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青木的道

第176章青木的道

六歲。

相信對於很多人而言，六歲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年紀。

可對於有些人來說，六歲，已經足夠懂得許多事情。

邪蠻山的考驗對於這些孩子而言，或許稍顯殘酷，即便冥人普遍早智，身體素質也要更強。

但他們沒得選擇。

開蒙，是每一個冥人都必須要經歷的。

而且楓林城的開蒙還算相對溫和，有些地方的開蒙，甚至讓孩子入蛇窟、下蛟潭！

……他們沒得選擇。

因為這，就是個以武為尊的世界。

因為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這個世上強者畢竟只有少數，更多的冥人，都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但那少數的強者，卻佔據著超過九成九的資源。

許多人的階級從一出生就註定了。

強者的孩子，一出生就有更好的生活、更多的資源、更高的眼界，以及更悠久的壽命。

而普通人的孩子就沒那麼好運了，他們甚至需要為明天會不會餓死而發愁。

青木，就是普通人的孩子。

他是不幸的。

在他剛出生那年，他的父親就因為外出打獵，喪生在野獸口中，再也沒回來。

而他的母親在失去了父親的庇護之後，因為貌美遭到城中望族某紈絝子弟的覬覦，最終在他三歲那年的某個雨夜……

聲聲凄厲的求饒聲與慘叫聲，以及男人得逞時那猙獰而邪惡的笑聲，伴隨著連綿不絕的雷聲……

撕裂了整個夜晚。

翌日清晨，風雨停息。

當初生的旭日照在他稚嫩的臉上，這本該是一副雨過天晴的美好畫面！

他卻只能怔怔地看著，看著衣不蔽體躺在床上、沒了半點氣息、至死都無法瞑目的母親。

那時他終於明白，自己徹底成了孤兒。

但他同時又是幸運的。

因為有一個改變階級的同時，還能使自己變強的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

開蒙！

從那天起，他就一直為了這天而準備著。

終於他等來了這一天。

「我一定，一定要進入楓林院，修鍊有成，殺了那個畜生，為母親報仇！」

青木揮汗如雨，咬牙堅持。

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

所有冥人都只有一次改變命運，實現階級躍遷的機會。

一步邁出，魚躍龍門。

一步踏空，庸碌一生。

母親臨死前的眼神至今都牢牢地刻在他的腦海里，無比清晰。

每天在睡夢中，那個雨夜發生的一幕幕都會讓他從夢中驚醒。

他要親手終結自己的噩夢，親手為母親報仇。

所以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要麼一飛衝天，進入楓林院。

要麼死在邪蠻山。

從進入這座山以後，他的眼裡便再也沒有任何人，只有路。

只有這條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山路。

有多少人放棄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前面到底還有多少人，但他知道，他一刻也不能停！

他得攀到最後一刻，哪怕為此付出生命！

所以，儘管他的腳底已經磨出一個又一個的血泡，整個腳底已經血肉模糊，傷口處傳來鑽心的疼痛，但是他一刻都沒有停下來。

「威壓再強也不能壓垮我身，此山再高也無法磨滅我心！」

青木的眼神堅定，哪怕傷口再疼，能有親眼看著母親在自己面前受盡凌辱之後被殺死的那一刻疼嗎？

就算他的腳已經血肉模糊，但他還有腿，還有膝蓋，還有手！

就算是四肢盡斷！

他也要爬到山上，爬進楓林院！

論資質，青木或許在歷年的開蒙者當中根本排不上號，但若要論心志堅定，能與他相提並論者……

幾乎沒有！

月落星隱，旭日東升。

當陽光又一次灑滿邪蠻山上的每一個角落時，這一年一度、卻在今年有些不同的開蒙儀式，終於進入到了尾聲。

隨著那些放棄者被傳出邪蠻山，目前整座邪蠻山上，僅剩二十九人還在繼續攀爬。

最終的排名情況，也將在今天，塵埃落定。

「那個青木到底什麼情況，居然在未覺醒的狀態下殺進了前十！」

「瘋了瘋了，今年的開蒙儀式太瘋狂了！」

「先是金喬覺，沒有覺醒卻登上了四千六百八十一級石階，再是青木，同樣未覺醒，卻登上了兩千三百八十八級石階，目前位列第九！」

「最後的結果到底會如何？」

「這個青木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到了這個時候，祭壇外已經沒有任何嘲諷看輕的聲音存在了。

能堅持到第三天的人，不是他們能嘲諷看輕的。

金喬覺和青木能在一眾覺醒者當中殺出來，佔據前十中的兩個席位。

金喬覺更是死死地咬住了扎西前進的腳步……

此等潛力，誰敢看輕？

誰敢嘲諷？

冥府從來都是一個實力為尊的世界。

面對那兩人如此耀眼的表現，哪怕葉子是庶女是私生女又如何？

青木出身獵戶家庭，後面更是淪為孤兒又如何？

在他們表現出來的天賦面前，沒有人敢再說他們一句不是。

而且所有人都沒有忽略掉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現在可都還未覺醒呢！

未覺醒都能殺進前十，那要是覺醒了又會是什麼樣的成績？

他們不敢想象。

這裡暫且不提葉子，單說青木此人。

青木從第二十九名一路爬到第九名的位置，可以說是擠下了很多人的。

一般來說，對於超越了自己的人，許多人的心中多少都會有些不忿，但青木一路攀山上來，可以說，看到他的人都對他有著深深的敬重。

冥府尊敬強者，同樣也敬重漢子。

雖說青木現在才六歲，說漢子什麼的……有點誇張。

但不可否認的是，青木的決心之堅，足以令絕大多數的成年人感到自愧不如，感到羞愧，更不用說是這些孩子了。

每一個被青木超越的人，在愕然看著青木良久之後，最後都會對青木投以敬重的目光，沒有人會嘲笑於他，儘管他現在看起來很浪費，但他的精神，卻感染到了所有見過他的人。

可以看到，青木的手掌、手腕、手肘、膝蓋、腳……全身上下已經沒一塊好地了。

他的渾身鮮血淋淋，別人身上是汗，他的身上是血與汗的混合。

都說爬山爬山，青木真的是一路爬上來的。

一路上被他爬過的石階，全部都留下一道暗紅色的血跡，幾乎可以說，他是這次……不，是歷年來參加開蒙儀式的孩子里，最狼狽、最凄慘的一個。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他現在是多少名，因為他的雙目早已模糊，幾乎看不見路了。

從進入邪蠻山以來他就完全沒有休息過。

他就是一直不停地攀山！

攀山！

攀山！！

他的眼中，只有這條長長的山路，沒有其他。

他知道的是，他並非望族之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資質如何……當然，他也從未將希望寄托在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上。

他只明白一個道理——

把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默認自己是先天條件最差的，然後，用後天的努力補足！

他能夠支撐到現在，全憑一股意念在撐著。

每個被他超過的人都能聽到他口中一直在含糊不清地重複著什麼，但沒有人能聽清。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說的是：

「母親，我會為你復仇。」

這是他的噩夢，也是他的魔障，更是他的願望。

可以說，他就是為了這個目標而活，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的。

所以他才會有寧死必進楓林院的決心。

只可惜……現實永遠是殘酷的。

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果後天的努力可以補足一切，或許「公平」二字，便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正因這世界從未有過公平，所以人們渴望公平，於是公平這個詞，才會應運而生。

青木終究還是倒下了。

人力終有盡，天道終有定。

憑青木那小小的身軀卻能爆發出如此巨大的能量，他已足夠了不起了。

只可惜他的腳步，最終還是定格在了第兩千四百一十一層。

青木的路，到此宣告終結……

……

……

了嗎？

就在青木徹底倒下的剎那，異變突起！

只見他的身上突然冒出一點黑光，初時那黑光只有螢光大小，十分不起眼。

但是每過一個呼吸，那黑色的光點便會出現肉眼可見的變大，僅數個呼吸過去，那初時只有螢光大小的黑光，竟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圓球，將青木的身體完全包裹了進去！

那黑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黑，而是一看到那個黑球，便會想到虛無、空洞、死寂。

如果說天上的太陽代表著光，那麼將青木包裹在內的黑色圓球，便代表著暗。

是一切至暗的本源！

黑色的圓球成型后一開始還只是緩緩浮空旋轉，但是漸漸的，黑球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終，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

青木的肉身驀然露出，可以看到，那黑球竟然在青木身上凝聚出了一層又一層的黑色鱗片。

那黑色的鱗片閃爍寒芒，在青木周身環繞不散，如一層黑雲般，給人一種極為恐怖的威嚴感。

青木的氣勢，在這一瞬間變得極為驚人，那股驚人的氣勢，令整座邪蠻山上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窒息，就連那高懸的烈陽，都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彷彿，有什麼驚人、且凌駕于山上所有人的道，在這邪蠻山上，綻放了。

邪蠻山外，原本密切關注光幕的眾人突然發現，光幕上屬於青木的名字前面，突然有一個標誌在緩緩成型。

這個發現令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

「青木！那個青木，要覺醒了！」

「真的，他的道正在成型！」

「他會覺醒什麼樣的道呢？」

「恐怕不會是一般的道。」

「嗯，此子尚未覺醒便能在一種覺醒的開蒙者之中殺進前十，一旦覺醒，必定不會簡單。」

所有的人此刻都將目光集中在青木的名字上，祭壇之上的鄒氏與楓林城主，也同樣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然而當青木名字前的標誌正式成型的那一剎那，在場包括楓林城主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可以看到，光幕上，青木的名字前已經出現了一個十分顯眼的標誌。

那個標誌，是一輪純黑的月亮。

純黑的月亮在光幕上顯得極為惹眼，在看到那個標誌的時候，現場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暗……暗之大道？！」

「冥尊在上，那個青木居然覺醒了暗之大道！」

「我楓林城真的要大興了不成？」

「一次開蒙大會便出現了三名覺醒大道者，其中一人覺醒的還是暗之大道！」

對於這些人來說，他們真的是見證歷史了。

因為同樣是道，也是有份三六九等的。

眾所周知，天地間共有八大天道，十六大道，以及十萬八千小道。

這十六大道分別是：時間、空間、金、木、水、火、土、風、光、暗、雷、氣、運、生、死、欲。

其中，最常見的大道便是金、木、水、火、土、風、雷這些元素大道。

這七條大道屬性單一而極致，各有千秋。

再稀有一些的，便是氣、運、欲這三條大道。

氣，即天地之間所有的氣，如靈氣，掌控氣之大道者，往往修鍊速度極快，令人望塵莫及。

運，即天地之間所有的運，如財運、國運等，若同時掌握氣、運兩條大道，便有可能演化為命運天道。

欲，即七情六慾，掌控欲之大道者，便相當於通曉這天地間一切慾望的根本，擅蠱惑人心，神妙非常。

除卻這三道之外，再往上一級的，便是光、暗、生、死這四道了。

光暗相合，便為陰陽天道，生死相合，便為生死天道。

不論是陰陽天道還是生死天道，在天道之中，都屬於極為可怕的天道，因這七界萬物的一切生靈，都逃不過陰陽生死。

最稀有的，便屬時間大道與空間大道了。

這兩條大道，也是十六大道之中，最為接近天道的。

總而言之，除卻時間、空間兩道之外，青木所覺醒的暗之大道，莫說在楓林城的歷史上，便是在整個萬劫濁域的歷史上，都少有冥人覺醒！

但青木給光幕外眾人帶來的震撼，難道就僅此而已了嗎？

就在所有人都沉溺在震撼之中無法自拔時，有人再度發出了一聲驚叫。

「看，青木的名字前，好像又有個標誌要成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