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死別
第138章死別
【嚴昱】
嚴昱翻牆出去之後,便朝著鎮口瘋狂跑去。
程卿!他希望快點見到程卿!還有那個該死的老肖,死倔驢!搞不好救了程卿還得再回來救他!真是不讓人省心!
月光越來越黯淡,嚴昱抬頭看了看天,心急如焚。
等等,他一個急剎車停住,前方的拐角,出現了一個人影,慘淡的月光之下,人影被拉得很長。
嚴昱擺好了架勢等在轉彎處,可是那影子似乎也發現了他,竟停了下來,隨即隱匿不見。
這妖道招來的行屍走肉倒是聰明,知道自己是背向月光,所以貼著牆角站了…
嚴昱冷笑一聲,環顧四周,尋找可以用來做武器的東西,令人失望的是,巷子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只能靠拳腳了,嚴昱皺了皺眉。不過從剛才跟黃士季打怪的經歷來看,這些行屍走肉並不厲害,只似一群羸弱的老幼病殘,不堪一擊。
要快,嚴昱提醒自己,攻其不備才能快速解決戰鬥。程卿還在鎮口等著他呢,沒時間耽擱了。
他下定決心,身子一矮,從牆角竄出。搶攻上貼牆站立的黑影。
「是你?!」一聲嬌喝,竟是程卿。
嚴昱硬生生收住攻勢,用力過猛失了重心。
程卿的攻勢卻是收不住,一腳踹在嚴昱肚子上,手裡的石頭砸在嚴昱的肩頭,還好這兩招,都及時避開了要害。
疼痛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同時傳來,嚴昱忍不住哼了兩聲。
「你沒事吧?」程卿「啪」地扔掉了磚頭。
「你有沒有良心…」嚴昱哭喪著臉,「我都沒打你…」
「我以為又是那紅衣明月,用了全力收不住…」程卿也覺得下手重了點,出於人道,她伸手去扶嚴昱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啊?你不是在鎮口么?」嚴昱齜牙咧嘴地爬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鎮口?」程卿立刻反問。
「那個…你…她跟我說的,官若男。」嚴昱回手指了一下,他搞不清楚官若男和程卿現在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該不該提。
「你見過她?她在哪?!」程卿急切追問道。
「在那個妖道那。」嚴昱指了指玄清道觀的方向。
「妖道?!」
「就是黃士季的師父。」嚴昱大致描述了一下之前的狀況。
「我要趕緊過去!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危險了!」程卿向道觀跑去。
「你去有什麼用!」嚴昱一把拉住她,「如果她都不是對手,你去做什麼?拖後腿么?」
「送這個給她。」程卿伸出右手。
「怪不得妖道說她沒有玉環,原來在你這。」嚴昱若有所思。
「放開我!沒時間了!」程卿掙扎著想擺脫嚴昱。
「你不能去!」嚴昱死不鬆手。
「你放開我!」程卿怒道。
「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要給你這個!」嚴昱雙手死死抓著程卿。
「我當然想過!」程卿吼道。
「那你還去!」嚴昱也怒了。
「那是她的選擇!不是我的!」程卿大聲喊道,因為過於用力,全身顫抖著。
「我的人生不需要別人幫我做選擇!我的前半生已經過得夠辛苦的了!如果今天我不去,我的後半生都會活在這個陰影里,被自責和內疚包圍著,對我來說,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
嚴昱楞住了。
「放開我。」程卿微喘著,清冷的目光看著嚴昱,一字一頓,「你放開我。」
「我跟你一起去。」嚴昱放開了她。
「不需要。」程卿搖了搖頭。
「你需不需要是你的事,跟你一起去是我的選擇,你可以自己選沒道理不讓我選吧。」嚴昱嘆了口氣,「要是今日眼睜睜看著你死了,我的下半輩子也不用過了。再說了,老肖也在那呢!」
…
一種只有他二人能體會的微妙氣氛在蔓延。
兩人跑到玄清觀前,原本緊閉的門突然打開了。
正準備去拍門的程卿有點愕然,但只是一愣神,就馬上沖向了後院。
「這樣的團圓,真是感人啊。」老道士的笑里滿是戲謔,目光卻落在程卿手腕的玉環上。
「我給了她機會出鎮,她卻自己放棄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強求。」官若男冷冷說道,看都沒看程卿。
「若男,你的本事對老夫來說,毫無威脅。」老道士攤開手掌。
「老夫是個人,活生生的人,可不似這些鬼魅,懼怕道術。」他輕蔑了看了看周圍的影子,「所以,即便你想跟老夫同歸於盡,恐怕也沒有這等本事。」
「你不用故作鎮定。」官若男笑了笑,「氣場的混亂已經顯示了你對局面的控制力在下降。」
「你怎知那不是老夫刻意為之?」老道狡黠地笑了。
「即便是你故意為之,只要三個氣眼,不,只要一個氣眼被毀,這裡的聚氣的格局就會被破壞。到時候,你那畸形的長生還能維持多久呢?」
官若男話中的嘲笑意味毫無掩飾。
「說得有些道理。」老道士並不見驚慌,不知道是壓制著慌亂,還是真的不在乎,「那麼,你打算如何破壞這些氣眼呢?」
「當然是炸掉。」官若男道,「不僅可以破壞氣眼,還可以毀掉玉礦,一舉兩得。玉礦法陣雙失,你這偷來的身子只怕是會爛得更加快些。」
老道的臉色微微變了色。
就在這個時候,屋頂上突然撲下來一個黑影,直朝老道士身上壓去。
「師父小心!」黃士季叫道。
「砰!」
黑夜突然變作了白日。
老道士瞬間沒了蹤影,嚴昱撲了個空。
他就著衝勁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翻身站了起來。
黃士季站在他身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你找死啊!」嚴昱回過頭,一把抓住黃士季的衣領。
「對...對不起...他是我師父!這是我的本能反應!」黃士季知道他怪罪自己提醒了師父,忙解釋道。
「我看你是永遠學不會聽話了。」官若男看了一眼糾纏在一起的黃士季和嚴昱,淡淡朝身後說道。
「大概是遺傳吧。」程卿也淡淡的應了句,伸手將玉環遞了過去。
「這東西沒什麼大用。無力自保又愛逞強的人才會用得著。」官若男並沒有接玉環。
官若男的話聽著刺耳,可是程卿的心裡確是另一番景象。
剛才,就在她伸手的瞬間,她的情緒十分複雜,又希望官若男會接過去,又擔心她真的接了過去。
現在官若男沒有收回玉環,還出言譏諷了她,她又有些高興,又有些擔心。唉,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竟變成了這般糾結的人。
「別打了。」肖奉國上前去拉那對滾葫蘆狀扭打在一起的「幼稚鬼」。
嚴昱在纏鬥中占著上風,他可不想輕易放過黃士季:「這個王八蛋從小在這鬼地方長大的,肯定知道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我真的不知道!」黃士季被壓制住,翻不過身來,喘著粗氣委屈地吼道。
「我他媽的連現在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我從小被師父撿回來,在這學了那麼多年的道術,從來沒見過這種景象!師父說什麼,我們做徒弟的便信什麼,我做錯了什麼?!」
「你剛才就不應該阻止我殺了那個妖道!」嚴昱怒道。
「你能殺得了他么!」黃士季吼道,「如果他真的是活了幾百年上千年的…」他還是說不出妖道兩個字…
「這個地方,是個很詭異的聚氣陣,姓謝的倒也是個人才,他利用玉礦和法陣,創造出了一個『真空』的環境,在這裡,時間流而不逝。」官若男緩緩走向後屋。
「從這個鎮建立到現在,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全部都被保存在這裡。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幻象,都是真實!你們經歷過的所有場景,都是這荷葉鎮里真實發生過的,被儲存著的某個瞬間。你可以看到,聽到,感受到,甚至感覺自己參與了進去,但其實,無法改變任何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可是人還是會變老不是么?」黃士季說道。
「你智障啊?說了時間流而不逝,流當然就是會變老!」嚴昱罵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沒有生死?」黃士季不理會嚴昱挖苦,繼續向官若男求教。
「肉體不過是精神的載體。在這個時間流而不逝的空間里,精神不滅,便是所謂的沒有生死。死亡的只是肉體而已。你師父找到了某種方法,可以盜用別人的身體活著。」
大概是被困在這裡很無聊,官若男竟然破天荒地給他們科普起來。
「你是說我師父不是我師父…」
「你師父盜用身體這事,發生在他成為你師父之前,所以理論上,你師父確實是你師父,只是他的身體並不是原裝的。」官若男在院子里轉悠了幾圈,四處觀察了一番。
「那他現在到底要做什麼?」嚴昱不關心老道士的來龍去脈,他只想知道這個妖道接下來要做什麼,這樣才能有所防範。
「這個地方,大概是快要支撐不下去了,你說的前幾年發生的地震,應該就是這裡崩塌的開始。」官若男沉吟道,「謝老頭一開始大概只是想借用明月的身體。」
「可是明月自殺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沒得到她的身體。」嚴昱想起了在地道里看到的那一幕。
他看到老肖一臉茫然,忙把之前和官雲衣在玉礦地道里的所見複述了一遍。
「我搞不懂的是,當時那個年輕的道士明明已經把妖道封在玉里了。」嚴昱回憶著當時的情景。
「他以為他封住了,其實不然,他這個祖宗,比他厲害百倍,一定是先一步脫離了身體,附在了明月的屍體上。」
官若男說道,「可是屍體是沒有用的,屍體會腐爛,並不能長久使用,也無法離開荷葉鎮。」
「哦…所以他去找了另一個身體,就是現在的這個?」嚴昱聽明白了。
「說起來,他現在這個身體的主人也是他的子孫,為了自己的永生,不惜搶奪自己後代的軀體,這謝老道也算是個異數。」官若男搖了搖頭。
「那那個明月又是誰?」程卿問道。
「是那個小道士...」官若男嘆了口氣。
「什麼?」嚴昱聽得目瞪口呆。
「老道士最後搶奪的身體,是小道士的兒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自己的祖宗害了,為了報仇,他也用開始利用屍體還魂。」官若男說道。
「那...全鎮的人是怎麼死的?為什麼要殺了全鎮的人?」程卿又問道。
「謝老頭冒天下之大不韙,搶奪他人身體,人為製造永生,勢必會和鎮中還活著的居民產生矛盾。」
官若男說著,眉頭又是一皺。
「兩相爭鬥,你死我活,再平常不過。參與爭鬥的,可能還不只是謝老道,還有其他想要追求永生的已故亡靈。當然…」
她話鋒一轉。
「還有一種可能,是謝老道故意殺了全鎮的人,用以維持住,或者加大這個法陣的力量。如果肉體死亡后,精神並不會消失,在數量足夠多的情況下,就會形成一個大磁場,和玉礦,法陣一道使得這裡形成穩定的氣場,達到他追求永生的目的。」
「那他接下來要做什麼呢?」嚴昱問道。
「一開始,他應該是成功把那些死去的亡靈困在玉礦里了。然後用著搶來的屍體,逍遙度日,後來,當他搶奪的身體不再是屍體,而是那些開了靈覺的引子之後,他不再是行屍走肉了,而是真正變成了活人,甚至可以用新的身體離開了荷葉鎮,四處遊歷。」官若男繼續說道。
一邊旁聽的黃士季,神色黯然起來。
「可是幾年前的一場地震,使得情況出現了變化。大概是出現了什麼意外的情況,破壞了他設置的禁制,多半是封住氣眼的法器被震壞了。」官若男思考了片刻。
「這一變化,導致這些原本被困住的亡靈,有了出來搗亂的機會。荷葉鎮開始出現混亂的景象。情況越來越失控,荷葉鎮聚氣的功能也逐漸被毀了,謝老道不甘心就此放棄這個永生之地。於是想盡辦法,想要留住這個妖鎮,因為只有在這裡,他才能不斷更換鮮活的身體,完成他所謂的永生。」
「留住?怎麼留?靠搶奪你們的軀體?」嚴昱問道。
「搶奪一個身體有什麼用,荷葉鎮要是毀了,搶來的身體最多用個百年,到時候,肉體連同精神,一塊消亡,便再也沒了永生。」官若男搖了搖頭。
「所以他要的,是保住荷葉鎮!只有荷葉鎮這個超級大磁場繼續存在,他才能得到所謂的永生,離開了荷葉鎮,即便是還能多活幾十年上百年,於他也是無用的,他要的是永遠活著,哪怕是如行屍走肉般。」
「所以,他要三個新的法器來鎮住被破壞的氣眼…」黃士季低聲說著,情緒低落到了極點,「師兄…」他哽咽了一下,「你和程小姐…剛好三人…」
嚴昱吃驚:「那個妖道是要用三個引子當法器鎮住三個氣眼?」
黃士季沒有回答,官若男沒說話。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要在這裡,等待這個…場景變換回去么?」嚴昱抬頭看了看天,晴空萬里,鬼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變回去。
「法陣影響的範圍有限,出了荷葉鎮,一切就都結束了。」官若男道,「走吧,我們先出鎮吧。」她示意大家從正門出去。
「可是…他不是設置了針對引子的禁制么…」黃士季想起他師父之前說的話。
「他設置了禁制?」嚴昱抓著黃士季,要問個清楚。
「老道說他對引子設了禁制,沒有他的允許,官前輩和程小姐出不去。」肖奉國把剛才聽到的複述了一邊。
「難怪,之前我怎麼都找不到鎮口,方向明明是對的,卻如鬼打牆一般,怎麼也找不到通路。」程卿說道,眉間滿是憂色。
「那是你沒用!」官若男出口傷人道,「沒有他的允許就出不了鎮?簡直笑話!他算個什麼東西!」
「不是的,你剛其實已經到了鎮口了…」嚴昱怕程卿尷尬,打圓場道。
「事不宜遲,快點走吧。」他推了一把黃士季,「你別跟著我們!你就待在著跟你的死鬼師父作伴吧。」
黃士季有些尷尬,不過看到官若男沒阻攔自己跟著,便不理會嚴昱。畢竟,這一行人中,很明顯,官若男才是主事的那個。
離鎮口越來越近了,幾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默默無言得走了一路,感覺各自都揣著心事。
已經可以看到鎮門了,卻在突然間變了天,前一秒的風和日麗變成了瓢潑大雨,更加詭異的是,在鎮口,出現了一個抬棺送葬的隊伍。
「不用擔心,這些都是過去儲存的景象罷了。」嚴昱現學現賣,回頭對程卿說道。
「快走!不要耽擱!」官若男沉聲說道。
眾人不敢怠慢,小跑起來。
還有十米…九米…八米…離鎮口僅一步之遙了…
官若男突然抓住了程卿的手。
「媽這一生,從無後悔,但有遺憾…」她破天荒地朝程卿笑了一笑,「你和雲衣,都要好好的。」
說罷,她突然用力一推,將程卿推過了鎮門牌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