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離奇的中毒
這個時候,暮雲站了出來。
他甚至來不及多想,來不及思量自己應該是退縮避讓,或者是挺身而出。這似乎是一種本能和天性,使得他攔住了眾人。
他開口說道:「大人,還請聽我一言——」
「滾!」斐劍甚至連望也不望他一眼。
暮雲毫不為意,繼續說道:「屬下依然認定薛大哥罪不至死,如果大人執意這般因為私怨而殘害同袍,那麼屬下如能回到軍中,必定向千戶大人如實稟報!」
「放肆!」斐劍的雙眼由於憤怒而變得通紅,「你不想要命了?」
斐劍這一動怒,文胥立即兇殘地持刀靠近暮雲,只要斐劍一下令,他手中的劍就會向暮雲砍下。而魏弘逸則站在斐劍身邊拚命地朝著暮雲使眼色,示意他趕快讓開。孫大明不忍心看眼前的一幕,垂下了頭。南宮長墨微微搖著腦袋,臉上儘是惋惜之色。
暮雲深吸兩口氣,解下腰間佩刀,扔在斐劍腳邊:「那就就請大人先殺了我!」
斐劍的胸膛劇烈起伏,緊握刀柄的指關節甚至由於過於用力而發白,戰刀鋒芒森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劈下。
魏弘逸焦急地看了看斐劍,又看了看暮雲,氣惱地指著暮雲大罵:「你這個死腦袋!咱們大人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嗎?薛聞之才是殘害同袍的罪人,百戶大人這是要將那個兇徒繩之以法!」
暮雲反駁:「那不過是欲加之罪!在下斗膽敢問總旗大人,大部分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這又如何分辨?你口口聲聲說是薛大哥殺了人,證據何在?如此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置他人於死地,公理何在?」
「你……」魏弘逸你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只聽得斐劍冷哼一聲說道:「現在這裡本官最大,本官就是公理!誰膽敢阻攔本官,本官絕不留情!」
「沒有誰可以代表公理!」暮雲回答,「強權壓不住,利刃殺不死,詭辯駁不倒,公理長存於世,誰要是試圖取代,天也難容!」
「這麼說,你當真是不知死活了?」斐劍緩緩舉起了長刀。
魏弘逸見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急忙勸道:「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吶!大人息怒,還請息怒啊!暮雲,你小子快他媽滾開!這裡沒你的事,快走啊!」
暮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心中只覺苦澀,臉上顯得平靜而堅韌。
情形似乎已經到了間不容髮之際,每個人的心都提了起來,連呼吸也都開始變得沉重。
「呯!」
在這緊張的關頭,廚房門突然被人從裡面一腳蹬開。
薛聞之提著刀從廚房內跨出。
「那傢伙殺出來了!」文胥一聲驚呼,急忙後退。斐劍一眾人也紛紛握刀戒備。
而暮雲卻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只見薛聞之披頭散髮雙目猩紅,喉嚨發出低沉的嘶吼,口涎垂了一下巴。他緩緩舉起手中雁翎刀,只見渾身青筋暴起,凜冽的殺意瞬間籠罩全場。
……
此時薛聞之的感受卻並非他人能夠想象,他只覺得自己頭暈噁心,卻又有一種詭異的欣快。眼中的一切變得荒誕無比,充斥著虛幻和不真實。
一陣暈眩之後,他緩緩抬起頭,視線之內,寺院之中竟然站滿了近百人。
那些人個個披堅執銳,頭戴的斗笠遮壓得很低,住了臉龐,個個一言不發,陰沉地站在院中。
叛軍!終於來了嗎?薛聞之只覺得心中一陣悲哀,這麼多的叛軍,恐怕今日就是自己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之時。
「鏘!」的一聲,近百名叛軍齊刷刷地抽出腰刀,如此陣勢,定是叛軍中的精銳無疑。
來吧!薛聞之也舉起了手中長刀,就來見證吾之勇武吧!
他暴喝一聲,衝上前去,當先一名叛軍被他劈頭砍下,刀刃卻只覺彷彿觸到秋葉,毫不受力,那名叛軍瞬間如同水晶般破碎,隨後化為齏粉,消失不見。
薛聞之心中雖然詫異,然而卻根本不容他多想,周圍的叛軍已經紛紛持刀沖了過來。薛聞之口中爆吼連連,持刀迎上,揮刀而出,角度刁鑽,瞬間就避過叛軍利刃,繼而同時劃破兩名叛軍的咽喉,那兩名叛軍亦是剎那粉碎。
與此同時,後背和身側已然有數名叛軍劈砍而來。薛聞之反手一揮,格擋開他們的兵刃,隨即手腕一轉,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再度砍過幾名叛軍的胸膛。
更多的叛軍從四面八方湧來,在薛聞之的眼中,此時已經完全是揮舞的長刀和叛軍的身影。薛聞之繼續奮力迎戰,廝殺到後面,他已經全然顧不上什麼刀法技藝,只憑著一股本能不斷揮刀。
叛軍一個接一個被他砍碎,他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殺了多少叛軍,十個、二十、或者五十個?他根本沒空計算,這場廝殺似乎永無止境。然而薛聞之卻反而不覺疲憊,只覺得渾身的力量之泉源源不斷,彷彿不會枯竭。殺到後面,他心中的悲哀已經全然消失不見,剩下的之後興奮和暢快。
「哈哈哈哈哈……!」他揚聲大笑,手中的長刀卻毫不停留,不斷收割衝來的叛軍,他只覺得自己的刀技似乎已經蛻變升華,達到了一個自己不斷追求的高度。
驀地,周圍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
薛聞之環顧四周,周圍的叛軍已經開始退開,退到遠離薛聞之一丈之外才站穩腳步。
隨後,那些叛軍紛紛抬起頭來,被遮在斗笠下的臉龐也得以露出。讓薛聞之驚詫的是,那一張張根本不是人臉,而是一個個灰暗的骷髏,骷髏的眼眶之中詭異地閃爍著綠色的幽火。
「是妖魔嗎,或是曾死於小爺我刀下的叛軍亡魂前來複仇了?」薛聞之絲毫不怵,反而舉刀向前,「不管你們是什麼,我大明勇士無所畏懼,遇神殺神,遇魔殺魔!今天小爺就讓你們再死一回!」
隨著薛聞之舉刀沖近,那一個個骷髏臉上開始浮現出懼怕驚惶,它們開始轉身潰逃。這卻讓薛聞之更加興奮,他彷彿餓虎撲入羊群,每次揮刀之間,必有叛軍被他斬碎。
「轟隆隆!」
大地彷彿開始顫抖,沉重的腳步開始逼近。
薛聞之回過身,只見一個高達數丈的怪物緩緩而來,那怪物牛首人身,渾身冒著熊熊烈火,寺院的圍牆被它一跨而過。它手持鋼叉,渾身肌肉如同岩石般虯結,嗜血而又兇殘的大眼俯視著如同螻蟻般的薛聞之。
「這又是什麼鬼?」薛聞之驚道,但他不僅沒有生出怯意,反而戰意瘋狂上涌,雙手牢牢握緊長刀,「既然如此,那就來較量一番吧!」
……
「那傢伙瘋了嗎?」文胥驚疑不定地說道。
其餘眾人也是退在一邊,百思不得其解地望著院中。
此時在眾人的眼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只見薛聞之不斷大吼大叫,瘋狂地揮刀砍向空氣,一下又一下,越來越快,時不時還有避讓躲閃的動作,彷彿在和看不見的敵人作戰。
他的臉上癲狂而又詭異,口涎之中已經帶上了白色的泡沫。
「薛大哥,你怎麼了?」暮雲大聲發問,然而薛聞之卻仿若未聞,只是依舊不斷地揮刀朝著周圍亂砍。
文胥兇惡的臉上先疑后喜,他沖斐劍建議:「大人,這傢伙看來是真的瘋了,現在正是好時機,我們一起上,趁他神志不清,結果了他的性命!」
斐劍對這個建議頗為意動,但是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卻說道:「一直知道這個傢伙厲害,但是沒想到竟然厲害到這種地步。你看他出刀,狂而不亂,密不透風,快到視線難以捕捉。這樣的身手,本官也還從沒見過。現在也不知道他是真瘋還是裝瘋,現在上去難免造成不必要的死傷。我們就先看著,他要是就這麼一直砍下去,待他精疲力竭之時,我們一擁而上,他必死無疑!」
就在眾人竊竊私語之際,又忽見薛聞之渾身猛地一頓,緊接著從他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隨即整個人的身子一下子癱倒在地,再不動彈。
暮雲大驚,急忙跑上前去,只見薛聞之仰面躺在地上,臉色發黑,目光渙散懵懂,口中不斷湧出血沫,他大口地喘著氣,卻彷彿每一次呼吸都困難無比。
「他中毒了!」暮雲驚道,「快!快取糞汁來!」
然而暮雲喊了半晌,也無人響應。他回頭一看,只見斐劍帶著眾人站在遠處,一動不動。
暮雲頓時明白,這些人巴不得薛聞之死,又豈會救他。當下暮雲急忙起身,打算自己去取糞汁。然而他剛走了兩步,卻被斐劍持刀攔住:「不許救!」
暮雲只覺得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莫名的悲哀,他冷聲說道:「是你們下的毒!」
斐劍先是一陣錯愕,繼而大笑道:「不管是誰下的毒,都是大功一件,等回去之後,本官定有重賞!對了,孫老頭,今早的飯菜是你做的吧,你在那傢伙的食物里下了毒?幹得好!兵不血刃就解決了這傢伙,不錯!本官記下你這一功了!」
孫大明聞言不僅沒有欣喜,卻匆惶地說道:「大人,小老頭我雖然想要立功,但是這事卻真的不是我做的,飯是暮雲小哥跟我一起做的,再說那飯大家都一起吃了,為何偏偏就薛爺中毒,我們沒事呢?」
斐劍也疑惑道:「照你這麼說還真是這樣,不管了,反正薛聞之這傢伙死了就好,依本官看,他是畏罪服毒自殺,諸位認為呢?」
斐劍定下了調調,把一切髒水都往薛聞之身上潑,眾人也有求於斐劍,當下沒人反對,紛紛稱是。
暮雲聽到對話,卻突然只覺靈光一閃,似乎抓到了什麼。他急忙轉身沖入廚房,只見早晨吃剩的飯菜俱在桌上,只是明顯有人動過的痕迹。
他仔細看了一下飯菜,瞬時心中瞭然,端著剩飯剩菜走出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