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姦細
楊曠盯著從兗州來的奏表,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像是被表上的內容給弄開心了。一旁的謝量海見到陛下如此,也笑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讓陛下如此開懷?」
「是朕那個弟弟,這會子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開始鼎力支持朕的重啟士族的政策,這般樣子,的確是讓朕有些發笑。」嘴上是這麼說,其實楊曠還是對自己弟弟鼎力支持的態度很是欣慰,兄弟齊心的話,誰都會感覺到溫暖的。
而謝量海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能看到先帝的兩個子嗣如此的和睦相助,他這個老人的心中自然也是無比的樂意見到。
陸平也在,他最近不怎麼避諱謝量海,至今已經開始同時跟謝量海出現了,沒人知道他行事的規律,楊曠和謝量海也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便隨他了。
「陛下有王爺這般的手足,想必政策也能更好的實行,畢竟王爺在兗州附近的聲望是與日俱增。」陸平如此評價道。
「是啊,朕也覺得有他這麼一個奏表,估計一部分寒門子弟都得閉上他們的嘴了。」楊曠從不反感寒門子弟,其實他真正針對的是士族,可是自從他當了皇帝之後,才越發現士族的必不可少,為了大局他才會重啟士族,這也是為了大商的發展,所以他對寒門子弟也沒有敵意,如今要踢出一部分寒士,也是時局所迫,說句直接的,他對寒士是仁至義盡了,非但給了他們入朝的機會和渠道,又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從來都沒有利用他們,作為帝王來說的確是仁慈。
只是寒門子弟他們只看到了楊曠重啟士族,卻忘了之前楊曠對他們的扶持和他們自己這些年越發激進的方式,這也算是他們自己的報應吧,任何人都是會變的。
寒士和士族之間,永遠是存在矛盾的,這不僅僅是階級上的矛盾,更是一種心底態度的矛盾。寒士見不慣士族的特權和優勢,士族同樣也看不起寒士的貧苦地位,所以這兩者日後在朝堂定然會存在不少的恩怨。
當然對於這一點,楊曠是早有準備,政策是他實行發布的,怎麼會對此沒有防範,如今他根本不需要擔心任何的人叛逃,有野火這樣的組織存在,可不單單是能抵禦外來勢力,同樣也可以用來預防臣子的背叛,這是雙面性的。
雖然顯得有些小人了些,可這也是難免的,身處險惡的世道,不能沒有這些手段和實力,楊曠正是靠著鐵血的手段上位,如果不牢牢的將兵權政權抓在手中,他也就失去了一切的保障,這是必不可少的。
不然帝位誰能坐的安穩,那些將權力外放的君王,多半是沒有好下場的,楊曠對權力並不像唐帝那樣執著,可這是眼下必須的權力,他必須要權力在手,才能帶領大商走向富強,因為目前的局面就是如此。
亂世之中,用非常之法,楊曠很清楚如果沒有做好這些覺悟的話,他自己也會成為亂世的犧牲品,就像之前的歷代帝王那樣,要麼慘死,要麼含恨而終。
楊曠不想成為一個失敗者,所以他才會如此不擇手段。
「現在政策也有了支持者,有朕這個弟弟開頭,相信後繼來支持的人也會變得多起來,士族自然不必說,他們做夢都等著朕啟用他們,寒門弟子也是敢怒不敢言,更是沒有機會叛逃,所以局面還是穩定的。」楊曠勝券在握道。
陸平鼓掌道:「陛下不愧是陛下,稍微用些手段便能將朝堂玩弄於股掌之間,更是讓臣子受制不敢妄動,這是陛下的厲害之處啊,在下欽佩之致。」
楊曠這次沒有去表達對這種話的不滿,似乎是習慣了這種言辭,既然當上了皇帝承受了不少的壓力,受一些好處也是理所應當的,笑道:「天師此話甚得朕心啊,沒錯,朕已經控制了局面,重啟士族也是箭在弦上,唯一需要處理的就是這些士族在重新進入權力中的態度了,朕不希望再看到有些士族像曾經那樣的不知好歹。」
「那麼陛下似乎是用不到野火的,巳蛇不是最近正在準備對斷念教發動奇襲嗎?野火是沒有餘力再去處理士族的風險了,陛下準備將這個任務交給誰呢?」陸平一方面道出了局勢,一方面也提出了問題,有種明知故問的感覺。
楊曠卻依舊很給面子的回應道:「這件事就交給青壯派去做吧,不,現在應該改叫寒士派了,朝堂分成而來寒士派與士族派,他們兩派會互相制約,何須野火。」
陸平也覺得該是如此,這個政策本來就是用來制約朝堂保持平衡的,寒士與士族互相看不慣,自然會互相鬥爭打壓,楊曠只需要站在天平上維持平衡即可。
但他為什麼剛才要問,他明明知道的很清楚,卻為何要多此一舉?其實也是給楊曠的一種態度,既然陸平從江湖脫身入了洛陽的局,他就該事事參與,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讓楊曠這個帝王放心。
帝王的猜忌是必要的,陸平看的很開,從不覺得帝王心術是令人恐懼的,相反他很認可楊曠的做法,若是一個帝王沒有心術,那麼即便他再多的雄才偉略,也會變得破綻百出,因為這世間最難摸索的就是人心。
誰能料到一個人的想法會何時改變,說不定吃一頓飯、喝一杯茶、睡一覺就會改變,帝王的猜忌也分高明和低劣,像唐帝那樣的就是昏庸愚蠢,而楊曠的既有效,又不留痕迹,更是讓看出的人連說都不敢說出來,這才叫真正的帝王心。
眼下楊曠將節奏也控制的極其舒服,基本上都在他的手掌心中,要快則快,要慢則慢,一切隨他的意願而改變,換句話說,楊曠能夠隨時改變局面,不僅擁有這個心思,也有這個能力,往往是可怕的。
「謝公公最近在宮內也該注意些了,畢竟士族有一部分的人也在宮中有所職位,這就要拜託公公留心了。」陸平突然提及了宮內的事情。
謝量海很平淡道:「天師放心,陛下早有安排了,再者皇後娘娘才是後宮的主人,應該跟她說說。」
兩人話里的意思,其實是想讓新皇后參與進來,對於這點楊曠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在考慮現在讓皇后插手是不是早了些,道:「你們的建議朕考慮過了,皇后固然是後宮的主人,可是她始終是個女子,很多事情不方便,最近這段時期,還是老謝來負責宮內的事宜,不要讓士族太過猖狂,最好做點樣子個寒門子弟看看。」
陸平和謝量海相視一眼,似乎是明白了楊曠的考慮。陸平繼續道:「皇后此時介入是否太早,還說不定,在下是擔心陛下的精力能否夠用,最近需要處理的事情表面上不多,其實還是很大的工作量,在下不是說陛下要分權,只是有時候一個人的精力實在是有限。」
「好了好了,不用再勸了。」楊曠是鐵了心不打算現在就讓皇后插手進來了,「朕有多少精力,自己清楚的很,天師你最近也需要出手了吧,野火最近準備的那場奇襲,天師就不打算露幾手給斷念教看嗎?」
很快話題就變了,天師接過話回答道:「在下當然要出手,不然無法保證這次奇襲的勝算,在下主要是進行威懾,真正的主攻,還是要野火來執行。」
「有天師坐鎮的行動,即便斷念教的高手再多,野火也不需要擔心戰鬥力的問題了。」楊曠對陸平天下第一的名頭很有信心,光是這高手榜第一的位置就足以威懾他人不敢妄動了,即便是牽制也是極大的作用,更別提這次陸平還有可能會出手殺人,情況自然是不用他出手,因為這樣身份的人一旦出手,就有可能讓場面更嚴峻了。
謝量海笑道:「有天師相助,野火必定是事半功倍啊。」
「陛下和謝公公過獎了。」陸平還是比較謙遜的回應道:「其實這次主要是奇襲,出其不意才是最大的優勢所在,野火若能先發制人,在下出不出手就無關緊要了。」
重點是奇襲,野火要在大商安定的時候主動出擊,無異於挑釁開戰,這是極具風險的一搏,可是勝算卻很大,除了天師這樣的武道巔峰坐鎮之外,出其不意和斷念教這幾年的下坡路,都是這次行動至關重要的因素。
楊曠想要的是能夠佔據日後開戰的主導,也就是主動。可是南夏太過於強大,他們的國力都已經達到了頂峰,隨時有能力和機會主動開戰,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南夏混亂,而南夏是江湖廟堂一體,若是斷念教元氣大傷,想必會讓整個南夏都很混亂,所以這既是南夏的優勢,也是他們的缺點。
抓住了這關鍵的一點,野火需要的就是奇襲了,所有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就差野火的出動了。
洛璃在宮中有些日子了,這些天她專心致志的熟悉永安宮的環境以及打聽宮內的各種消息,經過這段時間的打聽,這位皇后基本上是了解了宮內的情況了。
目前來看,其實後宮之主還並不是她,是內務總管謝量海,這位號稱是洛陽第一美「男子」的宦官,藏著很多的秘密,特別是宮女太監中的流言蜚語很多,大多都是在說這位高深莫測的內務總管,聽說從先帝時代謝公公便是伴讀了,之後更是服侍兩代帝王,在宮中的威望和在陛下前的信任無人可出其之右。
洛璃一直都保持的很惶恐,即便如今的身份是皇后,是一國之母,可她還是沒有多少實權,除了能夠掌管宮中的大部分的工作,可還是很雞肋。
「娘娘您怎麼了?奴婢看你臉色不是很好啊。」一位宮女甚是擔心的問道。
洛璃搖搖頭道:「本宮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罷了。」
「娘娘初進宮沒多久,怎麼不邀請陛下來永安宮坐坐?」一個宮女會說這些,通常也是為了自己服侍的主子考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其實宮女也想著能夠多要些賞賜。
洛璃心如明鏡,怎會不懂,她也不為此生氣,生活不易嘛,她笑道:「不必強求了,陛下忙於政務,哪有時間來永安宮,本宮還是做一個體貼的妻子吧。」
真實的情況,只有洛璃和楊曠心裡清楚,雙方並不相愛,只是互相利用,永安宮雖代表了無上的權力和寵愛,可如今看來除了一座空蕩蕩的宮殿之外,什麼也沒有。
宮女抿了抿嘴,對此也沒有辦法,她畢竟是一個下人,言語中不能太過敏感,其實剛才她也是硬著頭皮說出了這些話,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洛璃忽然招手讓她過來,順便很溫柔的抓住她的手,道:「跟本宮說說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小紅,是新進宮的。」
「哦,原來如此。」洛璃臉色變得很快,從一開始的溫柔包容,一下子變得有些冷漠,這個表情瞬間嚇了宮女一跳,如此明顯的變化,怎麼能不讓人害怕。
「娘娘,您這是.」
洛璃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本宮,本宮就說怎麼見你眼生。你若是新來的也就罷了,可第一次見本宮就敢說出這麼露骨的話,你也是聰明過了頭,說,你到底是哪家派來宮裡的姦細。」
這個宮女的真正面貌,瞬間被眼睛雪亮的洛璃給拆穿了。那名叫小紅的宮女此刻竟然嚇得在瑟瑟發抖,顯然是被說中了的一副模樣,並不是她不善隱藏,恐怕是沒料到對方這麼快就看出端倪並用這麼直白的方式揭穿。
「不用再狡辯了,你的舉止行為,根本就不像是尋常百姓家的樣子,明顯是受過很好的教養,不是士族中人又會是誰。」洛璃本身就是洛陽大族洛家的千金獨女,對於這些,她實在是太了解不過了,「現在本宮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馬上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否則就不是處罰你那麼簡單了。」
小紅真的是害怕到了極點,她也沒有想到這個皇后竟然如此的強勢,本以為同為士族,會有些許的善意,她被家族派進宮接觸皇后,還想試試看能否拉攏此女,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對方的態度那麼明顯。
「娘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敢了!」如今求饒是唯一的辦法了,本著同為士族的心態,希望能留一條性命。
洛璃冷漠的臉龐沒有任何的感情,從一個溫文爾雅的美人,變成了蛇蠍心腸的毒婦,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誰都不想變得這麼歹毒,可是洛璃深知她的處境,除了不要接觸士族,她作為皇后更是要杜絕這種細作的存在,她很快就說道:「本宮不說第二遍,趕緊把你知道的都招了。」
小紅萬念俱灰,她的確是士族派來的細作,可是她怎麼可以招供,若是此時招了雖然能留一條命,可是她在外的家人怎麼辦,越想越絕望的她,只能是瘋了一般的沖向了洛璃,竟然伸出了雙手向了皇后的咽喉。
洛璃心中大驚,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面對這種要取她性命的情況,一時間她愣在了位置上不敢動彈,緊閉雙眼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劇痛。
可是閉上眼睛在黑暗中等待了片刻,並沒有在咽喉感覺到被掐的疼痛,於是她小心翼翼的睜開了一條縫往外看了看,她看到的是一隻粗壯的手,死死的掐住了宮女小紅的咽喉。
「你是誰?」洛璃看了好半天,才發現是個女人,不能說是女人吧,其實是個老婦,看上去也有些歲數了,臉上的皺紋和粗壯的手臂找不到任何一點美。
那名老婦當時僅僅用了一瞬間的功夫就上前反制住了走投無路動了殺心的小紅,後者此刻還在呻吟掙扎著,可惜力量和姿勢都讓她無計可施。
「娘娘不必在意老奴,老奴只不過是陛下安排在娘娘身邊護衛的,專門就是為了防止這種人,」老婦的聲音很沙啞低沉,像極了男人的聲音,「老奴懷疑過此人,可卻沒有證據,沒想到今日卻是娘娘將她逼出了真面目。」
洛璃還在震驚當中,她沒想到楊曠會在她身邊安排護衛,更沒想到一個老婦竟然有如此的身手,哪怕她沒有看見過程,卻也能感受到對方的不凡。
時間過了一會,再不鬆手的話,宮女小紅毫無疑問會死,老婦這才開口道:「是殺是留,全憑娘娘一句話,老奴本就是負責聽從娘娘差遣的。」
洛璃咽了口口水,還是說道:「不要殺她,她也只是被利用,再說她活著還有可能從她口中知道一些情報,生死就交給陛下來定奪吧。」
「娘娘聖明。」老婦似乎對皇后的話言聽計從,很快就鬆了手,小紅摔在地上捂著脖子大口喘息,剛才也只差一點點她就要命歸西天了。
老婦拽著她的頭髮,很粗暴的往殿外拖,只聽得宮女小紅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和老婦的聲音:「還是請娘娘不要被此人髒了眼,交由老奴先管教吧。」
洛璃望著她離開,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