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認定兇手

見得林雨霖的狀態並不好，暮雲急忙說道：「店家，不要驚慌！」

林雨霖緩緩從廚房外走近，指著缸中方謙的屍體，渾身顫抖個不停：「你們看！有劍，有粟，這跟那四句話完全一樣！」

暮雲心中一驚，這才回想起剛到這個野店時候聽寂塵道士說過的事情。

只聽林雨霖繼續說道：「『黑石流火，劍亂蒼茫。尖粟絕道，愁斷人腸。』黑色的火炭，不就對應第一句中的『黑石』嗎？這缸里的劍和粟米，正對應第二三句中『神劍』和『尖粟』。而斷腸草，說的不就是最後一句話嗎？」

魏弘逸一聽，也頓時叫道：「沒錯沒錯！還真的對應上了，難道……真的是那死去的老夫婦的亡靈……」

「你們別亂說！」暮雲大聲喝道，「根本就沒有什麼鬼神，這一切不過是兇手仿照那四句話來殺人而已！」

說到這裡，暮雲自己心中彷彿突然看到了破案的另一個方向：兇手既然是模仿四句話來殺人，那麼自己或許可以從兇手用來象徵那些話的物件上來下手。

他急忙細細思索：先前我一直從作案方式來追蹤，但卻被陸大人處處搶佔先機，但是如果我換一種思路呢？石炭、粟米、斷腸草……這些都是常見之物，但是……劍！

想到這裡，暮雲急忙從缸中取出利劍，放在手中細細打量，這越看卻越覺得眼熟。

他猛然一驚，急忙沖林雨霖問道：「店家，你好好看看，這柄劍是不是你店中用來鎮宅的？」

林雨霖急忙仔細看，隨後開口：「好像……好像和我掛在牆上的那柄劍……一模一樣……」

暮雲轉身對魏弘逸說道：「我們出去看看！」

於是三人便出了廚房來到廳中，朝著東牆上看去，果然先前掛在牆上用於鎮宅辟邪，改變風水的長劍已經不見了蹤影。

「兇器的來源找到了。」暮雲低沉自語，「兇手用來印證象徵四句話的物件，都是這店中或者附近可以尋得之物。但是有一點卻似乎不對，兇手的目標似乎是那四名書生，這樣的話完全可以用一個象徵之物殺死一個人。可卻只死了三名書生，最後死的方謙身上用上了兩件象徵之物，這樣的話就意味著兇手的行兇已經達成目的而結束了……這是否意味著兇手是……宋問？」

暮雲正思考著，忽見野店中又走進一人，正是將上任的推官陸俊生。只見陸俊生一身泥濘，手中還握著一根很長的竹竿。

陸俊生一進入店中就開口問道：「方才我聽見了尖叫聲，可是這店中又出了事？」

店中眾人把視線都投向了暮雲。

暮雲上前一步回答道：「陸大人，剛才又發生了兇案，方謙遇害了。」

這話說完，儘管廳中眾人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紛紛嘩然。

整個過程，暮雲都在暗中盯著宋問，只見宋問先是一驚，繼而面上露出悲痛，隨後頹然地垂下了頭，雙手狠狠地揪住頭髮。

哪知陸俊生聽完，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多說話。

暮雲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道：「陸大人，兇案現場就在廚房內，你不需要去看看嗎？」

陸俊生盯著暮雲看了兩眼，開口笑道：「許多東西已經很明顯，又何須查看現場？」

暮雲怔了怔，再度追問：「陸大人何出此言？」

陸俊生似笑非笑地說道：「那麼，就讓在下來教教暮大人如何破案吧。」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暮雲心中也忍不住有些火氣，他只冷冷地說道：「請！」可是說完之後暮雲也不禁一愣，自己彷彿在不知不覺中就和陸俊生較量上了，極有一分高下之意。想到這裡，他急忙對自己說，破案就是要公私分明，切不能因個人情緒而被誤導。

只見陸俊生在廳中緩緩踱步，邊走邊沖眾人說道：「我說過，當我返回之時，就是破案之刻！我確實已經把此案查了個水落石出，既然大家都聚集在了一起，那麼我就來跟大家說個明白。首先，我就來說說暮大人最關心的，就發生在不久前的方謙之死。」

說到這裡，陸俊生故意頓了頓，才接著說道：「剛才我已經講了，很多東西已經很清楚，就不用查看現場。我此前一直在屋頂查看線索，由於位置很高，所以視線清楚，我看到了有一些人出過野店，那些人按照順序分別是：苗女、暮雲、魏弘逸、肖六、方謙、寂塵和林雨霖。其中方謙出門了一趟，隨後就返回了野店。而其餘的人，則一直在野店外，最後結伴返回。諸位，我可有說錯的地方？」

眾人紛紛點頭，暮雲則開始嘗試順著陸俊生的思路思考。

在得到眾人肯定的回答之後，陸俊生接著說道：「方謙遇害的地點，是店中廚房內。這樣的話，在店外的眾人就可以排除嫌疑。而在店外的人中，最後見到方謙的人，應該是店家林雨霖。店家，我問你，你出店之前，方謙何在？」

林雨霖肯定地說道：「當時方謙正坐在桌邊喝酒。就是這個位置！我出門招呼大夥回店吃飯，可是返回之後，卻發現他竟然不見了，沒想到……」

陸俊生揮揮手，示意林雨霖不用再說下去，他接著說道：「這樣的話，就說明，在林雨霖出門之時，方謙是還活著的。那麼兇手就只可能是還留在店中的人。」

說到這裡，陸俊生提高了音量：「當時留在店中的就只有兩人，無鹽女和宋問！無鹽女身患殘疾，正常生活尚且難以料理，要殺死一名男子更談何容易。這樣的話，兇手就只有可能是書生宋問！」

陸俊生話音方才落地，廳中瞬時一片嘩然。眾人面露驚恐，紛紛遠離了坐在長凳上的宋問。

暮雲也忍不住緊蹙眉頭，他不久之前也懷疑宋問就是兇手，但是並站不住腳。此時聽說陸俊生斷言宋問殺人，他倒是想要看看陸俊生是如何證明。

宋問漲紅了臉，氣急敗壞地叫道：「陸大人，你有眼無珠！我跟三位同窗情同手足，怎麼可能殺害他們？你有何證據，為何說兇手就是我？」

陸俊生被宋問一番質問，卻面色絲毫不變。只聽他絲條慢理地說道：「那麼就由我來證明給你看！接下來我要說的，是本案中最離奇的一次殺人——季軒之死！」

陸俊生接著說道：「季軒被我們發現死在了密閉的房間之內，室中炭氣嗆鼻，周圍有被打翻的火盆，散落著冷卻的火炭，臉上脖上都有燒痕。讓人乍一看，還以為季軒是焚炭自殺。可是經在下查明，季軒乃是他殺！」

「兇手千算萬算，去沒有想到留下了線索。那條線索就是兇手一直掩蓋，卻由於大意而沒能掩蓋住的勒痕！兇手用繩子勒死了季軒，然後用火炭燒焦季軒脖子上的皮膚，就是為了掩蓋那條勒痕，從而製造出季軒焚炭自殺的假象。可是由於案發時間天色正黑，兇手緊張之下大意疏忽，竟然留下了破綻。兇手燒壞了季軒的脖子，但是卻沒有留意到季軒耳後的肌膚上也有了勒過的痕迹。」

魏弘逸一直跟陸俊生不對頭，存心給陸俊生難看。趁著陸俊生還沒說完，魏弘逸開口問道：「那麼陸大人，兇手又是如何進入門窗緊閉的房間勒死季軒的呢？難不成兇手還會穿牆術不成？」

眾人聽到這裡也紛紛望向了陸俊生，這也是大家想不明白的道理。

暮雲倒是神色絲毫沒有改變，他已經通過陸俊生明白了其中的蹊蹺。

果然，陸俊生毫不慌亂地反問：「兇手是不能進入密封的房間殺害季軒，但是難道兇手不能把季軒吊起來殺死嗎？」

魏弘逸被問得依舊不明就裡，他眨巴這眼睛疑問：「這……這是什麼意思？」

陸俊生微微一笑，掂了掂手中的竹竿，沖魏弘逸說道：「魏大人，可發現這根竹竿有何不尋常之處？」

魏弘逸疑惑地接過竹竿，仔細查看了一下，說道：「咦？這竹竿的中間……是打通的！」

「沒錯！」陸俊生說道，「這是我在野店外發現的，這就是作案兇器之一。」

魏弘逸還是想不明白：「難道兇手是用竹竿殺人？可是這竹竿並沒有削尖，又如何殺人？」

「我已說過，這只是作案兇器之一。真正的作案兇器，是一條繩索！」

魏弘逸不願再受陸俊生的嘲弄，求助地望向了暮雲。

暮雲只得上前一步說道：「我明白陸大人的意思。這根竹竿，是用來固定繩索，把繩索從中通的竹竿中穿過，這樣使得繩索不會凌空擺動。」

陸俊生充滿笑意地望了暮雲兩眼：「暮大人倒也算得上聰慧。沒錯，正如暮大人所說。而這竹竿底端所露出的，是由繩子結成的索套。當我發現季軒耳後的勒痕時，我就已經想明白，季軒不是中炭氣而死，而是被人活活弔死！」

魏弘逸急忙說道：「那兇手是如何進入密封的房間殺人，你還沒有說清楚！」

「兇手自然沒法進入密封的房間殺人。」陸俊生說道，「因為兇手是從房頂上，把索套伸下，弔死季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