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45秒消失（1）

5月22日星期四，徐木升正式結束了在中國聯通江北分公司的實習，回到江北科技大學做畢業論文預審。雖然距離上次回學校已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學校最近的兩個大新聞他還是略有耳聞。其一是他們的校籃球隊奪得了新一屆CUBA大學生籃球聯賽的全國冠軍，打破了北方高校對這一賽事的壟斷。近一段時間學校體育部正在舉辦一系列的慶祝活動。江北大有意藉此東風把籃球打造為本校的體育傳統項目。其二是國內著名的古玩收藏家宋謹文先生的個人收藏展在文學院展覽館高調舉辦，面向全社會開放，門票僅象徵性的收取十元錢。因為很多珍稀藏品是頭一次對外展出，又有宋謹文先生親自在現場坐鎮講解，前來觀賞的人絡繹不絕，江北大也因此大出風頭。

果不其然，徐木升一踏入校門就看到通向文學院的道路上豎著一個巨大的紅色充氣拱門，門上拉著醒目的橫幅「歡迎參觀宋謹文先生個人收藏展」，路邊每一個路燈上則掛著慶祝籃球隊奪冠的宣傳海報。看來學校希望將這兩件事情結合到一起，儘可能擴大影響力。

就像所有的宅男一樣，徐木升並不熱衷運動。對於校隊奪冠，他由衷的高興，但也僅僅是高興，並不打算參到慶祝活動中去。而宋謹文的個人藏品展，這個他倒是有些興趣。父親滿滿當當的書房裡有一多半是歷史傳記，他高中的時候看得很入迷，對中國傳統文化很是嚮往。他已經打定主意，只要今天的論文預審通過後時間是不太晚就去這個展覽逛逛。除此之外，徐木升隱約記得今天應該還有一項安排。好像是秦若瑩前幾天晚上電話里說要把牧雲婉介紹給他認識。算了吧，多半是漂亮女生的惡作劇，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哪裡能上當？

為了給看展覽節約出時間，徐木升匆匆趕到電子信息工程系系部所在的南一樓，可是卻悲催的發現帶他論文的胖導師面前已經圍了十來個同學。「學在江北大」這一美名果然名不虛傳，學生們都是早起的鳥。等到快十一半，終於輪到了徐木升。胖導師眯著小眼把他的論文掃了一遍，表示內容沒問題，就是格式太糟糕，要求他儘快按照論文規範調整好拿來過再審，而明天下班前是最後的期限。

江北大學對論文格式的苛刻程度近乎於沒有天理，學生中早有「論文一周、格式一月」的說法。徐木升來之前已經非常認真的調了一整天格式，萬萬沒想到得到的還是「太糟糕」的評價，這讓他好生沮喪。看著胖導師在論文上圈出來的那一大堆需要調整的位置，徐木升覺得今天肯定會耗在這事兒上面了。

就在徐木升垂頭喪氣走出南一樓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號碼居然是秦若瑩打來的。

「喂，學長，你在哪兒啊？你今天不是要到學校來嗎？什麼時候到啊？」

面對這一串好似連珠炮但邏輯卻很混亂的問題，徐木升皺了皺眉，挑出其中重點。「是我，我已經在南一樓了。」

「啊，你已經到啦，怎麼不早點給我打電話啊！不是說了要給你介紹女朋友的嗎。」聽得出來，電話那頭的女孩頗有些不滿意。

「呃，那個，我要先做論文預審。」徐木升心裡納悶，難道我有義務一到學校就聯繫你嗎？

「那你現在弄完沒啊？」

「導師已經看了，內容沒問題，就是格式要改。」

「那就好，不多說了，你快到文學院的展覽館來吧。出大事情，鑲金獸首瑪瑙壺被偷了，情況很詭異。張叔叔聽說你在，想讓你幫忙看看。」

我去，什麼情況？

秦若瑩的這番話字數雖然不多，包含信息量卻很大，以至於徐木升的嘴巴張得也很大。

首先是鑲金獸首瑪瑙壺，這玩意兒他略有耳聞，那是一件出土於唐代古墓的由西域進貢的玉雕酒器，是宋謹文所有收藏品中最珍貴的一件，也是本次展覽的核心展品。陝西歷史博物館有一件類似的唐代鑲金獸首瑪瑙杯，被定位國家一級文物，估價上億。宋謹文這個壺比陝西博物館那個杯子體積大上不少，造型也更加複雜精美，價值可想而知。這要是真被偷了，絕對是件震驚全國古玩界的大案子。

其次是「詭異」。秦若瑩在形容鑲金獸首瑪瑙壺被偷一事時用了「詭異」這個極不尋常的詞形容，應該是在形容被偷的過程很離奇，甚至離奇到死馬當活馬醫的需要他這個外行人去幫忙。如此說來，警方估計到現在為止都還沒頭緒，因此這案子肯定很難辦。

再次是「張叔叔」，秦若瑩口中的張叔叔應該是指的張朝暉。張朝暉可是向北省公安廳的刑偵一隊隊長，一級警督，那麼大的官，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我吧，他怎麼會知道我今天在學校？看來是你秦若瑩打的小報告。

明白了，出了樁很難破的大案子，秦大小姐鼓動警察把我也拉了進去，真會給我找麻煩！

心裡雖然這樣抱怨著，徐木升還是調轉方向快步向文學院展覽館走去。「詭異」這個詞成功的挑起了他的好奇心。在路上他還不忘做做功課，用手機上網查了一下宋謹文的個人信息。

宋謹文，北京人，1961年生人，今年54歲，只讀到中專就沒有繼續上學，卻是個傳奇人物。他早年在一家國營工廠當鉗工，帶他手藝的老師傅喜歡到潘家園、琉璃廠這類地方倒騰些小玩意。宋謹文在師傅的熏陶下也喜歡上了這個。不過宋謹文更絕，毅然決然的辭掉了鐵飯碗，專心研究古玩。為此他走訪了很多老師傅，看遍了各類古籍，還真就在全國各地淘到了不少價值連城的寶貝。鑲金獸首瑪瑙壺就是他多年前在陝西一個小村子的農戶家裡花了兩百元錢收到的，被古玩界譽為建國以來最成功的「撿漏」案例。隨著在圈內的名聲越來越大，宋謹文開始到鑒寶類電視節目上做嘉賓，自己也陸續出了十來本講古玩講歷史的書，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文化人，也奠定了他中國民間古玩收藏界的泰斗地位。據說他的個人資產已經達到十好幾億之多。

這次江北大為宋謹文舉辦專場展覽據說是江北大為聘請他做文學院名譽教授所做的鋪墊。江北科技大學的前身是江北理工大學，專攻理工科，十多年前設立文學院開展人文類學科的教育，后又與本地一所全國聞名的醫科大學合併，改理工為科技，成為了一所綜合性高等學府。然而在人們的根深蒂固的印象里，江北大始終是一所理工科出眾的大學，它的文科缺乏底蘊沒有競爭力。這也是江北大雖然能排進全國大學排行榜前十，卻始終進不了前五的原因之一。為了改變社會上江北大重理輕文的看法，新一屆校領導班子決定下大力氣發展文學院，其中的關鍵策略就是聘請幾位現今文學方面的代表人物到學校任教。宋謹文就是他們的重點目標之一。如今出了這一檔子事情，真不知道宋謹文還會不會答應當這個名譽教授。

緊趕慢趕走了半個小時，徐木升來到了文學院展覽館。這裡已經被警察拉起了隔離帶。看熱鬧的學生們被遠遠的隔在了外圍。徐木升過不去，只得掏出電話打給秦若瑩，不過通話按鍵還沒有按下，秦若瑩就從館內走了出來，遠遠的向他揮手打招呼，跟她在一起的還有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孩子，靠近之後才看清，天哪，居然真是牧雲婉。

「快進來吧！」

秦若瑩挑開隔離帶放徐木升進入。站崗的警察顯然認識她，不但沒有阻止，還幫忙把想要跟著湧進來的學生們攔在外面。圍觀的學生們看到這一幕，紛紛起鬨和吹口哨。秦若瑩就像沒聽到一樣，一把握住徐木升的手把他拉進展覽館大門裡，指著牧雲婉笑嘻嘻的說，「喏，這位就是牧雲婉。沒忽悠你吧。人家可是專門來看你的喲。」

牧雲婉小臉微微泛紅，卻也是落落大方看著徐木升。「你好。」

「你好。」

徐木升禮貌的點了一下頭，心裡不得不承認王歡和李志剛說得一點都不誇張，牧雲婉這丫頭比照片和視頻里還要漂亮，被她這麼直直的盯著看，只要是個正常男人都會心猿意馬，還是趕緊說正題為妙。

「怎麼被就被偷了？什麼情況，說說看？」他轉而看向秦若瑩，巧妙的避開和牧雲婉的對視。

就這樣而已嗎！秦若瑩本來是想看徐木升如何緊張如何出洋相的，真沒想到他一句「你好」就把全校男生的夢中情人晾在了一邊。

而他出乎意料的淡定，反而讓自己陷入了窘態。「呃……這個，還是讓張叔叔他們跟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