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63章 世子
他說的這段話,真是叫何明燭和溫南蕁心裡好生噁心。
就連曲皇后,聽見這話心裡頭都不舒坦。
當初不是隆康帝下旨,讓何祁安厚待孟思屏嗎?又因為孟思屏幾次進宮哭求賣慘,隆康帝訓斥何祁安一碗水端不平,偏愛何明燭母親,讓何祁安冷待何明燭的母親,後來何明燭與母親出事,隆康帝又拍板說不讓再查,現在他還有臉怪罪何明燭,簡直是聞所未聞!
見兩個年輕人都不吭聲,曲皇后怕他們說錯話,立馬說道:「陛下忘了?那孟思屏蛇蠍一般的人物,手下功夫高強的人數不勝數,明燭若真是同六王爺說了,六王爺能將孟思屏如何?一個十歲大的孩子無憑無據的,就算六王爺告知了陛下,陛下也處置不得她,明燭的命只怕又會被孟思屏盯上。」
曲皇后這麼一解釋,直接將隆康帝從此事中摘了出去,聽的他心裡熨帖了一下,緩了臉色說:「罷了,這些年你也不容易,孟思屏這人實在是陰狠,佛口蛇心,誆騙了朕與皇后,才害的你們母子陰陽相隔。」
何明燭磕著頭,嘴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麼輕飄飄的,就將此事揭過去了,他的母親死的這般無聲無息,當年也是大家閨秀嫁給了何祁安,隆康帝卻一點也不重視,反而一個齊國進獻的女子讓他百般維護,當真是叫人心寒。
如果這些年沒有隆康帝在裡頭攪和,他的母親哪裡會死?父母琴瑟和鳴恩愛了那麼多年,就因為隆康帝,兩人天人永隔,何祁安愧疚了這麼多年,這些都是何明燭看在眼裡的。
今時今日,他一句怪罪的話都說不出來,甚至於隆康帝要將此事都推到惡毒的孟思屏身上去,他自己被摘了個乾乾淨淨。
「陛下,明燭這些年受了這麼多委屈,溫氏嫁過去以後也被孟思屏各種欺負,您可要為他們二人做主。」
隆康帝點了點頭:「正是這個理兒。之前朕以為你是個痴傻的,所以這些年都未曾封你些什麼,如今既然你說出實話來,朕也得為你做主,不讓外頭那些人輕慢了你才是。」
曲皇后眉梢一動,深深的看了何明燭一眼。
這孩子,小小年紀便城府頗深,心裡頭自有一桿稱,是個不錯的人選。
「陛下,三王爺的嫡長子前年封了親王世子,您看這明燭?」
三王爺和隆康帝不睦多年,隆康帝成了皇帝后三王爺也不得不對他俯首稱臣,二人雖表面一團和氣,卻彼此都看不上,隆康帝能封三王爺的兒子,心裡也是帶著噁心的。
所以他有心踩三王府一腳,便揮了一下手說:「劉智,傳翰林院葉編修進宮,讓他手擬一份聖旨,朕要封恆郡王嫡長子何明燭為郡王世子。」
劉智在一旁答了一身,便退下了。
何明燭和溫南蕁雙雙再次磕頭,向隆康帝謝恩,隆康帝咳嗽兩聲,覺得腹中有些不舒坦,疼的他額角冒起了虛汗,便招呼曲皇后說:「讓他們退下吧,朕難受的緊。」
「聽父王說陛下龍體有恙,腸胃也不舒坦,臣婦做了些有助於克化的山藥糕,陛下可以嘗嘗。」溫南蕁回身將山藥糕取了出來,交給了曲皇后的宮婢,接著便說:「臣婦告退。」
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隆康帝又瞟了一眼那個山藥糕。
曲皇后問:「陛下可想用一些?」
這次中毒可將隆康帝折騰的不輕,哪裡還有往日那饞隱了?再說他現在一千一萬個小心,來路不明的玩意兒他是一口也不敢吃,所以直接說道:「朕沒胃口,皇后拿回宮去自己用了吧。」
曲皇后無奈,看了一眼自己的宮婢,宮婢便將點心拿了下去,卻並未拿到承宜宮去,而是直接送到了何雲曦那兒。
隆康帝忽然問道:「皇后啊,你瞧著明燭那孩子,怎麼樣?」
曲皇后似乎猜到他會問這個,回答說:「臣妾以為,明燭是個聰明的,他能在孟思屏手下裝瘋賣傻這麼多年,雖說有些苟延殘喘,但的確挺過來了,又能讓溫氏與他處處一心,對他多有照顧和維護,人品方面是覺得不差的。」
「的確是個聰明的,但朕就怕他太聰明了。」
一個裝瘋賣傻的人,隆康帝不知究竟該不該信他。
「陛下也不必多慮,看明煜便知道了,同樣都是五王爺的孩子,二人的個性大相徑庭,做人做事方面也完全不同,臣妾認為明燭可比明煜強多了。」
「這倒是實話,明煜那兔崽子,朕懶得提他。」隆康帝冷哼一聲:「還有朝臣提議朕再次立明煜為太子,他們是打量朕要不成了,當麵糊弄朕來了?」
「陛下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您能活千歲萬歲。」曲皇后奉承道:「不必同這些話置氣,朝臣們也是為了大周好,現在朝堂不穩邊關動蕩,他們能想到的主意都說與您聽了,您也不能怪罪他們不是?」
隆康帝不想聽曲皇後為旁人開脫,轉過身去:「朕乏了,睡一會兒。」
曲皇后臉上的笑在隆康帝轉身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輕輕蹲了一下:「那臣妾告退。」
何明燭封為世子的消息,頓時傳遍了大街小巷。
不知內情的人都不明白,為何隆康帝要給一個傻子封為世子,但裡頭也有人懂些門道,便說:「我瞧著那恆郡王府的嫡長子常隨妻子出入棗香坊,看著有時還蠻正常的,沒準兒是娶了媳婦,這傻勁兒就好了呢?」
「你這麼說倒是也有道理,溫家那姑娘可真是不錯,把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棗香坊也經營的不錯,雖出了些不光彩的事,但人家沒多費勁就解決了,還能照顧好自己的夫君,除了沒生下個一男半女以外,皇家娶這麼個媳婦也算是可以了。」
「這急什麼,人家小兩口年輕呢,被窩裡的事用得著外人操心?才嫁過來一年出頭,不急,成親三四年肚子還沒動靜的大有人在。」
這些話被隔壁包子攤里吃包子的許盡川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用力捏著手中的包子,包子裡頭的菌菇餡溢了出來,他將包子扔到了碟子中,拿起幾枚銅板放在桌面上,拿起了用布包著的劍起身離開。
他猜測的果然不錯,那何明燭就是在裝傻。
傻子哪裡懂得給人擋刀?何況當晚他看的清清楚楚,何明燭的言語、神態都與正常人無異,這更說明那根本就是個正常人,壓根不是什麼痴傻之人。
這麼久時間,他是被這對夫妻個耍了!
氣憤讓他捏緊了手中的刀,他太明白隆康帝這會兒封何明燭為世子是為什麼了。
偷兵符的事,必須要加緊。
可現在更要緊的事,是殺了何明燭。
否則兵符還未到手,隆康帝封了何明燭為太子,一切順理成章,再想起兵造反並不容易。
深夜,他又一次跳進了何明煜的院子,告訴他偷兵符的事必須馬上開始。
可何明煜也頭疼的很,兵符那麼重要的東西,豈是隨便就能偷到手的?
正發愁時,許盡川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母親當時在京城那樣得意,手下不會就這麼幾個人吧?」
「這我哪裡知道?」何明煜沒有看許盡川:「我知道母親有暗部,但是暗部有多少人、現在是否存活、包括人在哪如何聯絡我全然不知,這幫人現在就是廢的。」
「你不知道,不代表宮裡那些齊國人不知道。」許盡川同何明煜說:「你告訴宮裡的兩個人,問清楚他們是否知道齊國暗部,我記得齊國的使臣還在宮裡,表面上是熱情款待,實則是被禁足於宮中,他們或許也能幫到我們。」
何明煜有些怕了:「你這不是瘋了嗎,暗部的人沒準兒都死絕了。」
「必須要努力一把,否則來日這皇位直接交到你大哥身上去,看你瞎不瞎眼!」
何明煜眉頭一皺,頓時聽出來了一些,問道:「這是什麼意思?何明燭那傻子還能坐上皇位?」
許盡川冷笑一聲:「你還不知道吧,何明燭被封為世子了!人家壓根不傻,是個聰明人,這些年裝傻充愣說白了都是騙你母親的。」
「不可能!」何明煜急了:「當年他傻起來連餿飯都往嘴裡塞,怎麼可能是正常的人。」
「隨你信不信,皇帝兄弟不少,封郡王世子的卻何明燭獨一個,你自己想想吧。」
何明煜的心,此刻慌的不行。
出身與皇家,他明白郡王世子、親王世子等這其中的關係和階級,隆康帝能賞給何明燭這麼個位置,是否有什麼別的意思?
他握住拳頭,狠狠錘了一下床板:「我幫你聯絡暗部,務必將兵符給你偷出來!」
「如果你找到暗部,偷完兵符后隨我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
「殺了何明燭,再殺了溫南蕁。」許盡川咬緊了后牙說:「這一對賤人,不殺了他們我難解心頭之恨!」
看見他這樣,何明煜的眼中也露出了凶光:「我現在成了這個樣子,不說完全是被他們害的,但也絕對同他們脫不開關係!我母親也是被他們給害死的,我想殺了他們的心不比你弱!如果我能聯絡上暗部,我定當助你一臂之力,殺了他們為我們鋪路!」
隆康帝養病時就住在御書房的側殿,主屋有太監守著,沒國事時輕易不會有人進去。
但這天,劉智為隆康帝端葯的過程中,看見御書房正殿的門開了一道縫,外頭守著的兩個太監都沒了蹤影。
他心裡放心不下,喚了一聲自己徒弟的名字,可沒人回答他。
「小兔崽子,不好好當差做什麼去了!」劉智覺得手中的葯比較要緊,先將葯給隆康帝端了過去,回身便往正殿走。
然而還未等他將門推開,站在門的正前方,可以依稀看見裡頭有一隻腳,劉智心裡咯噔一聲,大喝道:「什麼人!」
可裡頭卻沒有任何聲音,自然沒有人回答。
那腳一動不動,劉智心裡有些慌,打開門沖著外頭的侍衛喊道:「都進來,御書房鬧賊了。」
這一嗓子以後,三個侍衛手持長矛進了殿中,其中一個用長矛頂開了那開了一點的門,映入眾人眼帘的,便是一具脖子處有一道口子,正往外涌著血的屍體。
劉智心裡頭一驚,眼前的景象就如當頭一棒,打的他東西不分。
他的兩個徒弟,都被人抹了脖子,屍身就丟在殿中。
而殿內被翻的亂糟糟,桌上的摺子散落一地,看起來好像有人在找著什麼。
劉智渾身一個激靈,頓時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竅,轉頭慌張的同侍衛說道:「封鎖所有入口,捉拿可疑之人!」
接著他趕到側殿去,曲皇后正在喂隆康帝吃藥,劉智氣喘吁吁的進去,將方才的情形說了個真切。
這番言語,嚇的曲皇後手一抖,葯碗掉落在地上。
隆康帝更是直接坐直了身子,強撐著下了床榻。
「陛下,您當心身子。」曲皇后趕快將人扶住。
隆康帝如瘋魔了一般,往正殿走著,劉智急忙將人攔住:「陛下!那賊人現在還未必躲在何處,萬一您出去再傷了您可如何是好!」
這氣的隆康帝咬牙切齒,抬腳就將劉智踹了個跟頭:「你個無用的東西,還不去找人保護朕!御書房那麼些東西,若是丟了什麼重要的,朕剁了你喂狗!」
劉智被嚇得滿頭冷汗,跪在地上接連磕頭,一下一下如搗蒜一般。
曲皇后看不過去,便說:「陛下別動氣,出了事解決才是要緊,劉公公這段日子一直親手給您煎藥,不許別人插手,擔心您的飲食里被人混進去髒東西,哪裡還有心思管其他的?況且臣妾聽他方才所說,那賊人是個武藝高強之人,御書房內外幾十個人都沒看到,任由他來去自如,這可不是一般人啊。」
隆康帝拔腿便往外走,劉智趕快招呼著其他人跟著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