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陸平的提議

第三百八十七章:陸平的提議

洛府,洛賢昇獨自一個人在房間里喝著小酒,心情糟透了。他這麼多年,在這偌大的洛陽皇都中沉浮了大半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樣令他無比的難受。

家族和女人之間,似乎慢慢變得需要他來取捨了。並不是他的多慮,他這幾天一直看到洛家附近都有比平日里更多的人走動,這種變化,豈能瞞得過一個大家族的家主。

毫無疑問,這必定與張奕之那次拜訪有關,洛賢昇至今還記得當時自己是如何回答對方的,不管是身為一個父親還是身為一個家主,他的拒絕都是太過絕對了。

然而這是一個很嚴重的錯誤,無論如何,他當時都不應該那麼衝動,或許張奕之從一開始就希望他衝動,所以選擇用那麼直接的方式來跟他交談,洛賢昇才發現當時的談話就已經落入了張奕之的語言圈套當中了。

他是被誘導變成了直白,從而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拒絕將女人作為後位的人選這件事並不是關鍵,重要的是他作為一個士族的立場表達了對陛下的不滿,才是要命的。

張奕之便有了借口對他進行監視和注意,洛賢昇後悔當初的衝動,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曾經想過主動面見陛下解釋,但他又想到張奕之的行為一切都是陛下的授意,想必自己前去也得不到解釋的機會吧。

洛賢昇不是傻子,也不是瘋子,他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洛家很危險。

作為洛家的家主,一個家族的存亡已經超過了他本身的意願,此刻他真的很猶豫,因為一個想法已經在他腦海中浮現,那就是如果他將獨女當做后位的人選妥協的話,或許能夠挽回洛家如今危險的局面。

當這個懦弱的念頭萌生出來的同時,洛賢昇作為一個父親的人格又不斷的將其壓住,他發自內心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會成為政治的犧牲品。

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是最珍貴的心頭肉,他如今居然為了家族,萌生了犧牲女兒幸福的想法,洛賢昇也開始不斷在內心譴責自己。

而這份矛盾複雜的情感,逐漸讓洛賢昇痛苦,為什麼士族淪落到了這種地步,原來的他們,也沒有對皇族構成什麼威脅,他們也可以自己安分的在洛陽過日子,可新帝的即位,徹底改變了原本的美好,只剩下了種種的掣肘。

他想恨些什麼,卻又恨不起來,作為士族,他也明白其他士族在新帝即位之前做了多少凌駕皇權的行為,這便是招致新帝打壓的緣由。洛賢昇心亂如麻,不知是該責怪自己無能,還是責怪這個世間的無常。

抱著滿腔的無奈和憋屈,他痛苦的再次飲下一杯酒。

「父親。」一聲輕輕的呼喚,讓洛賢昇從微醉中逐漸恢復了清醒,他看到自己的獨女正站在門口滿含擔憂的望著自己,他趕緊的放下了酒杯,起身道:「璃兒,你怎麼?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女兒擔心父親,又聽下人說父親一直在喝酒,便來.」洛家千金洛璃,生的便是一張好面孔,談不上什麼傾國傾城,卻也是一張標誌的美人臉。

洛賢昇的酒意蕩然無存,面對最關心的女兒,他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從來不會改變。而此刻他獨酌的一幕被女兒撞見,也知道事情終歸是瞞不下去的。

他很了解自己的女兒,洛璃心思剔透,很多事情有時候連他這個家主都看不出來,卻總是能從洛璃的口中聽到,那個孩子從小就很溫柔細心,一點點的小事甚至都瞞不過她的眼睛,只是因為溫柔,洛璃總是很少說出來。

事到如今,洛賢昇也明白繼續隱瞞只會讓女人更加擔心,便下定了全盤脫出的決心,伸手道:「來來,璃兒,來父親這邊坐下說吧。」

洛璃微微頷首,移著小步子坐在了父親的身旁,用那雙通透的雙眼注視著洛賢昇,等待著對方的解釋。

洛賢昇頓了頓,似乎是在整理措辭,良久才道:「璃兒,其實最近發生的事情,是與你有關的。」

洛璃似乎並不驚訝父親的這句話,反而是淡淡的點頭繼續保持安靜的等待。

「一切皆是因為陛下要立后,可后位的人選,何其的苛刻,陛下派人找遍了整個都城,是要挑一個最佳的人選。璃兒你的條件,似乎恰恰符合當朝陛下的要求。」洛賢昇再往後說的每一個字,都覺得是在折磨自己的心,要當著女兒的面說出這麼殘酷的事實,是他一直不想的,可他還是說了,「你可知深宮的冰冷,你可知深宮的殘酷,你又可知伴君如伴虎,如今的大商,兇險異常,從這三年新帝登基一來就能看出了,為父實在是不願見你趟進這渾水啊。」

洛璃將這些話清楚的記在了心裡,她也理解父親的心情和擔心,父親貌似是在解釋,可實際上父女兩都是心知肚明,尤其是心思過人的洛璃,這些道理和局面,她這個弱女子其實比大多數人都要更加的明了。

「父親您拒絕了,是嗎?」洛璃終於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沒錯,為父拒絕了。」洛賢昇低下頭不敢去看女兒的眼睛,繼續道:「那日張將軍前來拜訪,實則便是為了來看你這個本人,你的風評在外很高,受人矚目也是在所難免,可為父並不是因為拒絕而擔心,為父真正害怕的是,那日因為為父衝動而犯下的過錯。」

洛璃微微蹙眉道:「父親還說了什麼?」

「為父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為父錯不該站在士族的立場上,道出了眼下士族的事實。」洛賢昇回答的很隱諱,卻也是保留一個父親的顏面,犯下這種錯,其實是很恥辱的。

洛璃很快就清楚了,即便不再追問出具體說了什麼,她也基本上能猜到之後的影響,便道:「那麼張將軍是要開始針對我們洛家了嗎?」

「按照為父的猜測和判斷,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洛賢昇也把積壓了許久的心事一口氣說了個乾淨,之後再講起來也順暢和舒服了很多,「這幾天不僅僅是府外的人變多了,就連府內新招的那些人,為父也覺得其中不乏張將軍的人。」

「父親說得對,女人也察覺到不對勁了。」有時候洛璃的女人心,比男人還要慎密,「那麼父親覺得還有轉機嗎?」

洛賢昇何嘗不是一直在尋找轉機,可是他苦思冥想了那麼久,依舊毫無頭緒,唯一想出的那條路,竟是要犧牲女兒獲得,這就更讓他無法開口,在女兒面前保持沉默了。

到了這一刻,洛璃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露出了一個很微妙的苦笑,伸手握住了父親蒼老的手,柔聲道:「父親,就讓女人去試一試吧,其實后位的人選,也不一定就真的會選到女兒,再說了這樣也可以讓張將軍罷手了嘛。」

洛賢昇怔怔的看著女兒,他該想到的,女兒一向都很聰慧,各種情感交錯,愧疚、自責、憤怒、無奈,洛賢昇猛地抽出被女兒握住的手,咬牙切齒道:「不行!」

「父親,你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洛璃依舊很平靜,平靜的令人心疼,「洛家已經變得危險了,再說,就算是被選上了,也不一定是件壞事啊,女兒並不覺得陛下是個壞人。」

「別說了,璃兒,讓為父靜一靜吧。」洛賢昇的痛苦的捂著臉坐下,不再發生,洛璃見狀也很體貼的行禮離開,似乎是要給痛苦的父親一個發泄的空間。

陸平突然來到了野火的總部,像是不速之客那樣的突然造訪,讓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和準備。

「天師來此,可是主子有事交代?」巳蛇聽說陸平來到,趕緊前來相迎,他並不是不知道陸平跟主子之間的關係,他幾次進攻彙報的時候,陸平都在主子的跟前,想必也是親信之人,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其他在場的幹部們也紛紛而至,場面不亞於主子前來。

陸平淡淡一笑道:「不必如此勞師動眾,在下只是過來看看,並不是陛下有事情吩咐,都忙自己的去吧。」

幹部們面面相覷,巳蛇用眼神讓其他幹部們散去,獨自伸手請陸平道:「天師裡面請。」

兩人來到了一處密室,巳蛇還是抱著擔心道:「天師,我想確認到底有無主子的命令。」

「你不用如此緊張,在下是真的沒有陛下的吩咐。」陸平依舊是淡然道:「早就聽說野火是不亞於斷念教的地下組織,一直都想親眼過來看看,眼下得空,便來瞧瞧。」

「原來如此,那是我打擾天師了。」巳蛇確認沒有主子的命令,才真正的送了口氣,他一向都很敏感。

陸平看得出對方的緊張,便說起別的來道:「你們斷念教,對天下皆有情報網,不知道對江湖,有沒有人手?」

巳蛇搖頭道:「說來慚愧,我曾經想過涉足江湖之事,可卻也考慮到野火這幾年發展過快,三年的時間,還沒有完全消化實力的膨脹,故而暫且緩了緩。」

「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慚愧的事情,你不必如此。」

「天師不懂,對於我來說,野火只有越快越好,如果沒有達到主子的期望,那麼再大的進步,我也覺得慚愧。」巳蛇很誠懇的說出了他的想法,竟是如此的要求嚴格。

天師笑道:「你是一個很有能力也能自我嚴格的人,陛下將野火首領的位置交給你,是很明智的判斷。」

「天師過獎了。」巳蛇可當不起如此的稱讚。

「野火有如今的勢力,實屬不易了,要知道天下組織層出不窮,天下四國皆有屬於他們的情報網,而唯有斷念教和野火有著其他勢力無法披靡的能力。」天師評價道:「野火的確比不上如日中天的斷念教,可你不妨想想,南夏是江湖廟堂一體的國家,斷念教有如此的能力,一半都要歸結與江湖的支持,相比野火僅僅是廟堂支持來看,已經超越斷念教不少了,所以在下很看好野火。」

「天師如此盛讚,讓我不知所措。」巳蛇倒是不相信陸平僅僅是過來看看,還那麼大力度的誇讚自己,「天師若是想看野火,為何不早點來,非要等到現在?」

天師見對方終於問到點子上,滿意的笑了笑道:「如你猜測,在下的確不僅僅是為了看看野火,在下想看的,還有野火如今的動作。」

「動作?據我所知,陛下至今還沒有下達任何行動,何來動作一談?」巳蛇不解其意道。

天師搖頭道:「你說起這話,就讓在下很失望了,同樣也讓陛下失望了。」

言及楊曠,巳蛇猛然又緊張起來了,他立刻把對方的話在腦中重複了好幾次,似乎能從中聽不出一些話外之音,只是不能確定,便還是問道:「請天師明示。」

「陛下沒有下達動作,野火就不該有動作嗎?」天師如是說道:「陛下為何沒有繼續野火首領的位置,而是交給了你?如果一切都要陛下下令野火才有行動的話,那麼你這個首領的位置也形同虛設了。」

巳蛇明白了大半,不免要追問道:「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太平時期,為何非要在這個節骨眼行動,我也不是膽怯,可要是亂了陛下的計劃,豈不是大罪。」

「正因為趕上太平時期,才更因該有所動作。」

「天師,請您明說吧,我很想知道。」巳蛇真誠的低頭請教著,他不想讓主子失望。

陸平看著對方態度,語重心長道:「在下說了,此次前來,並非是陛下授意,而是在下自作主張,你若是真要聽,那也是在下的一己之見,跟陛下無關,即便如此,你也要聽嗎?」

巳蛇猶豫了片刻,野火是為了服務陛下才存在的,如今陸平帶著自己的意願前來,說出的話自然也是陸平的意見,跟主子無關的,不該聽嗎?巳蛇經過激烈的鬥爭,終是下定了決心道:「無妨,即便不是主子授意,野火也該有自己的判斷,大不了我可以再去請示主子。」

「好膽魄,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陸平滿意的點頭道:「那在下便說了,這三年間,是大商太平發展的好時期,而這三年間,野火的工作很少,尤其是從一年前開始,基本上除了發展擴張就沒有其他動作了,這肯定會讓斷念教以及天下其他的勢力放鬆警惕,哪怕有人依然保持警惕,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消磨,任何的警惕都會在這麼長的時間收到動搖,而這,恰恰是野火最好的機會。」

巳蛇想了想道:「天師的意思,是讓野火趁著其他勢力放鬆警惕之時,快速的對他們展開侵入和調查?」

「當然不止如此,侵入調查,對大勢力來說,不疼不癢的,不讓他們受傷,如何更進一步的擴大我們的優勢?」

「那就是進攻?」

「正是如此。」陸平開口道:「進攻才能讓敵人受傷,尤其是斷念教,你可能會懷疑為什麼陛下沒有吩咐,並非是陛下沒想到,也非陛下在等你醒悟,陛下只是在等待時機,野火正是那個創造時機的人。陛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陛下被太多的眼睛關注,無論是國內外,陛下始終都是他們最大的眼中釘肉中刺,況且陛下身居皇位,實在是有太多的不方便,你這樣一想,事情就很明朗了。」

巳蛇聽完了這些解釋后,眼前一片明亮,通過對方的提醒,他的確看出了此刻的大好時機,不管能否成功,都是需要嘗試的,野火就是建立在風險中一步步走到今天這一步的,而他居然還一直沉醉在太平之中沒有發現,實在慚愧。

於是他鄭重的朝著陸平鞠躬道:「天師今日一番言語,驚醒夢中人,對此我感激不盡,請受我一拜。」

「不必了,你真有那個心,留著報答陛下吧,在下也只不過是個揣測陛下心意的江湖客罷了。」堂堂的天下第一,謙虛自稱江湖客,也是一番奇聞了。

巳蛇沒有停下行禮的動作,更加尊敬道:「我辜負了主子,一直沒有發現這麼大的機會,愧對主子的信任,我一定會用行動和成果來將功贖罪。」

「還有,巳蛇。」陸平又說道:「今日你我所說之事,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在下不希望別人知道,除非你懷疑在下告訴陛下之外,其他人,不要有一絲一毫的泄露。」

「莫非天師認為野火中有.」

「嗯?」陸平伸手道:「知道不必講出來,人心叵測,斷念教同樣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下今日前來的消息,不日便會被斷念教得知,若是他們起疑,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我們只要盡量去行動便可了。」

「敢問天師,斷念教也是防衛森嚴,要想進攻,分部的人手絕對不夠,若是要將洛陽總部的調出去,也未必太過危險。」

「有在下坐鎮,陛下沒有危險,有時候就該賭一賭,越是這樣,越能令敵人意想不到,不是嗎?」陸平調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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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刻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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