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雲影天宮（一）
劇烈的爆炸將封堵地裂洞穴的石壁炸開一個缺口，強悍的衝擊波在洞穴內往複回蕩，所有人都被震暈，無一倖免！
陸中天和沈英雄沒有想到會是這種後果，雖然之前進行了防範，眾人躲在幾十米之外的安全之處免得殃及池魚。未曾料到這一炸猶如推到了多米諾第一塊骨牌，隨之而來的強震往複不斷被放大，整個洞穴地動山搖碎石紛飛，強大的殺傷力將險些將眾人墜入地獄。
如瀑的傾瀉而入，黑暗立即被吞噬。
當沈英雄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暈死了多長時間！
沈英雄迷茫地望著洞穴穹頂，橘黃色的光暈溫暖地射在身上，石壁上不停地閃爍著點點金色，晃了晃腦袋才發現是滿眼金星。
「老陸？老陸？小辣椒……芳琳？！」洞穴中回蕩著點掉的聲音，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沈英雄喘著粗氣望著前方刺眼的光芒，渾身無力地閉上眼睛。
長時間在黑暗洞穴環境下對光極度敏感，如果不逐漸適應光線，人的視網膜將會遭到刺激而失明。過了足足有三十多分鐘，沈英雄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活動一下四肢，發現竟然沒有受傷？臉上粘稠的血不過是劃破了一點皮肉而已！
此時陸中天和兩名隊員也悠忽間醒來，沈英雄跌跌撞撞地把幾個人都喚醒，好在爆炸前選擇的隱蔽點比較科學，沒有被衝擊波正面波及，否則就被團滅了。
周芳琳依然躺在角落裡昏迷不醒，沈英雄摸了一下她的頸動脈，測試脈搏，翻開眼皮看瞳孔，探視一下鼻息之後發現一切生命體征正常。
「小辣椒？醒醒了！」沈英雄拍了拍周芳琳的小臂：「天亮了，咱們該出去見見陽光了。」
周芳琳依然深度昏迷！
呂林和夏玖熙檢查了也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周芳琳彷彿陷入昏睡之中。沈英雄急得滿頭大汗：「該不是給炸成植物人了吧？」
「應該是暫時性休克。」夏玖熙凝重地望一眼洞口射進來的光線，疲憊不堪地嘆息一下：「總算熬到頭兒了，我們必須快點出去，聯繫前沿基地彙報情況，請求支援。」
誰來支援？難道要前沿基地那些管後勤的嗎！沈英雄想象不出基地還會派除了5619部隊之外的人支援，而且他們本身就是執行搜救任務的。如果還能活著出去的話，著一定是本年度最冷的冷笑話。
沈英雄用紗布把周芳琳的眼睛給保護起來，陸中天主持開了個小會之後立即出發，不管前面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堅持到底，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也要闖一闖！沈英雄的豪言壯語還沒落地，保護周芳琳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狼狽不堪的隊伍信心百倍地走到被炸開的缺口，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驚得目瞪口呆，思想全部凝固！
設想過洞口外面是陽光燦爛的世界，有綿延起伏的雪山，有高沖入雲的雪峰和高遠蔚藍的天空；設想過洞外是一處萬丈深淵，嶙峋的岩壁刀削斧鑿無處落腳，他們只能原路返回再次經歷黑暗；設想過是一片無垠的冰原雪野，冷冽的寒風會將他們吞噬，只能請求前沿基地的增援。
一切設想都停留在對射進來的光線的憧憬，卻未料到眼前的一切讓他們窒息！
刺眼的光穿透飄蕩無忌的薄霧傾瀉在一座恢弘浩大的城市廢墟上，滿眼的斷壁殘垣靜止在寥廓的無際的空間，沒有綿延起伏的雪山、沒有高沖入雲的雪峰、沒有萬丈深淵甚至沒有蔚藍的天！
天空是飄蕩的雲霧，雲霧之上是縹緲的光；地面是斷壁殘垣的狼藉，腳下則是爬滿是藤蔓長滿了灌木的甬道。空間的中心位置是由無數圓形組成的龐大恢弘的祭壇式建築，一座折斷的六面體方尖碑魏然矗立。
眾人仰望著縹緲的雲霧，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沐浴著光線的溫暖，感受著心中的震撼！
「天啊！」
「啊？」
「我操！」沈英雄差點沒把周芳琳給扔地下，收回視線看到腳下的青石甬道，想要踏上去，卻一下把腳給收回來，凝重地看一眼旁邊的陸中天，後退了兩步：「老陸，你見多識廣，這是咋回事？」
陸中天疑慮重重地搖搖頭，看向夏玖熙等人。
「聯繫前沿基地，告訴他們我們已經抵達目標位，馬上展開搜索。」呂林急促地喘著粗氣：「這裡很有可能是帕米爾信號的發射地，章明翰教授一定在裡面。」
陸中天正要卸下裝備包，劉文俊已經踏上了甬道，但眼前只看到了他的影子，光線穿透了他的身體留下一道黑影，唯有裝備包呈現出自由落體的軌跡墜落下去！
「小心！」陸中天急如閃電一般「砰」一把抓住夏玖熙和呂林向後一帶，兩個老學究立即像丟沙包一般被甩到了洞里。
盧定坤和楊猛一下之反應過來，慌忙後退：「陸隊，快撤，是陷阱！」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出一身白毛汗，陸中天向背著周芳琳的沈英雄打了個手勢：撤！
眼前的景象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斷壁殘垣和縹緲的雲霧宛如實質一般印刻在腦子裡，但劉文俊一腳踏空墜落下去也無比真實地在老沈的眼中回放，此刻他正看著腳下爬滿了藤蔓的青石甬道，沈英雄的喉嚨里如同賭了一團棉絮一般。
「老陸，你見多識廣……」
「快撤！」陸中天想要拉住沈英雄，但他已經背著周芳琳踏上了第一個台階！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彪悍的沈英雄，本以為下一幕一定是步老劉的後塵，沒想到沈英雄竟然穩穩地站在台階上？夏玖熙和呂林等人立即圍了上來，駭然地看著沈英雄，重新審視眼前的一切。
陽光依然溫暖，雲霧依舊縹緲，斷壁殘垣的廢墟是如此的真實！
陸中天的連憋得通紅，盯著沈英雄：「老沈，你看到了什麼？感覺到了什麼？」
沈英雄迷茫地望著中心祭壇斷裂的方尖碑，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爍，很刺眼。茫然地踏上了第二個台階，一股冷風從腳下吹來，周圍的霧氣飄蕩著逡巡著，包裹著他的身體。
「我們看到的是同樣的東西，是一座城市廢墟，規模很宏大。」夏玖熙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驚異：「老劉怎麼會一下子掉下去了？難道他看到的與我們的不一樣？」
「如果不一樣則說明我們看到的和實際是不同的，劉教授出現了幻覺。」陸中天把一塊石頭扔在劉文俊墜落的地方，石頭一下子便自由落體消失不見了，一點迴音都沒有。陸中天又將一塊石頭扔在沈英雄走過的甬道台階上，發出「砰」的一聲。
陸中天一腳踏上了台階，才發現一道藍色的光迎面射來，不禁擋了一下視線，原來老沈在沿著那道光指引的路走？透過雲霧的光幾乎均勻地傾瀉而下，辨別不出光線的區別，但是只要目光盯著祭壇折斷的方尖碑廢墟里射來的那道藍光，便看清了腳下的甬道竟然是筆直的，而不是從另外的角度看上去如雲梯一般！
「我們看到的都是幻境！」陸中天變幻了一下角度，那條筆直的甬道立即消失不見，呈現在眼前的竟然如初次看到的雲梯石階和到處斷壁殘垣。
盧定坤戴上墨鏡觀察，眼前的景物沒有任何變化。只看到老沈背著周芳琳竟然站在雲霧裡，好像是雲霧「托著」兩個人似的，驚呼了一聲正要叫喊，墨鏡卻莫名其妙地飛了出去，自由落體墜了下去，把盧定坤驚得一身白毛汗！
「老盧，楊猛，上！」陸中天冷然地看了兩人一眼：「那道藍光所過之處是一條筆直的甬道，跟在老沈的後面，我斷後！」
楊猛小心地踏上台階，感覺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低頭才發現腳下一團雲霧繚繞，身體搖晃了一下險些沒摔到。這是心裡作用的結果，如果不確定腳下是否落到的實地，人的條件反射就會更加激烈，往往會產生虛幻感。
產生幻覺的方法有很多，陸中天不確定眼前的情景到底是人為的幻境還是人產生了幻境。所謂的「人為幻境」指的是錯覺。利用人的視線和自然環境營造特殊的場景，讓人產生視錯覺，而視錯覺往往會經過大腦簡單處理之後被還原成真實，而這種「真實」其實是一種錯覺。
有某些藥物會讓人產生「幻覺」的效果，比如服用過量的興奮劑，神經遭到嚴重的刺激之後會產生幻覺，還有一些「致幻」類藥物和植物，比如曼陀羅、冬青等等。還有一種便是神經分裂患者，因為神經受到損傷，患者的神經對所接觸到的事物做出了不同常人的反應，會產生幻覺。這也是哲學家所說神經分裂症患者是「上帝的寵兒」的原因。
最後一種情況是因為人體中了某種病毒所致。比如狂犬類病毒患者，在發病期內會出現幻聽、幻視、幻覺等癥狀。
陸中天對這些極為了解，但作為一名特種兵，他想象不到是什麼原因導致了所有人都出現了幻覺，他所關心的是眼前的幻境究竟是什麼地方？很顯然，這處空間是虛實結合的有限空間，一半是幻境，另一半卻是實境。
這種情況與楚南飛小組在雪山懸崖所遇到的情況一樣，只不過劇烈爆炸將眾人震暈，反而沒有在第一時間內魯莽地闖出去，否則將全軍覆滅！但劉文俊卻被沖暈了頭，一失足成千古恨！
筆直的甬道包裹在薄霧之中，走在上面如臨深淵，剛烈的冷風從腳下掠過，卻吹不散周圍的霧氣。陸中天渾身已經被吹透，身體的溫度直線下降，走到最後竟然失去直覺，回頭才發現已經遠離洞口千餘米的距離。
終於走到了甬道的盡頭，沈英雄渾身上下結滿了清霜，僵硬的雙腿一邁上圓形祭壇的邊緣，身體直接栽倒在地。沈英雄氣喘吁吁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望著雲霧縹緲的穹頂，看不到蔚藍的天空，也看不到一切熟悉的景象，溫暖的光線似乎只是一種錯覺，現在才發現那光線竟然是冷的！
周芳琳依然沒有蘇醒，俊俏的臉上結了一層清霜，透過清霜可以看到一抹熟睡了的羞紅之色。沈英雄不由自主地脫下戰衣包裹住周芳琳抱在懷裡，感受著女人微弱的呼吸和若有若無的心跳。
這是老沈這輩子最艱難的時刻，但也是執行無數次任務當中最窩囊的一次。他認可與敵人面對面的廝殺，也不想和隱藏在暗中的鬼對戰；他敢於面對鮮血和犧牲，卻受不了精神的痛苦折磨。
所有人都躺在圓形祭壇的邊緣，短短千餘米的距離已經把體力耗盡！
「老呂，終於到了……我懷疑這裡就是那個時間停滯了的洞穴空間。」夏玖熙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如果……如果楚南飛在的話一定知道……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呂林痛苦地地望著圓形祭壇中心位置的殘垣斷壁：「我想知道……章明翰為什麼把所有資料都拿走了？難道他不想走出零點時空嗎？」
「人若自私的，所以感覺周圍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人若善良，便感覺所有人都是善良的。愛屋及烏罷了，老蔣寬宏大度，丁瘋子善良執著，而他卻自私。」
「老丁也把所有研究資料都燒掉了，氣得章教授無計可施，他從M國請來的HGP人類基因組專家目的不純，從日本請來的秋田羽也不是省油的燈。」呂林苦笑一下：「只不過苦了葉飛生，葉教授是生物病毒學家，術業有專攻，治學嚴謹，怎麼會鬼使神差地跟章明翰屁股後面跑？」
身在險境，心卻世俗。也許只有此時此刻，兩位並肩作戰出生入死的老學究才會交心，也只有在這時候才不會彼此隔閡？也許是，也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