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丟失的火銃
薛聞之面色一寒,沖斐劍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斐劍冷聲說道,「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昨日里就因為莘青石說了一句想要投降的話,你就拔刀相向,幸虧有龍俞及時阻攔,否則你那一刀恐怕就砍下了他的腦袋!你白日里行兇不成,趁著夜間眾人酣睡,殺害了你一直想殺的莘青石!像你這種視軍法如同兒戲的惡徒,罪當立誅!」
說到這裡,斐劍又沖眾人喝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這個惡徒給本官拿下!」
最先響應的魏弘逸怪叫一聲,拔出戰刀就沖了出去。可是才沖了兩步,卻發現沒有一個人跟上來,又急忙連滾帶爬地縮了回去。
薛聞之氣極反笑,他緩緩抽出腰間雁翎刀,高聲說道:「小爺我算是明白了,你這個狗官想要誣陷小爺。不怕死的就過來!小爺我倒想見識見識你們的本事!」
薛聞之持刀立在院中,眾人只彷彿面對一頭兇惡猛虎。雖然斐劍再三催促,可是眾人均眼神閃爍,各懷心思,並沒有一個人上前。
斐劍氣急敗壞,只得沖著自己的兩名部下喝道:「魏總旗,暮雲!我們三個一起上,他就一個人,我們難道還怕他不成?」
說完斐劍就抽出腰刀,帶頭沖了過去。魏弘逸,迫於無奈,也只得跟著斐劍衝出。暮雲剛想要喝止兩人,但是卻已經來不及。
斐劍最先衝到,舉起戰刀迎頭就朝著薛聞之劈下。
薛聞之反手一揮,雁翎刀瞬間化作一道白練。只聽得「呯!」的一聲,兩刀相撞,火星四濺。
斐劍只覺手臂一震,虎口傳來劇痛,已然撕裂,手中的戰刀再也無法握緊,脫手飛出,在半空劃了一個圈,然後插落在不遠處的泥地里。斐劍整個人被巨力激得倒退兩步,一臉驚駭地望著薛聞之。
此時魏弘逸已經衝到,他怪叫一聲,雙手握刀就朝著薛聞之刺去。
薛聞之不屑地冷哼一聲,回手輕輕撥開魏弘逸刺來的利刃。魏弘逸一刀刺空,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只見薛聞之緊跟著一腳蹬出,正中魏弘逸的腹部,魏弘逸慘叫一聲,倒飛出去跌倒在了地上,還止不住地打了兩個滾,瞬時渾身污泥。
僅僅在須臾之間,薛聞之就擊退了斐劍和魏弘逸,圍觀的眾人自然看得出,這還是薛聞之手下留情的結果,否則斐劍和魏弘逸這個時候哪裡還有命在。
薛聞之望向了還剩下的暮雲,輕蔑地說道:「怎麼,你也想要跟小爺我較量一下?」
暮雲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百戶大人是我的上司,我必須要聽他的命令。而薛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能對你出手。」
「真是矛盾,那你到底想怎樣?」薛聞之問道。
「諸位不如聽我一言如何?」暮雲高聲說道,「薛大哥現在嫌疑最大,所以難免百戶大人和總旗大人才會想要先把薛大哥拿下。但是!現在莘青石大哥的死還有諸多疑點,並且也缺乏有力的證據證明薛大哥就是兇手,也就是說,這個案子並沒有完全水落石出!諸位如先保持克制,給我點時間,讓我把這個案子查清,給大家一個交待!」
薛聞之冷哼一聲:「憑什麼信你?」
「憑我爺爺是前朝名捕!」暮雲大聲回答。
「那是你爺爺,不是你!」薛聞之反駁道。
「我已盡得我爺爺真傳!」暮雲不甘示弱。
「連具體死亡時間都沒法判斷,也敢說盡得真傳?」
「驗屍的事情自然由仵作來做,而捕快則負責推理破案!」
暮雲說謊了,他其實只是小時候聽過爺爺破案的故事,但是真傳什麼的根本無從談起,對於破案他也心中沒底。但是他知道自己此時必須這樣說,否則很可能今日就會發生同袍相殘的慘劇,而真正的兇手將會逍遙法外。
場面靜了下來,眾人依舊在看著熱鬧,彷彿眼前的搏鬥跟他們沒有半點關係。半晌,薛聞之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小爺我就信你一回!」
暮雲心中鬆了一口氣,他又轉身望向了斐劍。
早就希望平息干戈的魏弘逸也眼巴巴地望著斐劍這個主心骨,同時小聲地問道:「大人……」
斐劍猶豫了一會,沖薛聞之說道:「如果暮雲查清了真相,兇手就是你,你又怎麼說?」
薛聞之臉色變得無比猙獰:「小爺說不是我就不是我!如果真是小爺乾的,不用你們動手,小爺我自己用刀把腦袋砍下來給你!」
「好!」斐劍說道,「那就這麼辦!」
說完,斐劍怒氣沖沖地大手一揮,轉身就返回了大殿。
薛聞之也冷聲一哼,走入了僧房。
圍觀的眾人見得事情已經平息,也都紛紛散去。只有魏弘逸湊了過來,沖暮雲伸出大拇指:「行呀!暮雲,我還沒發現你竟然如此機靈,竟能想出這個緩兵之計。也虧得你來了這麼一手,否則咱們三加起來還真打不過那傢伙,他剛才給我肚子上的那一腳,我現在還疼。」
暮雲無奈地搖了搖頭,緩兵之計?這個詞對於暮雲來說可並不恰當,不過不管怎麼說,話已經放出去了,也就意味著自己挑起了這個責任,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必須破案。
魏弘逸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拍了拍暮雲的肩膀,說道:「暮雲你儘管查,慢慢查,有什麼難處儘管跟我說,我先回去養下傷。」
說完魏弘逸便也朝著大殿走去。
暮雲也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打算,他蹲下身子,繼續查探莘青石的屍體。
望著莘青石的臉龐,暮雲只覺得心中一陣酸楚,自己與莘青石認識時間不長,甚至都沒說上幾句話,可好歹也算得上是共患難的同袍,沒想到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這裡。
聽莘青石生前的口音應該是廣西人士,現在看來,他只能長眠於交阯,而永遠無法返回故鄉了。
暮雲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又翻看了一下莘青石的屍身,然而並沒能發現什麼新的線索,周圍倒是有一些腳印,不過那些腳印模糊難辨,自己並沒有本事從這些腳印中判斷是哪些人留下的,他忍不住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小時候沒有讓爺爺傳授自己斷案的本事,如今爺爺也已經過世十年,想要學習卻是再也沒有機會。
正當暮雲神傷之際,一個人來到了暮雲身邊,緊跟著傳來了孫大明那蒼老的聲音:「暮雲小哥,有沒有什麼發現?」
暮雲苦惱地搖了搖頭。
「哦……」孫大明說道,「暮雲小哥,要是什麼時候查看完了,跟小老頭我知會一聲……小老頭我跟莘爺好歹也有同袍之誼,讓他這麼一直躺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等你查完了,小老頭我還得把莘爺給好好安葬了。」
「對了,孫大爺。」暮雲指著地上的腳印問道,「您能不能辨別出這些腳印?」
孫大明曬然笑道:「小老頭我哪有這等本事?」
暮雲想了想,說道:「薛大哥好像精通此道,看來我得找他問問。」
「暮雲小哥,說句不該說的,小老頭我勸你可得把這事壓一壓。」
「這是為何?」
孫大明瞥了僧房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就你們剛才那動刀動槍的陣勢,落在誰身上都難免心生芥蒂,你要是現在去問他,輕則他對你譏笑嘲諷,重則……你也知道他那暴脾氣。」
暮雲思索一陣,覺得孫老頭的話也有道理,於是他決定晚些時候再去問個明白,現在先看看有沒有別的什麼線索。
他剛要起身,忽見孫大明臉色一變,繼而驚聲說道:「不對!」
暮雲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孫大明並沒有回答,而是急忙伸手在莘青石的衣服上搜索了一陣,繼而面色惶惶,頹然失色。
「到底怎麼了?」暮雲又問了一遍。
「不……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
「火銃……火銃不見了!」
暮雲一驚,他這才回想起來,莘青石確實是有一柄從不離身的火銃,如果這柄火銃落入了兇手的手中,這絕不是一個好消息。同時他又帶有僥倖地想到,前兩天下了那麼大的雨,那火銃或許已經不能用了。
而孫大明接下來的話則無情地粉碎了暮雲的僥倖:「還有火藥和鉛丸也不見了!」
「他還剩有火藥和鉛丸?孫大爺,你能肯定?」
「不會錯的,小老頭我跟莘爺是一個營的,早已熟識數年。莘爺極為愛惜火銃,從不離身,並且還會在雨天把火藥和鉛丸用油紙包好,放在懷中,每天都要檢查一遍。而現在……全都不見了!」
暮雲不禁皺起眉頭:「兇手的目標如果是莘青石一人,那麼殺了莘青石之後,完全沒有必要取走火銃,因為很可能會因為火銃而暴露身份。除非……兇手的目標並不止莘青石一個人,他還打算繼續行兇!可是殺人的動機又是什麼?這裡的人都是因為潰敗逃亡才聚在一起的,從前並不認識,哪裡能有什麼動機?如果沒有動機……除非這山谷里真的有還活著的叛軍!」
說完,暮雲突然站起身來,朝著廟門走去。
孫大明急忙問道:「暮雲小哥,你這是要去哪?」
暮雲頭也不回地回答:「我要去看看薛大哥追蹤過的腳印。」
「那事你找個機會問他一下不就完了,何必要親自去呢?再說按照你的說法,要是這林子里真的有叛軍,那麼你一個人去豈不是危險?」
「問是得問,可是我也得親自去看看,再說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哎呀!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孫大明一拍大腿,咬牙說道,「罷了,小老頭我就陪小哥走一趟。」
說完,孫大明也匆匆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