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什麼都有,不差你

第14章 他什麼都有,不差你

第14章他什麼都有,不差你

拉薩作為西藏首府,的確不枉。

它將高原與民族特色展現得淋漓盡致,形成秀麗又不失磅礴的風景。

初初抵達,我不習慣當地氣候,與成天放飛自我天性的小孩兒們。他們交朋友的方式靠嬉鬧打架,誰厲害,誰就是山大王。

期間為了不被逮回去,葉慎尋不敢帶銀行卡與信用卡。原想在濱城取現金備用,孰料葉忻像有先見之明,提前安排了人監控葉慎尋的資金狀態。被葉慎尋察覺后,他錢也不敢取,只能拿著沛陽偽造的身份,荷包乾淨地與我坐火車逃出濱城。

火車行程三天時間。

進藏時,我起了輕微的高原反應,好一通折騰。清醒過後特別想吃速食麵,但火車上的食物,價格基本是陸地雙倍,心裡盤算著將來要用到錢的地方,立馬忍了嘴,葉慎尋卻沒概念。

以往速食麵在他眼裡,也能算食物嗎?聽說八塊一碗,他驚訝地捧來兩杯,獻寶似地對我說,「天了程改改,你這麼好養活,真要帶了銀行卡來,那些錢可怎麼造?」

關鍵是,您沒帶啊!擱這兒望梅止渴。

我痛心疾首,一邊吃著「天價」速食麵,一邊調出計算機APP,將我以往剩下的工資和稿費快速分作五份,分別是前三個月的房租及日常開支。還有一個月剩餘,以備不時之需。

那廝看看計算機上的數字,徹底沉默了。好半晌,終於忍不住擔憂神色,問,「這些錢……真的可以撐四五個月?」分明就是他一天的消費用量。

看到了吧,生活環境與價值觀,才是兩人能否牽手的關鍵。顯然,當時的葉公子還不明白。

民居房是提前在網上找好的,進了拉薩市區,我兩直奔目的地,卻被告知已被人捷足先登。還沒在居住上受挫過的男子,身心疲憊,撐不住了,用座機給沛陽打電話,要他借錢給自己,先買幢小房子。

沛陽可等到翻身做主人的時候了,哼哼唧唧道:「先生可是連我的賬戶都監控了喲。您考慮清楚喲。我要是突然動了大筆資金您可就跑不掉了喲。」這落井下石,聽得葉慎尋好想飛回去踹他兩腳,「看把你給橫的!」

無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於是,當日脫口而出那句:「你要去哪裡?我奉陪到底。」成為葉長公子人生中三大後悔事件之首。

唉,我就這麼沒魅力,心塞。

所幸,接待我們的房東常年在外做生意,對漢人特別友好,見我兩實在沒地方去,想了想說,「我那邊有個小院子了,很久沒人住了,環境不好的了,不過打掃打掃還是可以的了,看你們要不要了。」

葉慎尋被連串的「了」繞暈,只想找個地方趕緊躺下,大手一揮,「行。」連租金都沒問,我突然也開始擔憂,我兩會不會餓死在這高山冷水地……

起初沒找到工作的一個月,我還能靠寫字為生,小心翼翼將稿費存下來,標明葉慎尋專用。

因為在他心裡,來這兒壓根不是避世,是旅遊來的,所以看見什麼新鮮玩意都要隨手帶回來一兩件。直到有天,他又帶了一隻民族風情的簪子回來,我忍不住了,跟個怨婦似地和他爭論,「沒用的東西別再買啦!」

「好歹你也找找菜市場有沒有下苦力的地方啊!」

「再不濟你那麼孔武有力還可以去殺豬啊……」

有那麼幾秒,我感覺葉慎尋被我數落得太陽穴都顫了顫,面臨崩潰邊緣,再差一步就丟下我甩手走人。沒料,最後竟是他帶回來兩份靠譜工作。

工作正是他經常逛的地攤老闆介紹的,在當地一間小學里教英文與漢字,試用期薪水不高,轉正後倒是勉強。兩個人加起來,我再寫點稿子,應該餓不死。

至此,我兩這慌慌張張一趟,才算正式有了方向。

濱城那頭,葉慎尋一走,將慎周完全丟給周印,簡直與葉舜山罵的不差分毫。

「對著外間人模人樣,對著朋友,卻人模狗樣癩皮膏藥。」

魏氏連得了幾分好,魏光陰在集團的地位完全奠定,修身養性后開始主動攻擊,勢如破竹,惹得濱城流言再起。說葉家公子連著被搶了幾隻煮熟的鴨子,還能不得抑鬱症?乾脆去國外療養,眼不見心不煩。

慎周被根基牢固的魏氏盯著,又被有心的解綾暗地裡箍著,周印一時分身乏術,卻又哪裡是個肯就範的角色?他下手不比葉慎尋軟,乾脆給解家的子公司找了點麻煩。

在解綾的帶領下,解氏亦效仿慎周,建立了一間投資公司。

公司借著當今大火的網路平台預熱,在上邊進行宣傳活動,順帶開通了眾籌頁面,每人每次投一分,最後將進行抽獎,抽取三人獲得價值十萬現金,噱頭十足。

原本活動開展好好的,突然有天引來檢查小組,將整個團隊都帶走調查,被控非法集資。

「每人一分的數額並不大,並且是以獎品形式募集……有點兒牽強了吧?」

辦公室內,盛杉盤著腿,一邊吃冰激凌一邊問。

「無論數額多少,眾籌返現金就是私募。沒有資質,就是非法集資。」只要有心,條條款款都能硬扣上去。

桌子背後,周印摘了眼鏡,還想同盛杉解釋,畢竟她以後還要接管盛家,不料盛杉卻專心致志地將一桶雪糕吃得見底,彷彿覺得有他在,自己不用應付這些勾心鬥角。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信任,叫周印特別受用,負載的心即刻清清涼涼。

沒多久,內線接近,說解綾求見。

慎周天台有個四四方方的玻璃房子,外間種滿了花草,是喝茶休養的好地方,與周印曾帶她去的地兒七八分像。解綾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腳,才有勇氣踏進去,疏離地喚一聲,「周總。」

對她,周印自是有愧疚,否則不會心知解綾在裡頭攪渾水,也遲遲沒動作。若非葉慎尋一走,流言四起形勢緊張,他也不會出手。

兩人不談過去,也不談風雲,靜靜坐了半小時。期間,他親手為她泡了壺茶,正是當年的茶葉與手法。解綾喝一口,突然丟盔卸甲,晶瑩在眼眶裡轉了又轉。

「前幾日有人送了我一份見面禮……」邊說,邊從袋子里摸出某樣東西。入眼,正是赫赫的銀色小U盤。

不用猜,周印也知裡邊是什麼。當年的帳,他還沒找解家人算,對方卻自動送上門來,男子當即面色不悅。

孰料,銀色U盤只在桌面停了十幾秒,便被解綾推到他眼前,「裡面的的內容對我毫無作用,想來,還是放在周總這裡比較好。」對面人倒驚了一驚。

解冉這張牌的確夠好,但不適合解綾。她曾經說過,自己天生與解冉是不同的人,現今,她依舊這樣覺得。

對周印,她是有滿腔的情愫沉沉蕩蕩,也嘗試過愛而不得的味道,還被當眾毀婚,可在愛情這件事上,她還保留著應有的驕傲。不威脅,不祈求。乞討的東西,即便得來,也不是最初想要的模樣。

更何況,她的最終目的,是讓解明棟為辜負了自己的母親而付出代價,那麼周印這個人,只宜為友,不宜為敵。解冉,到底還是輕看了她。

片刻,周印受了解綾的好意,將銀色物件納進手中,出聲的口氣亦在不知覺間緩和了,「我記得你喜歡這茶,剛好剩半罐子,帶走吧。」

「可以嗎?有人不會吃醋吧。」她忍住心間翻騰的苦澀,卻見他笑了笑,目光篤定,「不會。」

「你就這麼肯定?」

回答迅速。

「她是我的選擇。」

那個女孩是他的選擇。所以,不會錯。

聞言,解綾鼻間酸澀更甚。好可惜,她不是他的選擇。

待解綾一走,周印卻沒離開,悠悠對著天台的另扇門喚,「出來吧。」盛杉完全沒了在他人面前的風光,此刻就跟偷吃被抓的小孩,摸摸耳朵跳出。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在這兒的?」

「現在。」

「現在?!我還以為……」

男子微一抿唇,眼畔笑意不減,「猜你應該不放心我兩單獨相處,想方設法也要跟上來,就試探一下。」那不是比直接發現她還丟臉……盛杉面紅更甚,乾脆抓起他的胳膊咬一口。

「周印,你非娶了我不可!」

他已習慣她的主動,並不吃驚,「為什麼?」

女孩想半天,倒無任何理由,剛剛那句只憑心意脫口而出,沒想一旁默然的他,卻幫忙補齊,脫口即是半陣春風。

「因為,我喜歡你。」

只喜歡,你。

拉薩周遭都是雪山,導致晝夜溫差特別大。

我白天上課,晚上就縮回小屋寫字,來這兒兩個月,竟還沒去過布達拉。葉慎尋看不慣我這麼緊巴巴過日子,第一個月工資剛到手,就拉著我去逛了幾圈。

雖然在斯里蘭卡見過規模不輸的宗教寺廟,可真見這舉世聞名的布達拉宮,巍峨地立在群山之巔,俯瞰眾人渺小,誦經聲遠遠傳來,內心還是忍不住激蕩嚮往,連忙構思出一個小說情節。

「男女主角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男主心傷不已,放棄一切跑來寺廟出家。女主得知后大老遠追來,答應以身相嫁。兩人在佛前立下誓言,男主的家人卻在關鍵時刻趕來,告知真相:你們不能在一起!因為,你們是親生兄妹啊!接著,女主哭倒在男主面前,現在你明白,我當初為何拒絕……」

葉慎尋斜睨我一眼,打斷,「程改改,知道你為什麼紅不了嗎?」

太棒了,終於有人替我解答這迷之難題,「為什麼?!」

「因為你寫的男主都太渣。」

起初,我沒懂,葉慎尋則像個窺破全局的老者,壓低聲音道:「女主明明知道自己是男主的妹妹,卻還義無反顧跑來寺廟找他,說明已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而男主已經在佛前發過誓,此生非她不娶,好歹算半個出家人,出家人怎麼能打誑語?說要娶她,就要娶她!」

「……可他們是親兄妹啊!」

「可他們相愛啊。」

「可這段愛情不被世人祝福啊!」

「為什麼要在意別人的眼光?世間不被祝福的情侶那麼多,多一對算什麼?」

「……」

看我一臉有話要說,卻辯不過,葉慎尋循循善誘。

「程小姐,你知道嗎?繞地球一圈是四萬公里。兩個不同的人要在地球上相遇,興許要走很多個四萬公里。運氣差點,就算到了拐角也碰不上,更何況相遇,相知,到相愛。人生已經這麼艱難,那些還能活在夢裡的人,就別去叫醒。」

須臾,我聯想到自己。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對葉慎尋而言,我就是他目前想要維護的夢境。在竭儘可能下,他會保全這個夢不被破壞。但到了必要時候,他又會成為那個,親自叫醒我的人。

正午的山巔熱氣騰騰,到了傍晚就寒氣襲人。我抵抗力差,回家便發了燒,渾身發冷。

小院子設施不齊全,根本沒有安裝空調的可能性。再說,空調在這兒不實用,還貴,只能靠被子取暖。葉慎尋守著我吃完葯,讓我躺下休息,我卻因為冷,翻來覆去不安寧。

我兩原在兩間屋子,劃分了楚河漢界。到八九點,天色完全暗下時,一個碩大的影子摸黑進了我的屋。我被燒得視線模糊,卻還不忘尖叫求救,被人一把捂住嘴和鼻腔,「是我。」一把低醇熟悉的嗓。

他摸了摸我額頭上的冷汗和冰涼手掌,然後一聲不響開始脫外套。

見狀,我借著僅有力氣惶惶往後退,「葉慎尋,你想沒想過,你這樣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男子動作並未停頓,順利脫掉外衣后,大剌剌跳上我的床,居高臨下看著我說:「我想過,就像現在這樣,我為刀俎,你為魚肉。」旋即還刻意猥瑣地搓了搓手,簡直色情狂,「來吧寶貝兒,今天就試試你的腎好不好用。」

靠!

我條件反射伸出腳,想踹他下床。可我是病人,葉慎尋又是練家子,下盤極穩,結果我不但沒踹走他,反叫他輕鬆逮著我的小腿往旁邊扯了扯,找到最合適的位置順利躺下。

毫不誇張,他一來,我的小床猛地沉了幾下。我還沒來得及吐槽,便被納入一個溫暖懷抱。這個懷抱的主人,此刻正兩手兩腳地將我束縛。

不是沒擁抱過。

很久以前,還在Q大時,葉慎尋隔三差五就找到學校來索抱,美其名曰要取代魏光陰的氣息。但是,有些人的氣息駐紮在心裡,哪那麼容易取代呢?後來,我兩就決裂了。如今,我卧病在床,他單純想為我取暖,對我自然是沒那心思。可我總不能習慣,他懷裡獨特又烈性的煙草味道。那味道跟罌粟沒差別,吸久了,會上癮,只好左閃右避。

「姓葉的,你再不走,我就報警!」

「行,你抱緊,千萬別掉下去。」勢將潑皮無賴進行到底。

我動作更大,跟小狗似地拱,他終於不耐煩,「別動!」

身前人將我的臉推開巴掌大的距離,嚴肅威脅:「生病還不老實,當心真辦了你。」黑暗中,只見滾圓曜石似地眼珠,定了再定。

我倒抽口氣,琢磨了幾番,覺得他禽獸起來的可能性確實比較大,乾脆狠心一下,反客為主,故意吧砸了幾下嘴,再舔舔唇做噁心狀湊上去,「隨便,你來。」

果然,葉慎尋恨恨瞪著我,考慮半天,還真下不去嘴,只好將我腦袋死命地往他胸口摁,「死丫頭,你等著!不是不報,時機未到。」

時機?敢情他為此還擬了個計劃表?!

我忍不住悶笑,因此轉移了注意力,連身體的不舒服都解了許多,不一會兒就睡著。而那晚月光清幽下,有人的心,如外邊千山上暮著的雪,悄悄化了,又化。

那夜以後,葉慎尋開始有事沒事跑我這兒蹭床睡。

要麼說他那間屋的床柱子不夠有力,要不就是怕我半夜生病,最後演化成他怕自己半夜生病。至今還沒趕他走,我也是好脾氣。

就這麼拖拖拉拉過了好幾個月,學校那邊漸漸熟悉起來。班級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小鬼,令人頭疼極了。於是我向他吐槽,「如果以後非得生孩子,頂多生一個。若生上兩個,都這麼皮,打起架來,我該幫誰?」

葉慎尋認為我的邏輯簡直匪夷所思。

「合著你還要去幫忙?」

「哦、不,」我趕緊澄清,「我的意思是,萬一生兩孩子打起來,我不知該心疼誰。」

夕陽西下,立在摩肩擦踵的遊客中央,葉慎尋停下腳步,沉吟半晌,「這有什麼好糾結?直接抽打贏的那個啊。兄弟都下狠手,還不該教訓?」

……想想有點道理,看來他以後會成為是非分明的父親。

不知不覺,春節快到。

沒有濱城濕冷的空氣提醒,我尚未發覺。直到西藏這邊遊客越來越多,個個歡天喜地說要買禮物,回家過年時給小孩子,我才意識到,輾轉一年冬。

許多旅客是開車進藏的,路上準備了許多報紙雜誌做消遣物。有人在我們小院門口歇過腳,留下一報紙的花生殼兒。我的稜角彷彿被這裡過於平靜的生活給磨沒了,當下也未損人,只嘆口氣,伸手整理,卻不期然被上面出現的一張輪廓驚到。

「日前,魏氏集團執行官在談判時突然暈倒,已緊急就醫……」

魏光陰生病了?

等意識過腦,才察覺心口縮了縮。彷彿有股濁氣堵在身體中,怎麼也散不去,乃至於晚上吃飯時,我都心不在焉。

「今兒回來,隔壁大娘送了一疊土豆包子和半壺松茸高湯,說謝謝你這小卓瑪教她家孩子畫畫。」末了,我碗里多出塊金黃色小食,葉慎尋像獎勵般地沖我努努嘴,表情頗為自豪,「沒看出來啊程改改,你這琴棋書畫四絕五藝的,差不了多少了吧?」

他難得誇我,以往這時,我恨不得胸脯挺得比天高。卻沒想,我出口卻是:「葉公子,你真不打算回濱城了嗎?」語氣試探。

對面人一愣,閉了閉眼妥協道,「好吧,我再也不來搶你的床。」意思是,你別趕我走。

頃刻,我莫名心酸。

感情的事與瞎子摸象有何區別?手中只有先入為主的那頭象,別人再好,你看不到。而這頭象再不好,你也看不到。

見我遲遲不回應,葉慎尋臉色幾變,擺了筷抑揚頓挫道,「怎麼?你想回去了?當初是誰鬧著與世隔絕,現在終於發現隱世也有不好的地方?那些想見的人,都見不到。」

猝不及防被戳中心事,我不知如何作答,端碗準備去舀米飯,卻被他從後邊扣了手。高大身量唰地站起,立於橫樑和地面之間,眼神與空間一樣逼仄。

「程改改,」那人遲疑了一下,叫我。

門外大半個山腰的白,悉數印在男子鋒利如刀的面龐。良久,他聲音壓低,柔腸百轉,「如今他魏光陰,什麼都有,根本不差你。如今的我卻什麼都沒有,除了……你。」

後來,當往事皚皚,程改改卻無法忘記這個男人,曾小心翼翼對她說過的這一句。

為這一句,她躍躍欲試想再踏進漩渦的腳,徹底收回去。因為她比誰都理解,什麼叫漂泊無依。就算,她無法跟著葉慎尋錦衣美食,更阻止不了接下來的顛沛流離。但至少,在他流離的時刻,有她陪。

濱城最近迎來兩件喜事。

一件是,盛杉和周印這對妖孽終於選擇互相傷害,不再禍害他人。

另一件是,魏氏集團物盡其用,將引進的栽種技術普及到周邊鄉鎮,造福村民,也算葉慎尋當初沒白費心思。儘管錢最終進了別人口袋,他略微心塞,看看手裡的工資條。

一個月兩千多塊到底是什麼鬼?

所以自古,月有陰圓。有人歡喜,也有人愁。

葉慎尋帶著程改改消失,了無音訊,解冉整個得了失心瘋般,每日見到解明棟的第一句話是,「有沒有他的消息?」惹得這以往疼她上天的父親也不厭其煩,「男人是風箏,只能放,不能收,尤其像他這樣的男人。事到如今,你為何還不明白?!」

明白?她要明白什麼?她有何過錯?錯的人是他們!

最初,葉慎尋飛到巴黎向她求婚,她不過一時任性拒絕。程改改這賤人,卻趁虛而入,不知使了什麼妖媚法子,迷得他暈頭轉向,連慎周和葉氏都不要了!

本想毀了她引以為傲的冰清玉潔,盛杉卻橫出來替她擋難!

後來,她低下氣焰,同解綾假意交好,想借對方的手,往她在意的人身上捅一刀。可解綾不知在想什麼,居然將U盤給了周印!

為什麼,全世界都跑來和她作對?她不能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濱城的節日氣息漸濃。

春節前夕,劉大壯已經在他爸的公司轉正,擔任銷售經理一職。為了出去見客人不丟臉,他以新年禮物為名,哄得劉柄答應給他換輛新車,導致他無論見到誰都喜滋滋。

但想到程改改,他總有些遺憾,這輛新車上坐的第一個女孩兒,不會是她了。

以往他每次撈到什麼好東西,程改改都最先嘗甜頭。結果這魂淡倒好,乾脆學人私奔,濱城所有的一切,都如身後事般悉數扔掉。真特么狠。幸虧,還有個好淑女肯接納他隨時的人來瘋。

好淑女家巷口,劉大壯百無聊賴坐在車裡等待,他答應在她生日事後,陪她去一次遊樂園。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車窗,漫不經心抬頭,卻不是好淑女,而是個穿黑衣的陌生男子。

青年降下窗戶,「有什麼事?」

對方訓練有素,「請問是劉維先生嗎?」

「我是。」

「您好,我家小姐有請。」

城市那頭,葉慎星正在陪盛杉試禮服。

臨行前,葉慎尋慎重地將這個寶貝弟弟,交給唯一信得過的周印。

「多久回來?」

被問及歸期,男子略一默,洞穿全局般微微笑起來,「那丫頭,新鮮勁兒不出半年。」不過陪她好山好水地散散心罷。周印心中有了數,「那就是,三月?是個辦喜事的季節。」

聞言,葉慎尋挑眉,心情大好揶揄:「喲,敢情還真給你修成了正果?盛家那邊怎麼說?」

「雖沒明著答應,可看她整日在我身邊轉悠卻不明令禁止阻止,已經算表態。至於我爸,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還等什麼?不如趁我們走之前把婚禮辦了,也算了了程改改心愿。」

周印拍拍他的肩膀,「不急,反正你在外邊肯定不習慣。到時改改若還沒改變主意,至少給了你拉她回來的理由。」

果然好基友,滿滿都是套路。

而完全不知大哥與程改改私奔的葉慎星,此時正扁著嘴,對盛杉的禮服指指點點,這不好看那不好看,氣得盛杉不試了,「小子,我又不嫁給你!」

葉慎星同學手一攤,「我也並不想娶你啊,只有周哥哥口味才那麼重,我還得等我家橙橙呢。」

盛杉冷笑,你等程改改,不是口味更重?!

不過這挨千刀的,跑哪兒去了也沒個交代,屆時伴娘怎麼辦?

畢竟,她未曾想過,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時刻。站在身邊的人,不是張牙舞爪的她。

「喂,小傢伙,幫你橙橙挑件禮服,萬一她滾回來了呢?」

在我和葉慎尋任職的那所小學里,有個奇怪的小女孩。

她總在每周五出現,默默蹲在牆角聽我講幾節課,然後默默跑開。有次葉慎尋來教室等我,兩人差點撞上,小姑娘眼神瑟縮,怕見生人似地,逃得飛快。

中國何處都有八卦市民,打聽下,才知她原來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青豆。是孤兒,住在拉薩唯一的收容所里。父親有暴力傾向,屢教不改,母親受不了離家出走,她父親最終喝死在街邊。因為雙方家庭的經濟狀況都差,便將幾歲的青豆送去了收容所。可這姑娘不知是不是見多了血腥畫面,懼怕生人,更不愛與誰交流,漸漸患上閱讀障礙,只能靠聽。

見到她,彷彿見到十歲的自己。若非魏光陰出現,興許我的人生,也如此蒼白無異,當下便泛起憐憫之心。

「既然同病相憐,幹嘛不收養?」

睡覺前,葉慎尋一邊輕車熟路地燒水,一邊問。

我坐在床頭晃著小腿沉吟,「我想過,但怕以我兩現在的工資,養不活。」他倒看得通透,「廣廈千間,夜眠不過六尺。家財萬貫,日食不過三餐。她一個小姑娘的嘴,能有多大?至於眠,我那間房完全可以讓出。」

是啊是啊,這樣就順理成章賴我房間不走了,好個張良計。

可縱使知道是張良計,我也不忍心將這樣一顆青豆,放在浩瀚卻冷漠的人群中。

為青豆辦手續當日,需要在家庭關係欄上標明身份。究竟是以慈善之名資助,還是以父母身份收養。

我不知如何抉擇,詢問工作人員,「普通人和父母之間的權益有何分別?」葉慎尋睨我一眼,「簡而言之,普通人只能定時定點來看望,送點錢和東西什麼的,沒必須關係。」

「父母呢?」

「父母有財產繼承權。意味著她如果叫我爸爸,以後我所有的動產與不動產都能名正言順過給她。」

語罷,我不淡定了,悠悠轉頭,深情地對著葉慎尋說了兩個字,「爸爸……」

「噗。」

工作人員當時就噴了,卻礙於在崗位上必須忍笑。

見當事人沒反應,我還不死心,非惹得他面如黑炭才罷休,「為什麼不回應?難道叫爸爸不好聽嗎?爸比呢?」男子怒極生笑,微微抬起一隻胳膊揉亂我的發。扯唇揚眉,俊朗無雙。

「叫老公,也有。」

……

自從有了青豆,我再和別人說我兩並非夫妻關係,已經沒人相信。

關鍵是,我已經無法再否認,自己竟開始習慣與他粗茶淡飯、晨出暮歸的生活。

除夕那日,我帶青豆去參加當地小孩子的慶祝活動,要她多接觸人群。

活動在小寺廟裡有午飯吃,葉慎尋看她漸漸大了膽兒,趁機將我拉走,穿過熙攘擁擠的宏偉宮殿,抵達人煙罕至的小巷,循著巷子找酒肆。

酒老闆是個本土老人,因緣際會與葉慎尋成為了忘年交,說好在假日里送他一壇好酒。許久沒蘸到葷氣的我兩,剛捧到酒罈,便像久旱逢甘霖的難民,為了這壇好酒大打出手。

他的身手很好,可我耍賴厲害啊!

爭執了好一會兒,卻不小心砸碎罈子,院里霎時香氣撲鼻。

葉慎尋恨鐵不成鋼地剜我一眼,立馬蹲下身去,紆尊降貴收拾現場。我樂得清閑,蹲在石檐上深深嗅酒香,忽聽得短促的「嘶」一聲,定眼,發現男子的手好像無意間被碎片划傷。

視線里的人微微蹙眉,再展開,最終沒甚事地用指腹推了幾下,繼續收拾被弄亂的現場。

於是,我明明酒沒入口,卻恍惚在青天白日下醉了,眼淚猝不及防,偷偷淌下。

他原是睥睨眾人的紳公貴子,卻為了我衝動間的一個念頭,陪我逃到這裡,過著惶惶不知終點的日子,從未埋怨。而我,除了拿千瘡百孔的一顆心去回饋,自知再無所能。

那日回程的路上,我以為,葉慎尋不曾發現我波動的情緒。未料,路過宮殿時,他忽然在吵嚷的人群中停住腳步,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張紙,往我懷裡一塞。

定睛一看,是張保險單。被保人是他,受益人,卻赫赫寫著我的名。

男子的表情,彷彿捧了整個宇宙奉上,還得意地揚揚食指上的小傷口說:「不過流點兒血,怕什麼?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擔心下半輩子怎麼過活。要麼,我人回來。要麼,錢回來。要麼,人帶著錢一起回來。」

絲毫不考慮保險公司多麼心塞,卻成功博得我思緒澎湃。

「那你的意思是,你活著就是台印鈔機,死了也會變成一堆人民幣?」

他點點頭,不假思索,「對,所以,」咳嗽了一聲。

「程改改,嫁給我吧。」

我受寵若驚。

尼瑪!

告白讓我受到驚嚇,連求婚也這樣不像樣嗎?沒有鑽戒,潔白的哈達至少來一條吧?保險單算什麼玩意!我欲控訴,卻見葉慎尋用鷹隼般地眼鎖著我,等我回答。

良久,我不好意思絞著手。

「我做你媽……不合適吧?」

本以為我欲蓋彌彰慣用的伎倆,會令他不高興。沒想這魂淡居然抖著肩膀笑了起來,語氣相當狂妄:「還真以為,無論別人說什麼,你都不可能露出小女兒家的嬌態。看樣子,不盡然嘛。」

他逗我的!他果然逗我的!!

還好我沒有上當!

若非我剛剛拚死摁住了那句「好」,現在,我已經反身為奴,徹底淪為葉慎尋嘲諷的對象。

可是為何,竟有絲憤怒,和失望?

見我不想再與他搭話,葉慎尋從過往攤販手裡買下一串格桑花環,冷不丁套在我頭上,鬼使神差一句,「小傻子」我被他清清透透的聲音叫得心尖一動,竟沒有拒絕頭頂多出的那串花環。

不遠處,正是香火鼎盛的布達拉宮,經殿里有誦聲傳來,香霧氣息隱隱。葉慎尋拉著我,與其他平凡世人一起,在山腳磕長頭。聽說,只要心誠意赤,就能修得來世再相遇。

高山反射的雪光,照拂著我身旁男子安靜匍匐的模樣。

彷彿朝夕間,我與他真能一起,兩鬢蒼蒼。

周末。

在葉慎尋「不經意」的提醒下,我終於想起,已經很久未登錄郵箱。

原本我兩正進行石頭剪刀布的世紀對決,青豆做裁判,誰輸誰做飯。沒料我輸得難堪,趕緊耍賴,抱著電腦以賺錢為由,風馳電掣鑽進了房間。葉慎尋無可奈何捲起衣袖,邊去廚房邊指著我的背影對青豆說,「別學你姐的壞習慣。」

青豆依舊不怎麼開口說話,卻已經學會怎麼淺淺偷笑。

房間里,我抱著筆記本端坐在床,悠悠記起密碼,郵箱彈開,嘀嘀嘀好多封信件提示,盛杉首當其衝,接下來便是劉大壯與一些莫名其妙的垃圾信息。

劉大壯率先批判了我的沒良心,然後將新車照片作為附件發給我看,說副駕駛的位置永遠給我留著,「別只顧著坐在葉慎尋的瑪莎拉蒂上笑,趕緊回到我的奧迪里哭哭吧。」

這絕對是奧迪被黑得最慘的一次,卻逗笑了我。

最後,劉大壯問地址,說如果近的話,興許春節抽時間過來自駕游。我偏著腦袋想了好半天,終是沒忍住透露:我在拉薩,感謝想念,記得每天再想我多一點。

發送完畢,在屏幕前樂得如沐春風。

忽然,這陣春風在我點開盛杉發來的郵件時,被硬生生攔截,化為尖利的吶喊。

「葉、慎、尋!」

「怎麼?」

廚房裡的人聞聲,從小窗戶那兒偏頭瞧我,卻聽得我直上雲霄一句質問,「盛杉要和周印結婚了,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郵箱是你的,我以為你知道,怪我囖?」

男子佯裝無辜,退身回廚房的途中,嘴角笑意融融,心想哪裡是小傻子?整個24K純傻。

正如周印所料,得知盛杉要結婚,我馬不停蹄地開始盤算著,何時回濱。因為我曾與盛杉互相發誓,要做彼此的伴娘,見證對方得償所願的時刻。

啟程前晚,我問青豆要不要跟自己去一個到處是高樓的地方。

青豆惴惴不安,「那裡的人,和哥哥姐姐一樣好嗎?」我微感動,又心酸,「那裡的人,比哥哥姐姐還要好。」就算不好,我也打定了主意,這輩子都要照顧這影子樣的女孩。

我和葉慎尋兩人的行李不多,我自己的很快收拾完畢。想起葉慎尋這公子哥兒,被人伺候慣了,即便在拉薩住了四五個月,卻還是不會將衣裳疊豆腐塊。當即大發慈悲想,幫個忙。

說起來,我的房間在院頭,葉慎尋在尾,我卻從沒光顧過他的領地,總覺得過於私密。可那日,在他半真半假向我求婚後,我們之間連最後的僵硬似乎也被戳破。於是這短短二十幾步路程,我走得輕鬆。近了,卻聽見屋裡的人似乎正與誰通電話。

「嗯,特區政府已經鬆了口,答應與葉氏合作建設國道休息點。你先擬份合約給我過目,其他硬性要求等我回濱城再做修改……」頃刻,我悠然的步伐重如泰山。

與此同時,葉慎尋回身,見窗邊倒影,心想不好,拔腿追出去,恰巧逮到我飛一般往門口逃的身影。

他從斜角單刀殺來,攔住我的去路,被我大力氣推開。

「騙子!你滾!」表情明火執仗。

葉慎尋堪堪站穩,又整個閃身去擋,自知有錯,立馬放低姿態道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有些事情瞞著你,是我不對,但你也得為我想想啊?為了拿回你娘的骨灰,葉氏花大價錢引進的種植技術被賤賣,無疑是從集團身上挖了個大窟窿,至今血流不止。這整件事我開的頭,玩勞什子烽火戲諸侯,臨到承擔責任彌補的時候,我真能甩手?」

沒錯,在得知目的地是西藏后,葉慎尋便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更大的計劃,那就是拿下特區陸路的公共設施建設權。

這利國利民的項目,盈利姑且不談,對葉氏而言,更是名垂千古的機會。這樣,自己曾做過的荒唐事,總算可以彌補。所以剛來,他整日出去「閑逛」,引起我的不滿,其實是去班子里見人、喝茶。連我兩的工作,也是這邊特意安排下來,掩人耳目。可他瞞得小心,走得穩當,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對峙良久,我的表情越漸哀莫,思考好半天才啟唇。

「葉公子,你總是能將不堪入耳的行為說得如此好聽,有時我真分不清,你對我,究竟真心,還是假意?三年前,你為了韓國工廠的項目利用我,我原諒了你,還不計前嫌救你性命。三年後,看你為我奔走,替我擋風,拋棄一切隨我天涯海角,我真的以為……我可以再相信你。」

「你不能這樣武斷。」

看我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葉慎尋瞳孔閃過驚慌,箍住我的肩膀。

「我雖並非打定主意要隨你來避世,但長久以來我的改變,你就真沒丁點發現?!換做從前,我哪肯在這樣的屋子睡上半天?你掰著指頭算算,為了幫你疏解情緒,我多少次被你罵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葉慎尋說的實話,震怒中的我卻無心聽取,微用力掙開鉗制,睫毛輕顫,「所以我願意!」

「什麼?」

「那天在布達拉宮前,你問我願不願嫁,我心裡的回答是,我願意!」

話落,男子大震,表情一時不知該驚該喜。

「以前盛杉對我講,感情就像參加賭局,男和女一起下注,賭最後分開還是相聚。曾經,為了魏光陰,我賭過一次,輸了。後來,我心灰意冷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人能令我心甘情願。」

「但是葉慎尋,你又出現了。你為我付出的一切,都讓我無法不看在眼底。所以我表面抗拒,內心卻可恥地動搖著。後來,你贈我保單,說無論生死都要保證我的人生安逸。那時候,我心裡只有一個聲音……」

「我願意。」

「可是,」

話到最後,我聲音顫了,眼一閉。

「我欣喜若狂。而你,步步為營。」

突然,葉慎尋的雙肘,也失了力氣。

好像有什麼從開始就錯了。

是什麼?

大概,是他太過自信,將全世界都看作鼓掌間的棋子,任他殺、任他予,包括程改改。他不允許事情超出自己的預料之外,所以面對任何人,都給自己留著退路。

可在愛情里,退路,意味著投入不夠徹底。

就像我方才所言,我跟個白痴似地,為了他成倍增長的寵愛歡天喜地。而他卻始終像個局外人,冷眼瞧著我的悲,我的喜,默默算計下一步棋。

「對不起,我可能,無法再與你回去。」

落下陳詞,我拔腿轉身,背脊顫抖的弧度堪稱地動山搖。

盛杉與周印的婚禮定在三月末。

為詔告世人,二月底舉行了盛大的訂婚儀式,一向不愛於人前露臉的魏光陰也到場祝賀。

場外衣香鬢影,青年卻像個天生的注視者,立在三樓房間。

盛杉推門而入時,瞥見站在暗簾后的人正自飲。他眉間化不開的愁,也像手中一杯又一杯的酒,在日日夜夜間晃動,灑不出去,只能入口。

「婚禮過程實在繁瑣,忙得暈頭轉向都忘了問,上次怎麼回事?」

魏光陰不甚在意扯了扯唇,「小事。」

「那就好。別太拼,身體重要。」語畢,要他自便,出門招呼其他客人。

臨到門口,恍惚有人輕問,「她怎麼樣?」

盛杉停腳,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只好答,「似乎不錯。」

「嗯。」

青年沉吟,算是收到。清瘦寂冷的模樣,彷彿淡淡一縷魂。

終究他是揚路塵,她是濁水泥。浮沉各異勢,再無會合的機會了。

顧圓圓在網上受了程改改的委託,要她帶著訂婚禮物前來會場,卻因入口太多,弄不清方向,大大咧咧的姑娘眼也未抬,隨手抓住一過路者衣裳,「誒,主會場哪兒進去啊?」

何淵回頭,黑髮黑眸,目光定定地,將她當作不禮貌的小姑娘瞧,卻還是出於紳士風度為她指路,指節修長,「左邊直走。」話落,卻忽聽得一句高昂,「是……你?」

他本欲離開,那姑娘的雙頰忽然爬上紅暈,眼光水一樣地盪,惹得何淵莫名其妙。

「對,是我。」

如命運之錘,一字定音。

那廂,剛應付完客人的盛杉忙裡偷閒,躲在角落把玩手機。沒料剛解鎖,葉慎尋的簡訊啪一下彈出屏幕,是張去拉薩的機票,末尾還寫了四個字——

江湖救急。

爭吵夜后,葉慎尋搖身一變,成為家裡最受詬病的角色。

當然,在我眼中,他已經不算這家中一員。

每當青豆問,「哥哥不吃早飯嗎?」我連眼神都不願施捨,語氣懶懶,「這點米我們兩都不夠吃,哪顧得了老狐狸?」諷刺他陰險狡詐。

進入反省階段的葉公子大氣不敢出,生怕哪兒行差踏錯,又是一陣天翻地覆。孫子兵法說了,以靜制動,他琢磨著,自己只需等盛杉來救駕,到時逼上梁山,還怕我不走?

不得不講,葉慎尋的如意算盤打得好,盛杉也很給力,不僅自己出戰,還拉上了救兵,賣萌界達人——葉慎星。而在周印心裡,盛杉與葉慎星都是兩半大不小的孩子,不放心,於是處理好了手中急事,也跟著來了一趟。

聽說能見到大哥與我,剛入拉薩市區,葉慎星便拉著盛杉等人疾步朝小院兒方向來,連街邊的稀奇玩意都沒興趣看,也不知真為了葉慎尋,還是他的「未婚妻」……本仙女。

這廂,尚不知命運軌跡即將發生變化的我,還興匆匆給給青豆換新衣裳,再順著小道送她去上學。葉慎尋原想同行,卻被我凌厲的眼神喝止,當即不言不語縮回房間,暗自神傷去了。

拉薩的清晨,充滿陽光和香霧的味道。

我特別喜歡通往學校的一條羊腸小道,鋪陳的青石頭,很像徽州那道平安坎。據說跨過那道坎,這輩子都會無憂,我曾與葉慎尋一同走過,看來不靈。

想到那滿肚花花腸子的魂淡,我氣不打一處來,領著青豆的步伐不自覺加快。

行至中間,忽聽青豆一聲破了音的叫喚,「姐姐!」

須臾,我察覺手中有股蠻力在往相反的地方使,回頭,便見幾個黝黑青年,抱了青豆就要跑。

在濱城,發生過許多關於小孩的駭人聽聞,我一個意識過腦,沒多加思考,拔腿追出,一路喊救,期望周邊有誰能求助,無奈這兒居住的大多是本地人,對漢語一知半解。

追逐約莫進行了幾分鐘,眼看要重新回到市區大道,其中抱青豆的青年慌了,當機立斷將孩子往地上一摔,回身從腰間摸出什麼銀色器物,朝狂追而來的我狠狠刺過。

「姐姐?!」

「橙橙?!」

「改改?!」

同一時刻,三道喊聲重合。

我不知聽見的是哪一道,閃了閃神,再反應過來,只感覺縮進一個充滿橘子香味的懷抱。而我被這懷抱鎖住的力度,像誰用生命築成的一道城牆。

忽然,尖銳入肉的聲音,甚至攪動的那麼幾下,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我眼前白光大亮,耳朵嗡嗡作響,直到手心的黏膩涌過一陣又來一陣,才緩緩偏頭,看向那倒在自己肩頭的男孩,顫聲叫。

「慎、慎星?」

此刻場面已大亂,周邊武警出動,追向逃竄的三人。

事情發生太快,盛杉還獃獃立在不遠處,只有周印反應迅速,趕緊放平葉慎星做止血工作,「馬上通知你師兄。」他朝不遠處的盛杉發號施令,神色嚴肅得令人心驚。

我這才漸漸有了知覺,猛蹲下身,撲向渾身是血的葉慎星。

地上的人疼得額冒冷汗,卻始終牢牢緊握我的手,「橙橙、橙橙你……沒事吧?」我趕緊回握,嗓音帶上哭腔,「慎星,你幹嘛這麼傻?!你怎麼這樣傻!」

少年忽然像不覺痛,虛弱的笑容在面上浮了又浮。

「是你……找到了我啊。」

在美國,我最孤單寂寞的時刻,是你的出現,才點燃我星星之火。

在濱城,我最恐懼無助的時刻,是你凄風冷雨、翻山越嶺地,找到了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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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光陰不可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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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什麼都有,不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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