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喜喜的熊貓城主
第20章喜喜的熊貓城主
十一月的天寒風呼嘯,喜喜除了窩在房間里,就是待在書房裡,不肯輕易踏出外面一步,跟北風對抗。白煙跑得最是勤快,一會兒拉了裁縫來給她裁量嫁衣,一會兒拉了喜娘來和她混臉熟,一會兒拉了首飾鋪的老闆過來訂做鳳冠配飾。她每次來都是風風火火,不開門就一腳踹開,攪得只想清閑過日子不想被圍觀的喜喜不勝其煩。
「咚咚。」
喜喜聽見外面又敲門,忍無可忍,當著墨白的面沖門外怒道:「我、不、在!我要睡覺!」
「咦?可雲姑娘明明剛醒。」
聽見是宋神醫的聲音,她才跑去開門,先探出個腦袋巡視一遍,沒發現那精力過剩的包菜姑娘,這才鬆了一口氣:「白護衛不在是吧?進來吧。」
話音剛落,就見那屋檐上翻身跳下一個人。白煙得意地道:「想甩了我,休想。」
「啊啊啊,墨白你快扔她出去,嫁人太麻煩了,我不要嫁了。」
墨白可不會答應,拿毯子將她一裹,抬眼問他們兩人:「什麼事?」
宋神醫伸手遞過一個小盒子,眉宇間有嚴肅之色:「我和師父前去拜見師伯的時候,曾見過還魂丹,因它氣味濃郁,依稀記得。我憑著記憶找了藥材煉製了一顆丹藥,但我不能確定我所用的藥材對不對,只是即使是沒有用,也對身體無害,一試無妨。」
刻意壓下不提的事又被重新提起,墨白和喜喜都是一頓,神色微變,只是瞬間又恢復正常。
喜喜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她怕又失望。
「宋神醫費心了。」喜喜接過,打開盒子,一顆翠綠如珠的丹藥進入眼底,看見它的顏色,又讓喜喜多了幾分希望。
因墨白站在前面,窩在他懷裡的兔爺也伸直了腰去聞。它嗅了嗅,覺得苦澀,又縮回了身,只是一雙紅色眼睛,還在盯著那珠子。
白煙已經去倒了熱水來:「快吃了吧,指不定有效呢。」
藥丸碧綠如珠,喜喜往嘴裡放時,覺得是在吞翡翠丸子。丹藥一入口,她心底的失望就被澆滅了——妙雲芳說過,丹藥入口即化,但這顆……簡直硬如脆骨。
她「咔嗞咔嗞」地嚼爛,艱難咽下,咽下后仍是笑了笑:「不要緊張,好像能解毒。就算不能解,宋神醫也儘力了。瞧瞧你的臉色,比我的還差了,快去補覺吧。」
宋神醫和白煙不知道丹藥入口即化的說法,見她展顏,一時也不能確信。只是見墨白示意他們出去,他們才離開,走時又道:「如果吐了黑色血絲出來,就說明毒解了。」
喜喜笑道:「要是解了立刻去喊你,快去歇歇吧。」
等她關上門,轉身看見墨白,見他神情悵然,她身體往前一倒,埋在他懷裡:「明天再告訴宋神醫,讓他好好睡一晚吧。他從方城回來后,就一直在為我煉製解藥,再操勞下去,包菜姑娘要做寡婦了。包菜姑娘那麼好,我可捨不得她做寡婦。」
墨白明白她的心思,答應了。
許是冬日寒涼,雖是每日火爐圍繞,但天寒地凍,喜喜偶爾也會吹吹北風。她身上的毒最懼冷,這一冷,就在體內瘋狂亂竄。喜喜明顯感覺臘月一至,身體更加虛弱了。
墨白已經不許她出房門,讓她待在屋裡。他幾乎將書房搬了過來,每日陪著她,唯有夜晚睡覺,才會離開幾個時辰。
這日喜喜聽見外面有飛雪撲簌的聲音,她緩緩睜開睏倦的雙眼,偏頭聽了聽,的確是雪。她想起來,可是沒成功。她掙扎著坐起來,剛想天還黑可能才是凌晨,墨白應該還在睡覺,胸口就突然一悶,喉嚨發甜,吐出一大口血來。
血腥味撲入鼻中,她怔了怔神。門外輪流守夜的人聽見動靜,急問:「姑娘醒了嗎?您怎麼了?」
「我沒事。」
聲音喑啞無力,那些人還是進來了,見了屋裡異狀,急忙跑去稟告墨白。
墨白疾奔過來時,屋裡的血跡還沒有被完全清理走。他走到床邊,喜喜正在乖乖地讓人把她裹成粽子,旁邊放了四個爐子,走近就覺得熱如夏季,可她的身上卻還散著一股寒意。
她臉色如雪,人卻還在笑著,像在極力安慰他。墨白挨著他坐下,撩著她沒梳起的青絲說:「再睡一會兒吧,我不走,在這兒看著你。」
喜喜等他來的時候,就覺得氣喘不順了,這種事情之前一直沒有發生過的。
她快死了吧……
因為她這一個月來都沒有什麼力氣,連拜堂的事也推遲了。墨白要將婚書送去京城,喜喜不讓。她不想讓墨白做鰥夫,那樣多不好聽。
「等我好了,就跟你拜堂,就跟你一起去遞婚書,讓皇上給我們的婚書上蓋個紅印。」
一切都是託詞。
她疲憊地想著,虛弱的身體由不得她任性,抱著墨白的腰,又沉沉睡了過去。
閉眼的時候她還在想,可能這麼一睡,她就醒不來了。
可好在她還是醒了,還喝了半碗粥。
墨白見她不想喝了,給她擦了擦嘴角,忽然聽她說道:「墨白,帶我去墨城高塔上放煙火吧。」
高塔上風大,現在又是晚上,墨白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等你好了再去。」
喜喜沉默一會兒,抬頭笑著看他,這一笑顯得臉更加蒼白:「可是……你知道,我好不了了。」
墨白面色瞬間煞白。
「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救不了我,不要讓我有遺憾。」
遺憾兩個字重重地砸在墨白心上,素日就冷峻的臉如今更加冷峻,勝過這嚴寒。她頭枕在他肩頭上,語調卻很輕鬆無畏:「我們去放煙花吧。」
他輕輕一聲嘆息,他是拗不過她的。
「嗯。」
輕功最好的護衛被派了出去買煙火,又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高塔放置。
塔很高,墨白不讓她步行上去,喜喜被包得只露出一對眼睛,她深深覺得自己要是往前走一步就會摔倒,捆得這麼嚴實,根本沒辦法走路呀。
她趴在墨白背上,時而伸手去逗逗趴在她背後的兔爺。
「兔爺好像瘦了。」
「是瘦了。」
「以後你要好好養它,兔爺可好養了,要是沒有胡蘿蔔,你給它喂青菜吧,不過不要喂太冷的水,會容易生病。」
墨白說道:「你回長樂鎮的時候,都是我在照顧它,所以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得很好。」
喜喜滿意地道:「這就好。」
「而且……」墨白語氣平緩,「它不是我兒子么。」
喜喜撲哧一笑,又附耳低語:「你要記得給它找個漂亮的媳婦,生一堆小兔子。」
墨白神情怔然:「嗯。」
久沒到外面走動,又是為完成心愿,喜喜覺得比之前更加有精神氣了。她忽然想到,難道她這是迴光返照?
如果真的是……那就堅持到讓她放完煙火吧,看在她雲喜喜一生不曾為惡的份上,拜託各路神仙啦!
她心底默默念著,昏沉了一會兒,等察覺到墨白停下了腳步,剛剛回神,就聽他說「到了」,她立刻精神起來:「放我下來吧。」
墨白彎身,輕輕將她放下,又把兔爺撈進懷中。
佇立在墨城的這座塔,狀如春筍,直衝雲霄,以前是讓墨城守備觀測外面敵情用的。現在墨城安然多年,又在外城擴充了百里封地,現在已經派不上用場,它便被作為紀念之地封起來。
如今久沒人到,如蓋的塔頂之下,黃色的磚上布滿塵埃。
墨白脫下披風給她墊坐,夜色茫茫,只能看見城內家家戶戶點起如疏星的燈火。天穹反倒是無星無月,像是大地星空倒置了。
墨白將護衛放在附近的一箱煙火搬來,打開一瞧,只見裡面放置了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東西。他翻了翻,找出一個巴掌大的東西,翻看一遍,眉頭漸擰,又繼續翻看。
喜喜訝然道:「難道你沒放過炮仗?」
「沒有。」
「城主大人你告訴我你的童年是怎麼過的?」
墨白抿抿唇:「黃口小兒玩的東西我沒興趣,倒不如多練兩套劍法。」
喜喜哼聲:「以後要是你敢這麼對我們的兒子我一定跟你拼了,才不要整天練劍看書,該玩的時候還是得玩的,對不對?」
話落,喜喜見他有些怔神,忽然明白過來。
她哪裡有以後,能有明天就不錯了。
墨白抬眼看她:「那就這麼說定了。」
喜喜微微一頓,還是很配合地彎唇一笑:「好啊。」
她從厚實如棉被的衣服里伸手出來,給他指了指那導火索:「點燃后就放在一丈外,它自己會叫會跳的。還有那個用麻莖編成串的爆竹你就掛在牆上,掛遠點,它聲音大,可吵了,還有那叫百絲煙的,對著天放,會像蠶一樣吐絲。不過有好幾百條……」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對每一種煙火、鞭炮都了如指掌,如數家珍。
墨白一一聽著、記著,一樣一樣放給她看。
廢棄已久的高塔久違地利用了起來,時而亮起的煙火引得附近孩童出來瞧看,彷彿有了幾分過年的熱鬧。
等墨白放完一個,俯身再拿時,卻看見喜喜倚靠在牆上,閉目無聲。
墨白一驚,香火脫手。
「喜喜!」
剛入夢境的喜喜聽見一聲急呼,恍恍惚惚回過神來,重新睜開眼。
墨白見她醒來,難抑錐心之痛,把她緊緊擁入懷中,聲音哽咽:「這裡冷,別在這裡睡,我們回屋裡去。」
「嗯。」
墨白抱著喜喜起來之際,兔爺也順勢跳了上去,爬上他的肩頭,俯視著喜喜——這笨蛋什麼時候才能活蹦亂跳地跟它玩呢?
從高塔下來,墨白將她抱上馬車,驅車回墨家。
寒冬夜冷,街道上沒什麼人了。高塔離墨家很近,他們不多久就回到家中。
墨白抱著喜喜進去時,她還睜著眼,不過沒什麼精神,氣息更弱。他示意府里的人不要說話,墨家人也都安靜地退至一旁。
宋神醫聽說他們回來了,迅速趕了過來,一見喜喜氣色,無奈便印在臉上,朝墨白輕輕地搖了搖頭。旁邊的白煙也意識到了不妙,急得要開口,被宋神醫拉住制止了。白煙頓了頓,不甘心地和他退出去,輕輕嘆息。
墨白心中此時忽然平靜下來,又將她抱得更緊,進了院子。
唯有迎風而行的腳步聲,唯有幾乎輕微得聽不見的呼吸聲。墨白一步一步走著,穿過空空蕩蕩的廊道,肩頭突然一輕,那渾圓雪白的兔子跳落在地。
喜喜一直都在努力睜眼看著墨白,不捨得閉眼。這會兒兔爺突然跳下,也被她看在眼裡。她焦急地看去,可兔爺頭也不回地跑了:「兔爺……咳。」
墨白也沒見過兔爺這麼異常過,知道喜喜擔心,將她裹緊,足下一點,朝兔爺疾奔的方向跑去。
兔爺跑得出奇地快,快得連墨白都覺意外。它渾圓的身體如雪球快速滾動,直到跑到一個房前,這才站起來勾著前腿往前探頭嗅了嗅,進去了。
片刻墨白已經跟了進來,看見眼前整齊羅列的東西,才想起來,這間屋子是喜喜家地窖里的東西。之前護衛將東西從長樂鎮運過來,一直放在別處。後來墨白帶喜喜回城,無心處置,就放著了。
直到現在將近年關,墨家護衛按例整理,才彙報了這事。墨白想喜喜當初提過要將東西都歸還原主,就讓護衛把東西搬到院子里,等以後喜喜恢復了,再一起去做這件事。
借著外面懸挂的燈火,喜喜也認出了這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還有奇珍異寶,頓感親切:「讓我下來吧。」
墨白俯身將她輕放,手卻沒有鬆開,半托著她有些輕的身體。
兔爺還在到處亂拱,將擺列好的東西又翻得亂七八糟。喜喜喚了它一聲,兔爺沒出來,她也由著它玩了。
墨白將燈點上,屋子裡的樣貌就完整地呈現出來。
在地窖里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寶物,本沾滿灰塵,但因為護衛們安放的時候擦拭過,所以露出了原本的光芒,被燈火一映,熠熠生輝,足以讓喜喜細細品味當年寶物的樣貌。
她輕撫過一件件寶物,展顏道:「太爺爺眼光真的很好,這些東西,每一件都價值連城,當年丟了東西的人,該有多著急呀。」
她每走一步,距離或短或長,墨白都緊跟在旁,聽她感嘆,說道:「據說妙手空空當年只偷惡人的寶物,還有被武林中人爭破腦袋沾了血腥的珍寶。我想,你太爺爺是俠盜,而不是純粹為了寶物的盜賊。」
喜喜笑了笑:「是啊,我爹爹說太爺爺人可好了,街坊鄰居都很尊敬他的。還有,只偷惡人東西的說法可不對,別忘了,他可是最常光顧你們墨家的。」
墨白溫言:「他沒有偷墨城的東西。」
喜喜詫異:「可傳言不是說他最喜歡偷墨家的東西嗎?雖然他後來和你太爺爺成了莫逆之交惺惺相惜了,但也不是偷過嗎?」
墨白面有淡淡笑意:「的確,只是每次偷了又還回來,不過是為了找借口來破墨家的天羅地網。後來兩人成了好友,但你太爺爺又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還是以偷東西為名,為我們墨城增固防禦。如今墨家防禦八方有名,有一半都是你太爺爺的功勞。能防得住他這樣頗具盛名的盜聖,其他人想進來,根本不可能。」
喜喜恍然,看來她一點也不了解太爺爺,只能說當年太爺爺過世太早,她沒見過。而且太爺爺有心隱居,也不和小輩說,於是在她心裡,太爺爺就只是一個普通人。如今聽墨白說起,總覺得親切。
她半倚在墨白身上,聽他說著這些事,漸漸昏沉。他還想再聽多一些,卻支撐不住了。
突然屋內砰砰聲響,喜喜聽見墨白喊了一聲「兔爺」,她猛地睜開眼,只見那堆放好的各種珍寶轟然崩塌,翻滾而落。她驚呼:「兔爺!」
倒塌的東西很快就沉寂下來,墨白將喜喜放在地上,過去翻找兔子。拿開一個個箱子,還有碎裂了的瓷器,總算是看見最底下,有隻雪球團在那兒,還在使勁蹬腿。他俯身拿開東西,將它撈起,卻見它全身都蜷縮著,用四肢和肉乎乎的肚子夾著一個小瓶子,死死不放。
墨白無奈,先把它放到喜喜懷裡讓她確認兔爺沒事,好讓她安下心來。
喜喜摸摸兔爺的腦袋,又翻看它的身體,低聲責備:「以後不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知道嗎?」
兔爺眨眨眼,四肢一張,將瓶子拱了上去。
喜喜微微皺眉,墨白已拿過瓶子,正想放到一邊,忽覺裡面像是有珠子滾動。他拔去瓶塞,往裡看去,瓶子太小,看不太清,只是知道裡面有東西。
喜喜好奇地看他,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一會兒見他伸掌,瓶子傾斜,將東西倒了出來。
一顆顆晶瑩如翠綠珠子的東西滾落掌心,大小勻稱,足足八顆,像湯圓那樣簇擁在一起。
墨白和喜喜皆是一愣,兔爺探腿到墨白手上,又認真嗅了嗅,眼神奇怪。
兩人只是愣了半會,就回了神。喜喜道:「我、我記得太爺爺有個小冊子的,你看看在哪兒。」
墨白立刻去找,墨城護衛做事非常有條理,如果是跟寶物與眾不同的東西肯定也是放置在一邊的。很快他就在入口的架子上找到了,拿了過來和她一起翻看。
「那丹藥煉製得跟一般丹藥沒有差別,但模樣很是驚艷。翠綠如珠,不像藥丸,更像翡翠珠子,如玉冰涼……」
妙雲芳所說的還魂丹模樣,跟兔爺找到的東西完全一樣。
只是墨白還不能輕易地讓喜喜服下,萬一不是還魂丹而是另一種毒藥,就完了。
兩人迅速翻找冊子,一列列小字入眼。
「鳳凰膽一顆,鐵手宋家所有。狀如鳳凰眼,價高,無用。」
「袖珍弩一把,玄機閣所制。暗器,可殺人於無形,陰險,藏之。」
「……」
一件件東西用簡單幾筆記下,外形、名字、出處都記得清清楚楚,可還是沒有看到那小瓶子里綠色珠子的記載。
兩人額上漸堆細汗,心中焦慮,薄薄一冊,卻好像翻不到盡頭。
終於,快翻至最後,幾個小字入眼——
「還魂丹一瓶,好友神醫聖手所贈。葯如翡翠,可起死人肉白骨。物貴,珍藏。」
見了寥寥幾字,喜喜雙眼頓時湧出淚來,抱著墨白哭出了聲,卻不知道說什麼,泣不成聲。
墨白拿起一粒還魂丹送到她嘴邊,喂她吞服。
丹藥入口,立刻化為甜甜藥水,稍一吞咽,就落入腹中。
不多久,喜喜腹腔緊縮,似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翻滾。墨白緊盯著她的變化,面上緊繃,無法多說一句話。
喜喜忽覺難受,俯身向前,吐出一口黑血。
那黑血濺落地上,像潑墨般,畫出絲絲生機,化了前路寒霜,融出生機勃勃的暖暖春景。
喜喜又沉沉睡去,窩在墨白懷中,一隻手還被他握在手裡。
墨白抱著她,探她脈搏,已然沉穩,漸漸有力。他怔了片刻,緊繃的臉終於展顏,面部線條也顯得不那樣凌厲了。他抱起喜喜去找宋神醫,又將兔爺抱了起來,語氣歡愉:「給你加胡蘿蔔。」
它雙耳一豎,兔牙一齜——好呀。
冬去春來,春暖花開。
墨城早早披上春景綠裝,到處萌芽抽枝,綠意滿眼,和掛在樹上的紅綢燈籠相輝映,喜慶而充滿朝氣。
今日是墨城城主和雲家姑娘成親的好日子。
誰都不知道雲家姑娘是什麼來頭,不過呀,他們知道一點——從今往後,他們就要多一個墨夫人了。
白煙作為墨城護衛隊長,自然要保證婚事順利進行,因此對從半個月前就陸續趕來的各路人馬嚴加檢查,免得有人趁機搗亂。
好不容易等他們拜完堂,送入了洞房,白煙可算是鬆了一口氣。她才剛坐下,就有人遞了杯熱茶到她面前,連同額上的細汗都被抹了去。她心頭暖暖的,抬眼看他,眼前男子一襲青衫,懷裡還抱了只兔子。她的目光已經被兔爺吸引了,扯扯它身上的紅帶子,眯眼笑道:「滿不滿意你白煙姐姐給你系的紅帶子呀?」
兔爺翻了她個兔眼,抱著胡蘿蔔啃啃啃。
宋神醫見她還在調戲兔子不理他,便俯身低聲道:「下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
——我們也成親吧,趁熱鬧。
白煙兩眼一亮:「那我們吃兔子慶祝?」
宋神醫:「……」
兔爺:呸呸!
他笑笑,等她休息好了,他找個時機好好跟她提。畢竟……送給冷麵城主的賀禮,他得趕緊找機會收回來才對。
新房之內,皆是喜慶的紅色,紅帘子紅桌布紅被褥,就連人都是紅的。紅得喜慶,紅得熱辣。
喜喜已經從紅蓋頭底下偷看了他好幾眼,只能看見新郎官服,看不見人。
墨白坐在旁邊很久,剛才任來鬧洞房的朝他扔花生扔百合,直到他們起鬨要看新娘子,他才開始瞪眼,頓時把決心要好好「折騰」自家城主的一眾人都嚇蔫了——說好的成親的人最和善可以趁機欺負怎麼是假的呢?
墨白再一挑眉,眾人就心不甘情不願地跑了——只能等小城主出世的時候,再找機會好好捏冷麵城主的臉了!
他們出去后,墨白就一直坐在旁邊,右手握著喜秤,心口燒得火辣辣的。
蓋頭下面的臉他已經見過很多次了,每天至少看八個時辰,他沒理由這麼緊張的。
喜喜又不是老虎。
她吸了吸鼻子,分外委屈:「我餓了……」
墨白不由一笑,壓了壓翻滾的思緒,站起身,用喜秤輕挑紅色蓋頭,越撩越上,先看見了下巴,再下來是紅唇。她圓潤卻不豐腴的面頰落入他的眼中,還有適宜的紅妝,直至紅色蓋頭被挑開,那張不同以往的嬌艷面龐撞入眼底。
喜喜見他眼中含情脈脈,這才放心,不枉她一大早就被抓起來梳妝打扮。見他移不開眼,她不知怎麼羞赧起來,莞爾一笑,更顯得明艷動人。
如今在這種氛圍下,她溫溫一笑,千嬌百媚,讓墨白也不自在起來,輕咳一聲,又在旁邊坐下。可那腦袋偏偏湊了過來,眼有漣漪:「熊貓城主你害羞啦?」
墨白輕哼,這個時候竟然還敢往他心頭點火。
喜喜累了一天,這一倒乾脆躺在他腿上。想到她手上還有從早上出門就被叮囑帶著寓意平平安安的蘋果,她便抓了他的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甜得入心。她咽了下去,伸手到他嘴邊:「餓不餓,吃嗎?」
墨白低頭,位置剛好就在她吃過的地方,也不管她咬過,咬了一塊。
喜喜看著他細嚼慢咽,神情溫柔極了。她慢慢坐起身,再看看掛在床柱上那已經合二為一的龍鳳紋玉佩,頓覺幸福甜蜜。
「墨白,我們是夫妻了。」
墨白也往那兒看去,那玉佩因風吹動而輕微晃著,晶瑩剔透。
「嗯。」他握住喜喜的手,如今她已經痊癒,身體很好,手也暖和了。他緊緊地把她擁入懷中,語氣中滿是柔情,「以後,你就是墨夫人了。」
喜喜笑了笑,嫣然如花盛開。
從此以後,便要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