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楊毅的決斷
「所謂寒門子弟,究竟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還是為了家國天下奮勇挺身?你說的准嗎?」巳蛇面對亥豬的詢問,也便是如此回答道:「主子這麼做,一定有主子的理由,難道你還要違抗主子的命令不成?」
亥豬當然不是反對楊曠,他只是純粹覺得這件事情比較蹊蹺才來找的巳蛇,道:「我不敢妄議主子的決斷,可是有必要讓野火來處理那些寒門子弟嗎?那些都是幫助野火在全國散布力量的忠臣啊,你忍心這麼做嗎?」
「我又不是要殺了他們,不過是讓一部分人出局,要想讓他們出局光憑正當理由能趕走幾個,不把一部分提走怎麼讓士族的人入局?你怎麼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巳蛇站在這個立場上想問題也並無不妥,甚至很有道理。
亥豬不是庸人,但他也是個有心之人,不能說人家沒用了就將人家毫不留情的踢走吧,他不喜歡那種利用完就拋棄的感覺,所以他此時來到了巳蛇的面前,想要個說法。
可是巳蛇給他的只有無情的回答,對方是鐵了心要讓一部分寒門子弟被掃地出門,這到底是怎麼了?一切本來好好的,大家各司其職,也沒發現哪裡不對勁啊。
「巳蛇,就不能再跟主子商量一下嗎?」
「你好歹也是在野火幹了這麼多年的人了,不知道主子一旦定下的事情不會改變嗎?」巳蛇依舊冷淡道:「主子做事,一向是深謀遠慮,他坐下的決定,肯定也想好了後果,不要因為那些所謂的婦人之仁就放鬆了,大商要的是強盛,並不是一時的強盛。的確那些寒門子弟能給大商帶來不少的發展,可終究只能保持一時,若是長久,你能保證他們絕無私心嗎?從這幾年他們對士族態度的改變就能看出了,人都是一樣的,給點顏色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亥豬半天也想不出反駁的理由,的確,對方所說的無法反駁,他想了很久還是要說道:「畢竟都是猜測,還沒有到那個時候,為何非要這麼著急?」
「那難道等他們變了之後再補救嗎?亥豬,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是野火首領,就算主子不下命令,我也主動的去控制局面,何況最近的野火也要對斷念教動手了。」巳蛇也道出了他的壓力所在,更是堅定道:「此事莫要再議了,你若是有不服,儘管去找主子,你今日為何會如此激動,我不追究,但你也是明白大局之人,一切都要以大商為重,不然主子和我們的努力隨時都會化為泡影。」
亥豬沒有辦法,他是希望此事有轉機的,可是巳蛇的脾氣他也很了解,他更了解主子的決定是多麼的不可違背和改變,於是他也只能像其他人那樣放下了奢望。
只是誰都擔心寒門子弟對這件事的看法,若是這些人因為此事萌生了對陛下的怨恨,轉投他國,豈不是會讓大商更加危險,亥豬不得不多問道:「不知道主子對此事可有別的防範措施,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那就殺,若是他們只經歷這點磨難就想著叛逃別國,那就說明他們的確是不忠之人,殺了又何妨。」巳蛇很乾脆的回答道:「這件事是我自己的考慮,只要是敢背叛主子的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別無他選。」
亥豬皺眉道:「難道這不是他們被逼的嗎?怎麼能要求他們每個人都忠誠到骨子裡呢?」
「這是他們的義務,身為大商子民,哪怕他們遭遇再多的不公,都應該以大商作為最重要,若是他們連這點都做不到,人人想著往上爬,那麼他們也失去了本心。」
亥豬嘆了口氣,他果真是沒辦法去更改這個殘酷的事實了,就他所知,已經有一批激進的寒門子弟想著去別國謀職了,他們怎可能躲得掉大商的追擊,野火的追殺連叛逃到國外的都殺掉了兩個,也就二代申猴還在北唐龜縮著。
「算了算了,既然是主子的命令,我就不與你爭論了。我也是秉著想要事情更和平的解決,誰料你這個野火首領的手段已經狠辣到這般地步了。」
巳蛇也無奈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你要知道這都是為了大商,我作為野火的首領,難辭其咎,若是這些人不聽話,那麼就只有一個下場。這些年給他們的臉也夠大了,若是給臉不要臉,他們遲早也會忘掉對陛下的敬畏,殺之而後快是最有效最直接的辦法,這就是野火。」
兩人的想法都沒有問題,可一部分寒門子弟就要變成政治的犧牲品了。如果細細的想一想,其實也能明白楊曠這麼做的目的,一個朝廷,不能永遠讓一派做大,現在情況是很好沒錯,但誰都沒把握擔保這些寒門子弟不會變質,所以某種意義上,楊曠的決定是正確的,正因為兩年後有一場大戰,所以才要在這段時間極力追求平衡安定。
亥豬看著他道:「主子還有什麼吩咐沒有,我不想稀里糊塗的在這件事的漩渦中不知所措,你要是有什麼知道的,現在就告訴我吧。」
「你真想知道還是湊個熱鬧,你不是向來喜歡悠閑嗎?怎麼這個時候又開始找事了?」巳蛇不是很能理解這種想法。
對此亥豬的回答是:「我的確不喜歡多事,可也要分大事小事啊,你看看這件事都鬧得多大了,自從三年前以來是清閑了不少,可每次有一點動靜都能鬧得很大,這種感覺,讓人感覺很不舒服,特別是知道的越少的時候。」
巳蛇靜靜的看了會他,笑道:「你也知道不知局面的痛苦啊,那也行,我可以告訴你一些關於這件事的始末,但是這也代表你要參與的事會變多,並不是說一定會有事,但幾率會很高,關鍵是主子也知道你的態度。」
「我從來不擔心主子那邊,我對主子的信任,超乎你們任何一個人。」亥豬此話不是虛言,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也想著要為局面付出一份力,他的慵懶只是對於生活,而不是對於主子。
巳蛇點點頭道:「那好,我便告訴你。這件事的始末,全是因為吏部尚書李玄武的建議,你也認識此人,原來是響應叛臣姬冉的士族中人,主子寬厚,赦免了他的罪,並給了他吏部尚書的職責將功贖罪,這些年也算是立功不少,因此這件事,其實是他李玄武一手造成的。」
「原來是此人,那麼他又是為何要提議?」
「恐怕是因為張先生吧,野火的調查中發現這兩個孤僻的人私下裡交情匪淺,按照我們的推測,多半是張先生對李玄武的提示吧,畢竟張先生是主子的師弟,是最了解主子的人之一,能有這份敏銳,應該不會是李玄武自己。」巳蛇回答道:「而且在張先生離開洛陽前往北境的時候,似乎只有李玄武送別了他。」
對於張先生,野火的人都知道此人與楊曠的關係不淺,同門的師兄弟情誼,加上曾經身為敵人的恩怨,亥豬也差不多能領略一點,畢竟他還幫助過張奕之關於立后之事,也算是跟張先生有些許的交情,甚至是讓對方欠下了一份人情。
「亥豬,你對張先生,怎麼看?」
「嗯?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亥豬一方面好奇,一方面也有些警惕,被莫名其妙問話當然會有這種反應。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對張先生很有興趣,你跟他相處過一段時間,想必比我更了解他,野火的檔案缺失對很多人的記載,所以我想從你的口中得知一些罷了,你若是不想說,我也不勉強。」巳蛇卻很有意味道。
亥豬想了想,便道:「其實也不是什麼不方便的說的,據我對他的了解,張先生是一個仇恨心很重的人,他的目標似乎只有一個,那就是滅了北唐,甚至對此的執念有些癲狂,但是癲狂之中,他又給人一種很理智的感覺,就像是那種瘋癲天才一線之隔的感覺。」
「他危險嗎?我是說對大商而言。」
「不不不,他對大商毫無威脅。」亥豬擺擺手很果斷的回答道:「你不必套話,他根本就不是大商的敵人,相反大商若想完成霸業,似乎更需要他的幫助,你也知道主子對他的重視,滅唐之戰,估計他怎麼說也會是主角。」
巳蛇若有所思的沉默了會,道:「我同樣很敬重張先生,洛陽很多人都是如此。其實他之前作為敵人的身份並沒有人在乎,只是他性格太過孤僻,讓人有些敬而遠之罷了,我只是盡職的去調查一下。」
「我明白你的考慮,你不必每件事都向我解釋,分辨的本事我倒是從來不輸別人的。我在乎的是這些話究竟是你自己想問,還是主子要求的?」亥豬問出了一個有些危險的問題。
「你問的有些多了?」
「我明白了。」對方沒有回答,而亥豬卻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彼此都是多年的熟人了,對方說什麼話代表什麼意思,是瞞不過他的。
巳蛇語氣沉重道:「我知道野火的改變很大,我也知道你的秉性是什麼,我們失去了很多的戰友,有為了大商犧牲的,也有叛逃的,這些種種教訓只教會我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感情用事,你不能犯這個毛病,也不要陷得太深。」
亥豬無奈的撓頭,似乎又恢復了那種傻傻獃獃的模樣,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怎麼這麼啰嗦啊,搞得跟一個老太婆一樣,我要是不如你的願,你是不是還得把我給煩死啊。」
巳蛇苦笑連連,怎麼他好說歹說,竟成了一個啰嗦的婆娘,只能道:「我這是對你的提醒,隨著時間的退意,我們的境遇也一直在改變,野火不能因為時間的推移而順波主流,野火是要用行動來改變時間。」
「野火需要的是你這樣的首領,大家都對你這個首領很滿意,我說的是真話。」即便之前他們發生了分歧,但是同僚之間的情誼也很深,「你這些年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我也一樣,所以繼續努力吧,我們會幫助你的。」
巳蛇心中有了些許的暖意,他這些年的確是為了野火付諸了太多的心血,聽到這樣的話,雖然不是渴求的,卻也是心中需要的慰藉和鼓勵,他笑的很開心。
「皇兄要重新啟用士族?怎麼可能?」身在兗州三年的楊毅聽到這個消息鐵了心是不相信。
袁世仁表情略有為難,還是解釋道:「消息是千真萬確的聖旨啊,陛下是真的要啟用士族了。」
楊毅聽說是聖旨,心中也不免一震,他做夢都想不到皇兄如此厭惡的士族竟然會重新啟用,這不是很蹊蹺嗎?但是看著對方的神色,又不像是在騙自己。
阿昆發話道:「王爺,恐怕此事是真的了。」
「為何你們都如此相信這個消息?」本來這個聖旨的命令就很奇怪,楊毅想不通為什麼身邊的人都如此信服。
阿昆知道有些話袁世仁是不方便說的,於是他便代對方講出來道:「其實這才是陛下的作風,恕我直言,當朝陛下也就是王爺您的皇兄,追求的是一個平衡,若是讓寒門子弟一家做大,難保他們不會失去本心威脅皇權,尤其是在日後要爆發戰爭的時候,這樣的風險不能發生。」
袁世仁感激的投去目光,而楊毅卻陷入了深思之中,有些事情在他看來要想理解的確是難了些,說直白點就是心思太多他不習慣。寒門子弟怎麼就會威脅皇權,他是死活都想不通,但是他相信皇兄,也不會對此有所反對,他之前就犯過因為自己的衝動險些壞了整個大商的發展,所以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是死活也不會衝動行事了。
「皇兄這麼做的理由我並不能理解,你們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會對兗州有影響嗎?」
面對楊毅拋出來的問題,袁世仁很中肯的回答道:「發生這種事情,不單單是兗州,舉國都會受到影響,洛陽作為權力的中心更會是鬧翻了天,王爺還是不要去在意這件事了,畢竟陛下自有想法。」
楊毅點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嗎?看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皇兄的心思一向很深,不是本王能夠揣測和理解的,以後還是要多靠你們幫本王想想吧。」
「其實王爺也可以參與進去。」阿昆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袁世仁有些不理解道:「這件事王爺怎麼參與?這可是陛下的決斷,如果王爺插手可能會讓陛下不快,到時候怎麼解釋?你不覺得很危險嗎?」
阿昆搖搖頭道:「誰說插手就一定會讓陛下不快,如果王爺能夠在這個時候用積攢的影響力去助陛下推行這個政策的話,反而會讓陛下更加欣賞王爺。」
聽到這裡楊毅也坐不住了,一心想著能得到皇兄認可的他,這些年雖然已經備受認可了,可是如果能讓皇兄因為這件事對自己更加信賴的話,他拼了命也要去爭取,便追問道:「說說看,到底怎麼插手?」
看到楊毅如此激動,袁世仁也只能保持安靜了。阿昆緩緩道:「王爺不是在兗州附近的聲望與日俱增了嗎?正好可以用上這些影響力去拉攏寒門子弟,一方面可以安撫他們,一方面也可以幫助陛下的大局,若是王爺不嫌麻煩的話,更可以主動上表奏章支持陛下的決斷,這樣一來各種條件都滿足,陛下自然會感激王爺的鼎力相助。」
「就這麼辦!」楊毅甚至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只要是能幫到皇兄的,他從不會猶豫。
袁世仁聽了聽覺得也是可行的,他自己之前沒想到,阿昆卻有如此的思維,實在令人欽佩,也笑道:「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法子,阿昆,你果然聰明。」
「聰明不敢當,只是儘可能的幫助王爺罷了。」阿昆很謙虛的回答道:「我想到這一點也是考慮到大商目前的需要,你之前在朝為官,難道還沒有察覺到整個大商都在預備一場之後的大戰嗎?要想預備大戰,首先之前就得有一段風平浪靜的安定期來準備,陛下肯定需要支持,這一點才是關鍵。」
袁世仁慚愧道:「我沒有想到那麼多,我一開始也只是認為這是陛下平衡朝堂的一招,至於深遠的,一時間實在是難以想到,你的速度比我快。」
楊毅開口道:「你們就不要互相恭維了,本王意已決,陛下需要幫助,大商需要時間,這兩點無論是哪一點本王都不能退後,一定要傾盡全力去做,既然要插手,自然也要把咱們這幾年積累的陣仗給用上。」
袁世仁和阿昆相視一笑,他們的王爺在這幾年還真是變化不少,雖然衝動意氣收斂了不少,可威望魄力卻是與日俱增,成長速度可不慢啊,如今都能如此果斷。
「王爺放心,臣定當竭盡全力。」
「屬下也是一樣。」
楊曠笑道:「有你們二人在,本王安心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