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蘇醒坐在灰蒲團上,一一撫摸過各個小物件,神情認真的仔細挑選。
李老道也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也不催促,以手撫須,樂呵呵的看著蘇醒挑選。
圍觀的群眾里議論紛紛,往常沒注意到的這些小掛件,此時引起了他們討論的話題。
一些比較熱心,喜歡湊熱鬧的路人,還大聲的給蘇醒出著主意,讓他選他們看好的物件。
也有人心生嫉妒,在那起鬨催促,想讓蘇醒草草挑完了事,即使他們得不到,也不想看見蘇醒挑到最好的。
蘇醒回頭對一些真正好心的人一笑,算是謝過他們的好意,對於那些包藏禍心惡意的話,全當沒聽到。
狺狺狂吠之徒,生活中總是會遇見的,蘇醒對此一般的選擇,都是當作沒看見——除非氣不過。
最後,蘇醒挑中了一個石玉做的小八卦,黑白分明處做成了太極形狀,八個方位處,又各刻畫了八個卦象。
整體的手感很溫潤,似玉,但看上去又像是一塊石頭。
蘇醒挑它的原因也很簡單,僅僅是因為手感最好,外形也討他喜歡——太極八卦,在華夏人眼裡,就是有一股神秘色彩。
見蘇醒挑好,李老道笑著遞過一道紅繩,好讓蘇醒掛在身上,同時開口道:
「公子好眼力,這個八卦可是老朽的得意作品了,材料也是我精心挑選的。」
圍觀的人群聽見這話,紛紛感嘆起蘇醒的運氣和眼光來。
之前勸對的好心人喜笑顏開,權錯了的人皺眉不甘,至於那些心懷惡意的,更是羨慕嫉妒的咬牙握拳,恨不得以身取代。
但蘇醒聞言卻挑挑眉,這段恭維話,他聽著好熟悉,不由也笑著回道,「哦?那道長攤子上的其他物件,就不如這個了?」
李老道也沒想到蘇醒得了便宜還賣乖,聞言一愣,卻是一笑不回答。
一切盡在不言中,這會被李老道放在攤子上的,豈會有次品?
皆是李老道的得意作品,便是那些摺疊的三角符紙,也是李老道用上好的黃玉紙,赤硃砂,配上野外狼王的眉心毛製成的毛筆,以他四十年的毛筆功力,精心畫成。
雖然李老道嘴上說著沒啥神異,也確實沒啥神異,但光光用料,以及李老道傾注其中的心血,藝術性,倒是實打實的絕佳收藏品。
放到蘇醒上輩子,遇見懂行的,還是能賣個上百萬的——畢竟只是民國製品,沒有更久的歷史沉澱,也無名氣加成。
另外,就像大儒墨寶可以震懾心神一般,這些掛件也多少沾點性質,可以驅散一些小鬼。
真的很小的那種,正常倆三個男人在一起就可以憑陽氣驅散。
因此才會在李老道和小青眼裡只是正常的物件,沒有神異之處。
人群里也有聰明人,自然看出了李老道的意思,為了顯擺,便是對其他人說了出來。
一時引的眾人感慨,皆是言說稱讚李老道的氣度大方,只是看向攤位上掛件的目光,更加火熱起來。
「既然掛件已經挑好了,那公子可要測卦?」圍觀人群的熙熙攘攘,對於李老道而言,似乎沒有半分影響,只是再次問向了蘇醒。
「問卦……」蘇醒心中一動,倒是有了一個有趣的想法。
「自然是要問的,」蘇醒對李老道一拱手,「敢問道長後天可有雨?雨是大是小?」
蘇醒在駕馬車慢行的路上,恰好遇見兩個老農聊天,話中討論的正是後天下雨之事。
並非是因為此時突然有了天氣預報,而是老農務農多時,關乎自家生計,自然而然的擁有了觀測天氣的能力。
而蘇醒在聽聞他們的討論以後,抬眼看雲,對照著上輩子看過的氣象資料,也是覺得後天大概率有雨。
此時在卦攤上,面對李老道的詢問,蘇醒心血來潮,想起了西遊里涇河龍王的名場面,特此一問。
李老道打的旗號是十卦九不中,蘇醒決定,後天若是有雨,憑藉小白的能力,中了便改成不中,沒中改成中了,倒要看看李老道會怎麼測算。
蘇醒期待的看向李老道,看他會怎麼卜卦。
誰知道李老道卻是一手撫須,沉吟片刻后,兩手攤開無奈道,「公子這卦可就為難老朽了,這雨是大是小,不皆在公子一念之間嗎?」
「!」蘇醒心中一驚,這老道莫非會讀人心神?
蘇醒心中驚奇,面色卻是不改,故作不解道,「道長這是哪裡話,我一介凡人,怎麼會操雨於一念之間呢?」
「呵呵,這老朽可不知道嘍,只是公子,可絕非凡人啊!」李老道笑眯眯的看著蘇醒,意有所指。
「哦?道長看看,我怎麼就不是凡人了?」蘇醒張開手,好讓李老道瞧個仔細。
「老朽肉體凡胎,自然瞧不出公子真面目,只是單憑凡人,怕也不能干擾到老朽之前測定的天機軌跡。」李老道放下笑容,定定的看著蘇醒,嘴裡說著蘇醒聽不明白的話。
「天機軌跡?」蘇醒挑眉,看向李老道,面露問詢之色。
「貴人多忘事,公子難道忘了許婉顧鈞之事嗎?」在多瞧了蘇醒幾眼以後,李老道又恢復成笑眯眯的模樣,對蘇醒提醒道。
「許婉顧鈞?」蘇醒皺眉,「許小姐不是按你所說才救了顧鈞的嗎?難道這裡面有不對的地方?」
蘇醒得了提醒,心思電轉,許婉的這起事件中,李老道的卦象,絕對起到了關鍵的作用,而按李老道的話,莫非,自己不應該是救顧鈞的人?
見蘇醒面露思索,且眼中露出幾分明悟,李老道欣然點頭,「然也,公子你,可不應該出現在這件事情里。」
「我不應該出現在那裡?那你說,我應該在哪裡?」蘇醒被氣笑了,自己應該出現在哪裡,還需要向你打報告?
「老朽也不知道,但老朽知道的是,本該拯救顧少爺的,絕不是公子你。」李老道溫和的看向蘇醒,半睜的眸子里,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應該是誰?」蘇醒好奇道。
「公子這次不是來問卦的嗎?我見公子沒有想問的,不如告訴公子一個和公子有關的消息,便算做一次問卦如何?」
誰知道李老道顧左右而言他,卻是根本不回應蘇醒的問題。
「和許婉有關?」蘇醒眯眼,有些東西,他稍微能猜到點。
李老道笑而不語,靜等蘇醒選擇。
蘇醒心中猶豫,李老道要告訴自己的東西,到底和許婉有沒有關係,若是有,又會是什麼關係?
正當蘇醒思索的時候,猛然發現哪裡不對勁,那群吃瓜群眾聽見自己和李老道雲里霧裡的一通講,竟然沒有議論聲?
蘇醒抬頭四處望去,發現那群傢伙仍舊在盯著攤子,只是臉色迷濛,一看便是有異。
「一些小道之術罷了,公子不必在意。」見蘇醒抬頭觀望,李老道早有所料的慢悠悠說道。
蘇醒在心海里聯絡小青,得到了信息,這的確是一種幻術小手段,只是小青見蘇醒當時聊的起勁,便沒有和他說。
「我還是選擇,你告訴我一件消息吧。」經過這一茬打擾,蘇醒也懶得思索了,直接拍案決定。
見蘇醒做出了選擇,李老道微微一笑,捻著自己下巴上的白須,對蘇醒緩緩說道:
「公子知道,原本被許婉選中,救治了顧鈞的人是誰嗎?」
不等蘇醒回答,李老道自顧自的接著說下去道:
「是許婉命中注定的一個人,一個她命中注定的劫星。」
在李老道平淡的敘述中,蘇醒得知了,許婉原本的命中軌跡。
許婉會在一次出城散心的時候,遇到一個奇怪的人,那個人氣質神秘,大白天還是戴著斗笠,身披黑袍。
那一天恰好會是一個雨天,許婉便是和那怪人在一個躲雨的茶攤里相遇。
雖然覺得那個怪人很奇怪,但許婉看到他之後,心生一種特殊的感覺,鬼使神差的讓人送去一把雨傘。
也因此,和那怪人結下了孽緣。
三日後,許家有一穿黑袍怪人登門,說是自己可以治好顧家公子的病,並且分文不取。
許家人完全看不懂這人的操作,空口無憑的跑上來要治病就算了,你要治的是顧鈞,你去顧家啊,你來我們許家幹嘛?
雖然覺得這人真的很古怪,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以及許婉許小姐又來了感覺,覺得這人可以救治顧鈞。
許家也就半推半就的送這怪人去了顧家。
後續的發展就和蘇醒救治顧鈞差不多,只是這怪人全程一言不發,在救完以後,對顧鈞道一句不明不白的一句「還清了」以後,直接出了房門。
顧家人追出房門,卻發現這怪人直接離奇消失了,問遍府內僕人,也沒有看見那個怪人是怎麼樣離開的。
因為那怪人離去的最後一句話,顧家人誤以為那怪人是來報恩的,雖然對於不能再報答心生遺憾,但大張旗鼓的尋找幾天以後,也只能作罷了。
事情如果在這裡畫上句號的話,倒是可以稱的上順風順水完美結局了。
比有蘇醒摻和的結局都要不錯,——好歹許家不用付出一年的存貨,顧家也不用付出報答的金銀和馬車。
可既然李老道提出了這件事,蘇醒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結局肯定不是完美結局。
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如同正常發展一般,許婉和顧鈞的婚禮再次被訂下,日期也是當年冬天。
可在婚禮那天,意外發生了。
因為顧家開的便是酒樓,還是縣城裡最出名的鴻樓,這次結親宴,自然被敲定在了鴻樓。
可那一天晚上,所有人正喜氣洋洋的吃著酒席,一層無名火突然燃起,自一樓向上焚燒,燒的濃煙滾滾,熱浪滔天。
所有人都被火嚇的六神無主,各自逃生,因為火是從一樓燒起,他們就像瘋了一樣從二樓乃至更高處跳下,摔得哭爹喊娘,但索性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奇怪的是,當所有人從樓上跳下來時,那層無明火卻是消失了,連同一起的還有那些濃煙,好似一切都是假象一般。
可鴻樓里,到處被熏黑的木頭木板,以及唯一一個被悶死在鴻樓里的新娘子,卻是在告訴所有人,這些並不是假象。
喜宴變成了喪宴,誰也不知道這火是怎麼燃起來,又是怎麼突然熄滅,就像大家都不知道,為何會獨獨留下新娘子被濃煙熏悶而死。
本就身體還有些虛弱的顧鈞,在見到許婉屍體以後,便是直接昏厥過去,許師傅這麼一個胳膊有人大腿粗的壯漢直接淚灑當場,哭得傷心不已。
許家的其他幾個男丁也沒好到哪去,個個面色悲戚,抹起眼淚。
許婉天性柔弱,又擁有頂尖的面點天賦,許家所有人對她都是疼愛的不得了,誰能想到,在她願望達成的婚宴當天,她便魂歸黃泉?
儘管這次婚宴的大火充滿蹊蹺,儘管許顧兩家都悲戚異常,但許婉的死,也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雖然是在婚宴當天死的,但顧家還是承認許婉是顧家的兒媳,許婉的靈堂便設在顧家大廳,顧鈞更是直接披麻為許婉夜夜守靈。
而事情的變故,就是發生在了許婉死去的第七天,也就是俗稱的頭七,更是許婉停棺的最後一天。
這天晚上,就像過去六天一樣,顧鈞和許家的幾個舅子,守在了靈堂里。
靈堂里擺著幾個火盆,恰逢冬天,顧鈞又體弱,火盆燒的很旺,許家的幾個大漢在冬天夜晚,竟是熱的額頭冒汗。
靈堂的桌子上,照例擺著一些豬頭肉之類的下酒菜,一旁還有些花雕酒。
都是為了防止守靈人睡過去的消遣手段,也是為了讓他們暖暖身子。
已經過去了七天,雖然大傢伙的心情都是平復了許多,但在靈堂里,也沒什麼興趣說話,除了時不時響起的碗筷碰撞聲,整個靈堂寂靜一片。
顧鈞沒有和他那幾個大舅哥坐在一起,而是單獨一個人,跪在了許婉停屍棺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