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風弗言細究主謀
琴約見風辭不承認,心裡有些失落,又有點不服氣:你不認我這個未婚妻,我還不想認你這個未婚夫呢!別以為你長得風采出塵,天下女子就都巴望著嫁給你!
一旁的亓官颯也不明所以,怎麼當著人家姑娘的面又不肯承認了?不過他斷然不會出賣兄弟,挑挑眉道:「走吧,扈賁他們還等著呢。」
風辭二話不說,攬起琴約凌空而起,「啊——」琴約驚叫一聲,來不及多想,一把抱緊了他。
亓官颯也飛身跟了上去。原來,適才馬中箭受驚,嘶嘯而去,風辭和亓官颯察覺后,斬殺完最後一名匪徒,便立刻追了上去。馬車翻倒在了三里之外的斜坡下,馬也癱倒在地,琴約已昏迷,幸好她頸上隔著個包袱,只磕碰到後腦勺,傷得不重,過了一刻鐘便醒了。
方才的林子里,扈賁、佘嫿等人正焦急地等待著。不久,見風辭帶著琴約回來了,佘嫿才稍稍放心。
剛落地,琴約鬆開風辭,見眾人里少了一個身影,問道:「平欽呢?」
風辭心頭不悅,徑自走向亓官颯和扈賁的馬車。
佘嫿道:「平公子剛才騎著馬去追你了,不過還沒回來,你們沒見到他嗎?」
「沒有啊。」琴約一想,他不會出什麼事吧?情急之下便轉身欲去尋他。
「等著!」風辭叫住她,「他沒找到你自然會回來。」言罷上了亓官颯的馬車。
琴約立住腳,心想也對,這樣你找我我找你,萬一碰不上面,反而耽誤功夫,於是又走了回去。原本一行人共三輛馬車,風辭和琴約坐一輛,佘嫿及綉鳶坐一輛,亓官颯和扈賁同乘一輛,其餘從人皆騎馬。如今風辭的馬車摔破,馬也受了重傷,琴約便去坐佘嫿的馬車。
原本平欽緊跟著風辭之後縱馬去追琴約,誰料他的馬不及受驚的馬跑得快,追到一個岔道口還弄錯了方向,找了許多時一直沒見馬車的影子,因想到風辭或許先找到了人,便快馬返回。
琴約正與佘嫿閑聊,聽到馬蹄聲,傾身往外一望,見是平欽,立即下了馬車,問道:「平欽,你沒事吧?」
「小約,你可有受傷?」平欽連忙躍下馬,關切地上下打量她。
「我沒事,放心吧。」琴約道。
風辭用玉笛挑起帘子,瞥見那二人情深意切、相互關心的樣子,頓覺有些礙眼,冷然道:「二位若是準備在此地過夜,就請便。」隨即吩咐車夫啟程。
琴約和平欽聞言,相覷一眼,平欽道:「要不要和我騎一匹馬?」
「不用了,我和小嫿一起。」說罷便上了佘嫿的馬車。
方才平欽對琴約的擔憂之狀佘嫿都看在眼裡,心知他對琴約有意,隱隱有點傷感,不過見琴約那麼乾脆地拒絕與他同騎一馬,心下便又豁然:看來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呢。
另一輛馬車內,風辭正兀自凝思。亓官颯和扈賁新奇地看了看他,又彼此相視一眼,彷彿洞察了什麼機密一般。
扈賁佯作驚訝地開口道:「風侯爺何時這麼關心別人了?」
「誒,此言差矣!那可不是別人,那是未來的侯爺夫人。」亓官颯道,還不忘瞥一眼風辭。
扈賁更詫異了:「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亓官颯揚唇道,「我親耳聽到的」。
「怪不得這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誒,不如把夫人請過來?」扈賁挑眉問風辭。
風辭情知他二人戲謔,遂低眉而笑:「怎麼?你們這是羨慕我有未婚妻?」
扈賁道:「幫你解相思之渴啊。」
「誰說我在想她?」風辭故作不以為然道。
「那你想誰呢?」亓官颯問道。
「刺客。」風辭道。
亓官颯和扈賁頓時愀然變色。
但聽得風辭徐徐道:「方才林子里那幫人你們當真以為是尋常的盜賊嗎?」
扈賁稍一思忖道:「你這麼一說,似乎確實不像尋常的賊匪,平常的劫匪見到打不過還不都逃了,哪有那麼不惜性命的。」
亓官颯也點頭贊同。
「所以說他們不為謀財,只為害命。」風辭道,又看了看扈賁,「你說他們派數十名刺客前來,難道是為了我這個沒有實權的閑散縣侯和你這個五品言官?又或者是為了其他幾個身份還不及你我的人?」
扈賁聞言與他對視一眼,繼而兩人又齊齊看向亓官颯。亓官颯心中一凜,警惕地問道:「是沖著我來的?」
「這還用問嗎?」扈賁道。
「聖上派來的?」亓官颯心中隱怒。
風辭搖搖頭:「是太后。只不過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
「太后和聖上有何區別?」亓官颯憤然道。
「聖上雖為太后親生,但並非與太后沆瀣一氣。否則,我那位長兄也不會盡心侍奉陛下,卻長年與饒儲作對了。」風辭道。
「你不是一向無心出仕嗎?怎麼還這麼關注朝中大勢?」亓官颯問道。
「無心出仕就不能去了解朝中局勢了嗎?別忘了風家內有中書令,外有邊關守將,我關心朝局也是為了能過得清閑安逸罷了。」風辭淡然道。
亓官颯道:「你別只圖自己安逸了,替兄弟我想想辦法,我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按兵不動。」風辭道,「如今一來並無鐵證可證明刺客是太后所派,二來你只受了點皮肉輕傷,並無大礙。只能靜觀其變,看他們一計不成,還有何種手段。」
亓官颯微微點頭。
扈賁卻突然想到一點,問:「有沒有可能是恭王的人?」
風辭道:「不可能。恭王只會暗中拉攏亓官,若他加害手握重兵的鎮西將軍,豈不是讓太后可以名正言順地對付他?」
扈賁一想也對,恭王雖多年來對太後母子懷恨在心,但從未明目張胆地與太后對抗過,更不會輕易讓太后抓住把柄,暗殺之事斷然不會是他的人所為。
說話間,馬車已行至一家逆旅門首。眾人下了馬車,將馬匹交由店家看管,要了幾間乾淨客房住下。
且說那幫刺客盡皆斃命,早有人將消息報告給了饒儲。
「什麼?」饒儲剛用完晚膳,正在庭院里品茗小憩,聽聞亓官颯輕鬆解決了所有刺客,驚得將茶杯重重往几案上一拍,道,「幾十名箇中高手居然拿不下一個久病纏身的亓官颯!一群廢物!」
報信人嚇得直打哆嗦。
正在此時,管家來報:「將軍,宮裡的蒲內侍求見。」
蒲內侍是昭霞殿的人,饒儲心知定是太後知曉了此事,只好隨著內侍來覲見太后,一路上還在盤算該如何解釋。
昭霞殿里,太后早已屏退左右等著饒儲,見他入內,吩咐蒲內侍退下,劈頭蓋臉喝道:「你有沒有把我這個太後放在眼裡?哀家讓你去探查亓官颯病情虛實,誰讓你動他了?如今行刺不成,還打草驚蛇,想要再扳倒他便是難上加難!真是一介武夫,一味只知魯莽行事!」
饒儲拜倒在地,辯解道:「老臣確實探聽到他去求醫問葯了,想著趁他舊病複發,身邊又只帶了帶兩個護衛,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哪知竟讓他逃脫了。想來……他此次是裝病也未可知。」
「你知道什麼!」太后道,「那亓官颯人稱有萬夫莫敵之勇,你區區幾十個殺手能奈何得了他?若不是他記恨當年哀家下旨讓他父親帶傷上陣,一直不肯為我所用,我還真不忍對他下手,可惜了一個將才。」
「那眼下該怎麼辦?倘若他日後投靠了恭王府,可就更棘手了!」饒儲道。
太后揉了揉眉,道:「暫時別再去驚動他,等有了更好的時機,設計智取。記住,以後沒有哀家的旨意,切勿再擅自行動!」
饒儲慌忙應道:「唯、唯。」
翌日,天氣晴朗,微風拂面,琴約、佘嫿和平欽一早在客店用完早膳便結伴來到了店後面不遠的河邊。因昨夜入住旅店后,扈賁的一位熟識過來找他,說欲結交風辭和亓官颯,於今日設宴款待他三人,琴約想著待在客店裡也無所事事,故邀佘嫿與平欽一道出來看看葦州的風景。
平欽仰卧在河畔草地之上,枕著雙臂望著藍天,琴約和佘嫿並排坐於幾步之外。
琴約問道:「平欽,再有一日路程便到都城了,你有何打算?如何謀生計?」
佘嫿也側臉看著他。
平欽道:「我七歲時平家就請了師傅教我珠算,後來母親又教會了我如何記賬之類的,看看鎬安城裡有沒有招賬房先生的,我可以去試一試。」
佘嫿忙道:「我家在鎬安有大小商鋪十餘家,到時我讓管家查一下哪家還需管賬的,領你去看看。」
平欽遲疑未答,把眼偷偷瞧了瞧琴約。
琴約一聽佘嫿此言,甚是歡喜,道:「那太好了,有你幫忙平欽就不愁沒著落了!」轉而又對平欽道:「你娘親希望你爹認你回去,那就得讓你爹注意到你。首先你得做出一番成就,你出身商賈之家,又有天賦,做賬房先生若是幹得好,說不定會是一條康庄大道。到時候你回了平家,那些家人親戚也不敢小覷了你。」
平欽見她說得激動,淺淺一笑,應道:「對,聽你的。」
「什麼叫聽我的?是聽小嫿的,到時候事成了可別忘了謝謝人家小嫿!」琴約道。
「嗯。」平欽輕聲應道,淡然地望著天際。
佘嫿心裡明白,平欽並不太情願接受自己的幫助,是不想讓琴約失望才同意的吧,不過她依然很開心,只要他在佘家的店鋪里當了賬房,以後想見到他便容易了。
旅店內,風辭一早上未見到琴約,忍不住問騤業:「她人呢?」
「清早便與佘姑娘他們出去遊玩了。」騤業道。
「她倒挺悠閑自在。」風辭滿臉陰鬱,「怎麼不來事先報我?」
「說是怕繞您清夢。」騤業答道。
風辭把嘴一撇:「哼。」
此時,扈賁來到他房內,道:「叫上亓官,走吧。」
「你這個朋友真是文人雅士?」風辭疑道,「怎麼我們剛到葦州,他就知道了我們的落腳處?」
「昨晚來的那人叫袁行,雖然只與我有數面之緣,不過是個可信之人。他說今日在畫屏樓設宴的錢睦素來樂善好施,禮敬義士賢才,舊聞你和亓官大名,想結交一二。我也不好駁了他的情面,就權當歇歇腳,放鬆一下。」扈賁道。
風辭正欲開口,但見亓官颯進來道:「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