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塵封的秘密盒子
第9章塵封的秘密盒子
手中的杯子已經停了,喜喜身上的傷在提醒她,不能再多動,哪怕是這麼簡單的動作,都牽扯得渾身疼。
可等她說完這些,一切都會結束,也好。
吳為禁不住說道:「這種事,姑娘還是不要亂作揣測得好。」
喜喜看了看他,微有譏誚,又看墨白:「如果沒有要除去太子的心思,為什麼你明知道他忌憚墨家,還住進太子府?甚至放鬆看守,讓他的妾侍莫名探訪。我的自保舉動在你的計劃之外,對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會用什麼方法為我脫身,但你放任張良娣進來,就已經是將我放在危險的境地。只是因為你在眾人面前毫不遮掩地說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又放下了戒心,甚至比之前更喜歡你。」
有外人在,喜喜也沒有藏掖這些話,卻字字如刀,刀刃,卻是向著自己的。
「喜歡到可以欺騙自己,你告訴太子你找到張良娣自盡的證據,也找到她的家人,可以問出真相的事,是你疏忽了,不是故意打草驚蛇,要迫使太子進行下一步動作。」
「還喜歡到可以欺騙自己,太子綁了我來要挾你,是你沒有預測到,並不是為了讓太子擔上殺害忠臣的罪名,從而被你反將一軍。所以你在人前故意對我那樣好,讓別人都知道你在乎我,我能成為要挾你的籌碼。」
「甚至喜歡到可以欺騙自己,堂堂的墨城城主,是真的打不過那些埋伏的人。在我不慎墜崖后,你也是真心要救我,而不是為了製造墨家城主失蹤假象,給朝廷施壓,讓聖上大怒,削去太子之位。」
喜喜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心是越來越疼,可說話的聲調,卻一直沒有波瀾起伏。她一直覺得自己很清醒,但把話說出來,才發現原來自己愚不可及。
「我想過,哪怕是中途你給過我一點暗示,我也會化解我的猜忌和不信任,儘力協助你,將自己也當作墨家人,來助你完成這個計劃。因為你為的是墨城,為的是我國邊塞安寧,不是為了自己。如果墨城沒了,邊塞敵國也會來犯,所以我不怪你利用我。可你沒有暗示我,一次都沒有。」
墨白也是靜默聽完,一句話也沒有說。當她說完這些,他也才回過神來,原來一切在他看來可以順水推舟,確保計劃完整施行,對墨城有莫大好處的事,卻是計計如刀,傷她肺腑。
他這麼做是為了墨城,為了墨家,也是為了兩人的將來。可總覺得……是有哪裡做錯了。
墨城不是他一個人的墨城,有千萬將士在,還要抵禦外敵,保國安定。他們效忠的不是皇帝,而是整個國家。如果不剷除太子,太子就會將他們剷除。墨城沒了,受苦的唯有百姓。
他不惜背負挾天子的罵名。
只是她說得沒錯,他沒有相信她,甚至用利用其他棋子一樣的手腕來利用她。
她不是不懂這些家國大義,於公,她沒有埋怨。然而,於私,卻的確是被傷得太重。
如她所說,如果他給過她一句能讓她安心的話,那些他所隱瞞的,所利用的,她都會在大義面前拋開私心。
是他將兩人的路給堵死了。
他靜默許久,心中有千言萬語,卻沒有辯解,也無可辯解,甚至也不知說什麼合適,最後只是抬眼看她:「往後我會加倍補償你。」
喜喜愣了愣,終於是笑笑:「墨白,你還是什麼都不懂。」
她要的聽的不是這句話。
見他眉頭又深深擰起,喜喜卻再也不想伸手撥平。
「我要回家了,如果你覺得我在這計劃中貢獻了些許作用,就不要來找我。從此你我緣盡,再無瓜葛。」她緩步走到門口,有種殫精竭慮的疲憊感。人已出去,又停下步子,偏頭說道,「勞煩墨城主把我的兔子送回來,雲喜喜感激不盡。」
她想兔爺了,想念那哪怕她被人綁走,也要跟她一起被綁,像喜歡胡蘿蔔那樣喜歡她,始終相隨的兔爺。
墨白愣神,看著她離開,剛邁出一步,卻被吳為攔住。本以為他要說什麼以大局為重之類勸阻的話,誰想吳為默了默,說道:「雲姑娘說得沒錯,城主……並不懂她。既不懂,追了也無用。待城主懂了,再去吧。」
不懂?
那何為懂?
他忽然想告訴她,當日她隨馬車墜崖,他隨之跳下,並不是他的計劃。
而是真的想救她。
一瞬的心驚,一瞬的心慌,怕她真的死了。
他還想看她沒心沒肺的樣子,還想看她拉著自己問她聰不聰明的模樣,還想看她抱著兔子,開心說話……
他想了很多很多,可她已經走了。
視線始終在她消失的門口,他久未離開。
山上的雨水的確是比山下的冷多了,山風也呼嘯得厲害,又冷又餓又渾身疼的喜喜感覺自己像蒲公英,風一吹就要散架亂飛了。
她想著剛才應該把屋裡的胡蘿蔔全都帶走的,那樣一路上的乾糧就不愁了,真是失策。
雨滴順著發梢滴落在面頰,勾不起一點自嘲的笑意,她連笑都沒力氣了。
背後腳步聲傳來,喜喜知道不是墨白,他從來不會跑這麼急。
「姐姐。」
聲音稚嫩,在淅瀝的雨聲中,喜喜還是聽出來了。她轉身看去,是那個被綁票的男童。
男童跑到她面前,打開雨傘踮腳撐起:「姐姐要出門嗎?雨好像要下大了,帶上傘吧。」
看見傘,喜喜才想起剛才她打算走的時候,是放了把傘在窗戶那兒的,可到底還是忘記帶了。她伸手接過,摸了摸他的頭,笑笑:「謝謝。回去吧,好好睡一覺。我已經跟寨子里的人說好了,明天就會有人送你回家。」
男童剛才也在大堂,聽見她的計劃了,也知道寨子里的人要改邪歸正,不再做山賊,他說:「姐姐,你以後肯定是要做女將軍的。」
「將軍啊……我可是半點武功都不會。」
「那你做軍師呀。」
喜喜一點也不想做軍師,不想再被捲入風雲之中,她只想回到她的小當鋪里,每天抱著兔爺守店喝茶,偶爾去隔壁戲樓看看戲聽個小曲。一如既往,悠然自得,無所牽挂。
「姐姐走了,你快回去吧。」
男童聽出話里意思,上前一步:「走?那個哥哥不跟你一起嗎?姐姐去哪兒他都會跟著的呀。」
「他啊……」喜喜往那屋裡看了一眼,眸光因那遠照而來的昏黃燈火而微閃,良久,她才道,「他不會來的。」
她又摸了摸他的頭,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撐著傘獨自下山了。
斜風細雨,佳人獨行。既相逢,卻匆匆;春縱在,與誰同……
以前只要墨城一有動作,太子皇甫神意就要嚇得少吃兩碗飯。不過現在他不用擔驚受怕了,畢竟——這是新太子的事。
太子被廢黜的事很快就被人快馬加鞭傳到墨城。
白煙收到消息后,就去找墨白稟報。剛要問人他的行蹤,就見一個抱著滿滿一兜胡蘿蔔的護衛經過,她跳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胡蘿蔔是送去給小城主的?」
「可不是。」
白煙轉了轉眼,按照慣例,那雲喜喜的兔子在哪兒,城主肯定也在哪兒,她問道:「那兔子還在翠竹林?」
「對。」
「果然……」白煙下意識地搖搖頭。
護衛低聲問道:「自從城主從京城回來后,就一直待在竹林,閉門謝客都一個月了,我們大夥都在說……」
話說到一半他就生生咽了下去,白煙挑眉:「把話說完。」
「咳……老大他是不是真的變成熊貓了?」
白煙摸摸下巴,沉吟:「我也這麼覺得。而且……」她指了指他懷裡的一堆胡蘿蔔,「還變成了兔子它爹。」
想到深居在竹林不出來,還養只兔子當兒子的老大,護衛隊眾人的心都要操碎了。
白煙嘆著氣拍拍他的肩:「我正好要去翠竹林,把胡蘿蔔給我吧。」
翠竹林是宋神醫住的地方,到處都是竹子,簡單而無趣。白煙來了無數回都不見改觀,這地方有什麼可待的,看鳥兒打架,數落葉嗎?
她抓著裙子兩角,背著滿兜的胡蘿蔔往竹林深處走去。穿過小徑,她遠遠看見有間竹屋,門前石桌前,坐著一個青衫搗葯人。石杵搗在石罐里因有草藥阻礙,搗出的聲音並不清脆,有些悶。
聲聲沉悶聲響在竹林盪開,像眼前人一樣悶。
白煙快步走到石桌前,把一兜的胡蘿蔔嘩啦倒出,砸得草藥亂跳,問道:「小城主呢?」
宋神醫停下石杵,抬頭看她,透過細碎竹葉下傾灑的陽光映照在她充滿朝氣的面龐上,少了幾分天生的妖冶,多了幾分姑娘的活潑。頓了頓,他語重心長地道:「說了幾遍了,那是兔子,不是城主的兒子,你就不怕老大又教訓你嗎?」
「可現在城裡都傳開了,說城主不正經八百去找個姑娘談情說愛,卻跟只兔子形影不離,定然是城主的私生子,那不是小城主是什麼?」
「嘶嘶!」
三枚銅錢急飛而來,白煙迅速抬手夾住,輕鬆收入囊中:「耶!又可以買三個饅頭了。」
背後忽然涼風習習,白煙這才嚴肅起來,轉身朗聲道:「老大!」
來人黑袍白衣,長袍及靴,丰神俊逸,卻淡漠無語,伴隨枯葉乾脆的碎響而來。意境甚好,人可入畫,可……偏偏懷中抱了一隻渾圓的白兔子,畫風劇變。
墨白坐下身,拿了一根胡蘿蔔,見上面沾有青草,仔細撣凈,才遞給兔爺。
白煙看見,癱坐在石凳上,百思不得其解:「城主,你既然還挂念雲姑娘,那就去把她抓回來呀。」
「欸。」宋神醫搗搗藥罐,瞧著她說道,「以城主的武功,如果不是有心要放雲姑娘走,還用得著現在才抓嗎?當時就把她打暈帶回來了吧。就算不抓,那也是城主自己跟上去暗中送她回家,而不是讓護衛跟著。」
白煙一拍桌子:「那為什麼不打暈她?」
解釋不通的宋神醫覺得太陽穴被人打了一拳——好疼,耐心解釋道:「城主就是不想再逼迫她。」
「那就去找她嘛,扣著人家的兔子幹嗎,還不如吃了呢。」
兔爺怨念地看了一眼總想把它吃掉的人。
宋神醫笑笑:「留著兔子,不就是為了有借口去找她。」他又停下石杵,問道,「城主,都一個月了,還沒想好嗎?」
兔子啃胡蘿蔔的聲音很好聽,嘎吱嘎吱的,很悅耳。墨白聽了良久,才道:「沒有。」他默了默又道,「我還在反省。」
白煙愕然:「老大,你可是曾經一巴掌拍扁大魔頭,一腳踹翻孔雀城,還一手捏死太子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從不認為自己會做錯事的墨白墨大城主啊。」她抓住宋神醫的手,用力晃了晃,「快給老大治病!」
宋神醫悠悠道:「心病啊。」
「心病也趕緊治了。」
「治不了。」
「你這庸醫。」
「哎呀呀,包菜姑娘這是誹謗你知道嗎?」
「閉嘴,不許叫我包菜姑娘。」
兩人就在他面前吵吵鬧鬧,向來喜歡清靜的墨白聽著,忽然也生出一點羨慕來。他想起喜喜在身邊的時候,也總是嘰嘰喳喳的,像只百靈鳥,每時每刻都精神滿滿,像不知疲倦。
哪怕是心穿了個洞,手腳受傷被掛在樹枝上,她也要跟自己開玩笑。
可那日她一人下山離去時,背影分明那樣落寞和疲憊。
懷中的兔子似乎也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在寬袍里轉了個身,抱著胡蘿蔔發獃。
墨白撫著兔子腦袋,靜靜思索,說道:「它說它想回家了。」
正鬧騰得歡的兩人一齊停嘴,轉而看向他:「嗯?」
墨白站起身,認真地道:「我得送它回家。」
說罷,竹林掀起疾風,那黑白人轉眼就在眼前消失了,捲起的竹葉撲騰幾圈飄落,看得白煙一愣一愣的,說道:「我要不要帶著護衛隊跟著老大呢……」
宋神醫笑笑:「別跟了。跟了,他就是城主;不跟,他就是個去追求意中人的普通人。這大概就是反省出來的一種決定吧。」
白煙也笑了笑:「好吧。不過老大也真是,明明是自己想去見雲姑娘,非得找兔子做借口。」說著,她把那搗藥罐拿了過來,還將石杵搶了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庸醫,這個我來,快去給我泡茶。」
宋神醫笑笑起身,走了兩步又問道:「午飯在這兒吃?」
「好啊,我要吃炒鴨蛋。」
「嗯,還有你最喜歡吃的筍燜雞。」
晨曦普照,秋時的早晨微有涼風,拂在面上卻不覺寒冷,恰到好處的天氣,讓人感覺舒服。
喜喜吃完早飯從院子往前堂走去,慢吞吞地走,吹著風愜意極了。到了前堂打開大門,正搬著木板,旁邊米店大嬸就嚷了:「我說喜喜啊,你家耗子又來我家偷吃了,你就不管管?」
喜喜轉身,瞧著身體短圓似田螺的大嬸,一臉無辜:「嬸嬸啊,一條街上耗子那麼多,您怎麼就確定是我家的?」
胖嬸瞪眼:「我就是瞧見耗子鑽進你家狗洞里了,我不管啊,我家糧食要是再不見了,我就找你賠。」
來者氣勢洶洶,喜喜賠笑道:「好好,抱歉了嬸嬸。」
胖嬸重重哼了一聲,拿著掃把掃門前的髒東西,她的門前是乾淨了,可卻將垃圾都掃到了喜喜門前。
喜喜不氣不惱,將垃圾掃走,迎著明媚朝陽開店,守著冷清的祖業,泡了一壺茶。
喝著喝著,她就想她家兔爺了。
都快兩個月了,那隻熊貓竟然不念在舊情上把她的兔爺還給她,那包菜姑娘還來信跟自己說兔爺吃太多遲早要把它燉了還債,墨城裡果然都是壞人。
喜喜晃著搖椅,也學著胖嬸重重哼了一聲。
——不開心。
夜幕一落,喜喜就關了店門,拿著油燈去家裡四處找老鼠,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一隻,怕是只有地窖有了。
她拿著老鼠籠子進地窖,放好肉丟進去,隨後關上暗門回去睡覺。
半夜聽見老鼠吱吱亂叫聲,她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穿好衣服去地窖查看,果然看見兩隻老鼠在籠子里。她心滿意足拿起,出了地窖,爬上院子里的牆,小心翼翼地順著牆走到胖嬸家矮屋前。她爬上屋頂,找到胖嬸住的房間,輕輕揭開兩塊瓦片,然後把老鼠倒了進去。
「咚、咚。」
「吱吱吱、吱吱吱。」
「唔?唔?!!啊——老鼠!!!啊——」
屋裡的尖叫聲簡直要震破天際,喜喜捂嘴忍笑,忍得肩頭顫動,幾乎要憋出內傷了。
「讓你欺負我,就吃光你家東西,嚇死你,有本事到官府那兒告我去,看看哪條律法能讓我賠你錢。」喜喜低頭做了個大鬼臉,這才拎著她的老鼠籠子回家。
從牆上跳下來,喜喜放好籠子,拍拍兩手準備去睡覺。她快走到房前又想起來,好像地窖的門忘記關了。
她本來想不管了,不過地窖寶貝太多,萬一偏就這麼巧有盜賊潛入呢?那可就要掀起大波瀾了,畢竟地窖里的東西價值三千美男呀。
細想之下,喜喜還是決定去把門給關了再睡。
她拿著煤油燈往地窖走去,才到門口就見一隻老鼠叼著一個雞腿拚命往地窖跑,看得她眼都直了——那是她好不容易開葷一隻雞,留下來的腌雞腿!
她惱得拿起旁邊掃帚,大叫一聲往裡沖,神勇無比一步跳下七八個木台階。足下重踏,數十年的木板支撐不住,咔嚓一聲斷開。喜喜一腳踩踏不穩,全身往前撲去,手推前面木架,木架頓時一晃,疊在上面的寶貝物物相撞,瞬間滿屋東西傾倒,一片狼藉。
「乓乓!」
一個塵封已久的木盒子摔落,正巧砸在五體投地的喜喜的腦袋上。
喜喜兩眼一翻,被砸暈了。
老人家說,在哪裡摔倒的就在哪裡爬起來。
喜喜如今想問: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怎麼辦?會不會被罵成笨蛋?
她揉揉後腦勺,得,不用花錢買包子了,這裡就有一個。她吃痛坐起身,剛倒抽一口冷氣,就被地板上揚起的灰塵嗆著了。
「啊啊啊,要不是怕被官老爺追問這些寶物來自何處,要不是怕仇家追殺,我早就把東西都當了,然後去買美男子。」喜喜轉了轉脖子,才回過神來,「對哦,我可不就是當鋪掌柜。」
她邊念叨著邊站起身,卻發現剛才陷入斷木里的腳好像受傷了,她揉揉搓搓,半天才緩過神來,為什麼這地窖會這麼亮?
她找尋一番,才發現是一個盒子在發光。許是剛才從高處落下,砸得半開,打開一瞧,一顆夜明珠閃閃發亮。
「寶貝啊……」她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伸手去拿,又忍住了,搖頭,「不對,雲喜喜你不是這種人,這裡的東西你都不能拿,難道你還要碰到第二隻熊貓嗎?」
她連連搖頭,等察覺手掌微涼,睜眼看去,手已經把夜明珠死死抓住了。她頓時感覺痛苦:「不……」
不過既然拿都拿了,那就……拿了唄。
迅速說服自己的她兩眼一彎,將夜明珠翻來覆去地瞧看,這裡陰暗,不見半點光線,更將夜明珠的價值顯現出來。
它亮如天穹明月,發出的不是銀光,而是真正的白光,照得滿屋明亮。
她痴迷地看了好一會兒,將盒子拿上,準備借光上去,等明天白天再將盒子放回來。
抱著盒子回到屋裡,喜喜坐在床上給後腦勺那腫起來的大包抹葯。人就是不能沾床,一沾床就想睡了,她打了個哈欠,打算睡覺。她伸手把夜明珠裝回盒子里,但蓋子好像是被摔壞了,怎麼都合不上。
「真想把你賣了換錢吃香的喝辣的。」喜喜搗鼓一番,細看之下才覺得盒子的雕紋實在是講究。
盒子是花梨木,盒面上是一朵綻放的蓮花,四連橫木,延伸四個角落,每一角都有朵小蓮花。拿在手上,像是看四朵小花相捧。花梨木是上等好木,但同時也堅硬難刻,但這小花的細節都雕琢得毫無瑕疵,更何況底下還是鏤空的,盒面都分了兩層。單單是這盒子,都價值不菲了。
但摔破了一點,喜喜覺得心疼。
就算不能明目張胆地把夜明珠拿去賣,但賣這個盒子應該沒有問題的。她困意全無,趴在床上專心擺弄起這盒子來,搗騰來搗騰去,結果盒子更殘破了。
如果說剛才還能賣二十兩,現在只能賣二兩了。
喜喜惱得把盒子一摔:「睡覺!」
「乓!」
盒子被重摔在地,發出沉悶一聲響,摔得更加碎裂。喜喜下床想去熄燈,從盒子旁邊經過看了一眼,本來視線已經挪開,卻又被吸引回去。她退步回來,蹲在一旁,只見那盒子底部,竟還有一層。她拿起晃了晃,一張手指寬長的字條飄然掉落。
她拾起一看,那字條上的字跡娟秀,可以辨出是個女子所寫。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四月二十日,玉郎守約,一世為友;玉郎毀約,一世為敵!——慶豐十年二月二日,蘭蘭字。」
「慶豐十年……」喜喜掐算了好一會兒,才掐算出年份,足足六十年前呀……
她捧著盒子好一會兒,又翻看了幾遍這盒子,才隱約猜想出點什麼。
六十年前,一個叫蘭蘭的姑娘在二月的時候讓人給情郎捎了個消息,約他四月相見。但是兩人中間應當有所阻礙,因此她把字條藏在夜明珠的盒子里,借送寶為名送去。
結果萬萬沒想到,夜明珠太貴重,中途被妙手空空給偷走了……
喜喜撫額,太爺爺呀,你這次可真的是闖禍啦。
這要是這對情人當年沒見上面,不就彼此怨恨了六十年嗎?那蘭蘭還以為是情郎背棄了她呢。
喜喜盤腿坐在地上看了好一會兒,紙張已經因年歲太久而發黃了,但上面的內容卻恍如昨天。
都六十年了,這對戀人或許都不在世上了吧。
喜喜擰眉,萬一都還在世呢?可卻仍彼此怨恨怎麼辦?
她托腮發獃,可是沒有住處也沒真實姓名,人海茫茫,要去哪裡找他們,化解他們的恩怨?
喜喜嘆氣,太爺爺你真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
早上喜喜還沒有起來,就被門外驚天動地的喊聲吵醒了。她豎起耳朵一聽,又是胖嬸那殺豬一樣的叫聲。
她翻了個身想繼續睡,可不過一會兒就聽見大門被猛敲,像是要將她的門給敲碎了。她急忙起身穿衣去外面瞧看,剛打開一扇門,就見一隻胖手拍來。好在她反應快給閃開了,瞧著門前的龐然大物,立馬滿臉賠笑:「喲,嬸嬸,大清早的您怎麼來了?」
胖嬸喘氣如牛:「雲喜喜,我可真沒看出來,你竟然是這種人。」
喜喜裝作不知問道:「哪種人?」
胖嬸指著她的鼻子氣道:「說一套做一套,背地裡報復人的陰險小人!」
「什麼?」喜喜脊背微有冷汗,該不會是昨晚放耗子的事被她發現了吧。不對呀,胖嬸可不是腦袋瓜子這麼靈光的人。而且她真要發現了,早半夜來碎她的門了,還用等到現在。
胖嬸一把將她揪了出來,幾乎是把她拎到門前,怒指:「看,你乾的好事!」
喜喜瞪大眼看向她的門口,心裡頓時樂開了花。
胖嬸門前滿堆垃圾,都堆了有半門高,猶如垃圾山。
喜喜面露同情:「到底是哪個傢伙做的,竟然這麼沒公德心。」
「雲喜喜!」胖嬸怒吼,「你還不承認是你做的。」
「冤枉啊嬸嬸,我要是有這麼狠的心,就不叫雲喜喜了。街坊鄰居都知道向來只有你欺負我的份,沒有我欺負你的機會,而且如果我真要反擊,完全不用等到現在。」
喜喜一臉委屈可憐,本就是個美人,現在梨花帶雨的更惹人心疼。看得圍觀的眾人議論紛紛,指責胖嬸又欺負人。胖嬸也無證據自覺理虧,重哼一聲,走了。
鬧事的走了,眾人也立刻散開。喜喜看了看四下,現在還早,整條街上沒什麼人。她又往對面屋頂看去,只看見一輪朝陽。
回到屋裡,花梨木盒子已經翻倒,珠子和字條又滾了出來,看周圍痕迹,估計是被她半夜踹了一腳。
喜喜把盒子拿起,把玩著夜明珠,看了許久字條,反覆念著那上面的字: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四月二十日,玉郎守約,一世為友;玉郎毀約,一世為敵!——慶豐十年二月二日,蘭蘭字。」
「一世為敵啊……」喜喜呼出一口氣,手裡捏著字條躺下,「六十年了,誰知道他們還在不在……可萬一在呢……」
如果當年太爺爺沒有偷走這個盒子,說不定世間就多一對神仙眷侶了。可偏偏就這麼巧,所以下回要傳小紙條,千萬不能放貴重的東西。
喜喜躺了一會兒,又將那不過五十來字的字條看了幾回。她緩緩坐起身,自言自語道:「要不……去找找他們?」
腦袋發熱的喜喜打定主意,開始收拾東西,收拾好后,就去了供奉靈牌的小屋,給列祖列宗上香。
「雲家的先祖們,喜喜要出遠門了,你們一定要保佑我平安回來,不然就沒人給你們上香燒錢了。」喜喜特地轉向太爺爺的牌位,持香三拜,「太爺爺,曾孫女出門去給您積攢功德了,來世不要再闖禍啦。」
上完香,喜喜又把一籮筐的紙錢都燒了,這才關好門,將包袱系好在身,從後門離開。
她從小巷子出去,避開熟悉的街坊,往鎮門口走去。中途,她又往左拐,進了一家木雕鋪子。
她進門就看見個白花鬍子的老頭正抱著一根大木頭細究,像是不知道有人進來了。
喜喜蹲在木頭前,伸手在他眼底下晃了晃,老頭才抬起頭來。她笑吟吟道:「老先生,我知道長樂鎮里您的雕刻手藝最好了,想跟您打聽個事。」
被人讚美總是件讓人高興的事,更何況還是一大早的時候。老者說道:「小姑娘問吧。」
喜喜拿出花梨木盒子放在木頭上面:「您幫我瞧瞧這盒子。」
老者還沒拿起,就目露驚異:「這雕刻的功夫可真不簡單呀!」說著拿起細瞧,裡外看了幾遍,時而評語,時而驚嘆,「這花梨木硬得很,所以難雕,但是這手藝卻著實精湛,老朽是看不出出自何人,但可以猜出一二,是南派邵氏的手筆。」
「南派邵氏?」
老者點頭:「邵氏本是一個工匠的姓氏,技藝精湛,風格獨樹一幟,后廣收徒弟,桃李滿天下,漸成一派,逐代相傳。因多居南方,祖師爺又姓邵,因此他們便叫作南派邵氏。」
喜喜恍然:「徒弟很多的話,那就是說八方都有,要想找到是誰雕刻的,很難吧?」
「的確很難,不過南派邵氏中的能手,基本都在玄機閣,去那兒打聽打聽,或許能問出點什麼。而且我瞧這盒子是出自大家之手,想必是定做的,而非寄放鋪子賣的普通東西。不過那兒離這裡啊,也有千里路程。」老者和善地問道,「小姑娘這是要做什麼?」
喜喜笑了笑:「去找個故人。謝謝爺爺。」
「客氣了,可要一路小心啊。」
喜喜心一暖,跟他道別後從店裡出來,繼續往鎮大門走去,快出鎮門,進了一家玉石鋪子。
鋪子掌柜身體偏瘦,留著兩撇小鬍子,正倚在柜子上撥弄算盤,聽見有人進來,立刻看去,見是個背著包袱的姑娘,打量一眼她身上的衣著,微微扯了扯嘴角,譏諷一笑,懶得理會。
喜喜眨眨眼,走到櫃檯前,將夜明珠拿了出來,放在櫃檯上:「掌柜,我要湊盤纏,想便宜賣了它。」
便宜賣?掌柜兩眼立即變得精亮,搓搓手笑臉相迎:「好說、好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