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父子之間
棲雲,皇宮。
寒闕回來棲雲已足四日,皇宮裡的人才想起有這個三皇子的存在,進而,皇帝也知道了自己這個根本不中用的兒子回來的消息,勉勉強強,還是在清洛的攛掇下,才同意見上寒闕一面。
但對於寒闕來說,自己的父皇,在某些時候,見與不見,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見了面之後,迎接自己的,仍舊的,還是司空見慣的冷漠,從未不會有的,是真切的關懷。
寒闕自己也沒有什麼感情,踏進父皇的殿中,他的心裡還是和以往一般,毫無波瀾,看到自己高高在上的父皇,只是按照禮數躬身行禮,輕言一句:「兒臣叩見父皇。」
皇帝看著寒闕,也沒有什麼感覺,平靜如水,久未見自己的孩子,可是卻毫無任何情緒,只是這麼冷眼地看了一眼罷了,便轉眼還是到了自己手上的摺子里。
威嚴的聲音緩緩傳來:「你近來,有去哪裡廝混了?」
廝混?聽聽,這是多麼不適合一國皇子的辭彙,可是卻從自己的親生父親嘴巴里說了出來,還是對著他這個親生兒子。
寒闕內心依舊平靜,表面更加是寵辱不驚,只是淺淺一個勾唇,眼神和善無辜,「兒臣喜歡在外遊玩,這一點眾人皆知,父皇,四弟想必也有和您提及,那韶都風光了吧?」
不強硬,也不會把話題扼殺,巧妙回答他,他是在韶都。
皇帝也不管他多會說話,眼睛再也沒有看著寒闕,只是冷言:「韶都再好,有棲雲好?」
寒闕勾唇,「各有各的好,只是兒臣是棲雲人,自然對棲雲風光瞭然於胸,棲雲固然什麼都好,但是外面的風光,兒臣也甚是好奇,所以一直都想親眼見識,也多虧了父皇的寬容,才可以滿足兒臣的好奇心。」
皇帝聽罷,就是冷笑了一聲,筆鋒也忽然間變得剛勁有力起來,道:「朕在想,你這個兒子,是不是朕根本就無福消受?」
寒闕的眼神轉而有些陰鷙了起來,抬眼看著自己威嚴的父皇,眼神又淡淡變為平靜,淺笑了下,「是兒臣沒出息,丟了父皇臉面了。」
「你也知道你自己沒出息?依朕看,你的那些皇姐皇妹,可都比你要得體得多。」
聽得出來帶著一絲怨懟和怒氣,但是沒有那麼明顯,寒闕也覺得無所謂,反正,這也是他一直在追求的效果,自己被罵多幾句,也無可厚非。
「父皇,兒臣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足之處,父皇願意為兒臣提及,兒臣感激不盡,但是今日父皇召見,怕不只是為了此事吧?畢竟兒臣的沒出息,父皇也不是第一次見著了,不是嗎?」
皇帝手中的筆,頓時頓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好像感覺這小子的話語里,有些許反骨,感覺似乎是要頂嘴了,但是仔細看著這小子的眼神和臉色,好像也不是。
帶著幾分遲疑,皇帝啟唇看著他,道:「清洛這兩日,是不是有找過你?」
寒闕眸光閃爍,但毫不猶豫,道:「是,兒臣給七弟準備了不少的禮物,他很喜歡。」
「清洛是不是有和你說了些什麼?」
「父皇是指哪一個方面的事情?清洛和兒臣在一起的時候,說的話總歸是多了些的,就是不知道父皇想知道哪個部分?」
怎麼好像又來了?
那種反骨的感覺,這小子好似是要和自己唱反調,可是好像又和以往差別不大,好像還依舊很恭敬的模樣,到底是錯覺還是如何?
「政事,可有說些什麼?」
寒闕勾唇,抬眸,視線非常正直,對著自己的父皇很認真道:「政事的話,清洛自己也搞不清楚,兒臣就更別提了,有說的,也不過是近來棲雲那澇災之事,澇災的確是天災,無可奈何,兒臣也是憂國憂民,才和清洛多說了兩句,其餘的,便什麼都沒有了。」
皇帝蹙眉,顯然是不怎麼相信。
因為清洛那個孩子很聰明,事情總會記在腦子裡,只是他自己單純沒有那個心思,這才會掩蓋了他的光芒,而且確實沒錯,清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會說的話比誰都多,有些該說的或者是不該說的,也不知道清洛有沒有分寸,他這個當父親的,多少還是很擔心的。
至於在擔心什麼,恐怕只是他這個棲雲皇帝自己知道。
「澇災的事情,你現在也知道,那你倒是與朕說說看,有什麼好的提議?」
寒闕開始理所當然疑惑了起來,問皇帝道:「父皇,這四弟,不是獻上了很好的治水之策嗎?聽清洛說,效果很好,那災情得以控制,可真的是多虧了四弟的治水之方不是嗎?」
皇帝看著寒闕說話的模樣,眸光閃爍,也陰鷙了一番,爾後道:「那你可懂水利?」
寒闕聽罷,沒有著急否認,只是輕輕點頭,「兒臣看多了書籍上的記載,懂一些皮毛,但是要像四弟那樣運用實際,怕是不行,難道父皇是想讓兒臣來擔此重任嗎?」
他還佯裝出一副被關心重用了非常高興的臉色,讓皇帝霎時間一個恍惚,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和你四弟不一樣。」
寒闕的眸光便冷淡了下來,好似不是他和四弟不同,而是,四弟和他不同吧,從以前到現在,就沒有過能和這個四弟平起平坐之時,又何來什麼公平待遇,水平相同?
「是,兒臣知道自己沒有四弟和七弟聰慧,要是參與這些事情,多半也會搞砸,不過父皇放心,兒臣盡量不拖後腿,不讓父皇丟臉。」
其實看到寒闕這個樣子,皇帝心裡沒有半點覺得欣慰,也不是很高興,可以說看到寒闕他的心情就一般般,就沒有怎麼好過,要不是清洛攛掇,他是真的不會在這個時候召見寒闕,只會放著他自己在自己的長年殿。
「父皇,只是不清楚,還有何事,需要兒臣效勞的嗎?」
皇帝看著他的模樣,眼底劃過了一絲厭惡,而對於寒闕而言,這一絲細節,是他從小到大,一直都能在自己的父親臉上捕捉到的。
他也微微蹙眉,父子之間,可謂水火。
「你在韶都,可有見過什麼人,可有以你的身份,做什麼出格之事?」
「兒臣向來最擅長遊玩,自然是遊玩罷了,兒臣的身份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誰在意,反而會給皇族抹黑,兒臣相信父皇也不會希望兒臣在外,胡亂玷污皇室的聲譽的,不是嗎?」
寒闕應付皇帝,越發熟練,說的話做的事情,似乎還總是在迎合皇帝,和以前不太一樣,以前還小,還知道不喜歡就反抗,但是現在完全就是屈服的姿態,而且就算被打了,還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絲毫不會說一句不滿。
越是這樣的寒闕,皇帝就越是不爽。
「你和你四弟同時參與天盟會,可你看看你的四弟,你再這般下去,才會給皇族抹黑!」
皇帝猛地一下站了起來,還隨手抄起了一本摺子,就往底下寒闕的方向扔了過去。
寒闕就筆直站在那裡,也沒有閃躲,就只是站著,而恰好的是,皇帝扔過來的摺子也沒有正中到寒闕,而是偏離的方向,直直地打在了地板上。
寒闕緩緩抬眼,對視上皇帝那怒氣十足的眼神,自己卻還是神色平淡。
「父皇,兒臣是有錯,但好歹,還是父皇的兒子不是嗎?」
「你想說什麼?」
「父皇現在看起來,好似不是恨鐵不成鋼,反而是對兒臣的厭惡,是嗎?」
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指著寒闕喊道:「你現在還敢如此對朕說話?你知道你自己是什麼身份什麼分量嗎?朕願意見你已然是對你對大的優待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好似,無端發火的人,是父皇您吧?兒臣不是已經卑躬屈膝,也不敢和四弟發生任何衝突,在父皇的面前也是勤勤懇懇,恭恭敬敬,父皇,是兒臣有哪裡還惹得您不高興,父皇可以直言,兒臣都改。」
說罷,寒闕一臉的委屈模樣,雖然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但還是撩袍,緩緩在皇帝的面前跪下,還給皇帝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甚至磕完頭還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就那麼用額頭,抵著那冰冷的地板。
看著他這個模樣,皇帝更加是氣不打一處來,那摺子又是隨手抄起了一本,二話不說又是往寒闕的身上扔了過去。
這一次準頭很好,直接扔在了寒闕的背上,繼而滑落在了地板。
「你給朕滾出去!」
寒闕身體顫動了一番,皇帝也看到了,但是還是一副故作淡定的模樣,緩緩抬眸昂首,對著皇帝又是一個大禮。
「兒臣告退。」
看著他行雲流水,熟練的動作,熟練地轉眸頭也不回地離開,那背影落寞又凄涼的感覺,皇帝頓時也是心火爆發,閉眼無奈,扶著自己的腦袋,差一點就要叫太醫來診治了。
而寒闕離開了大殿,走了一段路,李錄便迎了上來。
恰好身旁都無人,李錄便問道:「主子,如何了?皇上可有為難您?還是提及七皇子之事?」
寒闕的眸光陰鷙了一番,轉眸看著遠處可見的宮殿,自己在那裡從小到大受了多少的屈辱,他都記得清楚,方才也是如此,到底是自己的父親,是如何做到如此絕情的?
「已經達到我想要的目的了,我也不想多說什麼。」
李錄知道,所謂的目的,便是惹人嫌,惹皇帝更加厭惡自己,還要在皇帝的內心,種下愧疚的種子。
想到此處,其實李錄還是很心疼寒闕的,便蹙眉輕言道:「主子,其實,您繼續這樣下去,對您也不好啊,我們也不可以坐以待斃不是嗎?」
「清洛沒有向父皇提及復刻圖之事,想必父皇也沒有想那麼多,你說得對,的確不應該坐以待斃了。」
「是,主子,還有,我這裡有韶都那邊的最新情報了。」
寒闕的眸光霎時亮了起來,問道:「是尊離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