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古城歸墟(一)
集成通訊器無法發射信號,步話機干擾無法使用,因此楚南飛規定用5619部隊備選的哨音傳遞信息。橋面薄霧之中同時也傳來鐵鷹的呼哨:安全。
在懸空的滕索橋上不要說是走,站一會都會膽戰心驚,但楚南飛行走如風如履平地一般,幾分鐘便到了鐵鷹近前。一陣濕潤陰冷的霧氣迎面撲來,讓楚南飛不由得精神起來,一眼便看到鐵鷹旁邊的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隊長,怎麼辦?」鐵鷹見楚南飛到了終於平復下心緒,一邊把屍體固定在橋上一邊向下面的深淵看了一眼:「這傢伙福大命大沒有死無葬身之地,他沒有系安全繩,應該是科學院的教授無疑。」
屍體僵硬,滿臉血跡斑斑,眼部是兩個窟窿,眼珠子已經沒了,死相十分凄慘。從屍體的新鮮程度來看,死亡不會超過十天,因為極北高原屬寒帶氣候,有保鮮的作用,屍體沒有明顯的腐敗現象。從死者穿著科學院的登山服可以看出來,應該是四名失聯專家無疑。
楚南飛向前望了一眼,此處距離橋頭僅剩下三十多米的距離,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慘劇?先遣隊的專家由項軍的一個加強排保護,他們又在哪?還有工程兵連隊,他們是否走的也是這條路,但為什麼沒有留下太多的蛛絲馬跡?
一連串的問號在楚南飛的腦中翻騰著,不過現在不是分析案情的時候,應該把死者運到對面的安全地帶,然後再作打算。楚南飛略微思索一下,用安全繩把死者固定在自己的背上,吩咐鐵鷹立即在前面開路,兩人步調一致,滕索橋有規律地左右搖擺著,十多分鐘之後便到了另一端橋頭。
死人比較重,尤其背著凍僵的死人在滕索橋上走的時候異常艱難,雙腳一落地楚南飛的體力似乎耗盡一般,累得一下躺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貪婪地呼吸著。但心裡有了底,滕索橋雖然危險,但沒有任何陷阱,只要膽子夠大,完全可以通過。
鐵鷹固定好安全繩,打了一聲呼哨,告訴對面的隊員立即開始通過滕索橋。鐵軍、喬玉成和本傑明不成問題,十多分鐘后便安全通過。而對兩個女人和丁奇峰而言,無疑是莫大的考驗,楚南飛只好親力親為充當「靶子」,好不容易把蔣依菡給安全運過來,體力消耗很大。
待運送周芳華的時候竟然遭到了她的拒絕,理由似乎很充分:既然在陷入幻境的時候都能走到橋中心,現在更應該沒有問題。所以周芳華系好安全帶,竟然獨自上了滕索橋。在走到中心地帶的時候,突然一陣旋流山風吹過來,滕索橋兀自劇烈晃動起來,嚇得周芳華直接摔到,驚得眾人冷汗直流!
鐵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救助,結果被楚南飛攔住。周芳華戰戰兢兢地爬起來,望一眼深不可測的腳下深淵,大腦不禁一陣眩暈。人在無意識情況下是無法感覺到身邊的危險的,而當意識一旦恢復有了判斷力,危險隨之即來。
「頭兒,您可真夠狠,不知道憐香惜玉呢?」鐵手看一眼滿臉肅然地盯著前方的楚南飛取笑道:「芳華姐的內心是崩潰的,不是因為滕索橋,您可得好自為之!」
楚南飛面無表情地看著在前面緩慢移動的纖弱的影子,心裡不禁一陣苦澀。其實女人的堅強往往是給別人看的,內心的脆弱隱藏起來,孤獨的時候偶爾會獨自舔舐。並非不想去幫助她,只因為楚南飛知道周芳華的堅強別人不懂!
當周芳華一腳邁上橋頭之際,一雙大手立即抓住她的胳膊,楚南飛淡然一笑:「想知道摔倒那一刻你是什麼想法?」
周芳華的雙腿一軟卻倒在楚南飛的懷裡,臉色蒼白地喘著粗氣:「淡然是想你為什麼不救我!」
正當眾人慶幸自己,橋面上已經多了一個搖晃的身影,那傢伙好像天生沒有平衡感一般,到了滕索橋上便和橋一起搖晃起來,幅度之大令人吃驚。鐵手聲嘶力竭地叫喊:「老丁,能不能爺們點……你在盪鞦韆嗎?!」
丁奇峰依然故我地隨著滕索橋來回搖擺,而身體卻一寸一寸地前進,速度之慢比堪比烏龜。但眾人都為之捏了一把汗!
心情最緊張的是楚南飛,還沒等鐵手的喊聲落下,人已經衝上了滕索橋,雙腿用力盡量把藤橋固定下來,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丁奇峰如同走鋼絲一般到了橋的中心位置,卻在方才發現死屍的地方停下,任由薄霧在身邊飄蕩而過,丁奇峰卻凝望著遠處的深谷。
楚南飛衝到了老丁近前:「丁教授,我來幫你吧。」
「1980年國家測繪局利用衛星遙感平台對我們的國土進行了一次全地貌遙感測量統計,新發現地圖上未曾記錄的森林幾千公頃,同時也確定了雅魯藏布大峽谷是世界上最大的峽谷。」丁奇峰平靜地憑欄遠眺:「其中就包括青藏高原的森林,這裡擁有世界上最廣袤的高原山脈,擁有最純凈的水源,也擁有自然界最神奇的高原湖泊和豐富的生物種群。」
楚南飛狐疑地瞪一眼丁奇峰:「這裡很危險,我們應該快點通過。」
「站在這裡我才感覺到什麼是物我兩忘,難道你沒看到大自然的奇迹被完美的詮釋嗎?」丁奇峰指了一下深邃得看不到盡頭的峽谷:「科考之前我查閱了大量高原資料,地圖上沒有記載過這條峽谷,也沒有那個高原湖,所以我們這次科考的最大收穫是為祖國實地普查到了他們,真實幸甚之至!」
「可您是研究古代史的啊!」
丁奇峰沉默地望著深谷中恢弘的金字塔形狀建築,眉頭不禁緊鎖,半天沒有說話。楚南飛也注意到了深谷中的建築,那就是本傑明所說的軍事堡壘,此刻從站在滕索橋上的角度看才發現竟然看到了全景!
雖然被一層薄霧所籠罩,但隱約的全景清楚地展現在眼前,楚南飛不禁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目瞪口呆:整條峽谷之中錯落有致地密布著人工堆砌的建築,各種奇形怪狀的巨石形成的斷壁殘垣散落在谷中,仿若一座氣勢恢宏的城市!
一座遺落在高原峽谷之中的城市,一座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失落之地。
「帕米爾高原的神奇之處不僅在於綿延千里的雪山和美輪美奐的高原湖,她有最沉重的歷史和最神秘的傳說,只有她的主人才知道這裡的歷史積澱有多厚重!」
楚南飛難得地靜下心來望著峽谷中的斷壁殘垣,那裡也許是此行的起點,但終點在何處?丁奇峰神秘地一笑:「崑崙之西北,有不合之山,曰不周。何謂不周?不周者殘缺不全之意,但你見過完全的山嗎?」
「沒有。」
「這裡是長江與黃河的發源地,是上古歷史與文化的發源地,是萬載的兵家必爭之地,是神話傳說中的神仙居住之地,上至三皇五帝下到漢武盛唐都留下了老祖宗的足跡,他們來這裡朝聖,知道為什麼嗎?」丁奇峰眼神迷離地望著古城廢墟問道。
楚南飛搖搖頭,深呼吸一下:「不知道。」
山風過耳,薄霧飄飄。或許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或許這座城市在歷史上曾經璀璨?又或者生活在這裡的不是人,而是神仙?楚南飛不相信什麼神仙鬼怪,只篤信現實。現實在站在滕索橋上望風景是一件苦差事,估計再過幾分鐘就能把人凍住。
「丁教授,科學院生化所的葉飛生教授出事了。」楚南飛握著丁奇峰的手,兩人緩步向前走去。彷彿這座橋是堅固的石橋,又彷彿橋下不是萬丈深淵而是小橋流水,那份淡然讓楚南飛感到從來沒有過的平靜。
丁奇峰陰沉地點點頭,方才還侃侃而談現在又閉口不言。
「我懷疑他們也遇到了幻境魔障,而葉飛生教授跟周芳華一樣誤走了滕索橋,但他很不辛。」死者沒有系安全帶,戰術背包不在身上,鐵鷹說看到屍體的時候正掛在滕條里,經過痛苦的掙扎但沒有自救成功。最奇怪的是他的兩隻眼睛為什弄瞎了?
眾人都駭然地看著丁奇峰從容地走過滕索橋,而奇怪的是橋沒有任何晃動。當丁奇峰的腳落在地面時,掌聲突然響起來,把老丁弄得臉紅脖子粗,扶了一下眼鏡:「克服內心的恐懼需要勇氣,但真正面對的時候卻是心態,我想用行動告訴各位,真正的探險是一種人生的修行。」
本傑明興奮地擁抱著丁奇峰:「丁教授,您是偉大的哲學家?」
正在此時,鐵手驚呼一聲跑了過來:「頭兒……頭兒!大事不好了,我發現那傢伙是自己扣瞎自己的眼睛的!」
楚南飛慌忙跑到葉飛生的屍體近前,只見他的手被鐵手掰開,手裡握著兩顆血肉模糊的眼珠子。眾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周芳華和蔣依菡只看了一眼便嚇得躲到楚南飛的後面,噁心地嘔吐起來。
她們不是害怕,見過比這種死相慘得多的情景。毀滅與自我毀滅的意義不同,任何血腥都與死亡息息相關,但死亡對生命而言是神聖的。所以,篤信死亡是結束苦難重入輪迴的人一種超脫,意味著向理想中的世界更進了一步。
死亡,等同於重生。
這種理解相當於「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潛台詞。
「葉教授陷入了幻境而無法自拔,當他痛苦地掙扎的時候意識到已經陷入絕望,莫不如弄瞎自己的眼睛自救,但他沒有支撐到救援隊的到來。」楚南飛回頭望一眼滕索橋對面,心裡不禁苦楚難當,也許在先遣隊失聯的時候,他們所遇到的磨難比這次還慘烈。
甚至項軍的一個加強排都沒有抵制腦電波的攻擊,他們陷入了瘋狂的幻境,鐵手十足墜落的地方成為他們的葬身之地。這點楚南飛幾乎不敢去想,他認為特勤三中隊應該有能力保護專家組,絕對不會發生不測。
但現在看來那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
就在此時,深谷中傳來宛如爆炸似的雷聲,面為之震動不已。
「老楚,是爆炸,不是雷聲!」喬玉成緊張地望著茂密森林覆蓋的深谷凝重道。
楚南飛看了一下時間,恰好是上午九點整,不禁深呼吸一下:「除了食物和水,拋掉一切裝備負重!」
「頭兒,彈藥呢?」鐵手呲牙一笑。
「你說呢?」楚南飛瞪一眼鐵手:「從現在開始進入戰鬥模式,可以交代大家一下底,對手絕對不是普通的人,一旦遇到攻擊一定要打他的腦袋,明白嗎?」
本傑明和丁奇峰等人面面相覷,都望向楚南飛,顯然對這道命令有些費解:不是人是啥玩意?難道是神仙?
「對手能夠發動神經攻擊和腦電波攻擊,這已經超過了X病毒感染者的物理性攻擊,也不是卡維特人武士的攻擊特點,所以南飛說不是普通的人。」周芳華凝重地掃視一眼眾人解釋道:「還有一種潛在的危險,雖然幾率很小但不得不防。保護科考先遣隊為特勤三中隊的一個加強排,工程兵的一個連隊,他們若真的感染了X病毒,將會成為超級戰士,而不具備人的意識和特徵。」
所有隊員的心不禁猛然下沉,鐵手如芒刺在背,冷汗直流:「那豈不是要自相殘殺?」
「這是最壞的情況,從帕米爾信號來看,發生這種情況的幾率很小,微乎其微。」
「好吧,我的原則是他打我我就打他!」鐵手悲傷地嘆息一下,背上衝鋒槍和裝備包,轉身鑽進灌木叢。
一條蜿蜒的灌木帶在腳下延伸,從灌木帶的損傷情況來看,應該有一支規模不小的隊伍從這裡經過,但願項軍那支加強排沒有感染X病毒!
溫暖的陽光洞穿薄薄的雲層,沐浴在陽光里讓人感到一種難得的愜意。但楚南飛卻感到一種深深的寒意正在襲擊而來,比之在羅布泊和川南深淵中的經歷還要殘酷的戰鬥正在不遠的前方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