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紛紛效命斐劍
文胥一走進偏殿就開始嚷嚷:「叫我進來幹嘛?」當他看清偏殿內還有暮雲之後,他又沖斐劍叫道:「怎麼著,百戶大人想要給這小鬼出頭?」
斐劍用兩根手指輕輕敲著身側的桌案,緩緩說道:「王府護衛……文胥,莫非你還想活著回去?」
文胥聞言臉色一變,右手瞬間按住劍柄,厲聲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斐劍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此次征討叛逆,你可知皇上為何要徵調藩王護衛?」
文胥沒有說話,等著斐劍的下文。
「所謂『王府護衛』,其實也不過是藩王私兵而已。當今聖上早有削藩之意,徵調藩王護衛不過是削藩之舉。你們這些藩王護衛莫非以為打完仗了還能回去繼續服侍諸王?別做夢了!運氣好的,落為軍籍,一輩子當兵;運氣差的,被派做炮灰,什麼時候死都不知道!這些事情,我想你也心中有底吧?」
文胥的臉色由白變青,按在劍柄上的右手也緩緩鬆開:「大人對我說這些幹什麼?」
斐劍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朝著文胥走去。文胥忍不住後退一步,隨即臉一紅,又急忙站穩腳跟。
只見斐劍拍了拍文胥的肩膀,接著說:「我告訴你無妨,反正這種事情你向魏總旗一打聽就知道,我的姐夫乃是通海衛指揮使,等回去之後,只需要他一紙調令,就可以把你調入衛中。到時候,有本官罩著你,你起碼可以成為運氣好的那一個。」
文胥垂下腦袋深吸了兩口氣,面露掙扎之色,過了好一會才問道:「大人要我做什麼?」
斐劍大笑兩聲說:「剷除某個罔顧軍紀,不服軍令之人。」
「小的明白了,」文胥說,「什麼時候?」
「不急,到時候本官擲杯為號。」該說的也說完了,斐劍沖文胥揮揮手:「行了,下去吧,順便把孫老頭給我叫進來。」
當文胥走出偏殿之後,斐劍似笑非笑地沖暮雲望了一眼,然後重新坐回椅子上。
當孫大明進入偏殿之後,先是恭恭敬敬地沖斐劍行了一禮,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百戶大人傳喚小人何事?」
斐劍翹起二郎腿說道:「莘青石生前曾和本官聊起過,你是充軍的囚徒吧,充軍多少年了?」
孫大明面露苦澀:「啟稟大人,小人和莘爺確實是同一營的,充軍也快二十年了吧……不過小人也沒怎麼記,反正這一輩子都是沒法走出軍營了。」
斐劍微微一笑:「本官也知道,像你這種罪人,在軍中地位最低,平日充當雜役,上了戰場還得沖在最前面,你都這把年紀,也不知你還能熬多久。對了,本官看你平日里和眾人相處融洽,對魏總旗也恭敬有加,你應該對本官的關係多少有一些了解吧?」
孫大明回到道:「小人知曉大人和范指揮使關係頗深,並且聽說范指揮使和兵部大員也有幾分交情……」
斐劍哈哈一笑:「孫老頭,有沒有興趣在本官手下當兵?多的不敢說,但起碼可以讓你度過安穩的晚年,不用再受勞役之苦。」
孫大明大喜,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小人求之不得!如能如此,大人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必定誓死效忠大人。」
斐劍站起身來,把孫大明從地上扶起:「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待得本官擲杯之時,你隨本官一同擊殺某個殘害同袍,不敬上官之徒。等回去之後,本官定會實現諾言。」
孫大明遲疑了一下,接著咬牙回答:「小人……遵命……。」
「好了,出去的時候把南宮長墨叫進來。」
待得南宮長墨進入偏殿之後,斐劍直接開門見山:
「文人行武事,倒是難為你了,更何況你身為罪臣之後,此生更是升遷無望。南宮長墨,衛中吏目手下缺一佐吏,你可有興趣?」
南宮長墨身板挺直,他不答反問:「敢問大人,文胥和孫大明是否已經答應了大人?」
斐劍笑道:「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沒錯!他們都願意為本官賣命,你既是聰明人,也應當會做出明智之選吧?」
南宮長墨躬身說道:「在下也願為大人效命。」
「待我擲杯之刻,即是你效命之時!」
「在下明白,那麼在下先行告退。」
斐劍點點頭,南宮長墨便也退出了偏殿。
南宮長墨離開之後,門外的魏弘逸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一見面便是馬屁如潮:「大人當真英明!只用三言兩語,就使得廟中眾人紛紛效命,如此這般,那小子即便本領再高,也擋不住以眾擊寡!」
斐劍得意地笑了笑,然後望向一直立於一旁的暮云:「暮雲,現在的形勢你也應該明了了,該怎麼做,你心中有數了吧?」
聽到斐劍問道自己,暮雲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若因私怨,而殺死無辜之人,哪怕大人對我有恩,我即便是死,也不敢苟同大人的做法!」
斐劍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無辜之人?現在山谷外烽火連天,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無辜之人死去,又哪有公道人心可言?讓本官來告訴你!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實力!」
魏弘逸也跟著附和道:「暮雲!你小子怎麼這麼不識趣?百戶大人這是有意提攜教導你,而你竟然生了個榆木腦袋!」
暮雲一抱拳:「那就請恕屬下愚鈍,告退!」
說完,暮雲毫不停留,轉身離去。
暮雲離去之後,斐劍氣得猛地一拍桌子。魏弘逸急忙勸解道:「大人息怒!暮雲那種小鬼,有他一個不多,缺他一個不少。大人不用跟他一般見識!」
斐劍忿忿地說道:「本官怎麼會跟那種小輩一般見識?你倒是說說看,暮雲還在千戶所充當軍余的時候,本官就與他相識,可是說是本官看著他長大的,平日里本官也對他庇護有加,這小子怎麼就這麼不識趣呢?犟得跟一頭牛似的,年輕!幼稚!」
「大人別動怒,千萬別動怒!都是自己人,他也改變不了什麼,就由他去吧。對了大人,您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剷除薛……」
提到此處,斐劍的面色如同寒冰:「哪怕我們現在人多,也不可小覷那傢伙的武力。今日瘴氣是差不多午時出現的吧?如果明日瘴氣還是午時出現,那麼瘴氣過後,他渾身疲軟,到時就是那傢伙的死期!」
魏弘逸猶豫著問道:「可是那個時候我們也虛弱不堪啊?」
斐劍笑道:「就是這樣,我們人多的優勢才能發揮出來。」
魏弘逸急忙豎起大拇指:「大人高見!」
……
從偏殿出來之後,暮雲只覺得氣憤無比,又懷疑是否自己真的太過於年少無知。他在院中轉了一圈,卻依舊想不通透。
當轉到僧房的時候,正巧碰到薛聞之從僧房內出來,暮雲急忙上前說道:「薛大哥,你快逃吧,大人他想——」
薛聞之一揮手,制止住了暮雲的話:「不用多說,小爺我也不傻,那個狗屁百戶把人一個個叫進去談話,小爺我就是再蠢也能知道他想幹什麼。」說道這裡,薛聞之指了指懷中的被子,「小爺不怕他們正面來,就怕他們耍什麼陰謀詭計。所以我打算搬到廚房住,這樣夜裡就可以防著他們,還可以控制所有人的命脈——食物。」
暮雲焦急地說道:「薛大哥,你不明白——」
「我什麼都明白!」薛聞之的眼中突然浮現出嗜血的光澤,「本來小爺我該先下手為強,現在就去把他們給砍了,可是看在同袍一場的份上,小爺我讓他們先出手,一旦動了手,到時候就別怪小爺無情!真以為小爺會怕他們人多?哈哈哈哈……。」
薛聞之一邊大笑著,一邊抱著被子紗帳就要進入廚房。
「薛大哥!」暮雲再度叫道,「你追蹤腳印可有結果?」
薛聞之回過頭,像是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暮云:「山雨欲來,很快將有更多的人死去,這個時候也就只有你還在乎命案了,真是個怪胎。」
「有些事情,必須得有人承擔起來!薛大哥可是有所發現?」
薛聞之笑道:「沒錯!我已經辨出了那腳印的主人,也基本知曉誰是兇手。」
暮雲疑惑地說道:「那你為何不說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你真以為說了就有用?」薛聞之輕蔑地說道,「現在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得靠刀來講道理。」
說到這裡,薛聞之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閉上雙眼晃了晃腦袋,又用手指在太陽穴按捏起來。
暮雲沉默了一會,再度問道:「那你告訴我誰是兇手。」
「哈哈哈哈哈!你這麼聰明,你自己猜吧。」笑了兩聲,薛聞之突然又變得如同狼一樣兇狠,「你也不用管誰是兇手了,反正他很快會死在小爺的刀下。不過小爺也奉勸你一句,要是真到了那一刻,千萬別對小爺拔刀,小心刀劍無眼!」
說完,薛聞之不再理會暮雲,轉身走進了廚房。
暮雲徹底無語了,都是不怕死不怕廝殺的主,他只覺得命運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像他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適合當兵,卻不得不捲入這場紛爭。他想要堅守信念,卻根本無能為力;他想要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樣力挽狂瀾,卻發現自己與「男子漢」這個詞緣慳一面,只不過是一個瘦弱的少年而已;他無法像成人一樣行事,更遑論立命安身。
他憤怒而急躁,卻總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軟弱無力。他圍著放生池瞎轉,卻不知道自己會轉到什麼時候。
其餘眾人似乎約定好的一樣,開始三三兩兩地在院中聚集。領頭的斐劍望著房門緊閉的廚房,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心中壓抑的怒火。
文胥首先忍不住沖著斐劍嚷嚷:「大人,那小子現在控制了廚房,食物可全在裡面啊!要是他耍什麼壞心思——」
「本官知道!」斐劍的聲音低沉而又陰森。
魏弘逸也猶猶豫豫地低聲問道:「大人,咱們要不要提前……」
斐劍遲疑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大夥跟我來!」
「鏘鏘鏘!」拔刀聲不絕於耳。
眾人跟在斐劍身後,邁步朝著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