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盧廣仁最近經常消失得無影無蹤,盧廣禮幾乎找完了所有能找到他的地方,才打聽到一點消息。
他顧不得歇歇腳,便又往小溪村去了,終於在一戶村民家找到正在和人耍骰子的盧廣仁。
「哥,別玩了,家裡出事了。」
盧廣仁已經連熬了兩天兩夜,眼睛珠子紅得嚇人,見弟弟來拉他,他不耐煩地一把將他的手推開。
「什麼破事都讓你找到這裡來了?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說著,他還不忘死死盯住正在坐莊的一個村民手裡的動作,「陳阿牛,你手可別抖,搖好了就放下。」
這屋裡烏煙瘴氣的,聚了不少衣衫頭髮皆凌亂,面上滿是胡茬的男人們,看衣著打扮都是附近村裡的村民。看他們這群人的樣子,就知道在這兒聚的時間不短了,靠牆的一張方桌上扔了幾摞子盤碗,顯然是這裡不光管賭還管飯,怪不得都不願意回去。
而陳阿牛正是這間屋的主人,一個三十來歲長了一對三角眼的漢子。他是小溪村出了名遊手好閒不幹正事兒的,尋常有事沒事就聚上一幫同樣遊手好閒的漢子在家中耍。以前是耍葉子牌,最近越耍越大了,竟然玩起骰子來。
「快快快,我押大。」
「都連出十幾把大了,劉海你還押大!」
「你管我押甚,我願意怎麼著。」
「我押小,我押小。」
屋裡吵吵嚷嚷,簡直比那市集還熱鬧。
盧廣禮又去拉了一把盧廣仁,卻又被盧廣仁一把推開,差點沒讓他摔出去。他也沒去理會弟弟,而是緊皺眉頭,眼神直個勁兒閃爍,一直拿不定主意。
坐莊的陳阿牛催他:「你好了沒,沒想好就下把再押。」
「你催什麼催,這把——」盧廣仁眼神來回在桌上睃了一眼,終於將手裡的一把銅錢放到了右邊,「我押小。」
「想好了?盧廣仁你可最後這點本錢了,可別押錯了,又輸個精光,你前陣子欠我的銀子還沒還,今天又借了不少……」
「哪兒那麼多廢話,陳阿牛你到底開不開?」一旁有人插嘴。
「就是,快開快開。」
「幸好我押了大,這盧廣仁最近倒霉透頂了,誰跟他押一樣的誰倒霉。」劉海撮著牙花子道,滿臉得意洋洋。
一旁有人也覺得十分晦氣,可下定離手,他們已經押了,自然不能反悔。
「你他媽嘴裡有屎,你才倒霉透頂了。陳阿牛你快開,老子就要好好看看,我是不是真倒霉透頂了。」
陳阿牛伸手揭開搖碗上面的那個大碗,鄉下人就算是聚賭,用的工具也比較簡單。就是隨手在灶房裡拿了兩個吃飯的粗瓷碗,兩個碗口對扣就是搖盅了。
「真是大,都連出十把大了!」
「盧廣仁你也太倒霉了,媽的又把我們連累了。」
一陣夾雜著得意的笑和唾罵聲中,盧廣仁灰頭土臉從人堆中擠了出來。他倒還想再翻本,可惜他帶來的銀子早就輸光了,還問陳阿牛借了不少,也輸了個精光,現在只能黯淡收場。
擠出人群,他才想起剛才被他推開的盧廣禮。
「找我啥事?家裡出啥事了?」
盧廣禮沒好氣地硬拽著他往外走,身後陳阿牛喊道:「盧廣仁下次來記得把還我的銀子帶來。」
「閻王還欠小鬼兒的帳!」剛丟下這句話,他人就被拽了出去,「你拽什麼拽,到底啥事?」盧廣仁不耐道。
「大哥,你現在怎麼成這樣了?大姐的首飾真是你拿的?」盧廣禮用十分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大哥,口氣滿是恨鐵不成鋼。
「什麼你拿的,我拿的!到底啥事?」盧廣仁眼中閃過一抹心虛,虛張聲勢道。
盧廣禮也顧不得再說其他,拉著他就急急往院外走去。
「邊走邊說。」
*
邱翠荷剛醒過來,還沒想好怎麼和家裡人解釋偷人的事,就被人一把抓住頭髮拖下了炕。
「大小子,你做什麼!」
「仁兒……」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你竟然敢偷人,說,你跟你那大伯子什麼時候搞上的,搞上多久了!」嘴裡這麼問著,盧廣仁手裡也沒歇下,劈頭蓋臉朝邱翠荷頭臉上打去,邊打邊踢,狀似瘋魔。
邱翠荷根本來不及說話,就被打懵了。
「打得好,使勁打!這種不要臉的賤貨就得這麼收拾!」盧嬌梅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在一旁煽風點火。
蛋蛋在胡氏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崔氏摸著眼淚在一旁直打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小胡氏攬著妞妞站在屋角,母女兩個看著這一幕,也不吭氣兒。換著平常,妞妞早就哭了,可大抵也是見多了這種鬧騰的場面,她十分平靜,童稚的眼中甚至沒有絲毫懼意。
聽到兒子的哭聲,邱翠荷才反應過來,「我沒,我沒……」
「還敢說沒,整個村裡人都看見了,你還敢狡辯!」盧廣仁打得更凶了。
邱翠荷連聲尖叫,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
盧明川被這尖叫聲刺得耳朵疼,上前一把拉住兒子。
「現在打有什麼用!你別把蛋蛋給嚇著了。」
其實孩子已經嚇著了,臉哭得漲紅,嗓子都嘶了,胡氏怎麼哄也哄不住。趁這空檔,邱翠荷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跑過去一把將兒子搶到懷裡,然後也不解釋,就抱到一旁哄了起來。
「真是傷風敗俗啊!你自己看看怎麼辦吧!」胡氏氣得連連跺腳。
「還怎麼辦,把人攆出去得了,反正就是個妾,連休書都不用。」盧嬌梅道。
胡氏氣女兒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斥她:「你能不能少說一句,還嫌事兒不夠多?」
「咋,難道我說錯了,這種貨色還留家裡幹什麼?」
崔氏在一旁囁嚅道:「蛋蛋還在吃奶……」
可不是嘛,要不是看著這點兒,不用盧廣仁回來,胡氏就將邱翠荷扔出去了。
「也不小了,弄點米湯喝,也能填肚子。」這是盧明川的意見。
「這怎麼行!」盧老漢嘴裡含含糊糊斥道。
蛋蛋如今已經八個多月大了,也不是不能喝米湯,可鄉下哪家的奶娃子是有奶不吃喝米湯的,沒見到那些喝米湯長大的小娃子天生就又瘦又小,走出去比別的同齡小娃子矮上一頭,還容易害病。鄉下人可生不起病,所以一般能給娃兒多吃幾個月的,都會多吃上些日子,有的吃到三歲都不斷奶的,也不在少數。
蛋蛋如今可是大房兩口子以及盧老漢老兩口的心頭肉,那真是一切都先緊著孫子(重孫),若不然邱翠荷也不會將小胡氏擠兌得連上桌吃飯都不讓。
邱翠荷也似乎找到了護身符,死死將兒子一把抱住,奶娃子也親香娘,到娘懷裡就不哭了,小手似懂非懂地抓著娘。
見此場景,誰還能說出現在就把邱翠荷扔出去的話。
「等小蛋子斷奶了,就把她送走。」盧老漢丟下這話,就哆哆嗦嗦的走了。
他如今手腳有些不靈便,別說下地了,尋常走路都還需要有人攙著,崔氏忙跟過去攙著他往正房走去。
見老兩口走了,盧明川使了個眼色,盧嬌梅手快將門一把給關上。
盧明川去了炕沿上坐下,沉著臉問道:「好了,現在你來說說,你啥時候和錢老大有了苟且的。」
抱著兒子的邱翠荷身子一僵,她早就預料到有這一出,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她也沒敢再攀扯別的,而是低眉順眼地小聲道:「當初我前頭那個男人死了以後,他是大伯子,我又是個喪了夫的寡婦,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和他……」
盧廣仁當即就要衝過去再去打她,卻被盧廣禮從身後抱住了。
「你這個賤人,賤人!」
邱翠荷捂著臉凄凄哀哀地哭:「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能離開錢家擺脫他,是做夢都想的事……自打我進了這家門以後,我就再沒和他見面了,還是生了蛋蛋以後,有次我出門在村裡碰到他了,他威逼我讓我再和他好,我沒答應,哪知他拿出當初藏下的我的一件肚兜威脅我……」
聽到邱翠荷的一番訴說,盧明川的面色才稍微好了些。他之所以會這麼問,不外乎是因為懷疑蛋蛋不是盧廣仁的種。
「你最好確定自己沒有說謊,咱們村雖然沒有被沉塘的婦人,但別的村可是不少,你也不想開了先例吧。」
「我剛進門的那段時間,幾乎從不出門,娘她老人家可以作證……」邱翠荷忙道。
盧明川不禁望了胡氏一眼,胡氏想了會兒,點點頭,那陣子邱翠荷確實幾乎從不出門。
可都說是幾乎了,胡氏也不是日日盯著邱翠荷,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和錢老大勾搭上的,唯一清楚的大抵也只有她自己了。
「爹娘,你們留這賤人做什麼!」從東廂里出來后,盧廣仁滿臉不甘願道。若不是爹娘硬把他拉出來,他打算再打那賤人一頓出氣。
盧明川斥道:「難道你想把你爺爺氣死,你兒子你還管不管了?」他滿臉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現在到底是怎麼了,成天不著家,還有你大姐首飾沒了那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盧廣仁面上閃過一絲心虛,可很快就被滿臉不耐取代了。
「大姐首飾丟了?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天色不早了,我也困得不行,我現在看到那賤人就來氣。老二,今天晚上我去你屋裡睡。」
丟下這話,他扭頭就走了。
盧明川被氣得不行,想衝上去拉住他,卻被胡氏拉了一把,「行了,你不累,我還累了,折騰了這麼一天,有事兒明天再說。」她又對盧廣禮道:「二小子,你也趕緊回屋歇著去,多看著些你大哥,這幾天別讓他出門。」
盧廣禮看了一眼父母,想著今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到底沒將大哥在外頭和人賭錢的事說出來。
從始至終,小胡氏一直就是個看客,即沒插嘴也沒發表任何意見。見事情處理完后,就抱著小妞妞回自己屋去了,沉默地讓人幾乎能忽視掉她的存在。
倒是盧嬌梅注意了她一眼,在心裡暗暗罵她是個不爭氣的,這麼好的機會竟沒想著把那女兒弄走。
不過這也不管她的事,盧嬌梅自然也懶得去插嘴。
*
大房這邊發生的事,二房這邊自然也知道了。
因為他們住在村尾,那天並沒有聽到村裡的動靜,還是聽喬氏說,才知道居然又發生了這檔子事。
「那他們就任那女人呆在家裡?」梅氏滿臉驚訝,一旁抱著女兒的盧嬌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還不是怕打了老鼠磕碎了碗,大房就那麼一個孫子,還是個不會吃飯的小娃子,離了娘可不成。」喬氏撇著嘴道。
「這……」
「二嫂你不知道,最近村裡可熱鬧了,到處都在談論這兩人的事兒,還有人說蛋蛋不是仁小子的種。」喬氏一臉看笑話的表情。
梅氏和盧嬌月都沉默下來。
還別說,錢老大和邱翠荷以前是大伯子和弟妹的關係,兩人既然能被抓住通姦,肯定是早先就不清不楚了,不可能等邱翠荷進盧家門以後,兩人才勾搭上。那麼就令人懷疑了,這邱翠荷生的兒子,到底是誰的種?
實在是讓人想不懷疑都難。
「這村裡人也真是,都是吃飽了沒事幹,議論這種事作甚,再不看也得看那小娃子份兒上,以後長大了孩子可怎麼做人!」感嘆了幾句,梅氏好奇問道:「那大房那邊就沒反應?」
「怎麼可能沒反應,那姓邱的天天在家裡挨打,仁小子也是個下手狠的,挨上一頓,那邱翠荷幾天都下不了炕。」
「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
*
大房兩口子真後悔那天一時心軟留下了邱翠荷,可正是風頭浪尖上,這時候攆她出去,不是正應了村裡人說的那句話。
兒子綠雲罩頂,還替別人養孩子。
家裡天天都在鬧騰,簡直亂成了一鍋粥,真不知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這輩子才會攤上這樣的日子。也不過是幾日時間,胡氏就憑空老了好幾歲。
這日,盧廣仁在家又將邱翠荷打了一頓,打完后氣怒出門。
他原本打算去小溪村耍幾把,消消心中的火氣,哪知到了村口才想起自己現在荷包里比臉乾淨。
他扭身就打算回家,他記得姓邱的那賤人妝奩裡頭還有幾樣好東西,拿出去多少能換些銀子。就算不夠還陳阿牛的錢,也夠他賭上幾把。
哪知剛回頭沒走多遠,迎面突然走過來一個人。
而且這人還是他仇人。
此人正是錢老大。
這些日子錢老大一直在家裡養傷,家裡人自然不會當著他說外面那些風言風語,所以他並不知道最近外面傳得那些話。碰上盧廣仁,他心裡還有些尷尬,畢竟自己和邱翠荷的姦情敗露,而盧廣仁可是邱翠荷名義上的丈夫。
他微微地垂下頭,正打算越過盧廣仁往前走,哪知卻被人迎面給堵住了。
「錢老大,當初為了娶姓邱的那賤人,你訛了我家二十兩銀子。現如今你偷我媳婦,你打算拿多少銀子來平息這事兒?」
其實盧廣仁也是臨時現想出來的這一出。
發生那件事後,他自然提過要去錢家找茬的事,可卻被他爹娘給攔住了。大房兩口子都要臉,這種事哪好意思當著眾人面前再掰扯一次,丟人都不夠了。盧廣仁也要臉,可想著自己欠陳阿牛的銀子,他不禁惡向膽邊生。也是心裡的那口惡氣兒一直沒發泄出來,此時見到罪魁禍首,又哪裡忍得住。
「什麼偷不偷的,仁小子你說這話就難聽了吧?」錢老大和盧明川是同輩兒的,往常在村裡行走一直把盧廣仁當成晚輩看,此時他一副長輩的態度打著哈哈,還想往前面走,卻被盧廣仁一把推了回來。
「我去你娘的,仁小子是你叫的?充什麼大頭蒜,偷老子媳婦的時候,咋沒想到這是侄兒媳婦。那姓邱的賤人既然進了我家門,就是我家的人,咋,你還想白睡不成?」盧廣仁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罵道。
錢老大的臉頰止不住抽搐。
錢家之所以在大溪村名聲不好,不光是因為他們素來貪財,也是因為行事太過霸道。錢家的兒子多,誰家要是惹上了錢家人,浩浩蕩蕩十幾個男丁走出去,誰家都得悚上三分。
錢老大作為錢家老大,錢老爹死了,他在家裡就是最大的,說出來的話,下面弟弟弟媳婦們沒有一個敢不聽的。向來霸道慣了,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掃他臉面。俗話說輸人不輸陣,錢老大當即黑了臉,嗆聲道:「我白睡了又咋樣?你那女人在進你家門之前,不知道被我睡了多少回,我就睡了怎麼滴,你能弄掉老子一根汗毛?!」
通姦這事,歷來都是女人吃虧,男人佔便宜。風氣比較嚴謹的地方,抓住與人通姦的女人沉塘都不在少數,可男人被沉塘的卻從來沒有過。大家似乎都默認了,這就是女人不守婦道,勾引了別的男人。男人除了被人唾罵幾句,還真是不會掉一根毛。
且錢老大這陣子在家裡被幾個兒子輪番勸說,也打消了懷疑是孫氏想燒死他的想法。那個婆娘素來是個膽小懦弱的,他和邱翠荷之間的事,她早就知道,卻是連個屁都不敢放。邱翠荷給他生了個兒子的事,她也知道,當初孩子洗三他讓她上門送東西,她也是老老實實就去了,回來當著兒子們的面,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這樣一個老實了一輩子的女人,當初要不是錢老大被怒火沖昏了頭,還真懷疑不到她身上去。那麼既然不是孫氏,又會是誰?
之後錢老大能下炕了,也去看過隔壁房子的情況,整個房子被燒得漆黑,門窗都燒爛了,屋裡也是一片狼藉。當時的火勢可不是一點兒兩點兒柴火能造成的,能偷偷背著人弄來那麼多柴火的,不作他想肯定是個男人,女人可沒有這樣的力氣。
所以錢老大就懷疑是盧廣仁乾的。說不定是他發現了邱翠荷偷人,想報復兩個人。
原本只是心中的猜疑,因為盧廣仁的堵路訛詐,錢老大越想越覺得是如此,所以嘴裡分外不饒人。
他滿臉都是譏誚,拿眼睛去斜對方,「我不光白睡她,她還給我生了個兒子,給人白養兒子的感覺不錯吧,你能拿我咋樣?」
他似乎低估了被綠雲罩頂男人的衝動,更沒想到村裡早就有人在議論蛋蛋不是盧廣仁的種。盧廣仁憋屈多日,要不是胡氏和盧明川一直拉著他,要不是邱翠荷任憑他怎麼打,都死咬著蛋蛋就是自己親生的,他早就活撕了這個女人,再找上了錢家大門活撕了錢老大。
此時見錢老大不但不心虛,反倒惡形惡狀,再聽那替人白養兒子的話,頓時一股邪火衝上他的腦門子。
他二話不說衝上去就和錢老大廝打。錢老大正值壯年,又生得人高馬大,盧廣仁個頭也不低,可惜慣是個好吃懶做的,自然力氣比不上對方。兩個打紅了眼的男人就這麼你拽著我衣領子,我拽著你脖子,你一拳我一拳的互打,打著打著就倒在了地上。
盧廣仁死死被錢老大壓在地上,對著頭臉打了好幾拳頭。他嘴角火辣辣的疼,頭上臉上都疼,突然眼睛一疼,似乎有什麼東西滴進來了。盧廣仁這才發現竟然見了血,他整個人都被這血燒著了,手裡胡亂在地上摸了個東西,對著錢老大的腦門子就是一下。
也湊巧了,他摸到的正是一塊兒海碗大的石頭,這石頭有稜有角,且剛好一角朝上,正中錢老大的太陽穴,錢老大當即撲通一聲倒在一旁。
早就有人看到這邊兩人正在打架了,忙朝這邊跑過來。人剛過來就看見錢老大一頭一臉血的倒在地上,而盧廣仁手裡捧著一塊兒沾著血的石頭徑自發愣。
「死人了……」
*
鄉下人都大字不識一個,彼此之間一言不合經常會大打出手,但還從沒鬧出過人命。
早先年因為東家佔了西家的田埂子,倒是鬧出過一場。但那是兩家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都叫齊了自家的兄弟雙方互毆,也不知誰下手重了,才出了人命,不過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聽說出了人命,村裡家家戶戶都來了人,將里正家院子里裡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鄉下人都不喜歡跟官府打交道,在他們看來衙門那是吃人的地方,不是實在萬不得已,誰也不會去衙門,有什麼事在村子里就解決了。所以死了人以後,第一時間村民們想的不是報官,而是將人抬到了里正家,並又找人通知盧家和錢家人看這事怎麼解決。
盧家的人和錢家的人都來了,大房一家臉上愁雲密布,錢家人則是哭聲震天的。當然這哭得都不是男人,俱都是家裡的婦人,而男人們則是滿臉悲痛又或是咬牙切齒,怒視著一旁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盧廣仁。
「好了,錢老大家的,你們也別傷心了。如今人已經死了,現如今應該做的是怎麼解決這件事,然後好讓人入土為安。」里正說道。
「還有什麼好解決的,報官,直接報官,讓這小子去砍頭,賠我大哥的命。」錢老大幾個兄弟如此說道。
「讓這小子賠命!」
聽到那邊的叫罵,胡氏哀嚎一聲,哭了出來。「你這個沒腦子的,怎麼就跟他廝打起來,如今出了人命,你可讓你娘怎麼活啊。」
盧廣仁被人捆得嚴嚴實實,丟在地上,到現在都緩不過來神兒。直到聽到說要讓他賠命,他才反應過來。
「娘,這事不能怪我,他罵我是烏龜王八,說我綠雲罩頂,給他白養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