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古城歸墟（二）
深谷幽幽，灌木蔥蘢；薄霧繚繞，山風冷冽。
幾個人置身於深谷之中如同針入大海，偶爾能聽到在前面開路的鐵手的哨音。極西之地本就荒僻，而此處更是荒僻已極，地上無路天上無鳥，周圍被綿延起伏的山脈包裹著，舉目可看到數坐雪峰的暗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喬玉成每下行一段路就測量一下海拔高度和方位，讓每個人的心裡有底。周芳華和蔣依菡兩個女人的體力下降得很快，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最關鍵的是連一條路都沒有，鐵手和鐵鷹盡量選擇灌木稀疏的地方走，一個小時過後才發現竟然距離谷中的廢墟之城遠了很多。
不得已又調整路線，這次吸取方才的教訓，選定了谷中的目標之後直接跋涉。行到過半之際，灌木叢中突然出現了大量的巨石和建築的構件，斷壁殘垣顯然是遭到了外力的破壞，有的埋在碎石之中，而有的被茂密的灌木所掩蓋。
大自然的力量是無可抵抗的，當一座恢弘的巨城被遺棄之後，大自然就成了其主人，在時間的磨礪下逐漸消磨掉曾經的人跡，留給後世的是無盡的滄桑。
楚南飛決定立即原地休息，在天黑之前必須抵達深谷廢墟安營。周芳華、蔣依菡和丁奇峰立即開始考察斷壁殘垣，想要從中發現蛛絲馬跡，但遺憾的沒有發現任何文字記錄。
「從石制構件的規模來看，這座城市十分龐大，而其建築水平達到了令人嘆為觀止的水平。」周芳華撫摸著一個光滑的條石，條石上面有三個長方形的石槽，顯然是用來固定構件的：「如果沒有先進的工具是無法鑿出如此標準的槽道的，還有一點很奇怪，這些石構件所組成的建築一定規模龐大，也許這裡是入城的一道關隘。」
一塊殘斷的條石便有十多米長，如果不是被摔成了數段足矣震撼人心！
「這裡是山坡上，還有一半的距離才到山谷，為什麼不利用天然屏障而修築關隘？」蔣依菡狐疑地望一眼正在拿著放大鏡觀察石頭的丁奇峰：「丁教授，據您所知西北古代是否有過一座這樣規模宏大的城市？或者是一個國家？」
丁奇峰如同未聞一般，依然故我地醉心於自己手裡的活計。蔣依菡無奈地嘆息一下：「如果真的是從谷底修築一道這樣的關隘，那它的高度將超過七百多米，算上海拔的話更加驚人，應該算得上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了。」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建在千餘米深的山谷里怎麼解決交通問題？而建築如此規模的城市需要多少人？人吃什麼？還有這麼大的石頭他們是怎麼安裝起來的？」周芳華眉頭微蹙地撫摸著條石，似乎在感受被風雨磨礪的古老歲月，心情突然沉重起來。
最奇怪的不是這些，而是在不應該出現城市的地方鑄了一座規模宏偉的城市！
本傑明用135MM的照相機不斷地拍照，不斷地讚歎：「這讓我想起了偉大的龐貝古城，是的那是一座史前最偉大的城市，可惜的是被一場火山地震給無情地毀掉了，而現在又滑到了大海之中。」
此時丁奇峰如獲至寶地抱著一塊臉盆大小的斷石吃力地走過來，把石頭扔在地上，又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著，汗水滴落在眼鏡片上，頓時一片模糊，而終於看清了石塊上的雕刻。不禁興奮地揮動一下放大鏡，不曾想卻脫手飛了出去，放大鏡摔在條石上摔得粉碎。
「這塊石頭上的雕刻很特別……」丁奇峰懊惱地撿起放大鏡，收拾一下碎片說道：「線條與高原湖巨石雕刻一模一樣，足以說明是來自同一時期的文明！」
斷石上清晰地刻著簡單的線條凹槽，凹槽上的稜角分明，並沒有被侵蝕分毫。周芳華和蔣依菡圍了過來仔細觀看，不禁驚駭不已：凹槽跟昨天雕刻的一樣，而旁邊的部分卻被侵蝕得失去了稜角，這說明了什麼？
「南飛，這就是你所說的光子雕刻技術？」周芳華望一眼正在條石上躺著休息的楚南飛問道。
楚南飛斜著眼看一下手錶：「還有五分鐘休息時間，下去的路跟不好走，估計有懸崖。」
「我在問你呢！」周芳華不滿地瞪一眼楚南飛：「一般而言即便是用光子雕刻機雕刻的也無法抵擋時間的侵蝕，在大自然的力量下會被無情地侵蝕，而這個卻不同，為什麼？」
「卡維特人的建築水平甩了現代文明幾條街，你問問他們好了！」
「你……我在跟你說正經事呢！」周芳華氣呼呼地走到楚南飛近前，玉手掐了楚南飛的手背一下：「你懷疑這是卡維特人的傑作？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怎麼會建築！」
楚南飛坐起來掃一眼地上的石塊，瞪一眼周芳華：「考古最基本的原則是要有懷疑的態度，你的態度不錯，但更重要的是解決難題的能力，還有兩分鐘時間，準備出發吧。」
「卡維特人和魔羅人都無法做到這一點，難道你沒有這個疑問嗎？」
「那就另有其人。」
「比如？」
楚南飛從條石上跳下來，打了一聲呼哨，一邊整理自己的戰術背包一邊詭異的一笑：「崑崙之西北有山而不合曰不周之山，你想一想還有誰能建得起這座城市？考古不禁要考察文物更要考察歷史，不僅要考察文化還要考察文明，誰告訴你卡維特和魔羅人只會張牙舞爪了？深淵之下和魔羅古洞中照明的燈你研究過嗎？」
「貧嘴，那是會發光的寶石而已！」
「小學的時候老師教過我只有太陽會發光，其他行星是反射太陽的光，而石頭不會發光。」楚南飛背起戰術背包：「走了，謎底留給神仙解決吧！」
周防護氣得一跺腳：「你是意思是這座城是神仙的宮殿？無稽之談！」
楚南飛猛然一愣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您說的對。」
隊伍即刻啟程，還有一半的路程才能抵達谷地。
楚南飛不是不想回答周芳華的提問，而是看他們津津有味地研究那些石頭有點來氣。首先他們連石頭的性質都沒搞明白，那些石頭構件與周圍的石頭明顯不同，而且周圍並沒有發現採石場之類的地貌，石頭是哪兒來的？
第二，石頭上雕刻的線條工藝水平相當高，其為什麼歷經千年沒有被腐蝕？是因為應用了某種未知的先進技術，而且是不屬於現代文明的技術；第三，石頭構件如此之大，建造者是如何將其嚴絲合縫地堆砌起來的？既然是認為這是一座關隘，製造者為什麼要在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修建一座起不到任何作用的關隘？
楚南飛看到這些殘垣斷壁后一連串會想出一百多個問題，但最關鍵的問題是誰建造了這座城市！
周芳華無意中說出了自己困惑已久的大案：神仙。
雖然有點無厘頭，但卻讓楚南飛興奮了好一會。周芳華卻對楚南飛無可奈何，因為他不是專家組成員，他的任務只是保障專家組的安全而已，只不過自己從來沒有把南飛當成只會戰鬥的戰士。
他是「零點計劃」的起草人，也是「零點行動」的指揮者！
「芳華小姐，我替楚先生解答你的問題吧！」本傑明討好一般地跟在周芳華的後面：「楚先生因為看到了石頭材料是花崗岩所制，而這座山的石頭是玄武岩，所以才懷疑這些石頭不是從山裡踩的，也沒有發現採石場，所以確定建造這座城的人一定不是人……買噶的，不是人是誰呢？那只有神仙嘍！」
狡猾的老狐狸！周芳華拿不準本傑明是在誇獎楚南飛還是在貶損他，不禁狠狠地瞪一眼本傑明：「你眼睛比儀器還精準嗎？一眼就能看出來玄武岩和花崗岩？」
「美麗的芳華小姐，其實最簡單的辦法是對比石頭構件與山體岩石的性質不同就足夠了，一般而言造山運動所產生的岩石與地質結構息息相關，火山岩噴出地面之上形成的岩石密度較小，而沉積在地下的岩石比較緻密，硬度自然很大。」本傑明誇誇奇談地笑道：「構件的石料顯然硬度極大，所以風蝕情況較輕。」
周芳華長出一口氣：「這個我知道，岩石分為岩漿岩、沉積岩和變質岩，但你確定這些石料不是來自帕米爾高原地下嗎？」
「當然……」
本傑明的話音未落，只聽「啊」的一聲驚呼，周芳華腳下一滑身體向前面撲到，一下摔倒在地上，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楚南飛皺著眉頭正看到這一幕，不禁驚愣一下，慌忙跑過來：「怎麼樣？傷到哪兒了？」
「不要你管！」周芳華想要推開楚南飛，卻一下撲在他的肩膀上，眼淚唰的一下流下來，腳踝滑了一道血口子，芳華面色蒼白起來。
蔣依菡立即拿出急救包開始包紮傷口，周芳華想要起來卻疼得直咧嘴，楚南飛不由分說地背起女人繼續跋涉。時間緊迫，如果天黑之前不抵達廢墟的話，只能明天展開搜索行動了。而現在最重要的是時間，而不是其他！
一股山風吹散了女人的秀髮，感覺陣陣熟悉的雅香鑽進鼻子，楚南飛的心境不禁蕩漾一下，忽的想起了在荒漠執行任務的一幕。兩人去沙漠腹地找水墜入地下暗河，差點搭上兩條命，好在後來的一切都順風順水，否則真就與世長辭了。
「為什麼不參與討論？你的判斷往往是最準確的！」
楚南飛沉默不語，汗水從脖子無聲地流下來，周芳華用冰涼的玉手為其擦了幾下：「趕快放下我歇一會？」
「不想露宿荒郊野外的話就老實地呆著！」
「你說這裡是神仙住的地方？那我可相信你的話嘍，這座城是西王母的宮殿，三皇五帝和大周天子都來這裡朝聖過呢！」周芳華故意咯咯地笑道：「還有啊我判斷這座城是被共工氏給毀掉的，天柱折，地維絕，就變成眼前這樣子了。」
楚南飛望了一眼幽幽的深谷，雖然陽光燦爛但谷中依然霧氣蒙蒙，而周圍也時刻繚繞著薄霧，山風襲來有一種濕潤的感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呼吸順暢了許多，喬玉成方才測量的海拔竟然是3700米左右，山谷的深度竟然超過了700多米？而還有幾百米才能抵達谷地啊！
谷中的氣候與高原寒帶的氣候格格不入，大有江南水鄉的風韻。楚南飛一眼便看到了深谷之下竟然是寥廓的河道，水光卻一閃而逝，似乎淹沒在濃密的灌木之中。
「別忘了零點計劃，你是行動的指揮者，而我和小蔣不過是隊員而已，你有參與討論的義務！」周芳華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嗤嗤笑道：「還有本傑明是我的助理，所以呀這支隊伍現在你的官最大。」
楚南飛漠然地望一眼鬱鬱蔥蔥得有一些凄暗的深谷，在西北高原竟然會有一座這樣的山谷和這樣一座神奇的廢墟，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呢？本傑明的故事和丁奇峰的歷史是否都是真實存在？工程兵連隊和先遣隊是否曾經來過這裡？那個傳說中的地下洞穴究竟在哪？
就在此時，在前面開路的鐵手和鐵鷹忽然同時發出一聲唿哨：有情況！
兩人站在幾十米之外的一塊巨石上，那裡距離谷地只有一步之遙。楚南飛等人拼盡全力加快速度，十幾分鐘之後抵達巨石，卻正看到上面竟然有一支碩大的白骨骷髏，鐵手和鐵鷹兩個人正在研究著。
「頭兒，您看！」鐵手誇張地抱起一米多大的頭骨：「我發現了一頭神獸，哈哈！」
楚南飛輕輕地放下周芳華，喘著粗氣警覺地觀察一下周圍，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不禁皺著眉頭：「立即警戒！」
「頭兒，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話音未落，天空中忽然盤旋而過一支龐大的影子，隨即便傳來一聲凄厲的鳴叫，嚇得鐵手慌忙扔下碩大的頭骨，抱著衝鋒槍望著天空。頭上的天空只剩下了巴掌大的一抹蔚藍，眾人之渺小如井底之蛙一般，而陰影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