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廉泉
白衣男進入了包公祠里。江城安背著秦秋婉跟著進入了包公祠。
背上的秦秋婉終於抬起頭,四處瞅瞅,拍拍身下的江城安,「那人呢?」
「誰?」
「就是那個穿著白色衣服的那個。」
「哦!走了!進包公祠了。」
秦秋婉拍拍胸口,深出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你你-----往哪去?」江城安大步向包公祠走去,秦秋婉不由發急。
江城安沒有停下,只是側頭看了一眼,「去包公祠了!你不是吵著去包公祠嗎?」
「你給我停下!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現在我不想去了!」秦秋婉狠狠捶著江城安,不過落在身下皮糙肉厚的人身上實在和撓痒痒無異,或許還不如撓痒痒呢,至少會讓身下的不舒服,而這種層度的打擊底下的人毫無感覺。在秦秋婉的捶打下,江城安闊步進入了兩隻石獅看守的大門。秦秋婉也不捶擊了,反正已經進來了,不可能再出去了,既如此,何不好好欣賞一番呢,更何況她本來也是吵著鬧著要來看包公祠的,只不過被某個人擾亂了興緻,不想看到那人罷了。既來之,則安之,秦秋婉不一會便恢復了好心情,東望西望著祠內的景象。
江城安進來后卻是不停地張望,走了一會突然轉向向著一個六角井走去,那裡正站著一個白衣人。江城安走到此人身旁時,此人正在嘀咕著什麼,江城安只能聽到嗡嗡咕嘰的聲音,至於說什麼則是一頭霧水。
白衣人突然回頭,嚇了江秦二人一跳,「咦!你怎麼在這裡?」指著秦秋婉說道。
秦秋婉對著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史仁哥哥,我來包公祠轉轉,瞻仰一下古人之風!嘻嘻,你怎麼也在這裡?」
白衣人「哦」了一聲,回頭對著井繼續他那讓人聽不懂的嘀咕。
看到白衣人恍若無睹的轉頭,江秦二人對視,江城安是滿臉疑問的表情,而秦秋婉則白了一眼,一付肯定如此的意思。
二人等了很是一會,白衣人還是在那裡嘀咕著。兩人終於忍不住,江城安上前一步,「兄台,你在說什麼呢?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那人回頭滿臉驚愕地看著江城安,「你若是能聽懂,我豈不被你嚇死!」
江城安很是不解,「此話怎講?」
那人笑笑,「我是心裡想著,嘴裡隨意自然地咕嚕出來,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句嘴裡說什麼,你若知道我咕嚕的是什麼,那豈不是說能看到我心裡所想的,那我還不被你嚇死!」
江城安直感胸中一口悶氣鬱在心頭,原本因為知曉前因後果,目睹了白衣人大鬧祠前救了一街百姓的奇特之舉而產生的好感一下子煙消雲散,心想剛才一路追來欲結交一下這位奇特之人的想法看來是有些不切實際了。不過江城安也不是立即甩手就走,還是問了一句:「你咕嚕為什麼不用平時所說的語言呢?」
那人露出不解的神情,「為什麼一定要用呢?」
江城安心裡淡淡一笑,遇到此人真是讓人徹底無語,臉上亦是露出無奈的笑容,欲轉身而去,突然轉念一想:「為什麼一定要用?不用又有何妨?沒什麼妨礙啊,反正都是自言自語,說的不讓別人明白又有什麼關係?!這人果然奇特!」
江城安來了興趣,「那你剛才心中所說的是什麼?」
白衣人,史仁,看到江城安沒有轉身就走,而是又回來問自己,深深地凝視眼前這個含笑相問的男孩,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容,
「我剛才在說,這『廉泉』之水喝否?」
江城安不假思索,「雖然我知道的不多,但還是聽爹娘說過,這『廉泉』之水自是只有廉潔之人才能飲之!」
史仁笑意愈濃,看得江城安不由自住地自視自己有什麼不妥之處,沒發現能讓對方有什麼驚異的地方,方十分不解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史仁笑笑,「沒有不對的!」這更讓江城安深深不明,一頭霧水,這時,史仁問道:
「我且問你,若是不廉之人喝此水會如何?」
「不廉之人不應喝此水!」
「若是喝了呢?」
江城安不知道白衣人是何用意,還是噥噥嘴巴回答:「喝了之人會頭暈目眩,渾身不適。」
史仁笑意漸甚,「除非這水裡有毒!不然如何會飲之不適?而既然廉潔之人飲之可以,說明水中無毒。」
江城安立即接道,「那是因為不廉之人喝之有愧,是以心懷不安,身有不適!」
史仁一聲笑,「你說的對也不對。說對,是尚懷有廉恥之心的人飲之後或心中惶恐不安,而對那些心中早已不知廉恥為何物之人,喝之若何?」
江城安一時難以回答,史仁再道:「如你我,年不及二十,因而自無力談廉非,但是如果你我飲過『廉泉』之水而無不適,在他人看來當如何?」
江城安沒有接答,倒是背上的一直沉默不語的秦秋婉跟著說,「當然是認為你們是有廉潔的人嘍!」
史仁一眨眼,身子向後微仰,「怎麼是你啊!秋婉!」
秦秋婉幾欲暈倒,剛才不是打過招呼了嗎,怎麼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給忘了!不過秦秋婉也不是被這種小兒科的事情就嚇倒的,和史仁這樣的人物打交道那麼久,這種情況實在不值一提。秦秋婉滿臉笑容,對著史仁開心笑,「怎麼?史仁,還不能是我啊?」
史仁沒接這個話題,反而作深沉狀,「那個,接著剛才的話題。我們既然被認為是廉潔之人,但實際卻不是。若是那些心中早已無廉恥之人,喝之心中無不適,會被不知道其人如何的大眾怎樣看呢?」
「自然也是被看作是廉潔之人嘍!啊!」秦秋婉睜大眼睛,不由自主地驚嘆自己所說,「那,那豈不是說,飲此泉水者不是真廉便是真不廉之人?!」
江城安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史仁站在井旁,望著這口似亘古不變的清澈如許的深泉,長長嘆息,「廉潔貪鄙誰又說得清看得明呢?」話剛落地,扭頭指著秦秋婉說,「你怎麼在這裡?」
秦秋婉心中也嘆息了一聲,其實自己也挺佩服史仁的,他總能給人震憾奇異卻又無言辯駁的言論,不過只要一想到他說話的方式和神情,這淡淡的敬佩如同冬日裡的雪花一樣消融。
秦秋婉沒有回答史仁的問話,知道接過不知會如何,反是問了一句:「我家裡怎麼樣了?」
史仁難得地收起了嘻笑的表情,向滿臉急迫的秦秋婉回答:「你家裡一切都好,這個你放心,只是伯母比較擔心你,你二叔和你二哥都出來找你了。」
雖然史仁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下家裡的情況,秦秋婉還是能夠聽出家人為了自己那種急切的心情和史仁說話中不讓自己擔心而故意簡簡描述的安慰之情。淚水不住地往下流,秦秋婉不在乎,有道是淚水是女子的專利,對親情何須忍住,
「我的信箋收到了嗎?」
「嗯,你二哥看了。」
「那我二哥?」秦秋婉手背擦拭一下眼淚,聲音中透著急切與哽咽。
「秦觴他知道你安全之後,便去找你二叔了,我和他在酒樓分手的。」
「二哥他去找二叔去了?二叔怎麼了?」淚水幾乎掩蓋了聲音,秦秋婉有些泣不成聲。
「秋婉,你別擔心,花叔他還在外面找你,所以秦觴去把他找回來,告訴花叔你回來了,不用在找了。」
「真的?你別騙我!」秦秋婉有些不信。
「真的!你想想你二叔何許人也,武林中有幾人能難住他?!」
秦秋婉想想是如此,破涕為笑,直似梨花帶雨,好不美麗。
史仁心中暗捏了把汗,小女子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江城安也安慰背上的秦秋婉,心中為她幸福,有這麼多親人關心她疼她,她真的很幸福!而自己的親人卻在另外一個世界,也應該在注視著自己吧,她或許也在想著自己吧。江城安仰首望天,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離開家后,在那個風雨飄零的雨夜,那座莫名的觀宇中,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干,不會再輕彈。
秦觴走下了酒樓,不急不慢地向著背離城池的方向走著。一個身著黑暗色一般材質袍子的青年亦是步伐輕盈不急不躁地相向走來。路過之前不認識,二人緩緩地從對方身旁走過,沒有任何停頓。及至相向背對,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一絲淡淡的詭異氣氛瀰漫在二人身後。
「同宗?」二人同時說出這一毫無頭緒的話語。
兩人皆笑。沒有回首相望對方一眼,踏步而去。
齊風走到城南一個小的破落院子,這裡一區全部都是如此,皆貧賤之人居住的地方。
輕輕推開門,院子里空無一人,不過卻打掃的很是乾淨。齊風慢步向裡屋走去,在觸到內門,一個身著發白衣裳的十六七歲與其差不多大的青年女子打開里門。露出的是一張滿是喜悅的臉龐,「風哥,您來了?」
齊風笑著點點頭,「嗯。」說話間走入了屋子裡,在一個小木凳上坐下。女子端了一碗清水,齊風接過,飲了一口,看著十分熟悉的整潔乾淨卻又屋中無物的四周,
「最近怎麼樣?他們呢?」
女子也找了一張木凳坐下,「最近還好,就是他們打架稍多了一些,」看到齊風沒有什麼不悅之情才接著說,「鍾戟帶著他們做一些苦功去了。珊兒她們幾個出去轉轉了,估計這一會就會回來了。」
齊風聽著女子緩緩的訴說,沒發一言,看著眼前的只能說是女孩的人兒,只能慨嘆:「這些傢伙若是沒有慧慧的照顧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慧慧真算是他們的半個娘啊!」
「這是我這個月的工銀,你拿好,」齊風遞給女子一包銀子,「我走了,你好好看著他們,有事找我!」說著在女子的目送下走出屋子,末了,回頭說了一句,「以後不用對我稱呼用遵稱,聽著挺彆扭的。」女子笑笑,這麼多次沒改過來,怕是改不過來了。
齊風剛離開院子沒多久,一個嬌小的身影竄了進來。
女子停下手中的線活,看到進來身影的慌張,上前急切地問道:「怎麼了?」
那嬌小的身影仔細看看四周,確定無人,才小心翼翼地說,
「慧姐,我今天遇到了一個高手。」言語中還是不勝慌張。于慧打斷她的話,把小女孩拉到身前,輕輕撫慰女孩的頭髮,笑吟吟說,「別怕,珊兒!到家了,沒人能把你怎麼樣!你且慢慢地說來。」
女孩的心緒漸漸平靜,呷口于慧遞過的清水,「我今天在包公祠前看到兩個敗類在強佔民女,我就出手了。」盯著于慧,發現慧姐仍是面目含笑,繼續小聲說道:「我把他們給閹了…」
女孩觀察慧姐臉上的變化,還是面不改色,小心地問了一句:「慧姐,你不生氣啊?」
于慧笑笑,藍珊的所作其實沒什麼錯的,只是稍顯偏激些,順著女孩的頭髮,親切地說,「你做的又沒什麼錯的,我為什麼要生氣呢?」
女孩臉上開始有了笑容,「慧姐你真好!」旋即繼續說,「我當時只感覺身後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看這一切。我當時很不安,仔細尋找了很久,發現,」女孩說到此時已有些驚恐不安,于慧笑著把她摟到懷裡,輕輕晃著,「慢慢說,別怕!在姐的懷裡沒人能動你!」
女孩好了一些,「我發現,發現一個白衣男子一直在對我笑!但我卻感到這個男子極其危險,事情有些不對,就左轉右轉地繞了一圈回來了。」
「白衣男子?對你笑?」于慧皺眉,「想來是真的看到了你所作的那一幕,不過,」對著懷中的女孩笑笑,「他對你應該是無惡意的,不然不會對你笑的,珊兒!你也不用怕,就算是真的心懷不軌,我們還有齊風哥護著,誰也奈何不了我們!」
聽到「齊風」二字,女孩有些動容,一臉崇拜,慧姐說的沒錯,有他在確實是沒人能動得了她們。不過女孩的心思不止於此,她更想某一天不談護著他,僅僅想能夠幫助他那怕一點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