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陷阱上的蹊蹺
一行三人穿梭於叢林之中。
暮雲的傷口已經經過了包紮,血已經用寺內的香灰止住,看上去並無大礙,只是疼得厲害。魏弘逸被暮雲留在了寺院之中,讓他盯著龍俞。龍俞雖然身手不凡,但是他已經虛弱不堪,苗刀也被暮雲收走,魏弘逸再無能也能應付得過來。
暮雲原可把孫大明或者文胥兩人中的一人也留在寺院,但是他心中還是對二人充滿懷疑。龍俞的話雖然過於顯得巧合,但倘若他說的是真話,那麼兇手必然還在這二人之中。在未查明之前,冒然留下其中一個,只會給留守寺院中的人增加風險。
文胥走在前面劈砍著茂密的枝葉開路,孫大明則在後面殿後。暮雲走在中間什麼也不做。他並非是有意偷懶,而是他心中明白,對於有的人,你必須保持地位的高下,若是你過於親近和殷勤,那麼他就會輕視你,認為你無能好欺。很明顯,文胥就是這種人。
直到此刻,暮雲還在思考,斐百戶為什麼會認為文胥就是兇手?但是隨著斐劍的死去,這一切彷彿都變成了一個難以解開的謎團。
不過暮雲反倒是不怎麼相信文胥是兇手。如果真是他,那麼先前的搏鬥中,當最後自己毫無防備的那一刻,他定然不會那麼容易劍下留情。
想到這裡,暮雲又急忙告誡自己,推理不能講究什麼「感情」、「直覺」之類的東西,他現在所要做的,必須是要找到有力的物證。
「這裡就是發現叛軍死屍的地方了。」前頭開路的文胥說道。
其實不用他說,暮雲也知道。惡臭早已在周圍瀰漫,一大團蠅蟲也黑壓壓地籠罩在這一片。
文胥用長劍撥開前方的草叢,一具屍體出現在了眼前。
儘管前兩天才見過這具屍體,但是現在看上去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屍體上面覆蓋著密密麻麻的螞蟻,使得三人看上去,那具死屍彷彿趴在地上緩緩蠕動一般。雖然看不清屍體的模樣,但是整具屍體已經不再如同前兩日般的腫脹,而是坍陷了下去,乾瘦得彷彿只剩下了骨頭。猜得出,上面的血肉已經被蟻群啃噬殆盡。
「繼續走。」暮雲說道,「先找到龍俞所說的陷阱。」
於是三人再度上路。
這回倒是沒有走多遠,眾人就看到了陷阱所在。
前方的綠色植物肥闊的枝葉被巨力掃得支離破碎。三人很快就發現了巨力的來源,那是一截插滿削尖竹籤的粗木,粗木的兩端由樹藤懸吊,定是龍俞觸發之後,從高處墜下的。
暮雲正要上前查看,孫大明卻急忙喝止:「等等!還有陷阱沒被觸發!」
暮雲急忙停住腳步,只見孫大明蹲下身來,輕輕撥開了地面的草叢,只見一條細藤橫在草叢中。若非孫大明眼尖,恐怕還真難以發現這條跟雜草混為一體的細藤。
「大家慢慢後退!」孫大明的神色有些緊張,「退的時候留意點腳下,別碰到什麼不該碰的東西。」
暮雲和文胥也被孫大明的神色所感染,立即小心翼翼地朝後退去。
待得三人退遠,孫大明用刀砍了一根細長的樹枝,然後隔著老遠用樹枝去挑那條草叢中的細藤。
隨著那條細藤被挑動,只聽得一旁草叢之中倏地拍出一塊竹柵欄,上面也是竹籤林立,尖銳無比。網格柵欄拍碎沿途的綠葉枝條,狠狠地砸在了另一端的大樹上才停止。
暮雲和文胥忍不住低聲驚呼,剛才幾人還站在那個位置,若不是孫大明提醒,此時三人定然遭殃。
「大家附近再找找看!或許還有其他陷阱。」孫大明說道,「注意腳下,別踩進陷坑裡。還有別輕易撥動那些枝條藤蔓,小心它們是陷阱的卡簧。」
三人在周圍細細搜索了一番,大部分陷阱都被觸發過,只有兩個還未被觸發的陷阱。孫大明一一把那兩個陷阱拆除,周圍才算是安全下來。
孫大明皺起眉頭,表情凝重。他這一皺眉,老臉上的皺紋此時更是如同溝壑縱橫:「這些陷阱,是叛軍的手法。跟叛軍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我不會看錯的。」
文胥驚呼道:「叛軍?是死的還是活的?這條路我們也走過幾次,之前並沒有發現有什麼陷阱。莫非……是有叛軍進來了?」
「別瞎說!」暮雲說道,「我們鎮守叢林中部,龍俞谷口放哨。如果真有叛軍,我們早就發現了!」
孫大明點點頭說道:「小老頭我只是說這陷阱是叛軍的手法,沒說就是叛軍布下的。其實咱們明軍中也有不少人在吃了虧之後也學會了這種手法。」
暮雲突然問道:「孫大爺,你看似如此熟悉這些陷阱,想必也會布吧?」
孫大明笑道:「就知道暮雲小哥你會懷疑我。沒錯,小老頭我也略知一二。可是暮雲小哥難道就想不到嗎?這兩天小老頭我可是一直待在寺院中,哪怕是今天出門走的也不是這個方向,哪裡來的時間布置陷阱。」
說道這裡,孫大明又似笑非笑地說:「小老頭我倒是想問句不該問的,暮雲小哥和魏總旗負責探望龍爺,走的就是這條道,難道那會兩位就沒有發現什麼?還有,二位的速度應該早到了龍爺的哨點。聽到火銃聲之後,二位為何那麼快就返回了寺院,而龍爺卻偏偏就在這路上著了道?」
文胥聽到此處,望向暮雲的眼光也開始變得不善。
暮雲笑了兩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懷疑我,不過若真是我布下的陷阱,那麼剛才又豈會差點中了自己的招?實不相瞞,我跟魏總旗接到斐百戶的密令,半途就折返了,並沒有前往龍俞的哨崗,這點魏總旗可以作證。」
「什麼密令?」文胥忍不住問道。
暮雲並沒有明說:「是關於兇手的,具體是什麼,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大家。」
孫大明和文胥顯然對暮雲的說法並不滿意,不過暮雲也懶得理會他們,而是蹲下身子開始察看那些被孫大明拆下的陷阱。
陷阱上都布有尖銳的竹籤,其中一處陷阱的竹籤上還沾有血跡,顯然這裡就是龍俞受傷的地方。
暮雲發現幾乎所有竹籤上沾有一些白色汁液,他急忙叫過孫大明向其詢問。
「沒錯,這就是箭毒木的樹汁。」孫大明肯定地說道,「暮雲小哥你看,這些陷阱做得並不夠大,主要靠上面的削尖竹籤來傷人。但是這並不容易讓人致死,而大多隻會受傷。所以就需要在這竹籤上塗抹箭毒木的樹汁,這樣只要被竹籤劃破了一點皮,那樣就必死無疑。」
文胥顯然對孫大明的這個結論不認同:「龍俞不是沒死嗎?」
孫大明訕訕地笑道:「那是因為他找到了解藥。」
暮雲站起身來,拍去衣袍上的草屑,冷聲說道:「這些陷阱的部件起碼是兩天前製作的,但卻是新布置在此地,看來那個兇手在很早之前就起了殺心。」
孫大明忍不住問道:「暮雲小哥,這又……這又何以見得呢?」連文胥也是一臉疑惑。
「你們看。」暮雲指著陷阱的部件沖兩人說道,「這些斷木的斷口早已失去了光澤,這裡甚至還長出了一朵菌子。這些蘑菇在雨後長得飛快,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生長出來的。而你看這些作為觸發裝置的樹藤,斷口新鮮,這是新砍下的。」
孫大明和文胥對視一眼,齊聲問道:「難道真的是龍俞?」
暮雲眉頭緊鎖:「如果龍俞就是兇手的話,有一些地方說不通,比如薛聞之中毒。龍俞既然擁有箭毒木的樹汁,這種奇毒無比的毒藥,為何當初不用這種劇毒毒殺薛聞之呢?而是選擇了使用烏香……大家也看到了,烏香雖然有毒,但是卻需要一定的劑量,如果攝入量出了差池,那麼也並不是那麼容易讓人致死。還有,莘青石死後我曾追蹤過的腳印,也跟龍俞是兇手的推論矛盾。」
孫大明卻森森笑道:「暮雲小哥,有時候判斷兇手不需要那麼多的證據,有說服力就行了。特別是在這種特殊的時候……」
文胥也說道:「對對對!咱們現在回去,趁龍俞還虛弱的時候先宰了他。這可是為大家的性命著想啊!孫老頭,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行啦!現在是我說的算!」暮雲晃了晃腦袋,暫時拋開這些思緒,他決定再尋找新的線索:「龍俞能夠在箭毒木的劇毒中存活下來,說明解藥一定就在這附近,我們先在這附近好好找找。」
說完暮雲就帶頭打算離開,可是才走了兩步,他卻突然停下腳步,腦子裡面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卻又抓不住。
他急忙回頭緊盯著那些被拆下的陷阱,一直過了好一會,他才突然明悟:「孫大爺,你看這些陷阱,是不是過於多了一點?」
孫大明愣了愣,然後朝周圍看了一圈,也疑惑地說道:「還真是這樣!等等,容小老頭我再仔細看看,看看這些陷阱的觸發順序。就先假想,小老頭我是龍爺,此時正從谷口要往寺院趕……」
只見孫大明踱步走來走去,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錯不了!這些陷阱的分佈,用來對付一個人卻是是太多了。它們是用來……對付一小隊敵人的!」
暮雲深吸了一口氣,許多問題都想得通了。他心中想到了一個人,一個隨時可能死去,但是卻一直沒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