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禍不單行
帕米爾高原被地質學界稱之為「世界屋脊」，其形成是喜馬拉雅運動的結果。在地質學上而言，距今4—5億年前這片區域還是巨浪滔天的一片汪洋，距今2.8億年的奧陶季地質結構發生巨大變化，海洋退卻，開啟了造山運動進程。
由於地球板塊運動，太平洋、印度洋板塊漂移和亞歐板塊、印度板塊的激烈碰撞，使崗蒂斯山和喜馬拉雅山迅速抬高。在距今八千萬年前，喜馬拉雅山脈逐漸成形，形成了現在的「世界屋脊」高原山地地貌。
正是因為此，在喜馬拉雅山脈出現了眾多氣勢磅礴的山脈、雪峰和大河，同時也造就了不計其數的地隙空間和發達的洞穴體系。很顯然，這些洞穴體系是與造山運動同期而形成，輻射區域廣袤遼遠，地下空間更是龐雜而深邃。
夏玖熙一邊用望遠鏡觀察著前面的深谷，一邊讚嘆不已：「喜馬拉雅運動造就了眾多名山大川，但在世人的眼中卻只有五嶽、五鎮之山，更有文人墨客推波助瀾，寫出了『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的詩句，而忽略了極西之地的高原山脈。」
「您說的太對了，這裡有綿延2500公里的萬山之祖崑崙，那可是龍脈祖山！」劉文俊在旁邊唏噓不已道：「而崑崙之西北就是咱們站的這塊高原，古稱不周山，共工怒觸不周山的神話故事就發生在這裡，西周穆天子西巡拜謁西王母，路遇不周山，發現這裡遍地是鬱鬱蔥蔥的大蔥，問及隨行的大臣這是什麼地方？大臣看見遍地的大蔥便告訴他是蔥嶺，可咱們走了幾百公里連一根蔥都沒得見！」
夏玖熙放下望遠鏡微微思索片刻：「還沒有楚南飛小組的消息？」
劉文俊一愣，兀自搖搖頭。本想還在夏副院長面前抖抖自己的才學，以展示博學多才縱橫捭闔的歷史知識，以便拉攏一下與領導之間的感情，熟料突然發現老夏的臉色有些不對。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地咽了回去。
「開個小會，總結一些前兩天搜救行動的情況，研究研究下一步該怎麼行動。楚南飛和呢位IAG的搜救專家本傑明信誓旦旦地說在此處匯聚，第二補給站也建在此處，但事實呢？」夏玖熙把望遠鏡遞給劉文俊：「事實是我們走到了絕路，而第一小組杳如黃鶴！」
搜救行動進行到現在才發現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究其原因是戰術選擇的錯誤，也許當初楚南飛提出了搜救方案是最優的。但事已至此已然無法更改，更無法重新抉擇。
此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當初楚南飛不同意分兵兩路展開搜救，因為一定會出現彼此無法相顧的情形，如果確定先遣隊走的是北路，就集中全部精力探索下去，而不是前怕狼后怕虎，選擇比較折中的方式。
楚南飛也不同意「蛙跳」的戰略，他認為此行的目的是搜救先遣隊，而不是什麼科學考察，因此一定要輕裝簡從，以前沿基地、工程兵臨時基地為基礎，採取突擊的方式進行搜救。當年都被夏玖熙和本傑明給否定了，以至於最終選擇了本傑明的方案。
夏玖熙給出的原因似乎很理性：本傑明是IAG資深的搜救專家，他提出的方案應該最具權威。但所有人都忽略了「具體環境具體分析」的行動原則，迷信外國專家，從而造成了目前複雜被動的局面。
現在響起來還痛心疾首後悔不已，但卻於事無補。
「老夏，我們已經抵達目標位了，杜立巴洞穴在哪？」呂林打開地圖焦急道：「按照這張工程兵地圖提供的信息推算，這裡就是，但我只看到了峽谷，沒有任何標誌物顯示，更沒有找到工程兵部隊的補給基地。」
事實是自從出南飛小組失聯之後，所有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擔心第一小組會步科考先遣隊的覆轍，現在看來真的是一語成讖。但在夏副院長面前誰都不願意提起這件事，因為他是搜救方案的決策者，也是此次聯合科考行動的總指揮。
就在科學院的四名老血跡利用休憩的時間討論下一步行動方案的時候，「小辣椒」正糾纏著沈英雄爬上旁邊的一座不太高的山頂，想「一覽眾山小」，卻被老沈諷刺為「酸」！兩個人一路而來磕碰不斷，跟兩個冤家似的，倍受那些老學究們的質疑。而現在周芳琳又像跟屁蟲一般跟隨沈英雄和兩名隊員搜尋工程兵連隊的蛛絲馬跡。
「英雄，我懷疑大峽谷裡面好做文章，待我下去看看情況！」周芳琳跑到懸崖邊上想要看看峽谷的走向，卻感到一陣眩暈，原來下面便是一條坡度足足有75度的陡崖，蜿蜒到峽谷之中。
沈英雄狠狠地瞪一眼被嚇得嗷嗷驚叫的周芳琳，還未等該如何反擊她的時候，人已經撲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嬌笑著如一支被驚嚇的小兔子一般：「英雄，我害怕……」
「跟你說八百遍了，加我老沈或者是沈大隊長，別叫我英雄，老子早就成狗熊了！」沈英雄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好好藉機會訓斥一番，把憋悶已久的火氣瀉一下，卻因為肚子里的墨水太有限，支吾了半天才冒出一句粗話。
英雄救美，何樂而不為？不過沈英雄沒有那份閑心，當務之急仍然是聯絡楚南飛小組，是找到那個讓人談之色變的「杜立巴洞穴」。不過希望不太大，尤其是當沈英雄仔細觀察了周邊環境之後，立即打消了自己的看法。
沈英雄在小憩的時候曾經提出意見，折返回工程兵部隊再走一邊北路，看看老楚他們究竟發生什麼情況了。十分鐘之前，通訊營長項勇還在手機第二小組的信息，不出意料地毫無結果。
正在此時，侯三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沈隊，出事了！」
沈英雄一把抓住侯三的胳膊：「咋啦？」
「老陸掉下去了！」
「你他娘的說清楚點，怎麼掉下去了？掉到哪去了？人那？」
侯三平復一下情緒，擦了一把額角的冷汗：「我和陸隊去東南面搜尋工程兵部隊痕迹，他別出心裁想要速降到谷地，誰知道那地方是他娘懸崖……看不到底！」
沈英雄一下將侯三推開，氣得臉幾乎變形了：「帶路，快點！」
專家們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夏玖熙遠遠地看見沈英雄、周芳琳和侯三向山坡下跑去，不禁皺眉。看一眼時間，還有十分鐘就要開會，他們去幹什麼？
沈英雄和侯三一口氣跑到出事地點，那是一處怪石林立碎石遍布的緩坡，沈英雄剛要衝下去卻被侯三一下子抱住：「小心點沈隊！」
「狗屁啊，人那？」沈英雄向緩坡方向看去，一條登山繩綁在巨石上，另一端自然下垂，慌忙抓住繩子向上用力一拽，卻發現輕如無人，沈英雄的心無限下垂，臉都綠了：「你他娘的確定老陸下去了？」
侯三欲哭無淚地點點頭：「我勸陸隊別冒險，當時還檢查了一下緩坡，也沒發現是懸崖啊，您好好看看，六十度左右的山坡，直通山谷下面的，誰他娘的知道這是個陷阱！」
沈英雄沿著坡道向下走了十多部，卻被侯三給拉住，仔細觀察了半天才發現蹊蹺：緩坡就在前面生生地斷了，刀削斧鑿一般，形成了兩米多寬的斷崖，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繩子拉了上來，沈英雄發下堅韌的登山繩已經被鋒利的石頭給磨折了，從斷口來看應該是巨大的衝擊力加上剪切力所致。不禁一下傻眼：「草他娘的登山裝備是誰提供的？哪個王八蛋的廠子生產的？一下就磨折了？老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子拿他們祭旗！」
這條登山繩的承重力是十噸的，完全可以勝任速降任務，至於為什麼被磨折了則不得而知，但不排除質量問題。沈英雄把繩子扔在地上，趴在斷壁上聲嘶力竭地喊著陸中天的名字，把後來趕到的周芳琳嚇得花容失色面色蒼白。
斷崖下沒有回應，沈英雄也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叫人！」沈英雄一聲怒吼，嚇得侯三一哆嗦，才反應過來，慌忙去找人。
周芳琳緊張地看一眼沈英雄怒氣沖沖的國字臉，囁嚅道：「我去拿急救包……」
世界上有一種人最讓人痛恨，那就是唯恐天下不亂者，還有一種狗肚子盛不下四兩豬油的人，如果把這兩種人的性格結合起來，將會誕生一個奇葩：周芳琳！
周芳琳一路大呼小叫，不到三分鐘整個搜救隊都知道陸中天墜崖了，所有人都火燎腚一般跑到事發現場，而最著急的就是五名隊員：老妖項勇、彪子王勇、楊猛和刺頭盧定坤，他們都是來自特勤三中隊生死弟兄，一見這種情況立刻急瘋了！
這就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搜救隊走到了死胡同，前路被一條幽深的大峽谷阻擋，退路全無，而此刻卻發生了這麼大的意外，讓夏玖熙和幾位老學究手足無措。
彪子把三十多斤重的登山繩扔在地上，項勇選好了支撐點把繩子牢牢地綁在石頭上，還未等盧定坤爭搶到繩子，沈英雄把安全扣「咔嚓」一聲扣在腰間，向幾名隊員打了個手勢：「我先下去探探！」
「沈隊我來吧！」盧定坤急得滿頭大汗，聲音都變了。
他們曾不止一次執行特殊任務，尤其是川南一戰讓特勤三中隊的戰士們成為生死與共的兄弟。那時候陸中天還是中隊長，他的出事牽動著所有人的心。沈英雄一言不發地瞪一眼盧定坤：「聽我消息，別著急，都有機會下來！」
此時周芳琳嬌喘吁吁地衝過來，把急救包拴在沈英雄的腰間：「小心點，下面的情況很複雜的！」
老沈有些英雄氣短，臉憋得通紅，抓住速降器扣子，小心地挪動雙腳，選好落腳點之後身體向後方盪去，片刻之間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山風呼嘯，冷氣逼人！就在沈英雄下墜不到十幾米的時候便感到一陣濃濃的寒意從下面吹上來，回頭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才發現置身於一道地裂深淵當中，山體刀劈斧鑿一般地生生斷去，而在上方卻無法發現這種地貌突變的情況，難怪老陸會失手！
地裂狹窄，沈英雄難以從容地速降，只能在選好落腳點之後才蹬跳下降，就在老沈專註尋找落腳點之際，突然發現崖壁的石頭竟然如鋒刃一般，著實嚇了一跳。定睛細看才看清崖壁的頁岩被風侵蝕得如刀子一樣，難怪繃緊的安全繩被切斷。
沈英雄乾脆放鬆渾身肌肉，雙腿自然下垂，看好了下方的障礙后直接把安全扣鬆開，身體飛速下降，盡量減少繩子與崖壁的摩擦，幾分鐘後身體才墜落到穩定點，然後又是一段垂直速降，掠過鷹嘴一樣的巨石，「撲通」一聲砸在了地面上，疼得老沈呲牙咧嘴，骨頭散架了一般。
向懸崖上方望去，足足有一百多米高，方才的速降幾乎都是在凌空情況下完成的，如果按照之前的蹬跳速降的話，繩索一旦被磨斷人一準就會掉落到峽谷中去。
就在沈英雄胡思亂想之際，突然發現對面十幾米的崖壁上跪著一個模糊的「影子」，老陸正在撫摸著洞壁，坐著某種奇怪的動作，似乎沒有發現方才自己「聲勢浩大」出場一般。
「老陸怎麼樣？你沒受傷？」沈英雄把安全扣卸下來，打了一聲呼哨，告訴上面的人已經速降成功。
十多米的距離，步步血跡，觸目驚心！
沈英雄幾步便衝到陸中天近前，才發現他的登山服已經被劃得破爛不堪，滿臉鮮血淋漓，手都被划爛了，但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怔怔地望著前方昏暗而深邃的洞穴：「老沈，這裡是人工雕鑿的……」
「操，快點包紮傷口吧！」沈英雄慌忙打開急救包給陸中天包紮，外翻的皮肉和慘白的骨頭讓人看一眼都感覺疼。
陸中天的額角密布冷汗，臉憋得通紅，咬著牙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通知搜救隊，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