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小暑 三十九

第231章小暑三十九

紫陽真人抱緊了木盒，彷彿已將皇帝和天下握於掌中，正在心馳神往之時，忽聽遠處有鼓聲響起，沉重而悠遠的隆隆鼓聲把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與此同時，距離大慶殿五里之外的永寧門前正是一片燈火通明，左右券門同時打開，身著華麗朝服的文武重臣分列左右，在司儀官的引領之下向著大慶殿緩緩前行。

文官一列以王維為首，其後依次是劉培中、錢通以及朝中三品以上的各級官員。與之對應，武將那一列倒是單薄了許多，秦冉和宋延壽告病未出，便以武英侯梁瑞和武安伯宋延齡為首，後面稀稀拉拉的跟著幾位忠烈之後。

百官徐徐而行，待眾人進門之後，西側的券門便隨之關閉，而另一邊的東券們前卻有一個黃門還在翹首以盼——崇寧公主身體欠佳，陛下特意吩咐一定要等公主入宮之後再關城門，只是大典召開在即，眼看天邊已經泛起了青色，而公主和駙馬卻遲遲未至。

黃門官等的焦急，一邊踱步一邊思量——久聞公主體弱，怕是來不了了吧？

一念及此，小黃門的心情頓時複雜了起來，要是公主無法前來，也不知陛下會否怪罪自己。

同樣焦急的人還有梁書和孟玄松。

孟玄松原本想從水道潛入，孝仁坊里住的儘是王公貴胄，他不相信禁軍敢在那裡肆意胡為，只在永寧門與百官會和，梁書便有把握混進宮裡。可人算不如天算，空蕩蕩的水道竟然也有一隊禁軍把守，燈球火把亮如白晝，更有十數名弓手嚴密戒備。除非他們化身為魚，否則連半點兒機會都不會有。

梁書頹然坐到地上，長長的呼了口氣：「算了吧，來不及了，咱們這會兒就算進了仁孝坊也沒法子進宮了。」

孟玄松坐到了梁書身邊，後背貼靠在牆上，喃喃道：「殿下，臣……儘力了……」

梁書聽他說的沉重，便在他肩上拍了兩下，安慰道：「這樣也好，本來也都是你的揣測，萬一太子只是入宮參加儀式，被你這麼一鬧豈不壞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盡人事聽天命？」

孟玄松呵呵苦笑：「但願如你所說。」

兩人靠著肩膀坐了一會兒，梁書忽然問道：「你冷不冷，要不咱們先回家吧？」

孟玄松默然點頭，當即便要起身，卻忽然聽見一陣衣袂破空的獵獵之聲由遠及近。

兩人立時警覺，孟玄松屏住呼吸不敢出聲，梁書也眯起眼睛凝神細聽，立時便聽出正有兩人一先一后在房頂追逐，後面的追兵步履穩健身法輕盈，被追的人卻已是氣息紊亂腳步踉蹌，眼見便要被人追上。

梁書的心沒來由的往下一沉，不知怎的便想起了方怡白和昨晚遇到的鐵面殺神。心知方怡白正在慈悲院里養傷，可梁書的感覺卻很強烈，彷彿已經看見方怡白腳步踉蹌的跑向自己。

一念及此他當即起身，確定方位之後便縱身一躍攀上了房檐，探頭一看，只見白月之下正有一個人腳步踉蹌的奔向自己。這人不僅髮髻散亂，就連外袍也被撕去了大半，赫然可見內襯的軟甲已經染血，金色劍光若隱若現，不是方怡白又是何人。

方怡白正在逃命，忽然看見不遠處的房檐下面鬼鬼祟祟的探出來一個腦袋，月光之下看得清楚，正是梁書眯著眼睛在看自己。

鐵面殺神與他近在咫尺，為了不讓殺神發現梁書，方怡白猛然提氣強行轉向，想把殺神遠遠帶走，可就是這一錯神的工夫，殺神與他距離又近了兩步，幾步已是觸手可及。

梁書大驚，抄起一塊瓦片便丟了出去，梁書常打水漂，瓦片貼著房頂盤旋而去，不偏不倚竟正好打在殺神的腳踝之上，嘭的一聲便碎成了幾塊，殺神腳下不穩，一路翻滾著摔落到了地上。

方怡白聞聽身後有異，見殺神翻滾落地十分狼狽，立即返身持劍一躍而下，誓要用手中短劍把對方釘在地上才肯罷休。這一式狠辣異常，便是梁書也沒想到方怡白竟能在瞬間由守轉攻，無論心智還是膽識皆遠勝自己，不由叫了一聲好。

方怡白持劍飛掠，眼見下面的天井之中有人影晃動，當即瞄準直刺而下。被撕開的袍服獵獵作響，地上的鐵面人聞聲抬頭，只見一道寒光一閃而至，再要閃躲依然不及，竟舉起左臂擋在身前，右手同時發力，想要犧牲左手來換取一個擊殺對方的機會。

兩人全都豁出了性命，都把這一擊當做了終結，可這終結的一擊卻全都落在了虛處。

黑暗之中忽然現出兩道紅色的人影，一人橫撲向鐵面殺神，一手拉住他的腰帶往後猛拉，同時點中他的幾處要穴，鐵面殺神立時便成了一座木雕泥塑。另一人飛身擋在方怡白身前，右手在對方腕上一抹便把古劍拿到了手裡，接著左手往前一推，方怡白便被一股大力托著穩穩落地。

落地后的方怡白驚駭莫名——兩名絕世高手環伺在側他竟然一無所覺，不僅如此，手中的兵刃更是被人一招卸下，好在對方沒下殺手，若是剛才那一推換成別的招式他也同樣避無可避。

隨著兩聲怪笑，黑暗當中緩緩走出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唐北斗掂了掂手裡的古劍，反手一拋便又丟還給方怡白：「原來是方公子出手，難怪如此狠辣，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方怡白接過短劍收入鞘中，看著兩個一身紅衣的老頭驚疑道：「原來是星斗二老兩位前輩，只是不知您與那人是什麼關係？」

唐南星看了看身後的鐵面人，嘆聲說道：「那人與我……頗有淵源，他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是中了孟家的邪術……」

唐北斗聽他說的凄然，便介面說道：「無須多言，咱們先回翠華谷，孟家的賬我們日後再算！」

房檐上的梁書原本還等著方怡白一擊必中喜訊傳來，可等了片刻卻聽見下面有人說話，梁書覺出事有不對，腰間發力，翻身一躍便上了房頂，臨走還不又撿了兩塊瓦片拿在手裡，躡手躡腳的摸了上去。

他本不擅輕身功夫，每走一步都把腳下的瓦片踩得亂響，唐南星的心緒正亂，聽見頭上的鬼祟聲響登時大怒，腳尖一點便從地上挑起一根扁擔拿在手裡，反手一拋，扁擔便如離弦的利箭一般激射而去，剛好從梁書腳下穿瓦而出。

瓦片碎裂，梁書的腳下便沒了支撐，哎呀一聲便掉了下去，正好趴在方怡白和星斗二老之間的空地上。顧不上撞擊帶來的疼痛，梁書抬頭一看，便看見兩個鬚髮虯張的紅衣老頭正對自己怒目而視，與戲台上的鐘馗頗有幾分相似。

「鬼呀！」

隨著他的一聲慘叫，兩塊瓦片脫手飛出，兩個唐老頭同時閃身，瓦片便打在了身後的陰影當中。

沒有預期的碎響傳來，唐北斗暗叫不好。

兩個唐老頭同時回身卻為時已晚，鐵面人已經掙開了禁制，用力一躍便穿房而出，向著北邊皇城的方向飛掠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