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挖棺
我吃力地踩著腳蹬說,「冷你為什麼不多穿件衣服?」
小六嘿嘿訕笑,不再言語。
拐過幾個大彎,我低頭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了,可這條路好像沒有盡頭一樣,黑漆漆的夜幕就如同一張巨網,沉甸甸的籠罩在心頭。
我們已經偏離了城市,再往前,就是一片長滿雜草的荒坡,我蹬不下去了,跳下自行車喘息道,「前面還有多遠?」
小六語氣悶悶地說,「不遠了,就在山頂上。」
我舒了口氣,「那好,前面是個斜坡,蹬不上去,停下來歇一會兒再走吧。」
小六沒說話,低頭坐在路邊。
我遞了支煙給小六,「來,先歇口氣。」
小六木然地接過煙,叼在嘴上,卻沒有繼續點燃的動作。
我愣了一下,「你怎麼不點煙?」
夜幕下,小六的臉很僵硬,「我沒帶打火機。」
我把打火機丟過去,「你先點吧,點完還給我。」
小六麻木地壓了壓打火機按鈕,打火機發出清脆的「啪嗒」聲,卻一直沒有火焰冒出來。
他把打火機丟在地上,「打火機壞了。」
我說不可能吧,這是我前天剛買的。
說完我低頭把打火機撿起來,放在手上「啪嗒」一聲,火苗立刻躥起來,跳動的火焰好像一隻在空中亂扭的小蛇,慘淡的火光照在臉上,我和小六都愣住了。
這火焰居然是綠色的,和普通打火機的色澤不一樣,冷幽幽的,完全沒有一點溫度,看上去就跟飄著一團鬼火差不多。
我瘮得發慌,乾笑了兩聲,「還抽煙嗎?」
小六獃滯地搖頭,「不抽了,趕緊走吧。」
小六推著自行車,不聲不響地走在我後面,往前走了將近半個小時,我還是沒有看見趙大虎的墳頭,彷彿這條道,要無窮無盡地走下去。
我開始發慌了,問小六這條路到底對不對?
小六悶聲說,「走就是了。」
我感覺他今晚語氣怪怪的,悶頭走了五分鐘,我又問道,「你是不是帶錯路了?」
小六沒回應,過了好一會兒,他啞著嗓子說,「陳凡,我脖子好疼啊。」
我替他掌住自行車車頭,「你是不是睡偏枕了?」
小六不說話,只有凌冽的山風在吹。
「小六,你冷不?」
「……還好。」
「我們是不是走過了,怎麼還沒找到埋趙大虎的地方?」
「前面不遠就是了。」
「咱們得走了一個多小時了吧,這片山頭已經翻過去了,再走就上鐵路了,你確定沒走錯?」
「……」
「小六,小六?」
不管我怎麼問,小六都沒聲了,自行車重了很多,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在推。
我回頭,小六已經沒影了。
這小子去哪兒了?
我環顧四周,心中跳動著強烈的不安。
「小六,你特娘在哪兒?」我大喊道,荒山道上只有被冷風刮亂的野草在搖頭,整個世界也彷彿安靜得只剩我一個人。
我不淡定了,手腳冰冷,甚至開始打哆嗦。
小六人呢?
我的臉越來越白,足足愣了有兩分鐘,決定繼續推著車前進下去。
「可能是小六太害怕,跑了吧。」我心中找了個像樣的理由,不斷地安慰自己,越過一堆土崗,我終於看見了荒墳堆。
墳頭孤零零地立在那裡,墳上的白幡好像一面旗幟,在冷風下晃動,更像是趙大虎在對我招手。
我心裡早就瘮得發慌了,腳下就像踩了棉花,每一步都在打飄。
我慢慢地靠近墳頭,雙手合十道了句「有怪莫怪」,然後把香蠟紙錢全都鋪開,按照劉師交代的辦法,圍繞墳頭撒了一圈黃米。
我削了幾個短木樁,將木樁固定在墳頭首尾之間,展開墨斗線纏繞在上面,圍成一個大圈子,將準備好的雞血蓋在墳頭上,又用盛放雞血的碗壓住墳頭紙。
這些方法都是算卦的老頭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總之,不聽就會沒命。
雞血沿著墳頭滲進了土壤,發黑的泥漬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山風咆哮,不知從哪兒傳來老烏鴉「嘎嘎」的怪叫,更是吵得我心煩意亂。
我蹲在墳頭前抽了支煙,回想小六突然失蹤的事。
太怪了,這小子為什麼一聲不吭就溜走,難道真是因為害怕?
唰!
我還在想事情,墳頭上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一道黑影,嚇得我腦門青筋直冒,差點驚叫出來。
我抬頭,我發現一隻夜貓子停留在墳頭上,這畜生偏著腦門,一對琥珀色的眼仁直勾勾地望著我,陰冷的眼神彷彿能滲透進人的心裡。
我撿起了一塊石頭,奮力投向墳頭,「癟畜生,快滾!」
受驚的夜貓子扇動翅膀亂飛,我摸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小心翼翼繞到墳頭上,渾身冰冷,舌頭在打顫,「趙大虎,你不要怪我,誰讓你非要找我的?你的死跟我無關,我是被無辜卷進來的。」
我麻木地對著墳頭祭拜,咬牙把心一橫,對著墳頭下了一鏟。
鐵鏟鋼刃切割在墳堆的夯土層上,傳來「沙沙」的摩擦聲,我五官一直在發抖,表情管理也失去了,如果此時有一面鏡子,能照出我此刻的表情究竟有多難看。
墳頭在鐵鏟下被一鏟一鏟地挖平,往下深挖了一米,鏟刃切割在堅硬的棺木上,我手心一震,挖到了!
我迫不及待丟了鐵鏟,雙手不停地刨土,慢慢的,一副泛黑的壽棺徹底呈現在眼前,發黑的棺面在夜幕中散發著油亮的光,猶如一面鏡子,倒映出我的驚恐和無助。
我將鏟子沿著棺材縫插進去,吃力地撬動棺釘,棺蓋一點點上升,頓時湧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我撒手鬆開棺蓋,駭然跌倒。
趙大虎是被水淹死的,我陪老邢找到棺材的時候,他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為什麼我會聞到血腥味?
我顫抖地湊過去,視線在棺材上搜索,卻看見被我撬開的裂縫中,居然瀰漫出了一層淺淺的血漬,鮮血還在流動,浸濕了大片土壤。
不對……棺材里的人不是趙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