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畫屏樓慕蟬獻舞
「為何不去?」風辭問道。
「剛收到府里的飛鴿傳書,我娘讓我儘快回府,有要事處理。」亓官颯道,「她本就一直催我娶妻,若再知曉我出入舞坊耽擱了回家,定會絮叨不停,我可受不了。」
風辭無奈一笑。
「那你幾時走?」扈賁問。
「即刻出發。你們盡興啊!」亓官颯說罷便跨出了房門。
風辭、扈賁與袁行如約來到畫屏樓赴宴。畫屏樓乃是葦州府最大的歌舞坊,翠檻紅樓,珠簾畫屏,內中有各色美姬,或歌喉宛轉,或舞姿翩躚,不僅引得豪門公子趨之若鶩,許多文人騷客也流連忘返。故此,號稱葦州第一雅士的錢睦才選在此地設宴。
風辭等人一到門首,便早有人侯在那裡相迎,引他們上了二樓雅間。錢睦見了三人,滿面堆笑迎上前來。
袁行向風辭二人道:「這位便是葦州第一雅士錢睦。」又對錢睦介紹道:「這二位是風侯爺和扈大夫。」
三人敘禮已畢,錢睦邀風辭和扈賁至上座,侍從呈上美酒佳肴,羅列於食案之上。。
錢睦道:「多謝二位賞光,兩位的賢名鄙人早已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真乃榮幸之至。」
風辭微笑不語,扈賁道:「兄台客氣了。」
眾人把盞,酒過三巡,錢睦微微嘆道:「但不見亓官將軍前來,著實遺憾啊。」
「亓官將軍臨時有急事,回鎬安了。」風辭道。
「想來將軍定是軍務繁忙。」錢睦道,隨即問風辭,「侯爺出身世家大族,又少負盛名,有經天緯地之才,若入朝為官,定能青雲直上,為何不見您謀取一官半職呢?」
風辭莞爾一笑:「風某慣於散漫,不喜拘束。」
錢睦心中一頓,繼而撫須笑道:「侯爺真乃倜儻非常之人。」
「見笑了。」風辭道。
須臾,錢睦與侍從低聲吩咐了幾句,道:「今日諸位只管開懷暢飲,好好領略一番葦州的美酒佳肴,清歌妙舞。」
話音一落,一隊美姬娉娉裊裊地布至庭中,隨著樂聲旋開舞步。
風辭出於禮貌略微掃了一眼眾舞姬,隨即自斟自飲了一樽。
錢睦道:「鄙人特意安排了畫屏樓里的一班舞姬前來給二位助興,她們個個舞姿曼妙,尤其是為首的那位紫衣女子,她名喚慕蟬,舞姿容貌整個葦州府無人能及,許多風流雅士慕名而來都不曾能見其一面。今年芳齡十七了,因要求頗高,至今未曾梳攏過。」
扈賁聞言,有些詫異,不禁多看了那慕蟬一眼,只見她腰肢纖軟,身輕如燕,舞起
來似扶風絲絛,又似花間戲蝶。恰巧此時慕蟬也朝他們望來,秋波流轉,含情脈脈,果真是個楚楚動人的女子。
「兄台有心了。」扈賁道。
「應該的,只恐不能讓二位滿意。」錢睦道,還不忘看風辭一眼。
但見風辭手執酒樽,若有所思。
「咳咳。」扈賁見風辭似乎沒聽到錢睦所言,刻意清了清嗓子提醒他。
風辭回過神來,頓了頓,對錢睦道:「今日多謝足下盛情款待,不過我忽然想起還有一要事未辦,就不多留了,幾位隨意。」言罷起身離去。
扈賁見他退席了,也起身告辭。他二人皆未察覺,就在風辭離開席位時,慕蟬的舞姿錯亂了一步。她沒想到風辭自打那虛晃的掃視一眼后,再也沒向她投來過目光。她可是無數名門公子花重金都難得一見的色藝雙全的美姬,今日來此宴席,只因聽聞他是座中上賓。葦州離鎬安不算遠,風辭之名她仰慕已久,如今好不容易見著一面,期望著或許能博得他的垂青,而他卻匆匆地離開了。頓時,她竟好似失去了舞下去的力氣。
風辭下了樓,扈賁疾步追了過來,問道:「怎麼突然要走?」
風辭淡然一笑:「把美人讓給你啊!」
「少來!」扈賁道,繼而小聲問,「你是不是看出什麼端倪了?」
「你若想為恭王效力,可以再折回去。」風辭道。
扈賁恍然大悟:「我說怎麼有人這麼清楚我們的行程和落腳處,原來是恭王的人,難怪啊。」
二人步出畫屏樓。然而就在他兩人下樓之際,坐在一樓的一位朱袍男子遠遠地看見了。這朱袍男子正是風家的二公子邶鄉侯風遨,其人庸碌無能,極好女色,此次回府途徑葦州專為見慕蟬一面而逗留數日。
他遙指著風辭和扈賁問身邊的陰四娘:「你剛才說慕姑娘去為姓錢的獻舞去了,那姓錢的請的客人可是他們?」
陰四娘回道:「正是。」
「現在他們走了,能讓小娘子來本公子這兒了吧!」風遨斜睨著陰四娘道。
陰四娘小心翼翼道:「這個,還得錢儒士的酒席散了,才好請姑娘來見公子。」
「哪兒那麼多規矩,我再加二十貫錢,讓小娘子速來見我。」風遨急道。
「公子,不是老身不肯,實在是慕蟬名氣太過出眾,性子也慣得嬌了些,若強行拉她過來,惹惱了她,公子也不得開心不是。」陰四娘道,「還請公子稍候片刻。」
風遨執起面前的酒樽一飲而盡,嘆道:「那本公子就等著。」
大約過了兩刻鐘,慕蟬與眾舞姬走來樓來,陰四娘趕忙去領了她與風遨相見。風遨一見到她當即便魂不附體,慕蟬卻只略瞧了他一眼,便知是個風月場的常客,雖長得也算俊朗,但一身俗氣,真是比不上風辭之萬一,心下黯然,向他施了禮,道:「公子請稍侯,容奴家去換身衣裳。」
「好,好。」風遨連聲應道,目光隨著慕蟬的背影而去。
慕蟬撩起簾櫳,轉入內室。陰四娘跟在她身後進了房間,掩上門,道:「姑娘,方才這位可是風家二公子風遨,是個出手極為闊綽的貴客,一來就說要花重金為你贖身呢。」
「你說什麼?風家?可是鎬安城那個風家?」慕蟬正欲換去舞裙,聞言連忙住了手,問道。
「沒錯。當今梁國公的二弟,也是那名滿天下的風三公子的異母兄長。」陰四娘道。
慕蟬聽了,心中又驚又喜,道:「他說要為我贖身?此話當真?」
「當真,我說給你贖身得要三千貫,他二話沒說就應允了。早知道我就多要些了。」陰四娘還有些懊悔。
慕蟬卻並沒在意陰四娘是否懊悔,她此刻滿心只想著若是贖了身,便可跟隨風遨回鎬安,甚至還可以去風家,那便能有機會接近風辭了。她趕緊換好衣服,又描畫塗抹一番,滿心歡喜地去見風遨。
風遨見慕蟬緩步而來,裊娜如雲中仙子一般,直看得心神蕩漾。慕蟬盤坐一旁,把盞道:「奴家讓公子久等了,先自罰一杯。」
風遨聞言,連忙端起酒樽陪飲一杯:「能得一見姑娘芳容乃三生有幸,豈敢讓姑娘賠禮。」
「公子英姿偉岸,一看便是人中龍鳳,能陪公子暢飲一番乃是奴家的福分。」慕蟬說著替風遨斟滿一樽。
風遨瞥見她執壺的纖纖玉手,嫩如剝了皮的春筍一般,心神一動,伸手一把捉住,來回摩挲著,道:「在下一見姑娘,便有傾蓋如故之感,姑娘直接喚我風郎吧,叫「公子」顯得生疏了。」
慕蟬輕輕地將手抽出,柔柔地喚道:「風郎。」
這一聲真箇如嬌軟鶯語一般,甜得風遨如喝了蜜似的。只是,他卻不知,此刻慕蟬口中在喚他,心裡念的卻是風辭。
但聽得慕蟬又道:「奴家只恨良辰苦短,風郎又不是本地人,以後想見面恐怕不容易……」
「怎會不容易?」風遨心下萬分激動,問道「我替你贖身,你願意跟我走嗎?」
「若能常伴風郎左右,奴家求之不得。」慕蟬低眉嬌羞道。
風遨聞言起身笑得合不攏嘴:「慕姑娘,你等我,我這就去找陰四娘。」
「嗯。」慕蟬微笑應聲。
在畫屏樓察覺出錢睦的用意后,風辭便無心宴飲,還不由自主地老想起琴約,故此提前離席,回了旅舍。
「他們還沒回來?」風辭一進房間便問騤業。
「大概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騤業道,「屬下這就去叫小約姑娘過來。」
「誰說要讓她過來了?」風辭飲了口茶,貌似平靜道。
騤業見主子這是死要面子的毛病又犯了,明明惦記人家,還口是心非,只好佯裝正經地回道:「沒人說讓她過來,不過她身為婢女,主子回來了,自然要趕緊過來候命。」
風辭沒有作聲,算是默許了。
騤業很快將琴約領了過來。
琴約恭敬地風辭行了個禮,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看樣子,玩得很開心?」風辭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實則內心隱著一股無端的酸意,只要想到她與平欽在外遊玩了半日,便覺不爽,儘管同去的還有佘嫿。
「嗯,是挺開心,葦州的景色很不錯。」琴約如實答道,她自然感覺出了風辭語氣中的不滿,但一想到他不承認自己這個未婚妻,便覺得他有何不滿的,於是反問道,「公子在宴會上可盡興?聽聞畫屏樓的歌姬舞姬無論相貌還是才藝都是全葦州最出眾的呢!」
風辭冷笑一聲:「沒錯,舞姬個個色藝雙全,確實不虛此行。」
「是嗎?」琴約輕不可聞地回道,心中一陣酸澀。
風辭瞥見她低首垂眉似乎很失落的模樣,頓時萌生一絲憐意,道:「去告訴佘嫿,即刻啟程回鎬安。」
「唯。」琴約應諾離開。
騤業也去準備車輛馬匹,一行人動身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