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之旅(2)
第3章死亡之旅(2)
「快看!」韓信突然指著前方的河灘叫了起來。
紀空手抬眼一看,叫聲「怪了」,原來那具屍體竟然被衝到了河灘上。
這兩人都是膽大包天之人,又是光天化日之下,心中倒也絲毫不懼,兩人相視一眼,同聲道:「過去看看。」
到了近前,才發覺這具屍體入水的時間不過幾個時辰,膚色還未完全漂白,身上衣衫碎成絲縷,渾身上下不下三四十處灼傷,看上去異常恐怖,簡直不成人形。
但奇怪的是,這屍體的肚腹平坦,並沒有嗆水過後的腫脹。紀空手沉吟片刻道:「這乃是殺人之後拋屍,唯有如此,才會不顯脹腹現象。」
韓信點了點頭,忽然看到這屍體的手上緊握著一柄長劍,雖然毫不起眼,但劍鋒處亮在陽光之下,泛出一縷青色的光芒。
「哈,這下好了,我一直愁著沒錢置辦上好名刃,這一下送到手上來了。紀少,你說我還能故作清高,義正言辭地說『不要』嗎?」他老大不客氣地掰開這屍體的大手,搶過劍來,捧在手上仔細端詳,口中不住地贊道:「好劍,好劍,只怕連淮陰城裡也找不出第二把了。」
紀空手搖了搖頭,道:「這劍只怕你還真不能要。」
韓信一臉疑惑,道:「紀少你別騙我了,這次就算你說到天上,我也不聽,總而言之,這劍我是要定了。」
紀空手飛起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道:「你可真是個豬腦,看清楚,這可是一件人命案,就算官府不查,他的家人親眷找來,你也怕難脫關係。」他「呸」了一聲,又道,「都是你害的,搞得現在霉運已經附身了,我呸!」
他一口濃痰吐到那屍體的身上,卻見那屍體突然抽搐了一下,嚇得他大叫一聲,轉身欲跑。
韓信捨不得丟下手中的劍,趕忙拉住他道:「紀少,你眼花了不是,這又不是詐屍!」他話還沒說完,卻見一隻大手從地上伸來,抓住了他的腳。
「呀……」這一下可把韓信嚇得三魂去了兩魂,撲通一聲軟癱在地。
「這……位……小……哥……救……我……」那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只是目無神光,滿臉疲累,近乎掙扎地從口中迸出話來。
他的聲音一出,頓時讓紀空手與韓信將離位的魂魄收歸回位,雖然臉上一片煞白,卻已沒有了先前的恐懼。
兩人眼珠一轉,對視一眼,這才由韓信俯過身去,對那人說道:「救你不難,只是酬勞多少,還請說明,否則我們又不傻,何必惹麻煩上身?」
那人神智一醒,頓時感到渾身上下如針刺般劇痛,豆大的汗水滲了一臉,道:「只……要……肯……救……由……你……開……價……」
韓信狐疑地打量了他這一身行頭,神色不屑地罵道:「由我開價?你好大的口氣,憑什麼讓我相信你呀?」
那人痛得齜牙咧嘴,猶豫了一下,方道:「在下……沛……縣……劉邦……」說著人又痛暈了過去。
劉邦此言一出,頓時把紀空手與韓信嚇了一跳,雖然劉邦只是沛縣境內一個小小的亭長,但在江湖上的名氣卻大。儘管紀空手與韓信並非真正的江湖中人,卻多少沾了點邊,倒是聽過他們的老大文虎提過這個名字,慕名已久,可惜未曾謀面,想不到卻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紀少,這人怕是吹牛吧?他莫非故意找了個人的名頭,來誆我們出手救他?」韓信將信將疑,抬頭望向紀空手。
紀空手沉吟半晌,道:「只怕不像,你看,他雖然穿得破爛,但衣衫都是上好的料子,而且他的劍也絕非凡品,應該是大有來頭。」
韓信聽了,不由滿心歡喜,道:「如果他真是劉邦,我們可時來運轉了,你沒聽文老大說嗎,此人家財萬貫,有的是錢,而且與江淮七幫中人都有來往,若是他肯把我們收入門下,我們又何必把無賴這個職業做到老死下場?」
「誰說不是呢?」紀空手有感而發:「這無賴做到我們這份兒上的,也該知足了,可是我們就算風光過一回,倒有九回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真是沒勁!」
「那我們還猶豫什麼,趕快救呀,若是他老人家一命嗚呼,我們豈不是在這裡做了半天白日夢?」韓信關切地看著那人,見他一動不動,渾似沒了氣一般,不由著起急來。
紀空手搖了搖頭:「救當然要救,可是我們還要想一個萬全之策。你想想啊,這劉邦名頭這麼大,聽說身手也好生了得,連他都遭人擺布成這個熊樣,可見他的仇家來頭不小,若是一著不慎,只怕不僅救不了他,還得再搭上你我這兩條小命替他風光陪葬!」
韓信嚇得哆嗦了一下,臉露怯色:「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我生下來長到這麼大,還沒有碰過女人呢,若是就這麼陪葬了,豈不冤枉?」他陪著笑臉道,「要不,我們就當什麼也沒有看見,溜回城去繼續干我們那蠻有前途的職業。」
紀空手狠狠地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栗暴,罵道:「虧你這般沒出息!放著大好的機會來了,此時不搏,更待何時?」他似乎拿定了主意,伸手摸那人的腕脈,感到脈息雖亂,畢竟存在,心頭頓時輕鬆了不少。
韓信聞言,只覺熱血沸騰,狠狠地道:「對呀!豁出去了,我就不信我們一定會輸掉這場生死局!」
兩人猛地伸手擊掌,以示決心,正想著要如何安置這人時,忽聽得沿大河兩岸同時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紀空手臉色一變,驚道:「只怕是麻煩來了。」當下環顧左右,只覺河灘上一片矮小茅草,根本就無法藏身,腳踩泥沙,忽然靈機一動,「韓爺,看來我們只有把他藏到這泥沙裡面了。」
當下兩人手腳並用,忙碌一陣,剛剛將人掩藏好,一標鐵騎已悍然而至。
當先一人,正是蕭何!
蕭何策馬而來,卻看到了兩個少年赤條條地躺在沙地上,神態悠閑,似乎正在欣賞天邊的一抹紅霞,不由心中一動,拱手問道:「兩位小哥,借問一下,你們可看到這河中漂下來一具浮屍?」他有求於人,雖然是將軍身份,也顯得極盡禮數。
「見是見著了,只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此刻只怕已在十里之外了吧?」答話的人是紀空手,臉上鎮定自若,絲毫不露破綻,倒是韓信斜在紀空手的身後,身體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蕭何一聽,心裡好生激動:「照這般說來,劉邦一定還活著,我得趕在慕容仙之前尋到他,再行設法營救。」
但是蕭何一向為人謹慎,遇事不亂,尋思道:「此時正逢初夏時節,正是下水嬉戲的好季節,若是正巧這河中淹死了人,那浮屍不是劉邦,我豈不是誤了他的性命?」
他拍馬近前幾步,道:「兩位小哥,再問一下,你們可曾看清那浮屍的模樣?」
紀空手冷笑一聲:「這位軍爺卻也怪了,我們倆在這裡想晒乾剛才游水打濕的褲子,見到浮屍已覺晦氣十足,誰還有心思去看個仔細?」
蕭何並不著惱,叫聲「得罪!」便要揚鞭前行。
但他轉頭之際,忽然見得後面那位少年輕吐了一口氣,臉上似乎多了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他的心中頓時起了疑心。
他勒馬緩行,繞著圈子,仔細打量這兩位少年。他的目力端的驚人,只片刻工夫,已經看出了一絲破綻。
這破綻就在他們所站的沙地上,在韓信的腳邊,竟然露出了一小縷真絲織就的紅纓。
蕭何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劉邦所佩寶劍的劍纓,心中不免一陣狂喜:「這樣也好,若是劉邦能得他們相救,倒省了我不少麻煩。」
他一路走來,其實都在尋思著找到劉邦之後,怎樣才能不讓慕容仙起疑,又可放走劉邦的兩全之策,絞盡腦汁之後,終究無果,心裡委實苦惱得緊,這會兒見到此等情形,方知天大的難題就此迎刃而解,心中真有種說不出的高興。
他尋思道:「不過將劉邦的性命交到這兩個少年手中,終究難以放心,我得先裝模作樣追查下去,然後再找個機會一個人悄悄回來,方可保證他性命無虞。」
他拿定主意,望著紀、韓二人微微一笑,再不回頭,揚鞭而去。
就在蕭何勒馬而止時,紀空手心裡一驚,幾乎與蕭何同時看到了那一縷劍纓。
他的心陡然一沉,心道:「這一次可真是死定了,想不到我紀空手第一次拿命相搏,就輸了個乾乾淨淨,徹徹底底!」
「紀少,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韓信回過頭來,望望身後,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的背上已有冷汗滲出。
「我也覺得奇怪,總感到有人在背後跟蹤我們一樣。」紀空手壓低聲音道。
兩人躲入林中,側耳傾聽,過了半晌工夫也沒有聽到除了風聲之外的任何聲音,兩人都鬆了一口大氣,相視而笑。
「這就叫作賊心虛。」紀空手自嘲地笑道。
「我們是賊嗎?我怎麼覺得我們就像是兩個救人於危難之際的大俠,難道不是嗎?」兩人哈哈大笑起來,一前一後向密林深處走去。
越往裡走,光線越暗,紀空手與韓信完全靠著記憶找到了一棵千年古樹。古樹樹圍兩人合抱猶難抱住,樹中有洞,劉邦正是被他們藏匿於此。
兩人小心翼翼地將劉邦從樹洞里抬出,平放在厚草地上,摸了摸劉邦的鼻息,覺得漸趨平穩,不由放下心來。
「這劉邦若再敷上回春堂的靈丹妙藥,只怕要不了幾天,就可以痊癒了。」紀空手取出那一包藥膏,謹遵叮囑,內用的內用,外敷的外敷,忙了好一陣子,才算完事。
「那是。你也不想想,我只對劉夫子說了病人的特徵,他就這點葯要了我十兩銀子,而且還只管三天,奶奶的,比到杏春院嫖妓還貴,害得我又幹了幾回偷雞摸狗之事。如果沒有奇效,看我不把他回春堂的招牌給砸了。」紀空手得意地一笑。
韓信坐下來歇了一口氣,道:「別的都不是問題,而是這淮陰城只怕我們難回了!」
「這你就不用為我操心了,我堂堂紀少自一生下來,就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麻煩。」紀空手聽出韓信話里的擔心,拍拍他的肩膀,老氣橫秋地道。
「不過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就在這時,韓信的臉色陡然一變,努了努嘴,眼睛望向了紀空手的身後。
紀空手根本不知道在他的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以他的敏感以及對韓信的了解,他知道韓信不是在開玩笑。
他的額頭上頓時滲出了絲絲冷汗,驀然回頭,只見在他身後的草地上,斑駁陸離的樹影顯得陰森慘然,枝丫橫斜間,有一個朦朧的人影站在那裡,猶如一個不散的陰魂。
空氣變得沉悶至極,無論是紀空手,還是韓信,都感到有一股莫大的恐懼漫卷全身。此時此刻,陰魂鬼怪已不是最可怕的東西,對他們來說,最不想遇見的是人。
「你是誰?」紀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恐懼壓制下去,然後問道。
一陣微風吹過,那條人影頓時在飄搖中不見。然後便聽到一陣風聲從林間疾速而出,一個三十來歲的健漢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你們就是紀空手與韓信?」那人微微一笑,似乎並無惡意,但紀空手一看他的身形如此快速的移動,就算明知他是敵人,也只有任其宰割。
「沒錯!你能知道我們的名字,就說明你也是道上的朋友。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還未請教閣下的大名?」紀空手雙手抱拳,裝成老江湖的模樣,顯得不倫不類。
其實他無心知道對方究竟是誰,他只想拖延時間,尋找對策。但是一時之間面對這樣的高手,無論是打還是逃都非良策,倒讓紀空手頓有無計可施的窘迫。
那人笑了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劉邦的朋友,而非敵人,這是不是已經足夠?」
韓信搖了搖頭:「空口無憑,誰敢相信你說的就一定是真話?」
那人不動聲色,伸手在空中一抄,便見他的食指與拇指之間憑空多出了一把七寸飛刀,在斑駁的光影之下,散發著凜凜寒意。
刀現虛空,透發而出的殺氣使得林間的氣壓陡增,紀空手只感到來者就像是一堵臨淵傲立的孤崖,氣勢之強之烈,讓人有一種無法企及之感。
他還知道,只要來人出手,他和韓信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死路!
「這刀也許可以證明。」那人冷冷笑道,笑聲中自有一股傲意。
「嗖……」刀已出手,宛如一道閃電破空而出。沒有人可以形容這一刀的霸烈,但每一個人都感到了這一刀飛瀉於空中的殺氣。
紀空手與韓信同時感到呼吸不暢,彷彿有窒息之感,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
「噗……」飛刀射中了紀、韓二人身後的大樹,刀鋒沒入,刀柄震顫,發出嗡嗡之聲。
紀空手與韓信轉過頭來,頓時被眼前的情景震得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這是人力所為,疑惑的目光重新盯在了那人的臉上。
「你們既然是劉邦的朋友,就無須害怕,我使出這一刀來,只想證明我就是樊噲,因為樊噲的招牌絕技就是飛刀!」那人將紀、韓二人的訝異盡收眼底,笑了笑,然後非常真誠地道。
「樊噲?」紀空手與韓信同時驚叫了起來,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在他們眼中,樊噲的聲名要遠遠大於劉邦,他們也是在了解樊噲之後才知道劉邦的。這並不表示樊噲的武功就一定比劉邦強,名氣就一定比劉邦大,而是紀、韓二人在淮陰城拜的老大文虎,恰恰是樊噲的烏雀門在淮陰設下的一個壇主而已。他們經常聽文老大吹噓,自然而然地便對樊噲之名早有仰慕。
「屬下叩見門主!」紀空手一拉韓信,兩人跪下,連連磕頭。
樊噲怔了一怔,豁然明白:「原來你們是跟著文虎的門人。」他伸手扶起紀、韓二人,然後走到劉邦身邊,俯身查看。
半晌過後,他站起身來道:「你們跟著文虎有幾年了?現在做的是什麼職事?」
紀空手道:「我們其實也不是文老大手下的人,只是借他這塊招牌,在淮陰城裡瞎混。」
「哦?」樊噲看了他一眼,「那你們怎麼又救了劉邦呢?」
紀空手趕緊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邊說邊注意著樊噲的臉色。樊噲卻喜怒不形於色,只是專心地聽著,聽完之後,方才重新打量起紀、韓二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