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懷疑南宮長墨沒死

這一夜，暮雲決定親自值守。

油燈的火苗幽幽，斐劍的屍首也被搬來大殿和南宮長墨的無頭屍放在一起，文胥原本想把這兩具屍首埋葬，但是卻被暮雲阻止，暮雲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於是就在這夜裡的森森大殿中，暮雲望著兩具死屍怔怔發獃。

不信任已經開始如同瘟疫般在人心中散播開來。文胥和孫大明分別搬到了齋堂和執事堂睡，龍俞住在僧房，薛聞之則住在廚房。魏弘逸原本想睡在大殿，可是沒膽量跟兩具屍體睡在一起，只得搬入了偏殿。

已經死了這麼多人，誰都不想在睡夢之中成為下一個。

其實暮雲自己也對他人充滿著懷疑，所以才決定守夜。

夜逐漸深了，蚊蟲紛紛湧入，嗡嗡之聲不絕於耳。暮雲不得不點了一把艾草驅蚊，才得片刻安寧。

「通過划痕，排除了魏弘逸跟莘青石死的嫌疑。孫大明和文胥相互作證，有斐劍死時不在場的證明。薛聞之雙腿未能恢復，不具備殺人條件。龍俞有殺害斐劍和南宮長墨的嫌疑，但卻跟莘青石的死和薛聞之中毒沒有干係。真是越想越亂！這個案子，究竟該從何處入手？」

暮雲眉頭緊鎖，不見片刻舒展。

他越想越迷糊，只覺心中煩躁難耐，再也無法在大殿之中呆坐。於是他起身出了大殿，開始在院中閑逛。

夜間水汽濕重，逐漸打濕了他的衣襟。

「那麼就來想一想線索。首先是莘青石死後，在牆外發現的腳印。薛聞之或許可以判斷出這些腳印，向他求問或許可以得到答案。可是他說的話可信嗎？他追蹤腳印的速度快得讓人不得不懷疑，若是那些腳印是他自己弄出來嫁禍他人，用來掩藏自己殺害莘青石的事實呢？還有，莘青石丟失的火銃落在了誰的身上？」

「此後薛聞之中毒，南宮長墨和文胥都有擁有毒藥的嫌疑，但也僅僅是嫌疑，並沒有證據。兇手下毒應該是用細線懸吊之類的辦法，可是如何做到在特定的時候出現火來燒斷細線呢？隨後南宮長墨被殺，那麼南宮長墨的人頭，還有一柄佩刀，究竟又去了哪裡？」

「斐劍之死，在場的人除了龍俞都有不在場的證明。那麼火銃真的是在龍俞手上嗎？龍俞先殺死了斐劍，然後返回自演了一出中了陷阱的苦肉計？如果是苦肉計，那麼布置了可以用來對付一小隊人馬的陷阱，是不是顯得過於多餘了呢？他如果擁有見血封喉的毒藥，為什麼又要使用烏香來毒害薛聞之？」

「斐劍為什麼認為文胥就是兇手？並且在他打算告訴我們原因的時候，就正巧死去。文胥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他背上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暮雲越想越亂，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彷彿就要裂開。

越覺得亂，他就在院子中走得越快，不知不覺中，深黑的寺院已經開始變得灰濛濛，天快要亮了。

「吱呀！」一聲，孫大明從執事堂中走了出來，他看見了院中的暮雲，忍不住問道：「暮雲小哥，你還真守了一夜啊？」

暮雲回過神來，回答道：「是啊……孫大爺，您可起得夠早啊。」

孫大明無奈地笑道：「這人一老了，睡眠自然不怎麼好。」

緊跟著，偏殿門被打開，魏弘逸揉著眼睛探出頭來，望了院中一眼，驚道：「暮雲，你還活著啊！」

暮雲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這傢伙說的什麼話？

魏弘逸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不對，急忙改口：「暮雲，這一夜過得如何？有沒有什麼發現？」

暮雲搖了搖頭：「在想一些問題。」

「哦，那在想什麼問題呢？」魏弘逸一邊從偏殿出來，一邊隨口問道。

「在想……對了，我剛在想的是什麼？哦，是丟失了的東西，只要找到那些東西，案子就有了重大的突破口。丟失了一柄火銃、一個人頭、一柄佩刀……等等！」暮雲猛地愣住，他轉過身，望著大殿中的屍首，「丟失了一個人頭……對！為什麼莘青石和斐劍的人頭還在，而南宮長墨的人頭卻丟了？」

暮雲只覺得靈光一閃，他急忙沖入大殿，來到南宮長墨的無頭屍體旁，細細地不住打量。

魏弘逸和孫大明忍不住隨著暮雲進入大殿，好奇暮雲究竟有什麼發現。

兩人就這樣看著暮雲圍著兩具死屍左轉轉右轉轉，轉了半天，魏弘逸終於忍不住問道：「暮雲，到底發現了什麼？」

只聽得暮雲喃喃自語：「作案后取走一些東西，要麼是便於自己下一次作案，要麼是為了掩蓋線索……對了，你們聞聞這具屍體上有什麼味道。」

魏弘逸聞了一口就急忙掩鼻皺眉：「除了屍臭還有什麼？難道，你就在這裡聞了一整夜的屍臭？」

暮雲根本懶得理他，而是轉頭詢問孫大明：「大爺，您聞出什麼了嗎？」

「這……好像還真的只有屍臭……小老頭我知道了！」孫大明說道，「難怪總旗大人聞不出另外一股味道，要不是暮雲小哥讓小老頭自己聞的話，小老頭我也聞不出了……也不是聞不出來，而是即便是聞出來了，也會被我們忽略。」

魏弘逸忍不住問道：「這麼神？那到底是什麼氣味？」

「是雄黃！」暮雲回答，「這寺院中備有雄黃，說明時常使用。可是由於前幾日的大雨，導致原先寺中撒下的雄黃被沖走，所以才會有膨頸蛇進入。可是當我們來到寺院，發現了有蛇之後，為了驅除蛇蟲，於是又在寺院中散遍了雄黃。人們聞著雄黃的氣味時間久了，也就習以為常，自然會容易忽略這股味道。」

魏弘逸一聽，又朝著屍體上仔細地聞了一下，開口嘆道：「還真有雄黃的味道，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麼？」

暮雲指向斐劍的屍體說道：「你們再聞聞百戶大人的屍身。」

孫大明和魏弘逸雖然疑惑，但是耐著性子聞了一會，奇怪地說道：「斐百戶的身上沒有雄黃的味道。」

暮雲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開口道：「你們隨我來！」

說完就帶頭朝著寺院外走去。

魏弘逸和孫大明互相對視了一樣，也跟著暮雲走出了寺院。

出了寺院之後，魏弘逸不得不問：「暮雲，這是要去哪啊？」

暮雲並沒有回答，而是轉頭詢問孫大明：「孫大爺，莘青石的屍首是誰埋的？」

孫大明細細回憶了一下，肯定地回答：「是南爺。那會百戶大人讓人把莘爺的屍首背出去掩埋，但是誰都不願意去，最後還是南爺自己去了。」

「這就對了………那麼你知道埋在哪了嗎？」

「聽南爺後來說，是跟那些死去的和尚埋在了一塊。」

「埋那些僧人的時候你也參與了吧，你知道埋在哪嗎？帶我去看看。」

「嗯，這個小老頭知道，你跟我來。」

兩人剛要走，魏弘逸急忙攔住：「我說暮雲，你到底是在打什麼啞謎？」

暮雲表情嚴肅：「我懷疑南宮長墨沒有死！」

「什麼？」魏弘逸和孫大明齊聲驚道。

「等等等等！南宮長墨的屍體不是在大殿之中放著嗎，難道腦袋都掉了還不死？」魏弘逸一臉不可思議。

「我不是這個意思。」暮雲解釋道，「為何偏偏只有南宮長墨被砍掉頭顱，兇手這樣做究竟有何意義？我覺得，兇手一定是想要掩蓋什麼。而我所能得出，最合理的解釋就是——為了掩蓋莘青石脖子上的那一刀！」

孫大明聽完若有所思：「小老頭我好像有點懂了，小哥你的意思是……在大殿里沒了腦袋的是莘爺？」

暮雲點點頭：「正是！」

魏弘逸咬著指甲思索了一陣，猶豫著開口：「你們說慢點，我有點跟不上思路了。你們是說那無頭屍是莘青石的，而南宮長墨用莘青石的屍體來讓我們誤以為是他死了……可是這一切都是你的推論，你怎麼能證明呢？」

「我當然能證明！」暮雲回答，「只要去看看莘青石的屍體還在不在就能知道我的推論對不對。」

孫大明開口贊道：「是這個道理！」

「那……非得要刨死人啊？」魏弘逸則有些不太樂意。

「一定要！」暮雲斬釘截鐵地回答。

埋葬屍體的墓地就在距離寺院不遠處，三人用長刀刨開泥土，好在屍體埋藏得不深，並且時間不長，泥土還很疏鬆，否則可夠三人受的。

隨著泥土被一點一點刨開，一陣惡臭撲面而來。魏弘逸原想放棄，但是看著暮雲堅定的樣子，又只得咬牙堅持。

最後所有的屍體都被刨了出來，魏弘逸急忙跳到坑外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看了一眼坑中那些高度腐爛並且爬滿蟲蟻的死屍，噁心得幾乎快要吐出來。

孫大明比較年紀大了，幹完這些顯然累得不輕，他指著坑內的一具屍體說道：「小哥，你看，這就是莘爺的屍體。雖然都爛得辨認不出了，可是他身上的戰袍，還有佩刀，都說明這就是莘爺。」

暮雲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事情的發展似乎並不如他所想。猶豫了一會，他突然問道：「死去的僧人有幾個？」

孫大明疑惑著說道：「是七個……還是八個……小老頭我記不清了……」

「是八個！」暮雲肯定地回答，「僧房裡有八張床，正好八個僧人！」

說著，暮雲彎下腰，把泥土中糾結在一起的腐屍一個個掰開。

魏弘逸看了兩眼，終於忍不住嘔吐出來，他邊吐邊問：「暮雲……哇！哇……你究竟想幹什麼？哇……」

「我要核對屍體的數量。」暮雲頭也不抬地回答，「看看是不是少了一具……哇……」

話才說完，暮雲也忍不住吐了起來。

孫大明看得直搖頭，只得伸出手來幫忙。

隨著兩人把糾纏粘在一起的腐屍撕開，屍體的數量開始明晰起來。

坑中總共九具腐屍，八個僧人加莘青石，人數一個不多，一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