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終結即是開始

第二十九章 終結即是開始

金屬碰撞之音在大殿之中不斷迴響。

文胥迎戰魏弘逸,跟之前迎戰龍俞大為不同。與龍俞交戰,文胥只覺狼狽無比,毫無還手之力,要是稍微一不留神,就會命喪當場。

而迎戰魏弘逸,文胥則顯得極為輕鬆,魏弘逸刀法凌亂,且瞻前顧後,根本不是文胥的敵手。

打著打著,文胥甚至哈哈大笑起來。他手中長劍虛晃了幾下,讓魏弘逸判斷錯進攻方向,隨後文胥的利劍猶如毒蛇,從一個刁鑽的角度刺入,正中魏弘逸肋下。

也虧得魏弘逸急忙躲閃,才沒有遭受重傷,但卻也被文胥的利劍留下了一條口子。

「嘿嘿!魏總旗,對不住啦。今天不得不送你歸西!」文胥猙獰地笑道。

魏弘逸一手捂住傷口,一手持刀怒罵:「文胥!你不得好死!要想取爺爺的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說完之後,魏弘逸一刀就朝著文胥捅去。

文胥嘿嘿一笑,錯身避過長刀,然後伸腳絆倒由於刺空而失去重心的魏弘逸。看著魏弘逸在地上痛哼的樣子,文胥笑得更加開心。

而另外這邊,暮雲也絲毫不覺輕鬆,南宮長墨的刀法雖然不像文胥那般張狂乖戾,但卻是步步為營密不透風,通過穩紮穩打的方法,把優勢一點點積累起來,等待著徹底壓垮暮雲的那一刻。

通過劇烈的搏鬥,暮雲肩上和左手的傷開始撕裂,劇痛讓他行動遲滯,揮刀也根本不順暢,他覺得或許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死在南宮長墨的刀下。

文胥也觀察出了暮雲將要被南宮長墨打敗,當下得意地說道:「你們就要敗了,垂死掙扎又有什麼用?還不如乖乖讓我一個個砍下你們的腦袋!」

「放你的狗屁!」魏弘逸一邊從地上爬起,一邊罵道,「爺爺我還沒死呢!」

文胥惱羞成怒,他轉回身子:「你要死,老子就成全你!」

說完,他舉劍再度攻向魏弘逸。

而暮雲也被步步逼退,南宮長墨的攻勢卻絲毫不見減弱。暮雲實在難以想象,南宮長墨一副書生模樣,刀法竟然如此熟稔。

當暮雲的後背感受到門板時,他已經知道自己退無可退。

南宮長墨一言不發,雙手持刀就朝著暮雲砍來。

暮雲急忙持刀回防,卻哪知南宮長墨這一刀乃是虛招,他的長刀中途橫挑,撥開暮雲防守的腰刀,抓住空隙繼續朝著暮雲面門砍下。

一股絕望在暮雲的心中升起。這在一刻,他的腦海裡面閃過許多念頭,大多是關於父母和自己童年的記憶。他閉上雙眼,打算默默接受這一切。

最後,他的眼睛卻陡然睜開,他的腦袋猛地往旁邊一歪,南宮長墨的戰刀狠狠地劈在了他的肩上。

強勁的力道使得暮雲瞬間跪倒在地,劇烈的疼痛讓他覺得彷彿左肩完全塌了一般,耳朵里和半邊臉頰上一陣熱流,暮雲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液。他牙關緊咬,用力抬起左手狠狠按住嵌入肩膀的戰刀。「啊——!」他終於忍不住痛得叫出聲來。

面沉如水的南宮長墨此時終於呈現一絲慌亂,他想要抽出戰刀,然而戰刀竟被暮雲的左手死死按在骨頭上,一時半會竟然抽不出來。

暮雲持刀的右手用盡全力,把長刀狠狠地捅入了南宮長墨腹部。

南宮長墨身形一頓,不可思議地望向腹部。在那裡,以刀刃為中心,殷紅的血液浸濕戰衣,不斷擴散開來。

南宮長墨渾身一軟,也跪倒在地,他望著面前的暮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暮雲渾身痛得無法動彈,但他也跟著笑了。

兩人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暮雲,好樣的。」南宮長墨說道。

「你也不賴,文武雙全。」暮雲回答。

南宮長墨怔怔地望著暮云:「但願來生,我們會是好兄弟,而非敵人。只是可惜,再也回不到故鄉了。」

暮雲的眼淚猛地湧出:「南宮大哥……」

南宮長墨笑了笑,緩緩地垂下了頭,生機在他的身上飛快流逝。

暮雲哭了,他一向覺得大丈夫不該哭,哭是軟弱的表現,哭很丟人。但他還是哭了。

不遠處傳來文胥氣急敗壞的叫聲:「你殺了他,老子還怎麼投靠叛軍?老子要殺了你!」

文胥終於失去了戲耍魏弘逸的耐心,長劍舞得越來越快,快到魏弘逸幾乎反應不過來。

「啊!」魏弘逸慘叫起來,剛才瞬間他躲避不及,左手竟被文胥給削去了一大塊肉,鮮血從傷口不斷噴出。

文胥又反手一劍,趁魏弘逸來不及回防之際,瞬時把魏弘逸砍倒在地。

文胥並沒有在理會被砍翻魏弘逸,而是用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暮雲,提著劍就朝著暮雲走來。

暮雲咬著牙齒想要站起來,但是肩上的劇痛已經讓他渾身軟得發不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文胥來到自己面前,舉劍朝著自己刺下。

「暮雲,老子早就想殺你了!」文胥猙獰地說著,手中卻毫不遲疑,「到了下邊,可別怨恨我。」

長劍朝下刺來,暮雲抬起頭,倔強地盯著刺下的利刃。

眼看長劍就要刺入暮雲的眼眶,文胥的身形卻在這個時候陡然一僵,他雙眼圓瞪嘴巴大張,想要說些什麼,然而鮮血卻從他的口中不斷湧出。他劇烈地咳嗽,血液從鼻孔中嗆出。

最後他砰然倒地,一柄苗刀從後背刺穿他的胸膛。

遠處的龍俞在用上全力擲出手中的苗刀之後,由於失去了支撐,這條黑瘦的漢子也一頭栽倒,倒進了身下那流了一地的血灘之中。

……

大殿內開始逐漸恢復了寂靜,暮雲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麼,否則要不了多久,他的血液就會流干。可是儘管如此,他卻是依舊渾身無力,什麼也做不了。困意開始席捲上來,渾身開始產生一種輕飄飄的感覺。他閉上了眼睛,一切都已結束,他什麼也做不了,就想這樣沉沉睡去。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繚繞,暮雲的心也開始變得平靜如水,剛才那你死我活的廝殺彷彿是在做夢一般。

魏弘逸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聽得出他驚恐不已:「還有人活著嗎?有沒有人?回答我啊!」

暮雲沒想到這個傢伙當真命硬,竟然活了下來。他沒有開口回答,他覺得自己快要睡著。

「難道就沒人活著了嗎?」魏弘逸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暮雲!暮雲你還活著嗎?活著的話說一聲啊!」

暮雲已快要睡著,但卻被魏弘逸吵醒。他心中生出一股不耐煩,有氣無力地說道:「當……然……」

頓了頓,他又想起了什麼,接著說道:「我……我快要……死了……把……把每個人身上……都取下一樣東西……帶回故鄉……」

隱隱中他彷彿聽見有人驚喜地叫了一聲,他意識模糊,已經分辨不是那人是不是魏弘逸。然後又有人從地上掙扎著爬起,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至於那是是敵是友,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倦意已經吞噬了暮雲的意識。

……

意識在陡然間恢復,暮雲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是已經死了,還是在活著?

大地在晃動得厲害,暮雲感到一陣暈眩噁心,只覺得想要吐出來。

於是他睜開了眼睛,終於發現原來自己是躺在了一個樹枝綁成的簡陋擔架上。

緊跟著便是魏弘逸那張熟悉的臉,只聽得他怪異地說道:「真是邪了門了,這剛出了山谷,暮雲竟然就睜眼了!」

魏弘逸正抬著靠近暮雲腳的那端擔架,暮雲的視線透過他的肩膀望去,遠處陡峭的山壁佔據了大部分視野,爬滿山壁的綠色藤蔓之物蔥翠欲滴,而一條如同蜈蚣般猙獰的裂縫在綠葉中隱隱可見,暮雲清晰地記得,那是山谷的入口。

他又抬起了頭,透過茂密的樹冠可以看見海一樣藍的蒼穹。這一瞬間他反而有些不習慣,山谷中的天空永遠被霧嵐遮蓋,讓人窺不得全貌。

「我們……出來啦?」暮雲忍不住問道。

魏弘逸瞬時喜上眉梢:「喲!好事啊!暮雲能說話了!」

「這不……廢……話嗎?」暮雲虛弱地說道,「龍……龍大哥……他……」

魏弘逸的臉色又黯然下來:「他沒了,活著的就只有我們三個了。」

「三?」暮雲這才想起擔架得有兩個人抬,於是他腦袋后昂,想要看清另一個人。可是這一抬頭,卻牽動到了肩膀的傷口,瞬時痛得他直吸涼氣。

「別看了,是小爺我。」薛聞之的聲音傳來,「原本小爺指望出山谷的時候是你來抬我,沒想到現在卻是變成了小爺抬你!」

暮雲驚異道:「你的腿……一夜間……好了?」

薛聞之輕哼一聲,不屑於回答。

而魏弘逸則說道:「哪裡是一夜,你都昏迷了五天了!原本我們都以為你活不下來,沒想到你小子倒是命硬。」

沒想到竟然已經過去了五天,這倒讓暮雲吃了一驚,大殿中的搏殺本還歷歷在目,原來卻早已經隨著時間逐漸遠去。

暮雲安靜地躺在擔架上,他的視線一直盯著那條逐漸遠去的山壁裂縫,他知道那條裂縫通往一個密閉的山谷,山谷的叢林中,有著一座寺院。

那個山谷註定是他一生難忘之地。九個人進去,卻只有三個人活著出來。在裡面實在是經歷了太多,六個人永遠也無法再走出山谷,其中有同袍、長輩、好友、敵人……

他們的音容笑貌宛若還在眼前,暮雲惆悵地吸了口氣,默默地將他們一一緬懷。

一切都已隨著遠離山谷而遠去,埋藏在谷中的,或許永遠不見天日。谷口也會隨著藤蔓植物的生長而被完全覆蓋住,可能永遠也不會被人發現。

三人的身影逐漸沒入叢林深處,被繁茂的林木枝葉所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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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案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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