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奇怪的腳印
兩人來到廟外，很快在薛聞之翻牆而出的地方發現了腳印。
孫大明眯起老眼數了數，疑惑地說道：「四排腳印，四個人？」
暮雲搖了搖頭：「不對，是兩個人的腳印，腳印較新的那兩行一定是薛大哥的，他去而復返，所以看上去是兩排。而另外兩排比較模糊的則一定是兇手的，只是不知道他是進入廟內殺人後離開，或者也是如同薛大哥一樣去而復返。如果是前者，則必是叛軍無疑；而如果是後者，那麼他很可能是我們中的一人。」
孫大明深吸兩口氣說道：「應該……不會是我們中的人吧，我實在無法想象，有人會對莘爺……」
「我們順著腳印找下去就知道了。」
暮雲說著，順著腳印追蹤過去。
剛開始由於廟宇附近是大片空地，所以追蹤腳印十分輕鬆，可是隨著進入叢林，很快就變得困難無比。
無論是茂密的植被，或者是地面覆蓋滿的落葉，都會讓腳印顯得模糊難辨。好幾次，孫大明和暮雲都跟丟了腳印，不得不擴大搜索的範圍，才勉強重新尋回。
半路上，暮雲抬起頭，望了前方一樣：「這個方向，是通往谷口的方向。」
孫大明猶豫地問道：「你是說……龍俞？」
谷口處只有作為暗哨的龍俞駐守，也難怪孫大明會有這樣的懷疑。
暮雲搖搖頭：「現在懷疑未免尚早，我們繼續追下去看看。」
兩人又繼續向前搜索了一會，暮雲只覺得自己彷彿是一條獵狗，弓著背低著頭，仔細地在茂密的草叢中搜索著細微的線索。整個過程必須小心翼翼，只要有一點大意，巡查錯方向，那麼將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甚至可能前功盡棄。
隨著太陽逐漸升起，叢林中的光線也越發明亮，這卻未必是一件好事。當光線黯淡的時候，暮雲可以輕易忽略那些陰沉沉的綠色植物，從而能夠集中精神在地面搜尋。可是隨著光線明亮，周圍的雜草綠葉彷彿一下子變得鮮艷起來，暮雲搜索了沒多久就只覺得頭暈眼花。
一條影子從地面悄無聲息地延伸過來，穿過暮雲的腳掌，投在暮雲面前的地上。
暮雲一驚，他清楚地看清眼前地面的那條影子舉起了手中的長刀。是叛軍？暮雲瞬間渾身冷汗冒出，他急忙伸手拔刀，同時飛快轉過身來。
在他身後，是手持利刃的孫大明，他蒼老的臉上殺氣騰騰。
看清是自己人，暮雲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他開口抱怨道：「大爺，你走過來好歹發出點聲音啊，嚇我一跳。」
孫大明一臉無辜地說道：「這林子中很可能有手持火銃的叛軍，怎麼能發出聲響？我這是在小心警戒啊！」
暮雲無奈地搖了搖頭，長刀歸鞘，繼續在林中搜尋腳印。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當腳印突然再度消失。兩人不得不在附近繼續查探，結果依然一無所獲。
「這下徹底跟丟了。」孫大明頹然說道。
「不！」暮雲的臉色突然變得冷峻而可怕，「不是跟丟了，而是腳印到這裡就結束了……」
孫大明察覺到暮雲臉色不對，急忙問道：「小哥，你怎麼了？」
暮雲喘著粗氣，山谷中雖然濕熱，但他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後背一直延伸到腦勺。「腳印到這裡結束，意味著兇手並非是殺了人離開，而是同薛大哥一樣，去而復返。兇手……是我們中的人！」
孫大明也瞪大了眼睛：「怎麼……怎麼會是這樣？竟然……竟然是自己人？他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
暮雲一言不發，這也是他疑惑的問題。
孫大明也跟著沉默下來，一時之間，林中只有啾啾的鳥叫和唧唧的蟲鳴。
最終還是暮雲首先打破了這種沉默，他開口說道：「腳印只到半路，可以排除龍俞大哥的嫌疑。這附近我們也仔細找過了，並沒有發現火銃，看來兇手來到此地也並非是想要隱藏火銃。我們可以回去了，再回寺里看看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孫大明長嘆一聲，跟在暮雲的身後，朝著原路返回。
返回的路程倒是快了不少，當遠遠看腳廟宇的飛檐時，暮雲突然停下腳步。
「大爺，我們追蹤腳印來回的過程花了多少時間？」暮雲問道。
孫大明回想了一下說道：「起碼也得有一個時辰吧。」
暮雲又問道：「那麼早晨薛大哥追蹤腳印時，他的來回又花了多少時間？」
「咦？」孫大明似乎也發現了蹊蹺，「薛爺去而復返的速度很快，差不多半個時辰吧？這速度……還真是快得出奇。小哥，你是說薛爺他……」
暮雲思索了一會，不太肯定地說道：「這也並不能說明什麼，在見到薛大哥之前，我從沒想到有人能那樣快地出刀。同樣的，或許薛大哥的追蹤技藝已經爐火純青，所以才會速度奇快。」
暮雲拋開了這些無用的推論，和孫大明一同返回了寺院。
才進入院門，就見得文胥迎了上來，口中不斷嚷嚷：「你們兩個跑去哪裡了？還不快去做飯，不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文胥本就生的臼頭深目面相兇惡，他這一嚷嚷，更添幾分猙獰。
孫大明被他兇惡所懾，低著頭不說話。而暮雲卻瞥見了放生池邊只餘下一灘凝結的血跡，莘青石的屍體沒有了蹤影。
「莘大哥呢？」暮雲問道。
「當然是抬去埋了！」文胥不耐煩地說道，「難道讓那個死人一直擺在院子里嗎？」
暮雲只覺得自己的語氣充滿了悲愴：「戰友死了，在你的眼中彷彿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還比不上吃一頓飯？」
「你小子這是什麼態度？」文胥上前兩步，兇狠地瞪著暮雲，「老子告訴你，死在老子身邊的戰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並不比死一頭豬稀奇！」
「王八蛋！」暮雲恨恨地說道。
「你說什麼？」文胥一把揪住了暮雲的衣領，「你小子有種再說一遍試試！」
「我說你個王八蛋！」暮雲咬緊牙齒拳頭緊握，一團怒火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燒。
當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壓抑自己時，右拳狠狠地揮出，正中文胥臉頰。
文胥悶哼一聲，忍不住後退了兩步，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然後瞬時惱羞成怒，滿臉猙獰。「鏘！」他拔刀而出：「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
暮雲也拔刀怫然怒道：「來啊！看誰怕誰？」
就在快要血濺五步之時，斐劍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了，好了！」斐劍邊朝著這邊走來邊說，「都他媽把刀收起來！自己人之間動刀動槍，成何體統！」
斐劍走了過來，首先一把推開了文胥：「暮雲是本官的兵，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文胥臉色依舊凶神惡煞，他伸出手指遙遙指了指暮雲，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斐劍又轉過身沖暮雲說道：「暮雲你剛上戰場，生死之事看得太重也可以理解，不過本官也告訴你，重感情是好事，但是太重感情那是婦人之仁，你既然是兵，那就應當冷血而無情！腦子裡面只用服從命令就行！現在你跟孫老頭快去做飯，查案的事情先擺一擺，等吃完飯，咱們還得去探查這個山谷，以免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暮雲憤憤地還想爭辯幾句，卻被孫大明急忙拉走。斐劍見得解決了爭端，也就離開。只有文胥兇惡的眼神還一直盯在暮雲的身上。
吃完早飯之後，斐劍在院中聚集起了眾人，打算帶著眾人進入叢林查探。
文胥這個時候說道：「這個林子這麼大，我們要是在一起的話，什麼時候才能探索完？我覺得應該分頭行動！」
斐劍點點頭說道：「確實應該如此。」
文胥把手指向了暮云：「我跟那小子一組，我們去西面搜索。」
暮雲皺起了眉頭，看來文胥這個傢伙極為記仇，他提出跟自己一組，恐怕是心懷歹意。暮雲越想越覺得怒火衝天，手也按在了刀柄上，既然文胥不願善罷甘休，那麼自己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孫大明知曉兩人的恩怨，他忍不住小聲說道：「這樣……。恐怕不太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文胥的聲音一下子提高，「老東西！閉上你的嘴，這不關你的事！」
孫大明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多言。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說道：「我也覺得不合適。」
暮雲詫異地望了過去，說話的竟然是南宮長墨。
只見得南宮長墨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軍中雖然以強者為尊，但是並不意味著可以恃強凌弱。文兄，依在下所看，這個時候大夥應當團結齊心，至於個人之間的恩怨，可否先放一放？文兄如果擔心此行寂寞，長墨不才，願與文兄結伴同行，不知文兄意下如何？」
文胥氣得咬牙切齒：「爛書生！你敢多管閑事？」
南宮長墨絲毫不以為意，他瀟洒地拱拱手，朗聲說道：「正所謂：『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文兄又何須錙銖必較？況且才生兇案，暮雲受百戶大人之命調查命案，文兄就這般針對，難免讓人心生疑竇啊。」
「你！」文胥一下子漲紅了臉，「你休要血口噴人！我跟莘青石的死沒有任何干係！你休要污衊我！」
「好了！」斐劍忍不住開口叫道，「怎麼分組本官說了算！文胥你跟暮雲一組確實不合適，這點你不用再爭了！我看你就和——」
「大、大、大、大人！」孫大明突然打斷了斐劍的話。
「什麼事！」斐劍沒好氣的問道。
只見孫大明臉色蒼白，他驚恐地指向遠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快、快、快看！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