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企圖翻案

阿凰不由得疑惑說道：「什麼箋素箋素的？箋素不就是書信嗎，這有什麼問題？」

暮雲一愣，問道：「你識得漢字？」

阿凰昂著腦袋說道：「本姑娘可是有好幾個漢文老師的！」

暮雲聞言不由得有些好奇起阿凰的身份，不過顯然這並不是當下的重點。他對阿凰說道：「我們先下樓，我還得先理一下思緒。」

說完之後，暮雲就自己一個人徑直朝著樓下走去。

阿凰氣得跺了跺腳，隨後看了看牆上那陰森森的四行字，俏臉一變，也急忙隨著暮雲下了樓。

樓下廳中，寂塵老道士則抱著一個水煙筒在吸著煙，邊吸邊跟著魏弘逸閑聊。看兩人眉飛色舞的模樣，顯然聊得十分投機。

見得暮雲和阿凰來到樓下，魏弘逸首先察覺暮雲臉色不對，不由得問道：「暮老弟，怎麼臉色那麼難看，是不是和誰吵架了？」

阿凰聞言狠狠瞅著魏弘逸：「本姑娘從不跟人吵架，鬼才知道他究竟怎麼了！」

暮雲則來到桌邊坐下，說：「我發現了一些關鍵的東西，但是許多線索還沒能連成一片，我還要再想想。」

寂塵口中慢慢地吐出了一口煙，白色的煙氣在他周圍瀰漫，看上去到真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模樣。接著，寂塵把手中的水煙筒遞給了暮云：「這世間想不通的東西多了去了。來來，暮大人，吸上兩口，提提神放鬆一下，說不定一會就想通了。」

暮雲接過寂塵遞來的水煙筒，口湊了上去，用力一吸。隨著水煙筒底部汩汩的水聲響動，一股辛辣的煙氣被他吸入肺中。

接著，暮雲把肺中的煙氣緩緩吐出，渾身也似乎隨著煙氣的逐漸吐出而放鬆下來。

驀地，暮雲突然雙眼圓瞪，氣息一滯，導致煙氣嗆入口鼻，使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寂塵急忙說道：「暮大人，原來你不擅此道，這玩意可得慢點吸！」

哪知暮雲咳嗽了幾聲，突然說道：「我想通了！」

「啥？」寂塵疑惑了，他望向了魏弘逸，魏弘逸也不明所以地聳聳肩。

「我吸了這一口煙，想通了！」暮雲說。

「有這麼神？」寂塵自己都納悶了。

暮雲卻突然起身：「接下來就是求證了，我上去看看！」

說完，暮雲竟然又自己一個人蹬蹬蹬地返回了二樓。

阿凰和寂塵都一臉茫然，只有魏弘逸對暮雲有不少了解，他也站起身來說：「我跟上去看看。」

說著，魏弘逸也跟著暮雲上了樓。

兩人來到樓上，卻見暮雲徑直就走進了季軒死去的房間。

房內季軒的屍體就趴在地上，在燃起的幽幽燈光中，顯得格外滲人。

「魏百戶你看，有這麼容易嗎？」暮雲突然指著季軒的屍體問道。

魏弘逸沒能明白過來：「什麼這麼容易？」

暮雲來到季軒的床邊說道：「假設季軒死時是躺在床上，兇手從房頂揭開瓦片，伸下有著索套的竹竿，把索套套在季軒的脖子上，然後上提竹竿，弔死季軒，有這麼容易嗎？」

「暮老弟你到底在說什麼？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嗎？」

「乍一聽是合情合理，可是實際操作起來，卻並不會這麼容易！」

「等等，你倒是給老哥詳細說來聽聽。」

「季軒的腦袋是靠在枕頭上的，要把索套套在他的脖子上，雖然可以做到，但是這個過程難道不會驚醒季軒嗎？」

「聽方謙說，季軒當時不是中了風寒，還發著燒嗎？或許他整個人都燒迷糊了，驚不驚醒這可說不準。」

「即便季軒當時已經燒迷糊，可是當索套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向上提起的時候，劇痛之下季軒一定會掙扎，腳會亂蹬！可是你看看這床鋪，並不十分亂，看上去彷彿……彷彿季軒整個人絲毫沒有掙扎就被人吊了起來一樣。」

魏弘逸揮揮手說道：「暮老弟，這就是你見識短淺了。老哥我可見過有軍中好手，站在丈高的城牆上扔下套索，不僅能準確套在敵人的脖子上，並且隨即猛地一發力，就能提斷人的頸骨，讓人瞬間致命，不會有什麼掙扎的動作。」

暮雲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說的是軍中好手，是臂力和武藝都超凡的高手，可是這店中並沒有這樣的人，所以不可能導致你說的那種情況！你再看看招供的書生宋問，就他那細胳膊細腿，你覺得他能做到你說的那種程度嗎？」

「這……」魏弘逸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太靠譜，「那暮老弟你的意思是？」

暮雲雙目寒光閃爍：「季軒是在被吊起之前就已經死了！」

「那傢伙之前就病死了？」魏弘逸驚道，「這樣的話……季軒這個案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算謀殺，不知道官府會怎麼判。」

「不！」暮雲說道，「季軒不是病死，是被人害死！」

魏弘逸忍不住撓著腦袋：「這是什麼道理，要殺一個人兩次？還有，那麼兇手究竟是怎麼殺死季軒的？」

「這就需要求證了。」

暮雲邊說著，邊搬了張桌子來到牆角，隨後踩上了桌子站在上面，整個人朝著牆角頂端摸去。

魏弘逸疑惑地問道：「暮雲你在幹嘛？」

「還記得你發現樑柱之間的縫隙嗎？」

「……是有那麼回事，你不說我都忘了。」

「老魏，把油燈遞給我一下！」

「哦，你接著。」

暮雲接過油燈，朝著牆角樑柱連接處照去，果然看到了那條縫隙。暮雲急忙用手去摸，才發現那條縫隙很窄，連手指頭都不能伸入。

暮雲只得解下佩刀，把刀身插入縫隙中用力撬，可是房梁極重，根本無法撬動。暮雲想了想，又用刀去削裂縫附近的橫樑，一時之間木屑紛紛。

魏弘逸一邊拍去掉在頭髮上的木屑，一邊說道：「喂！暮雲，你這是幹什麼？不怕一會讓店家發現了，來找你麻煩嗎？」

暮雲並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動手。過了好一會，樑柱之間的那條裂縫終於被刀削寬，暮雲急忙伸出手插入裂縫之中，向著其中摸索了一會，恍若大悟道：「果然是這樣！」

「到底怎麼了？」魏弘逸依舊在問。

暮雲不滿地說道：「你就只會問問題嗎？」

魏弘逸滿不在乎地說道：「解決問題的事情，交給聰明人去做就好了。所謂為官之道，並非是要自己多能幹，而是要能夠會用人，會決斷——」

「好了好了！」暮雲急忙制止了魏弘逸談大道理，「這柱子中間有一個洞，拳頭大小，我沒法摸到洞底，但是猜的沒錯的話，這柱子整根一定是中通的。」

魏弘逸想了想，說道：「這不奇怪啊，這柱子又不是樟木製的，或許被白蟻啃噬了也不好說。還有一些厲害的老鼠也能這麼干。」

暮雲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跳下桌子，把剛才伸入縫隙的右手舉起：「你再問問我的手上是什麼味道。」

魏弘逸湊過鼻子聞了聞，皺著眉頭說道：「是煙味……是炭的煙味。這樣的話，說明白蟻和老鼠不可能在裡面安家……」

暮雲突然認真地說道：「魏老哥，我需要你去把所有人都集中在樓下廳內，我有重要的事情說。」

「是關於案情嗎？」

「嗯。」

「是推翻了姓陸的那個傢伙的推論嗎？」

「對。」

「太好了，這回可以讓姓陸的那傢伙丟人了，對吧？」

「沒錯！」

「可是……犯人都已經招供了，這能行嗎？」

「你什麼時候這麼啰嗦了？讓你去你就去唄！」

「行行！」

魏弘逸說完就要走，可是才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我可是堂堂百戶，又是你的上司，你竟然——」

暮雲無奈至極，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魏百戶，這種事情讓您老去做，是因為您老威望足啊！像我這樣的小年輕，誰會聽我的話？」

魏弘逸似乎對這個回答頗為滿意，頓了頓他又問道：「那麼你幹什麼？別告訴我你只會閑著使喚人！」

暮雲耐心地說：「我還要準備一些東西，事關重要！百戶大人，一會還得要您來坐鎮，來為無辜之人主持正義啊！您說，這麼一來，多給您長臉，您老說是不是？」

魏弘逸點點頭，嘴角和眉角忍不住翹起來：「行，那我就去！」

說著魏弘逸就出了屋，沒一會，陸俊生的房間就傳來大力的敲門聲：「喂！陸大人，別再審問犯人了！你的推論是錯的！快下樓，本官的人會教你怎麼破案！」

聽到這話，暮雲止不住地嘆氣，看來魏弘逸的脾氣還是改不了。

但是很快，暮雲的臉就沉了下來：「兇手竟然是……為什麼要殺人？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案子跟一年前的案子……是這樣，一定是這樣……我這樣揭開一切，是不是太過殘酷……是非和正義，又是如何定義？我……是對是錯？兇手又是對是錯？」

暮雲沉默了好一陣，整個人雖然有些頹然，可是雙眼卻又逐漸堅定起來：「我必須要這樣做！無論如何……法不容情！」

於是暮雲站起身，他深呼吸兩口，舉著油燈踏步走出了房門。

隨著光芒的離去，屋內又重新陷入昏暗，季軒的屍體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直至無法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