的喜歡非比尋常。再看看他的旁邊,只有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早知道……應該帶個俊俏姑娘出來的,也不至於這麼無趣。
瓜子仁吃多了口乾,墨白拿了茶喝,只喝一口他就將茶放下了。喜喜問道:「怎麼了?」
「茶冷了。」墨白說完,去拿她的茶喝。
喜喜瞧著他附唇的地方,正好是自己剛才喝的地方,俏臉上兩抹紅暈頓時淺淺浮起。
「噹噹當。」
放在百寶樓入口處的銅鐘敲響三聲,巳時已到,入口關閉,百寶樓的拍賣會開始了。
墨白放下茶杯,面色俊冷。
百寶樓每天巳時拍賣的東西不僅僅只有雨樓的通行牌,還有其他奇珍異寶。先拿來拍賣的就是那些,顯然為寶物而來的人也不少,大堂上的喊價聲此起彼伏,十分熱鬧。
喜喜祖傳的本事就是鑒定珍寶,她發現擺上檯面的哪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墨白見她在專心剝瓜子,說道:「如果有喜歡的,就買下來。」
「比起它們來,我還是更喜歡金銀的。拿金銀去換珍寶,不能用光看著一點也不好玩。更何況,我家地窖里的東西,比這些值錢多了。」
墨白聽見這話,也不多說了。當年妙手空空可不是個普通飛賊,對珍寶有驚人的執著,和鑒賞能力。他天生一雙奇眼,別人要賭石,他總能看出裡頭到底有沒有藏著翡翠玉石,這種鑒寶的技能空前絕後。
喜喜只是個當鋪小掌柜,沒機會被人請去鑒寶,但妙手空空鑒寶的本事卻從爺爺和父親那傳下來了,加上頗有天賦,人又聰慧,也有一雙慧眼。對受傷后回到當鋪,沒事就往地窖跑的她來說,這百寶樓的寶貝是貴重,但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這番話墨白自然明白,但被一旁的病公子聽見,又多看她一眼,就連林莫也禁不住打量這姑娘。
看年紀不過十六七歲,但口氣卻不小。更何況跟在墨白身邊,來頭怕是不小。可從他知道的消息來分析,這姑娘不過是個小地方出身的市井姑娘,無父無母,無兄無弟,毫無背景。
就算是被墨白看中,不怕這人多的場面,但一般寒門姑娘骨子裡會有市井寒酸氣,可她身上卻也不見半分,坦然如有將軍氣度,也是奇怪。
不過最奇怪的,應該是堂堂墨大城主,懷裡竟然抱著一隻胖乎乎的玉兔……
「百寶樓今日所賣的最後一件物品,乃是雨樓通行牌,起價一百兩。」
喜喜倒抽一口冷氣,一塊牌子起價一百兩,不如去搶!
事實證明願意被搶的人還很多,眾人紛紛叫價,忽然旁邊的林陌大聲道:「一萬兩。」
「……」喜喜對他怒目瞪視,從一千兩飆升到一萬兩,不帶這麼破壞市場規則的。
一萬兩實在不是個小數目,後頭眾人立即噤聲。
「三萬兩。」
喜喜怒,誰喊的?!咦,好像是熊貓城主的聲音。她偏頭一看,見他目視前方,鎮定自若,果真是他。
林莫再開口:「五萬兩。」
話音未落,墨白又道:「七萬。」
林莫眉頭微微擰起:「八萬。」
「十萬。」
喜喜繼續嘶嘶倒抽冷氣,後面眾人也開始嘶嘶倒抽冷氣。
林莫臉色有點難看:「十一萬。」
「十三萬。」
林莫沉聲:「十四萬……」
墨白無動於衷:「二……」
喜喜渾身一震,敗家啦!她抓住墨白的手,及時制止了他,眼神懇切:「我們晚一天再來也沒事。」那麼多錢就為了買塊破牌子,她可不想做這坑爹買賣。
墨白眨眨眼睛,墨色睫毛微動,開口:「二十萬兩。」
喜喜要暈了,林莫也覺得心臟一緊,他低頭請示病公子。得到示意,他咬牙喊道:「二十一萬兩。」
墨白欣然道:「既然林掌門執意想要,那我也不奪人所愛了。」
喜喜:「……」他故意抬價到二十萬然後讓病公子往裡跳的吧,對方一直緊咬不放,他心裡不舒服。
不過還好,她家熊貓不傻,犯不著用十幾萬兩銀子買塊破牌子,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
但她有一點想不通,墨白做事向來穩重,為什麼這次要這麼挑釁對方?
百寶樓拍賣會結束,後面的人離出口近,先退場離去。等人基本走光了,喜喜才站起身準備走。可她剛準備走,腦袋卻昏沉起來,往前倒去。而墨白似乎早已料到她會暈,在她傾倒前一刻,已經將她接入懷中。他面色俊冷,盯著那病弱公子:「收買百寶樓侍女下毒,手段未免太卑劣了。」
他剛才喝茶水的時候察覺到水裡有毒,想要阻止喜喜,但喜喜已經喝了。他特地尋借口喝了她的茶,品出她喝的同樣是迷魂藥,才沒有阻攔。他也想知道,是誰下的毒。此時眾人已經走了,病公子還沒有走,林莫也沒去拿高價競拍得來的通行牌,反倒是視線總在他的身上遊走。
病公子淡淡一笑:「林掌門,我說了,普通的迷藥對墨城主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林莫說道:「但宇文公子的目標,也不是墨城主。」
「那也是。」
墨白微愣:「宇文弈?」
宇文弈仍是笑得溫和:「對。」
墨白起先以為拍賣的人中混雜有宇文弈的人,如今看來不是,因為他已經感覺到百寶樓五層高的地方有人開始潛入,將每一層都塞滿,似在等誰一聲令下,就往這裡沖。
宇文弈充滿病態的面容露出一絲狡黠:「其實我兩天前就易容來了這裡,並且拍下了通行牌,順利進入雨樓,重金請他們幫我做一件事。」
墨白神色鎮定不變:「讓雨樓圍剿一個人。」
「對,那個人就是你,墨大城主。」話音一落,他人已經退後一步,手一抬,林莫立即護在他面前。外面的人幾乎是同時破窗而入,持劍朝墨白刺去。
墨白不喜歡做困獸,所以也不會讓自己成為困獸。他將兔爺放入懷中,一手抱著喜喜,聚氣掌中。浩然掌氣拍在前方刺客身上,對方頓受衝擊,最前面的人內臟受挫,跪地吐血。後面的人手中寶劍掉落,圍堵的路瞬間被劈開。
幾乎是在眾人愣神心悸的瞬間,墨白已經攜喜喜從這三樓高窗跳出,落在最近的屋頂上。他從高空落下,足下瓦片卻完好無損,看得宇文弈眼中含恨:「無怪乎她會喜歡他……」
兩人年紀相當,可他天生病弱,無法習武。對同樣年紀、家世、樣貌的人,他便多了幾分嫉恨。更何況,他平生第一個心儀的姑娘,不喜歡他,而是喜歡墨白。
「墨城是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的地方,墨城主也是我一世要護衛的人,他死我死,我死也要護他不死。」
昔日離別話語字字如刀刺入耳中,宇文弈只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扭在了一起,她喜歡他,好吧,他成全他們。可沒想到,他轉身就去找了另一個姑娘,找了個連半點武功都不會的人。他咬字如飲血:「你不讓他死,我偏讓他死!」
外面雨勢磅礴,因是秋時,已是七月流火,更多帶了幾分寒意。
本來昏迷的喜喜因這雨水一衝,人也漸漸蘇醒。她的視線還很模糊,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可嗅覺在告訴她,有很濃重的血腥味,離她很近,混著雨水滴落在她的臉頰、身上。她強撐著睜開眼,這一細看,便愣住了。
那血是墨白的。
他的黑袍,純白的衣裳,都破開了幾道口子。那裸露的地方,血跡模糊。
他在抱著她跑,而身後追來的人,黑壓壓一片,猶如一群窮凶極惡的烏鴉前來覓食。
「墨白……」喜喜喉嚨乾澀,多說一個字都覺得疼,「喊人吧,我懷裡有召喚風樓人馬的響炮。」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墨白反身,將身後投來的幾枚飛鏢打開。同時他抱她抱得更緊,似乎生怕在他防禦之時,把她給丟掉。
喜喜忽然明白為什麼墨白一直沒有喊人來,因為他根本沒有那個時間。
他的右手始終攬著自己,左手不過片刻就要抵擋後面的飛鏢暗器。
喜喜覺得他笨極了。
他的眼神堅定而冷峻,沒有絲毫鬆懈,唯有在低頭看她的時候,才少了冷意。喜喜忽然想起來,她曾經見過他這種眼神的,就是在她被太子派來的刺客抓上山,被逼得馬車連人一起墜崖時,墨白縱身跳下要救她的時候。
饒是死亡氣息近在身後,喜喜還是笑了笑。能跟墨白死在一塊也不錯,不過她可不打算就這麼慫包地死了,還連累墨白。努力了許久,渾身軟綿的她終於費勁地將藏在身上的響炮拿了出來,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的她哆哆嗦嗦地去拽繩索,但手連根繩子都握不住。她越急手就沒力氣,急得要哭了。
一直窩在墨白衣服里探頭瞧看的兔爺露出鄙視的小眼神,探身用門牙咬住繩子,用力一扯。
「砰!」響炮沖入大雨烏雲中,似能招來千軍萬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