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毒是苦肉計?
眾人皆驚。離門口最近的文胥和孫大明急忙跑過去攙扶龍俞。
魏弘逸愣了一會,沒想到才說龍俞,龍俞就到。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他……他怎麼了?」
「他受了傷,傷口已經處理過。」說到這裡,孫大明抬起頭來,面上儘是疑惑,「好像……好像還中了毒……」
暮雲手持鋼刀緩緩向前,當來到被孫大明和文胥攙扶的龍俞面前的時候,突然出手奪下龍俞攜帶的苗刀。
文胥和孫大明不明所以地望向暮雲,只見暮雲猛地拔出龍俞的苗刀,雪亮的刀身寒氣逼人,但是上面並沒有一絲血跡。
暮雲又打量了龍俞兩眼,只見原本黑瘦的龍俞此時臉上毫無血色,陰影中透露著一股黑氣,嘴唇烏青乾裂,額頭上布滿一層細汗。他的傷主要在腿部,並且經過了包紮。
龍俞雖然虛弱,但是他的眼神卻依舊鋒利。「什麼意思?」他望著暮雲緩緩問道。
暮雲並沒有任何把刀還給龍俞的打算:「百戶大人死了,你有最大的嫌疑。」
龍俞勉強一笑:「我自己都差點死了,還能殺人?」
「這不是沒死嗎?」暮雲刻薄地說道,「是苦肉計吧?」
龍俞的目光越來越鋒利,彷彿能直刺入人的眼中:「我聽到火銃聲,知道出了事,就急忙趕回來查看。在半路上中了陷阱,陷阱上有毒,是『見血封喉』。」
聽到這裡,孫大明吸了一口涼氣:「竟然是『見血封喉』!」
魏弘逸忍不住問道:「什麼是『見血封喉』?」
孫大明解釋道:「這是交阯罕見的一種毒樹,也叫做『箭毒木』,那種樹的樹汁毒性猛烈,中了此毒,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讓人喪命。」孫大明說到這裡,又朝著龍俞問道:「龍爺,你能活著回來,是找到了紅背竹竿草吧?」
龍俞點了點頭:「我當暗哨的時候也沒有閑著,把附近都搜查過了一遍,在林中也見到了箭毒木和紅背竹竿草。所以在中毒的時候才能快速找到。」
魏弘逸又忍不住問道:「那什麼是紅背竹竿草?」
孫大明只得再度解釋:「這世間都講究一個相生相剋,紅背竹竿草就是『見血封喉』的解藥,生長在箭毒木的附近。」
暮雲卻依舊盯著龍俞,他冷笑連連:「有這麼巧?」
龍俞與暮雲對視,卻並沒有回答。
暮雲於是又問道:「你是怎麼在瘴氣中活下來的?」
龍俞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我們苗人在叢林中的生存技巧,豈是你所能想象的。」
「那麼你為什麼這兩天不回來,你就不擔心我們死在了瘴氣中嗎?」
「每天飯點我都能見到炊煙升起,難道死人能做飯?」
「這些天你都待在谷口沒離開過?」
「你這是把我當犯人審訊?」
「回答我!」
「讓我修養一天,我不相信到時候你還敢這麼跟我說話!」
眼見得兩人針鋒相對越演越烈,孫大明忍不住開了口:「暮雲小哥,你看……」
暮雲揮了揮手:「就讓他先下去休息。」
孫大明和文胥急忙攙扶著龍俞進入了僧房。
見得三人離開,魏弘逸急忙湊了上來:「暮雲呀,我看八成那兇手就是龍俞!對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暮雲回答:「龍俞現在虛弱確實不假,但也不排除他是故意演的苦肉計。現在他的刀在我這裡,也不怕他搞什麼動作。我打算先到谷口看看。對了,魏總旗,你去把文胥和孫大爺喊來,我帶著他們一起去。」
「好嘞!」魏弘逸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可是才走了兩步,他又折返回來:「我說暮雲,現在百戶大人死了,這裡我最大吧?我好歹是個官誒!你竟然使喚——」
「我說總旗大人!」暮雲無奈地說道,「你是官我是兵,這沒錯。可是你也不看看現在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在乎這些東西!」
「哦……也是……你說的,好像也有那麼點道理……」魏弘逸一邊撓著腦袋,一邊朝著僧房走去。
暮雲先是一陣無語,繼而他自己也覺得奇怪,自己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
以前斐劍在的時候,許多事情不用他多想,斐劍自然能夠處理好。而現在斐劍不在了,他的心底似乎又認定了魏弘逸並不能勝任斐劍的角色,所以他自己不知不覺中,開始模仿起斐劍的一些行事方式。
一想到斐劍,暮雲心中再度開始苦楚悲痛。在南宮長墨死的時候,他就在心中設想過,如果自己不能快速找到兇手,那麼下一個死的會是誰?他把所有人都考慮在內,包括自己。但是卻沒想到死的竟然是他認為最不可能死的斐劍。
沒一會,魏弘逸帶著孫大明和文胥走了過來。
孫大明倒是沒說話,文胥卻叫嚷起來:「你小子憑什麼使喚我們?你不過跟我們一樣是個小兵而已!」
暮雲穩住心神,他雖然有些緊張,但是他知道自己此時不能流露出絲毫怯意,否則就無法壓住文胥,於是他開口道:「那又怎樣?要你走你就跟我走!別跟我廢話!」
魏弘逸也站在了暮雲身邊說道:「這裡我最大,我……本官也是這個意思。」
文胥伸出右手,食指幾乎指在了魏弘逸的鼻子上:「你算什麼東西!真以為自己是斐百戶啊?以前斐百戶在的時候,你他媽就一跟屁蟲。現在斐百戶死了,你連屁都不是!」
魏弘逸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他渾身氣得直哆嗦,但是卻說不出話來,只是連連望向身邊的暮雲。
暮雲走上前去,直接揮拳就朝著文胥臉上狠狠砸去。
文胥慘叫一聲,後退兩步,捂住鼻子的指縫間滲出了鮮血。
「你敢打我?老子今天宰了你!」文胥滿臉猙獰,抽出利劍就朝著暮雲衝來。
「來啊!」暮雲也抽出長刀迎了上去。他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能怕、不能退,否則一切都將失控。
「呯!」火星四濺,刀與劍在半空相撞。
「再來!」暮雲叫吼到,再度揮刀砍下。
文胥急忙舉劍格擋,又是一聲激烈的碰撞。
暮雲狂叫一聲,再度揮刀劈砍。一刀又一刀,完全放棄了防守,只有不要命的進攻,逼得文胥不得不一直處於守勢。
不得不承認,文胥的武藝比暮雲強,力量也比暮雲大,穩住陣腳之後,文胥開始反攻。
文胥一反攻,暮雲就亂了陣腳,終於在一次揮刀砍空之後,左肩被文胥的利劍狠狠劃過。
劇痛傳來,暮雲再也站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
「好!再來!」暮雲杵著長刀站了起來,繼續朝著文胥走去。
文胥的臉上越發猙獰:「你小子真的想死?」
暮雲並非不怕,也並非不痛,他是血肉之軀,不是用鐵打的。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縮,文胥是什麼人?欺軟怕硬,色厲內荏之輩,只要在他面前慫過一次,他就會一直騎在你頭上,任意欺辱。
血液的濕熱順著左肩緩緩流下,整條左臂已經痛的發軟。暮雲只得右手持刀,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自己必須要凶,比文胥還要凶。
他盯著文胥的雙眼,一言不發,繼續持刀朝著文胥衝去。
文胥目中凶光畢露:「既然你要送死,老子就成全你!」
說罷,文胥也揮劍橫斬。暮雲眼神一凜,陡然加速,朝著文胥猛撲過去。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可能會被利劍砍中,但是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文胥的長劍還沒有完全砍出,暮雲倏地伸出左手,一把牢牢抓住文胥的劍刃。
火燒一樣的劇痛傳來,暮雲甚至已經感覺自己的指骨和掌骨卡住了冰冷的利劍。
長劍無法揮出,文胥眼中閃過錯愕和慌亂。暮雲卻毫不停留,他右臂的長刀遞出,抵在了文胥的喉頭。
鋒利的刀刃劃破了皮膚,一縷殷紅的血液順著長刀流淌。長刀只用再那麼輕輕一劃,就能割斷文胥的喉嚨。
暮雲的雙眼狠狠地盯著文胥,文胥的鼻尖卻冒出了一層細汗,他不敢與暮雲對視,只是雙眼目不轉睛地向下鎖定在脖間的刀鋒。
暮雲喘著粗氣,殺機在他的心中飄忽不定。而文胥也喘著粗氣,但是卻顯得紊亂惶恐。
魏弘逸和孫大明呆立原地,這一切來的太快,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換做這個時候,百戶大人會怎麼做呢?暮雲不禁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斐百戶極具領導能力,這一點上,暮雲不得不向他學習。
殺?還是不殺?文胥極有可能是兇手,必須要先下手為強。可是,如果這樣不講究證據就殺了他,他會死得服氣嗎?況且自己以後又如何能夠昂首挺胸做人?
暮雲的手紋絲不動,無論是持刀的手,還是抓牢利劍的手。但是他的心卻在不斷糾結,斐百戶無疑是那種會對想要剷除的人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傢伙,暮雲告誡自己,他不會去學這一點。
斐百戶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他總能讓大多數人站在自己這邊,抓住每個人的弱點,恩威並施,讓人誠服。暮雲下定了決心,他決定學習這一條。
於是他左手鬆開了利劍,右手也把刀緩緩收回。
「哈哈哈哈!文大哥的武藝果然令人欽佩。要不是我今日僥倖,恐怕還真不是文大哥的對手。」
暮雲開口笑道,他面帶笑容,長刀也歸鞘,就這樣毫無防備地站在文胥面前。
文胥一言不發,但卻眉頭緊鎖。長劍依舊在他的手中,他只需一劍下去,有十成把握刺死空門大開的暮雲。
暮雲的臉上笑容依舊:「文大哥,你看不如這樣。你聽我的話,我帶你查案。等找出了兇手,你若是還對我不服氣,我倆可以再來打上一場。」
說到這裡,暮雲又沖一旁呆立的魏弘逸和孫大明說道:「兩位,你們說是不是這樣啊?」
魏弘逸彷彿如夢初醒,他急忙也拔出了刀,跑過來說道:「暮雲,我……本官支持你!」
孫大明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也跟暮雲站在了一起,立場不言而喻。
文胥的臉色一陣變幻,過了半晌,他把長劍猛地插回鞘中:「好!我就先看看暮雲……兄弟,是怎麼查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