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兇案還在繼續
暮雲皺了皺眉,再度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弘逸先朝著暮雲身後瞅了瞅,確定沒有人跟來,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也歇息一會吧。百戶大人的高明,豈是你這種小兵能夠想象得到的。」
暮雲忍耐著他的風涼話,上前一步大聲說道:「何不把話說個明白?」
「別那麼大聲!」魏弘逸急忙說道,「來,先坐下,先坐下再說!」
暮雲盯著魏弘逸看了一會,然後才悻悻地坐在了魏弘逸對面。
只聽得魏弘逸解釋道:「你以為百戶大人為什麼要突然查探叢林,並且還把我們兩個都安排在了一隊?其實這一切都是百戶大人的安排。」
暮雲疑惑問道:「百戶大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小子還真是笨!」魏弘逸奚落道,「寺院就巴掌大的地方,說起話來人多耳雜。只有把不相干的人給支開了,才能進行百戶大人的計劃。」
暮雲這下子明白了:「你是說……百戶大人並非想要真的查探叢林,而是為了對付那個幕後的兇手?」
「經過我的一番提點,你小子也終於開竅了,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笨嘛。沒錯!今天在僧房之中,百戶大人暗中交待過我,中途把你給帶回去,大人有事情要交待。」魏弘逸說,「百戶大人認定了文胥就是兇手,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百戶大人這樣交待,是為了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商議和布置,從而才能夠把那個兇手一舉擊殺!」
說到這裡,魏弘逸取下腰間水袋,咕咕地喝了兩口水,然後繼續說道:「我估摸著文胥和孫老頭這往返怎麼著也得一兩個時辰。所以咱們現在休息一會,等文胥和孫老頭走遠了,咱們就往回走,回到寺中找百戶大人。這林子這麼密,咱們往這一坐,誰能看得見咱倆?」
暮雲想了一陣,突然驚道:「如果文胥真的是兇手,那麼孫大爺單獨跟他待在一起,豈不是有危險?」
魏弘逸則滿不在乎地說道:「難說兇手是孫老頭呢?這誰又說得准。反正不管他倆誰是兇手,到時候如果出了事,死了的一定不是兇手,活著的就一定是兇手。最後不管誰活著回來,咱們事先埋伏在寺院里,定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樣拿人命做試驗,豈非太過無情?」
「嘿!你這小子!」魏弘逸指著暮雲的鼻子罵道,「或許你是有點小聰明,但是你也未免太不識趣!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這個小子就是犟脾氣、一根筋!一點也不識時務!知道你為什麼是兵,而我是官嗎?你要是能學到我的兩分本事,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是一個小兵。」
暮雲不屑地撇撇嘴,他打算前去追趕孫大明,以免文胥真的對他下手。
可是他才剛打算起身,卻又放棄了這個打算。魏弘逸剛才的那一番話,說的是一個再明白不過的驗證方法,常人並不難想到。但是寺院中幾次兇案,都讓人難以捉摸,所以如果文胥真的是兇手,定然不會如此冒然就暴露自己的身份。這樣說起來,孫大明就是安全的。
想到這一切,暮雲也放下心來,安安靜靜地坐著休息,也不願跟魏弘逸多費唇舌。
叢林中植物茂密,兩人就這麼席地一坐,數步之外根本無法發現兩人,因此倒是不用擔心被其餘人看見。同樣的兩人也無法發現周圍的動靜。
雖說是休息,但其實並不輕鬆。兩人得不停地驅趕著靠近的蚊蟲,一不小心身上就會被叮咬處一個紅腫的大包。
隨著時間的流逝,兩人開始變得苦不堪言。
魏弘逸終於說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了。文胥和孫老頭這會也估計在半道上了,沒可能會發現我倆偷偷溜回的,我們回去吧!」
魏弘逸一邊說著一邊就拍屁股站起身來,他還沒能來得及站穩,卻突然聽得「呯!」的一聲巨響貫徹天地。
「我的媽呀!」魏弘逸嚇得尖叫一聲,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巨響的迴音在山谷中久久不絕,驚得林中的飛鳥騰翅而逃。
暮雲臉色一變:「是火銃聲!聲音來自……寺院的方向!不好……」
暮雲急忙起身,邁腿就朝著來路狂沖。
魏弘逸坐在地上喃喃說道:「遺失的火銃……寺院的方向……天吶!百戶大人,您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啊!」
魏弘逸嚎叫了一聲,也急忙爬了起來,跟在暮雲身後撒腿狂奔。
好在兩人所在的位置距離寺院並不遙遠,所以沒多大一會,兩人就沖回了寺院之中。
一進入寺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洞開的大殿,南宮長墨的無頭屍體還盤腿坐在蒲團之上。
暮雲一時之間不禁有些失神。但也僅僅一瞬,他立刻清醒過來,急忙舉目四顧,只見偏殿的大門洞開。他心中一沉,急忙跑進偏殿。
眼前的一切讓暮雲頭暈目眩,只見斐劍躺在冰涼的地上,殷紅的鮮血淌了一地。最讓暮雲不忍目睹的,是斐劍那被火銃擊中的半邊臉,無數血洞密布其上,血肉模糊,隱隱可見鑲嵌在肉中的鉛丸,那半張臉看上去就彷彿是被蟲子蛀空一般。
另外半邊臉也被血液浸染,僅剩的一隻眼睛大大地睜著,死不瞑目。
暮雲緩緩跪在了地上,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對於暮雲來說,斐劍一直以來不僅僅是上司的角色,同時也如同長輩。斐劍的做法暮雲雖然並不認同,但是暮雲對於斐劍也極為佩服,換做是暮雲身處斐劍的位置,或許早已經把一切都弄得一團糟了。
魏弘逸這個時候也衝到了門口,待他看清斐劍的死狀,一下子癱倒在地,口中哭喊:「大……大人……大人!你怎麼就死了,你死了我們可怎麼辦啊?」
暮雲的雙拳死死握緊,指甲幾乎都快掐進了肉裡面。他想要哭號,卻發不出聲。最後他抹了一把眼淚,低沉地說道:「百戶大人,我一定會揪出真兇,為你報仇!我,暮雲,說到做到!」
說完之後,暮雲站起身來,他閉上眼睛平緩了一下情緒,然後又猛地睜開,踏步向前,開始檢查斐劍的屍體。
粗一看,斐劍似乎是被火銃擊中臉頰喪命的,但是暮雲很快發現斐劍的身後有大片血跡。他翻過斐劍的屍身,果然在斐劍的背心找到了一處創口。傷口上寬下窄,帶有血槽,和殺害莘青石所用的是同樣的兇器——軍中的佩刀。
「這一刀是沖著心臟去的,看起來兇手想要一刀致命。胸口處只被刀尖貫穿少許,應該是刀被胸骨卡住。百戶大人的刀也沒能拔出,看倒地時的樣子,是在剛進入偏殿的時候,猝不及防之下遭到襲擊的。」
「可是……為什麼會有一前一後兩處致命傷?百戶大人是先被火銃擊中,還是先後背中刀……是先後背中刀!這樣百戶大人死時才會是面朝上,兇手好狠的心,竟然在百戶大人倒地之後又朝他的頭上發射火銃……可是,兇手既然有火銃這樣的利器,為何又要冒險先用刀近身搏殺呢?」
「既然是刀傷,那麼是否可以排除使用劍的文胥的嫌疑?對了!刀……刀……少了一柄刀!」
暮雲驀地回憶起來,南宮長墨死的時候,他的佩刀不見了,當時他的檢查過於匆忙而竟然忽略了這個細節。
「先是莘青石死後隨身的火銃遺失,後來又是南宮長墨死後佩刀不見,這一切有什麼聯繫?」
暮雲細細思索了一陣,突然驚道:「對了,薛大哥怎麼樣了?」
他急忙轉身,衝出偏殿,朝著廚房跑去。
魏弘逸不明所以地叫道:「喂!暮雲,你要去哪?別丟下我一個人啊!」
暮雲推開廚房門沖了進去,只見薛聞之依舊躺在床上。暮雲走過去細細察看,薛聞之雙眼緊閉,看來還在昏迷之中。
「南宮長墨夜中值守的時候被殺,斐百戶鎮守寺院的時候被殺。為什麼兇手沒有殺薛聞之?」
暮雲正在疑惑之際,忽然聽得外面傳來響動。
他急忙出來一看,原來文胥和孫大明回來了。
「怎麼回事?」文胥一進入寺門就開始嚷嚷,「怎麼有火銃聲?」
暮雲並沒有回答,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斐劍的死給了暮雲極大的刺激,他此時只覺得怒火在腦中焚燒,火焰從他的五官冒出,他已經顧不上一切。
只見他抽出腰刀迎著文胥和孫大明走去,同時開口問道:「你們兩個一直在一起?有沒有人中途離開,或者是折返過?」
文胥見得暮雲的凶樣,忍不住後退一步,手也按在劍柄上:「你……你小子想要幹什麼?」他同時舉目四望,「百戶大人呢?還有魏總旗又哪裡去了?」
魏弘逸一邊跑過來一邊說道:「我在這呢!百戶大人他——」
「回答我!」暮雲一聲暴喝,嚇得眾人皆是一跳。
孫大明也變了臉色,他一邊小心翼翼地後退,一邊把手伸向刀柄:「暮雲小哥,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再說一遍。」暮雲把手中長刀指向兩人,「有沒有誰中途消失過?」
文胥猛地抽出了長劍,凶神惡煞地叫道:「你當老子怕你啊!你再向前走兩步試試,你要再敢走一步,老子非劈了你不可!」
孫大明急忙勸道:「暮雲小哥,有話好好說。我跟文爺可是一直待在一起,奉百戶大人之命查探山谷,沒有哪個離開過啊?」
「你確定?」暮雲顯然並不怎麼相信,他再度舉刀向前。
「你小子凶什麼?」文胥顯得有些色厲內荏,他和孫大明又一同後退兩步,「老子和孫老頭當然在一起!百戶大人呢?叫百戶大人出來說話!」
暮雲深深吸了兩口氣,然後緩緩放下手中戰刀。「百戶大人死了。」他的語調雖然平靜,但是胸中卻是悲愴萬分。
文胥和孫大明皆是一驚,隨後相互對視了一眼。
最後孫大明開了口:「暮雲小哥,文爺確實是跟小老頭我一直在一起,我們走到了半道上,直到聽見了火銃聲才急忙返回的。」
魏弘逸這個時候插進嘴來:「還有一個人沒有不在場的證明!就是我一直懷疑的那個——龍俞!」
魏弘逸話音剛落,眾人忽見得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走進寺門,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正是龍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