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魚羹
第136章魚羹
「誒，江許，你說，當初那個幫過我們的叫做蔣閩的小公子，還有那位很聰明的湛公子，如今到底怎麼樣了呀？」
逛著逛著燈會，跑了那麼久，雪漫也有些感覺累了，他拉著江許在一處僻靜處坐下，看著天空飄雪，踢著小腳，撅嘴對著燈光感嘆道。
作為一隻狐妖來說，從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丁點類似於江月那樣深沉的城府，她天真得很，心中總是裝著美好的事情，也總是記著一些從前對她好的人。
其實吶，蔣閩現在可以在義蕪鎮上過得安穩，哪裡是狐妖怕那些所謂隱世高人，分明就是這位狐族族長之女的雪漫小姐跟父親開口了。族長一聲令下，即便是江月想動那蔣晏池，也是無可奈何的了。
而江許搖了搖頭，看著雪花，擺出了一副放在他臉上其實一點兒都不和諧的憨厚表情，「誰知道呢？但是，或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這話是對的。
其實，蔣閩的消息早就有了，只不過，狐族並不放在心上罷了。關鍵是湛準的消息，他身負緝邪刃，而且還攜帶著另外一個極其重要的東西。若是有下落了，說不定江月是得親自去拿他回來的，那位狐族長老一出手，誰人可擋啊？所以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憑藉著自己當初贈給湛準的那股強大的靈力，不管怎麼樣，在沒有那種如江月一般的頂尖高手出手的情況下，湛准總是不可能有什麼大的問題的。況且，他身邊還有一隻了不得的小怪物呢！
「哎，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好不好。」雪漫低下了頭，踢著雪花的小腳也停止了擺動，她撅起嘴，本來快樂洋溢的臉上突然又多了一道陰鬱，「明明他們都是那麼好的人吶，如今卻要這樣顛沛流離。江許，你說，這是不是都是我的錯啊。是我害了他們，如果當初我沒下山來找你，就不會闖下這麼大的禍了。這樣，江月叔叔也不用下山來聚集群妖圍攻松都城，父親也不用為了我而下山來和康伯府撕破臉面。這樣，蔣閩公子和湛准公子他們的父親就不會死，明明是我的錯啊，可是，為什麼要讓他們兩個那麼好的人淪落到今天這個境地啊。」
江許聽著她的話，顯得很耐心，但沒有出言安慰，只是伸出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的愛侶，將下巴靠在她的腦袋上，輕微地發出令人心安的呼吸聲。
對於湛准，其實江許的感情比起雪漫要複雜得多。對於江許來說，這輩子，除去雪漫這隻妖以外，在人類中，有兩個特別的人，是江許極其特別的存在。
其中一個便是林隼了，他對於這個平時沉默寡言，但其實極其看重情誼，可是對著狐妖又有著炙熱恨意的男人，有著深深的愧疚，所以他成就了這個男人的今天。
而另一個，則是湛准了。雖然，他與這個小子交集實際上並不多，可是，江許與這小子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代緝邪侯，湛准湛康伯，可是有一段極其隱秘的歷史的。總的來說，就是湛康伯對於江許江永逸，有著極大的恩惠。可是，現在湛康伯已經死了，所以，保全他唯一的兒子，幾乎是被平時看著弔兒郎當的江許當成了一種必須要做到的使命。而一二年前，那個姓湛的聰明小子又鬼使神差地破了那羊患一案，力證了雪漫的清白。這又讓江許欠這對父子的恩情更多了一些。所以，他的使命的完成，就變得更加不可更替了。
「你想念他們嗎？」
江許不露聲色地問了一句。
雪漫晃著腦袋，用手比劃著，又顯得有些模糊，「不能說想念吧.嗯。」她偏著腦袋看旁邊的花燈，又嘟嘴不知是生氣還是鬱悶地看向江許道：「想念是用來形容戀人或者家人的。我與他們，肯定不是戀人，也自然不是家人。而且，想念其實是一件痛苦的事。江許你與我說過的，不要做這種辛苦的事情。所以，我覺得另一個詞語比起想念更為合適。我覺得，我不想念他們，我期待他們，我期待他們能夠出現在這松都城裡，以兩個少年的姿態，威風快意。」
江許看著她，也是不由一笑。
她太天真了。甚至天真到還沒認為狐族和那兩兄弟已經是水火不容的關係了，在她眼中，一切仇怨都是可以化解的。可是，實際上，那兄弟倆恨不得殺了她父親扒皮取肉，而江月更是欲致那兄弟二人於死地。並且，這些仇怨都是不可能完全化解的。
「期待啊，果然是個符合你性子的詞語啊。」江許揚了下手臂，偏過腦袋看她小聲說道：「不過，期待一個人，似乎有些太過單調了吧。而且，所謂期待，不就是什麼事都沒做么，這樣乾等著，多無聊啊，而且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真的出現。所以，如果你想的話，不如我們去找他們？」
「可以嗎？」
雪漫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真的可以嗎?」她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可是，你現在是白玉將軍，父親把事物都交由你了，若你不在，這松都城裡出了大亂子怎麼辦？那可就是失職了。」
「當然可以。」江許又被她的天真逗笑了，「交給林隼便是，你別看他成天一個那樣的欠揍樣子，可論起實力，還是很靠得住的。」
江許很信任林隼，因為看著他長大，知道他的深淺。雖然，他並不具備獨自一人承擔起整個松都城所有緝邪事的能力。但是，現在的松都城，根本就出不了緝邪上的亂子啊！要問為什麼的話，看看現在的緝邪侯是誰就曉得了嘛。那可是嬰寧，是狐族的族長，而狐族是什麼，那可是現在的妖族之主！難道還有哪只不開眼的小妖敢在妖族之主的治下捅出什麼大的簍子嘛？除非它真的活膩歪了。
而且，並不是因為雪漫今天對他說的這些話兒他才想去找湛準的，而是因為，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對於湛準的下落極其渴望。那便是江月。無論如何，江許一定要在江月之前找到湛準的下落。
上一次，九頭蛇吞城，就已經讓江許覺得極其不安了。
那一次，江月那傢伙可是真的打算直接將湛准和那蒙於一起直接了結了啊。若是真要他做到了，江許可是也真的會內疚一輩子的。
所以，這次去尋湛准，幾乎是刻不容緩，即便是雪漫不說，他也是要即刻出發的。而雪漫說了，則是更加給與了他一些催促。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那狐族大小姐眨著眼睛，期待中又帶著些膽怯，膽怯中又帶著些好奇，好奇中又帶著些興奮。
畢竟，她這一輩子大半的光陰都是在宮峘山上度過的，而現在她下山了也只來過這松都城，至於別的地方，是都沒有去過的。她自然會嚮往那些未知的風景。
「現在就走咯。」江許嘻嘻一笑，「趁著你父親還在閉關，我悄悄帶你走，若是被發現了，可有我一頓好受的。」
說話間，江許便帶著雪漫走大道回了康伯府，又買了幾個好玩的器物，是雪漫說如果真的找到了他們，要送給蔣閩和湛準的。而回了康伯府，領了兩匹好馬，二人便直接上路了。
實際上，帶著雪漫去找湛准，還有一個好處。那便是雪漫的身份。身為狐族族長之女，她是有號令群妖的權利的。而江許，在人當中自然已經算是身份尊貴，可要是對上妖，有了事件爭端，那如果不使出點手段，是斷然無法解決事情的。
江許不想跟妖動手是其一，還有更關鍵的一點，那便是。若是遇著些小妖找麻煩便罷了，以江許那個能輕易封印山魅與鼠王的本事，對付些小妖還不是信手拈來。
他真正怕的是，如果真的找到湛准了，卻遇到了江月那樣的怪物。就不說那樣的了，直接點，就是遇著了江月，這個世界上，會因為湛准事給自己產生衝突的並且會讓他有所忌憚的妖，就只有江月了。
並且，他都能想象，如果他們二人同時找到了湛准。以他們兩個的立場，是絕對要產生一場大戰的。
對付山魅，鼠王那樣級別的妖江許可以說是完全無所畏懼，可是，面對江月這樣的大妖，心中總是要有些敬畏之心的。說實話，他並不怕人家，可是打起來，勝負還真不好說。
可帶上雪漫，這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你一個狐族長老，族長之女都發話叫你不要動一個人了，你難道還能抗命不遵不成？
雖然雪漫叫江月一聲「叔叔」。可在狐族裡，身份的規矩定得是很嚴格的，嬰寧和江月與狐族中，就相當於人類王朝的皇帝和宰相。嬰寧是帝王至尊，而江月呢，說得的確好聽，那是一妖之下，萬妖之上。可實際上，雪漫是什麼身份，那是皇帝唯一的女兒，是長公主。你宰相權勢再大，見著長公主不還是得恭敬有禮。
即便是江月那個暴戾的性子，也基於江月與嬰寧的關係，他很有可能違抗雪漫的命令，但是絕對不會無視掉雪漫這個人的。若是真的叫不聽他。
江許還有特別符合他個人風格的一招——人質。
以命換命嘛，若是江月實在要對湛准下手，江月甚至是可以拿雪漫做人質來妖邪這位狐族長老的。
雖然江月也清楚，以江許和雪漫的關係，他們大概率也就是演戲哄騙自己。
可是，難保人家不會認真呢？那可是狐族族長唯一一個女兒的性命，若是江許魚死網破，他江月是絕對擔不起責任的。所以，一旦江許使出這招，他江月就是再強橫，也頂多就是把湛准帶回松都來，再商討處置方法，反正至少是不會危及性命的。
「隼哥！」
妖獄里，一個吏員急匆匆地趕來，還帶回一封江許手書的信。
信上自不多，就兩行。
「我有事，須離開，康伯府便交於你了。」
看到內容，林隼直接將信給撕碎了，他恨不得直接將江許都給撕碎。可摸摸腰間的靈石短匕，又只能面色不悅地說上一聲「我曉得了。」
這兩年來，林隼其實也變了很多，先是對於雪漫，他雖然還是有種針鋒相對的意味，可卻早已經默許這隻狐妖在松都城裡存在了。這基於他對於江許的一種特殊感情。
江許說，他對自己有愧疚，可對林隼來說，江許卻是對於自己有著極其大恩惠的男人。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那隻叫做雪漫的狐妖。慢慢的，他發現，這狐妖的確與許多其他的妖不一樣，她天真爛漫，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機，且生得漂亮至極。即便是林隼心中那個至親被狐妖殺死的疙瘩作祟，他也完全沒辦法對這隻叫做雪漫的狐妖產生任何不好的念頭。
但是，因為江許將她調出了妖獄，而林隼又成了妖獄主事的原因，他們接觸依舊不多。
而現在，想起以前江許贈與他的那柄靈石短匕，那時林隼還是一個小小的古木吏員，而現在，他卻早已經是貨真價實的靈石持器衛魁了。
並且，他人也變得和善了許多，以前在妖獄里，妖獄的吏員都害怕他，唯恐避之不及。可現在，卻是都有人願意親切地喚他一句「隼哥兒了」。
不止如此，就連以前被江許養在妖獄里的那些妖們，什麼犬妖貓妖等等。甚至都敢開林隼玩笑了。他們以前是萬萬不敢對江許這樣做的。
因為他們很清楚，江許那混球看著不正經，其實，心裡啊，壞念頭多著呢，若是把他惹得不高興了，那傢伙保准能有一千萬個損招來報復你。
可林隼不一樣，這小鬼面上不好相處，可實際上，卻憨得很，沒什麼壞心眼子。你偶爾調侃他一兩句，他只會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可心裡又著實難受，但是他又無法裝得像，那時候露出的表情最為可愛。
「也罷。」
林隼嘆了口氣，走到了獄前，端了兩碗魚羹，又往獄里遞了一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