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遲來的死亡(2)

第一百七十八章:遲來的死亡(2)

「木升。」秦江橋和很氣的問:「你有沒有把下水道井蓋搬開來看看裡面的情況?」

「當然了,我們看到裡面散落著很多垃圾,所以才敢這麼肯定。」

「我不是質疑你。我只想知道那根管道的孔徑有多大。人站在裡面是不是有充足的空間轉身或者做一些大幅度的動作。」

徐木升心想,如果人在裡面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那還怎麼偷錢,這麼繞著彎子問,還不是懷疑我看走眼了嗎。

「放心,看得很清楚,絕對夠一個成年人在裡面翻跟頭。」

秦江橋一巴掌拍在徐木升屁股上,笑罵道:「幹嘛,你小子牛啦,對我也敢耍態度?你要知道,我們國家的排水系統可不比美國。美國的城市規劃做得很超前,下水道都跟山洞一樣。而我國受限於經濟水平,自建國初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採用的都是造價低廉施工難度較低的小孔徑排水系統,直到改革開放后財政預算充足才開始改用大孔徑的管道。但濱江這個城市歷史悠久,排水系統早已成型而且深埋在底下,不是說換就能換的。據我所知主城區也就是最近幾年借著修地鐵的機會才逐步開始更換,整體來說,大管道的覆蓋距離還很短。既然你看到大洋百貨那一段是大管道,我有理由懷疑綁匪事先做個周密的調研,甚至從相關單位搞到過下水道的圖紙,精心篩選之後才確定那裡作為最終下手的地點。」

馮大海聽明白了。「秦廳您的意思是可以從相關部門著手調查?」

「只是個想法,具體要看朝暉那邊的調查結果。」

徐木升心裡一顫,要說誰的工作和下水道有關係,自己還正巧知道一個。「水務局的人能接觸到下水道的圖紙嗎?」

馮大海想了想說:「應該不能吧。水務局應該只管理給水系統,就是生活用水的管道。排水系統歸環衛局管理。說到底,具體負責規劃的應該都是城建。」

「也不能這麼武斷。」秦江橋擺手說:「這幾個部門業務關係比較緊密,能夠相互看到一些文件也很正常。木升,你想到什麼了?」

「有一個人,周郝,你們還記不記得?那次出事之後,他不是被你們調到水務局去了嗎。我聽說他和張煒交情很鐵,張煒還一度想介紹他加入斗鵝,只不過顧軍沒同意。我發現張煒詐死之後專門跑去找過他,他承認張煒在他家裡借宿了一晚上,但他說第二天一早張煒就走了。現在想來,會不會是他向張煒提供了下水道的圖紙呢?」

「查!現在就到他家裡去找他。不管他說什麼都給我帶到局裡來把張煒借宿的經過說清楚。」

徐木升苦笑,自己這未來岳父是不是太上頭了。「這不太好吧。我只是突然聯想到他了,沒有實際證據。要不還是等天亮再說?」

秦江橋揉了揉自己太陽穴,畢竟快五十的人了,一宿不睡精神和情緒都不太好。「好吧,大海你也休息一會兒,等天亮了就去找周郝,請他配合調查。」

「要不這樣吧。」馮大海說:「讓黃海明現在就去周郝家門口蹲著,等到7點再敲門。他小子昨天沒出任務,精神得很。剛才還跟我要任務呢。」

「行,辛苦了!」秦江橋拍拍馮大海肩膀,又對徐木升說:「你先回去休息。你可是廳里的後備警員,這案子你也跑不脫,有什麼情況我讓大海通知你。」

***

黃海明的確是很想找機會有所表現,可聽馮大海說讓他大半夜去周郝家請人到專案組配合調查,他心裡就犯嘀咕了,這真不是個好差事,倒不是別的,他和周郝雖然沒什麼私交,以前隔三差五也會碰面,怎麼說都是多年的同事,他不想搞得太尷尬。思來想去,他只叫上了年輕警員何峰一個人和他一起走這一趟。人再多就像是捉拿嫌疑犯一樣,他怕周郝會有抵觸。

周郝的家在G區的一片老式社區里。這一大片以前都是某國營企業自建的宿舍樓,既沒有院牆也沒有物業,路燈瞎了一大半也沒人管。

黃海明和何峰打著手電筒一棟接一棟的查找印在外牆上的編號,費了番功夫才摸到周郝家的房門前。

夜很靜也很黑,時不時能聽到野狗叫。何峰打趣的說。「黃哥,你說咱們大半夜到人門口蹲著,會不會被人當賊啊?」

「所以我出門的時候才讓你換上警服啊。」黃海明不免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有幾分得意。

「那咱們真的要等到天亮才敲門?」

「馮隊說七點,那就七點。」掏出手機,,黃海明看看已經是4點52了「馬上就五點,也就兩個小時,玩玩手機就打發了。」

何峰聳聳肩膀,他剛從別的科調到刑偵隊不久,現在只有跟著老同志屁股後面跑腿的份。既然黃海明不急,那就等唄。

黃海明摸出煙,遞給何峰一支,自己也點上一支。「周郝以前是咱刑偵隊的,你聽說過吧?」

何峰搖搖頭。「啊,這我還真不知呢。什麼情況啊?」

「他這人很機靈,本來很受重用的,結果去年搞出了事情,也是他自己點子背,反正挺可惜的。」黃海明欲言又止,只是囑咐何峰。「等會見到人,我來跟他說。咱們客氣點。」

何峰點點頭。他很想打聽這周郝具體出了什麼事,不過看黃海明的樣子不想說,也就沒問。兩人趴在走廊的欄杆上玩了會兒手機,忽然聽到樓梯那邊傳來腳步聲,隨後是掏鑰匙的聲音。

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才回家啊?

黃海明覺得奇怪,打開手電筒對著來人的方向晃了晃。「喂,你是住這裡嗎?」

那個人大概覺得這麼晚了不會遇到其他人的,驚了一下抬手擋住眼睛。「廢話,照什麼照?」

黃海明定睛一看居然是周郝。「喲,周郝,正好,跟我去廳里,有事……」

周郝這時候也適應了光線的變化,看清面前站著的是兩個警察,轉身撒丫子就跑。

「喂,你跑什麼啊?給我站住!」黃海明反應過來拔腿就追。

周郝奔到樓梯口,突然一個急停,掄起背上髒兮兮的帆布包砸向黃海明。黃海明抬手去擋,也不知道包里是啥,反正挺重的,被砸得倒退兩步。周郝健步串上前,掏出一物刺過去。黃海明來不及躲閃,只覺得渾身一陣酥麻。

何峰跟著跑過來,看到黃海明僵直地倒在了地上才知道出了狀況,趕緊去摸槍。周郝沒有給他機會,一腳踹在他小腹上,緊接著一個背摔把他掀翻到了樓下。

***

手機鈴鍥而不捨的響個不停。夏橙看了一眼趴在沙發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徐木升,輕手輕腳走過去從他電腦包的側面口袋把手機抽出來調成震動,順手扔在茶几上。可等她打電話叫好午餐,她看到徐木升那手機居然還像一條缺氧的魚一樣在茶几上死命的撲騰。

「喂,喂,起床啦,起床啦,電話響了十幾遍啦。」她怕耽誤事,十分不忍心的推了推徐木升。

徐木升口裡發出「啊啊嗚嗚」的聲音,拚命撐開自己的眼皮。好不容易看清湊在自己面前的女孩的臉。天吶,怎麼會是夏橙?他嚇得整個人拚命往後縮。

「我,我,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想什麼呢!」夏橙一巴掌拍在他腦殼上。「這是客廳。敢闖我房間,早就亂拳打出去了,還會讓你睡這麼安穩嗎?」

徐木升爬起來,看到自己確實是在客廳里。落地窗外暴雨傾盆,感覺涼颼颼的,不過看得出是白天。抬頭看看掛鐘,12點過5分,看來自己一頭倒下就睡到了中午。

夏橙把手機遞到他面前。手機這時候總算是消停了。「先回個電話吧,打好多次了,然後趕緊去洗漱,我已經叫了外賣,馬上就送過來。」

「若瑩和雲婉呢?」

「還在睡吧,她們昨天也熬得挺晚的。」

這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看來打電話過來的人非常沒有耐心。徐木升看到是馮大海,趕緊接起來。「喂,老馮。」

「搞什麼啊?怎麼才接啊?出大事啦!」馮大海急吼吼說。

「怎麼啦?你別嚇我。」徐木升揉著發脹的太陽穴,他現在就怕聽人說出事啦。

「媽的,真不知道該說你小子是料事如神還是烏鴉嘴,黃海明去找周郝,正好撞見他大半夜從外面回來。周郝二話不說就動手,把黃海明他們給撂倒了。」

「我去,黃海明也太菜了吧,他們去了幾個人?」

「就他和另外一個剛來不久的小兄弟。人周郝也是正兒八經警校畢業,而且是突然動的手,他手上還有電棒。」馮大海盡量為自己手下開脫,其實私下裡已經把黃海明臭罵了一頓。「現在的問題是,他還搶走了一隻手槍。」

「啊!」徐木升大驚。「槍里有子彈?」

「廢話,一隻滿彈的92式9毫米。」馮大海想著都頭疼。92式9毫米警用手槍在五十米內射擊精度極佳,彈夾里有十五發子彈。周郝以前的射擊成績很好,被他拿到這麼一支槍,意味著所有參與破案的警員都隨時面臨死亡的威脅。

「那黃海明他們沒事吧?」

「黃海明還好,只是被電暈了。另外那個兄弟滾了一層樓梯,兩處骨折躺,已經送醫院裡了。」

「周郝為什麼要和他們動手?」

「為什麼?」馮大海氣不打一處來。「他和張煒是一夥的。我們不是一直懷疑張煒有幫手嗎,就是他!」

徐木升愣了一下。「你們憑什麼確認他和張煒是一夥的?就因為他打了王乾坤還搶了手槍?」實際上襲警搶槍已經是非常非常嚴重的罪行,可以直接擊斃,但徐木升一直以來都講求證據的嚴謹性。

「正打算跟你說呢,據黃海明回憶,周郝當時背著一個的帆布包。他當時突然掄起那個包砸過來,然後用電棒電暈了他。黃海明的警服被蹭上了泥巴一樣的髒東西,帶著一股刺鼻的垃圾堆的味兒。」

「你的意思是周郝鑽過垃圾桶,所以身上蹭上了髒東西,然後又在打鬥中蹭到了黃海明身上?」

「對!要不然還能是怎麼樣?」

「你們有沒有檢查過他警服沾上的髒東西和大洋百貨後面那個垃圾堆里的殘留物是不是一致的?」

「你饒了我吧,我們的化驗水平還沒那麼厲害。不過這事情不是明擺著嗎。黃海明說周郝那個包沉得要死,裡面很可能就是贖金。我覺得周郝和張煒的分工應該是張煒四處遊盪吸引我們注意力,而周郝鑽下水道取錢。」

「那專案組現在怎麼考慮呢?」

「別說得沒你事一樣,你也是專案組一員。我這不是問你意見么。」

「哦,我得想想。吃完中飯我就到廳里去和你碰頭。」

「你不用那麼急。我還沒合眼呢,先讓我我躺會兒。你四點來差不多了。其他兄弟也都要休息。」

「好,那四點見。」

徐木升剛要掛電話,就聽馮大海說:「等等,這事我還沒來得及跟秦廳彙報,你來了之後跟我一起去,幫忙丟槍的兄弟說幾句好話。」

他撓撓腦袋:「你覺得我說情能有用?」

「死馬當活馬醫吧。丟槍是嚴重的失職,我可不想他成下一個周郝。」

放下電話,徐木升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想把昨天前前後後的各種情況好好捋一捋,卻發現自己現在的狀況是腦袋暈肚子癟四肢乏力,完全無法集中精神思考。

「夏橙,有酸奶不?我快餓死了。」

夏橙正在長桌前擺碗筷,回頭白了他一眼。「不要空腹喝冰的,外賣馬上就送來了。」

「那幫我沖杯咖啡吧。」

「不行,吃完再喝。」

外賣是從小區旁邊經常吃的那家小餐館點的,很快就送到了。徐木升昨天的午飯、晚飯都啃的是麵包,看到熱騰騰的魚香肉絲、蔥爆豬肚、口水魚,也不等人到齊就撲了上去。

秦若瑩和牧雲婉昨晚也都熬夜了,這時候才起床。洗漱之後他倆和夏橙一起圍到桌邊來吃飯。緩過了餓勁的徐木升把最新的情況講給她們聽。

秦若瑩說:「我覺得馮叔叔的推測應該沒錯。張煒勾引你們繞來繞去,實際上就是在幫周郝打掩護。他們倆老搞不好老早以前就扎在一起了。」

「我也覺得是這樣。」徐木升已經在吃第三碗米飯了。「什麼張煒遇到危險不敢回家到他家借宿一晚上都是屁話。他倆絕對預謀了很久。而且我感覺他們昨晚的行動方案更像是由周郝想出來的。張煒給人的感覺比較直,相反周郝的鬼點子就很多。」

「切,他比較直?」若瑩撇撇嘴:「我看是當面稱兄弟背後捅刀子的白眼狼。你別忘記他都殺了三個人!」

徐木升無法反駁。如果真是張煒、周郝合夥綁架敲詐蘇倩倩,那羅蘭燕、許岩和劉依三人也跑不了是他倆下得黑手。

「說不定實際動手的是周郝呢?或者他們也相互打配合製造不在場證明。」現在徐木升只能往這個方向考慮。

「說到不在場證明。」牧雲婉托著腮幫子:「既然昨天是周郝負責取錢,為什麼張煒明明都已經給顧軍打電話了卻沒有出現?當時蘇倩倩才剛把錢扔進垃圾箱,他如果立即出現在顧軍面前,只要編一套合適的理由,其實是很有可能讓自己撇清關係的。而那時周郝也沒暴露。這案子就玄乎了。」

「你不要忘記了,他可是羅蘭燕、許岩兩個案子的頭號嫌疑犯,就算和綁架案撇清了關係,這一關要怎麼過?」

「我們和警方也只是從行為上覺得他可疑,沒有實際證據。他只要咬死不承認,誰也拿他沒辦法哦。」

「但他自己並不清楚,而且他做賊心虛。」

徐木升仔細想想昨晚上張煒聯繫顧軍見面的行為,也覺得有些古怪。如果他僅僅只是做一手佯動,目的是吸引和調動警方,那他做得也太真了。他一直走到局裡約定好的茶館不到100米的巷子才回頭,這實在太危險。如果警方不是守在茶館,而是直接到地鐵站去堵他,他可能已經被抓了。難道他原本的確是打算主動站出來裝無辜,但事到臨頭又打了退堂鼓?

徐木升揣摩不到張煒當時是怎麼想的。不過這個問題卻沒有困擾他多久。下午三點多,他接到馮大海的電話說找到張煒了,只不過他已經是一具冰涼的屍體,就躺在距離顧軍家不遠的一片未完工小區的底下車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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