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誰是內奸
「你覺得他會投降嗎?」
「奴才覺得……」
「這裡沒有主子,更沒有奴才。」
「是,大人。」鰲拜很謙恭的一叉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給出了答案:「降還是不降根本就由不得他,他想不降就可以不降了嗎?」
無論皇太極會不會投降,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形勢比人強。
內無糧草,外無援兵,連內外交通都已被徹底切斷,曾經引以為倚仗的大金國早已分崩離析,打的一團熱鬧,這個時候的皇太極應該已經絕望了。
至於他會不會選擇投降,其實根本就不重要。
就好像皇太極利用投降的條件做文章一樣,張寧也在和他鬥心眼兒。
張寧從不認為皇太極會投降,絕對沒有這種可能。
若是投降的話,皇太極也就不是皇太極了。
和絕大多數背叛者一樣,鰲拜的表現極其熱切,非常的希望可以獲得宣慰軍的認同,出賣的勾當也做的更加徹底,提起皇太極和大金國的時候,已沒有絲毫的尊重,反而恨不得一腳把自己的過去和一切有關的東西全都踩到爛泥里去。
「大人,我看那皇太極分明就沒有投降的意思,以他的秉性一定會耍花招,大人需得小心提防些。」
「我不怕他耍花招。」張寧笑道:「你也辛苦了,且下去休息吧。」
「大人……」鰲拜也是一條彪形大漢,這個時候卻好似嬌嬌怯怯的女人一眼,眼裡含著隱隱的水光:「當初奴才……我敗於大人手下,還想著用自殺的方式來報答大金國……啊,呸,是偽金,現在看來,那根本就是小人被豬油蒙了心,受了那偽酋皇太極的欺騙。」
「那皇太極素來視他人如同豬狗,動輒呼來喝去,稍微伺候的不好了,就是馬棒鞭子狠狠毆打,把所有人都當做他的奴才。也只有大人這般心胸寬廣的上國君子,才會將我等平視之,而不是把我們當做奴婢。」
自從投降之後,鰲拜就不停的說皇太極和大金國的壞話,在他的言語之中,皇太極簡直就是窮凶極惡十惡不赦的凶魔,就算是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抵消其罪行。
這種言行,就好像是黑木崖上的人們說東方不敗有四五個小妾,每頓飯還要吃七八頭牛十來只羊一樣,不過是鼓破萬人捶牆倒眾人推,急於向新主子表忠心而已。
雖然張寧從來都沒有見過皇太極本人,但從他的所作所為來看,也算是一個有胸襟有氣度的人物,應該不會如此不堪。在原本的歷史上,正是這個皇太極奠定了清朝的基礎,就算稱不上是天縱奇才,也算是一代人傑了,比努爾哈赤強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鰲拜躬著身子退了下去。
遠遠的看到鰲拜,那幾十個八旗戰兵趕緊迎了上來,一疊聲的詢問著:「怎樣了?怎樣了?」
這些人,多是鰲拜的親兵,現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們已不大關心廣寧城能不能守住,因為那已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支撐不住了。
這些人最關心的是自己去出路。
剛剛被俘的時候,原以為會遭受非人的折磨和殘酷的虐待,想不到宣慰軍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在收繳了武器和鎧甲之後,僅僅只是做了例行的訊問,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開始的那日子,還對他們的行動進行限制,嚴謹這些人胡亂走動或者是靠近某些要害之處,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限制越來越少,只要是在白天,就算他們在軍營里亂晃,宣慰軍的士兵們也懶得理會。
軍中不養閑人,這些俘虜最擔心的就是會被驅趕著走上戰場:按照一般的規則,兩軍交戰之時,都會把強行把敵方俘虜趕到最前線,讓他們去遮擋弓箭和抵擋敵人的衝擊,完全就是一種廉價的消耗品。
同樣的事情,這些人在被俘之前就已經做過很多次了,他們很清楚的知道那究竟意味著什麼。
但是,宣慰軍並沒有把他們當成炮灰,甚至沒有強迫他們去戰鬥。除了每日朝著城裡邊的金軍喊話,讓他們出來投降之外,幾乎不做任何事情。
好不容易才抓來的俘虜,肯定不會好吃好喝的當祖宗供起來,現在雖然沒有什麼危險,不代表以後沒有。要是張寧張大人哪天不高興了,隨時都可以砍下他們的腦袋去換軍功。所以這些俘虜依舊過的膽戰心驚,委託鰲拜去問問張寧張大人,究竟如何處置自己。
「張大人說了,等打下了廣寧,就放你們走。」
放我們走?
可以重獲自由,這絕對是件天大的喜事,但這些個俘虜們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就算是放他們離開,又能走到哪裡去呢?
回到盛京?
難顯然是不可能的。
全軍覆沒,連皇太極本人都跑不出去,幾十個小兵卻毫髮無損的回去了,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他們是被放回去的。到時候必然會受到沒完沒了的審訊,連家裡人都跟著遭殃。
和回去相比,現在留在宣慰軍中,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愁吃喝,還不用參加慘烈的戰鬥,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只要自己不回去,遼東那邊就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光榮的戰死沙場,還是做了俘虜,家裡人也不會受到牽連。
「回去?咱們早就回不去了,張寧大人就沒有說點別的?」
「我已把你們的心意告知了宣慰大人。」鰲拜喜滋滋的說道:「宣慰大人體諒你們的難處,他說你們要是不想回去的話,此戰之後可以把你們編到盧象升處,單獨編成一隊輔兵,用作周轉搬運。」
輔兵的待遇絕對比不上戰兵,卻也不必面臨廝殺的危險,僅僅只是更加辛苦而已。對於絕大多數俘虜而言,這已是一個很不錯的結局了。
當然,這僅僅只是一個未來的安排,現在還言之過早,俘虜們所要做的事情依舊是每天兩次的到陣前喊話,煽動城內的金軍。
象往常一樣,幾十個俘虜分成四個小組,每人提著一面碩大的方盾,例行公事一般去陣前發動心理攻勢……
因為廣寧城內的糧食供應早已斷絕,很多金軍士兵已餓的東倒西歪,在局勢越來越惡化的情況之下,叛逃的人數也在逐日增多。
夜幕降臨之時,又有幾十個金軍縋城而下,急匆匆的逃到了宣慰軍的軍營之中。
最近這段時間以來,這種事情屢見不鮮,早已見怪不怪了。
真正讓偶這些俘虜趕到驚奇的是,在後半夜的最後一次喊話當中,他們隱隱約約的看到了幾個人影出了宣慰軍的軍營縋城而入了。
這種狀況絕對超出他們的想象。
就眼下這個局勢,無論有多少金軍叛逃出來都不稀奇,畢竟和活活餓死在城裡相比,叛逃並非是一個不可接受的選擇。但是有人逃到城裡去,這是怎麼回事?
據說金軍的戰馬已被宰殺大半,卻之後軍官和戰兵們還能吃一口飽飯,奴兵和輔兵們的凄慘也就可想而知了。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幹嘛又要逃回去呢?
這個時候逃回城裡頭去,不是去等死嗎?
就是算那些個叛逃出城的金軍臨時反悔,又怎麼會如此輕易的逃出宣慰軍的大營?
這是戒備森嚴的軍營啊,又是在兩軍交戰之際,別說的逃出去了,就算是口令不對也會被立刻捉住。象逛街一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那絕對是件無法想象的事情。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剛才那幾條人影真的可以順利的走出宣慰軍的軍營,那從城上縋下來的大筐作何解釋?
也就是說,城裡邊的金軍早就知道會有人在深更半夜的時候出宣慰軍軍營而入廣寧,並且早就做好了接應的準備。
當這些俘虜把看到的古怪情形告訴鰲拜的時候,鰲拜已被驚的目瞪口呆:「你們沒有看錯?」
「好幾個大活人跑出去,又坐著大筐入城,就算是夜色昏暗,也能看個影影綽綽,一定不會看錯。」
「這事兒……你們知道就可以了,千萬不可外傳,否則的話……」鰲拜橫掌為刀,在自己的脖子里輕輕一劃,做出一個砍頭的姿勢,用一種足以讓人窒息的口吻對這幾個「目擊者」說道:「你們就全做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不知道。若是走漏了半點風聲,咱們這些人的腦袋全都保不住!明白沒有?」
「明白,明白!」
隨著這些俘虜兵不是真的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麼,但卻知道此事干係重大,寧可爛在肚子里也絕對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否則的話就會有性命之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不是說廣寧已被圍城鐵桶,連一直老鼠都出不來么?怎麼還會有人來去自如?」
「是吶,那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夠想出就出想入就入,不僅宣慰軍不阻,連裡邊的人都不攔著,這……」
「別問了,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兒!」
雖然手下的小兵們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鰲拜卻知道的清清楚楚:這個根本無法用常理解釋的咄咄怪事,其實一點都不奇怪。唯一的解釋就是,廣寧城內金軍早已瞞著皇太極在和宣慰軍私下接觸了。
利用鰲拜去勸降,不過是明修棧道。除此之外,還有些人在暗地裡和宣慰軍有了接觸。
廣寧城已經被困成了這個樣子,裡邊還有內奸,以後會是什麼樣的局面已經可想而知了。
能夠如此自如幾乎不受任何限制的進出,說明這些人的能量很大,已經大到了可以明目張胆肆無忌憚的地步。
這個時候的鰲拜反而有些慶幸:若是自己當初沒有被俘虜,而是逃進廣寧的話,必然會拚死作戰。到時候被別人賣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這個人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