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天地玄門（四）
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萬物皆有界，陰陽往複中。
但何為結界？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就是「場」的邊緣屏障所形成的獨立空間。每個人都有自身獨特的能量場，亦即以能量場所形成的小周天空間。人體能量場有大小、強弱、遠近之分，因此人與人之間能量場的結界可以相互重疊、融合、拒止、平行和交錯。
這種能量場之間的「關係」決定了每個人的世界與其他人的關係，也就出現了敵友、親疏、遠近、厚薄等諸多氛圍。能量場弱的人結界自然會很弱，相對的結界空間就會小，而相對於能量場強的人結界空間就大，結界屏障就強。
這也是不同的人面對同樣的危險反應不同的哲學上的原因。
楚南飛在次之前並沒有思考過結界的問題，也無暇對這種深奧的哲學進行深入的思考，現在卡維特人怪物提出此處乃是「結界空間」，倒是讓楚南飛醍醐灌頂，立即想到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方才發生的一切更證明了不同形式的能量場內，很可能存在不同的「我」，而所有能量場中存在的「我」的集合，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我。」這個概念有點抽象，頗具哲學色彩，但楚南飛一想到這點不禁興奮地跳起來，終於明白了一個根本問題：在特殊的能量場中，人的存在將出現不同的形式！
蔣依菡在那一刻思考的是與父親交流的過去，所以存在於這個能量場空間的蔣依菡「回」到了過去。人在轉念之間變會做出無數種選擇，在「下一秒」就會按照自己的選擇而深入到可以達到「一念之間」結果的結界空間。
所以，人才會消失。這裡的「人」並非是實體的「人」，而是「21克靈魂」！
「頭兒，您沒事吧？」沈英雄從昏暗之中出現：「剛才有點分神，我想老高現在一定急得火燎腚，咱們要是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估計的嚇個半死，哈哈！」
楚南飛望向周芳琳：「芳琳，你方才在想什麼？」
「想喬伊呢……」周芳琳擦了一下眼睛嘆息道。
本傑明是不存在的人，他在1938年的那次探險中感染了X病毒，而後也成為卡維特人的宿主而存在，在此期間莫名秒地成為T教授的助手，倆完成卡維特人的「完美計劃」，但無疑是失敗了。
這次也是如出一轍，卻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成功OR失敗？楚南飛忽然想起了本傑明經常說的那句話：他的故事沒有結尾。
「就在方才，大家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楚南飛興奮地沙啞道：「也許你們不相信，但我必須告訴各位，小蔣因為想起了父親而消失了十五秒鐘，老沈和老喬遊離出這個空間有40秒時間，芳琳也出去了快1分鐘，而其他幾位也遊離出去，但你們又幾乎同時出現了！」
眾人都面面相覷，尤其是沈英雄指著自己的鼻子：「你說我和老喬消失了40秒鐘？甭逗了，我和老喬在一起那，怎麼會消失？老喬，你剛才在幹嘛？」
喬玉成凝重地看著楚南飛，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種論點，如果真的憑空消失了自己難道不知道？不過方才忽的想起了基地還有一台進口的集成通訊器，帶有高頻無限步話機。但走的太匆忙了，沒有時間取，遺憾得狠啊。
「發獃。」
空間里又靜了下來，雖然大家都不相信楚南飛的話，但感覺一定是發生了他們所無法理解的事件，而現在一切又恢復正常的。
楚南飛平靜地掃視一眼眾人，本想好好組織一下語言說出自己的懷疑，但憋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不允許發獃！」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規定。
「喬伊早已經說明此空間的性質，但沒有引起我們的重視，經過我的觀察和方才發生的事情，我推斷這裡就是結界空間交匯點！」楚南飛眼角的餘光掃見卡維特怪物的眼睛閃了一次，不禁興奮地點點頭：「所以，大家會感覺到空間里有無限多的你，以為是普通的鏡面反射所致，其實看到應該是在不同能量場結界空間里的你，在這個點上存在無限多個能量場空間，所以會出現無限多個你，每個你都是真實存在的，從哲學意義上而言，每個你也都是虛幻的，包括現在的你。」
「我是學歷史的……不是學機械的。」呂林怔怔地看著楚南飛，重複著那句一成不變的話。
楚南飛苦笑一下：「也許方才你看到的其中一個你是學機械的也說不定！」
所有人都愣在當下，沈英雄瞪著眼睛不可思議地打量幾眼楚南飛，摸了一下他的頭：「老楚，你沒犯病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老丁一樣奇葩那！」
「我不是在開玩笑，老丁，給他們講個故事上上課！」楚南飛緩步想對面的牆壁走去，到了牆壁之下沿著鏤空雕刻的柱子一邊觀察著長明燈，一邊向前方緩緩而行，每到一根柱子下面都觀察幾眼，然後繼續向下一根柱子走。
周芳華跟在楚南飛的後面，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
丁奇峰仰望一眼穹頂：「如果你們不明白楚隊長的意思，我想要表達的觀點也許你們更不能接受，但我還是要說出來，一吐為快。」
陸中天和沈英雄狐疑地對視一眼，嚴格意義上講他們在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會選擇相信楚南飛，畢竟他是5619部隊的靈魂，是「零點行動」的核心，也是他們最信賴的戰友和兄弟。
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楚南飛提出的理論的，就如當初他和周芳華提出了「亞時空」概念，被京畿科學院的老學究們批評得體無完膚。事實證明的確存在「亞時空」，只不過兩個人對這種特殊的空間命名有些問題，應該叫做「結界亞時空」！
「東方神話故事中有三大神域空間，公共台、軒轅丘和不周山……」
沈英雄狠狠地瞪一眼丁奇峰，雙手捂著耳朵向楚南飛方向而去，周芳琳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老沈對丁奇峰這種平淡無奇的故事早已經沒有的感覺，就如同現在後面跟著一個「小跟班」周芳華一樣。
丁奇峰迷茫地望著周圍漆黑的石壁，沒有受到沈英雄和周芳琳的離開的影響，而是沉聲道：「三大神域之中，距離天最近的是不周山，這裡有浩瀚炫目的星空，有純凈無暇的天宇，有綿延上千公里的雪域。所以，這裡成為通向天界的大門，連接著天地，互通著陰陽，掌控著輪迴，度化著凡人。」
「公元前7700多年前，水神共工與顓頊爭帝，敗而怒觸不周山……這些歷史都被神話傳說所替代，經過我的考證並非如此簡單，大抵是流傳的說法。一些比較科考的史料，譬如極西之地的西表損毀，守護西表之神共工並沒有及時修復，黃帝派共工治水，結果共工以堵塞的方式治理，導致失敗等等。」
陸中天的注意里並不在丁奇峰的身上，目光始終隨著楚南飛的身影在移動。
「丁教授，這故事與結界空間有什麼關聯？神話不過是祖先敬畏自然而留下的夢想傳說罷了。」蔣依菡不屑地看一眼丁奇峰，似乎對老丁講的這些平淡如水的故事感到極度失望，難怪父親不會與他一起合作尋找「零點」，也難怪被科學院稱之為「丁瘋子」，實至名歸！
丁奇峰卻淡然若素地笑了笑：「你說的對，神話傳說不可信，但至少說明發生過那段真實的歷史，經過搜集大量的歷史估計資料和調查，發生在公元前7700多年前的那場曠世大戰，不僅僅是怒觸不周山那麼簡單，而是被虛化了。據此可以推斷出所造成的後果，地球自傳的中心發生了偏移，南北極並不在地理中心位置上，與虛擬的地軸相比較存在66°43分的傾角。」
有病！蔣依菡的潛台詞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其他人已經感覺到了。
「現代科學界在解釋地軸偏角上存在諸多不同，有的說是行星隕石撞擊所致，有的說是由於地球板塊漂移造成的，但這些只是猜測，沒有真正的證據證明。」丁奇峰漠然地看著從自己眼前走過去的蔣依菡：「但我從古籍上發現了蛛絲馬跡，並試圖尋找證據證明，今天終於找到了！」
蔣依菡的身體有些僵硬，回頭狐疑地打量幾眼丁奇峰：「您找到什麼了？」
「我是歷史學家，這種推測純屬主觀臆斷，所以才和你父親一起尋找地之零點。」
一個歷史學家不研究歷史而搞起了物理學，看起來有點不務正業。難怪科學院把父親提出來的「零點計劃」束之高閣，也難怪同事們把丁奇峰叫「丁瘋子」！
正在此時，楚南飛緩步走回來，奇怪地看著丁奇峰：「老丁，繼續您的故事，在古籍史料里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了？」
「女媧補天。」
蔣依菡無奈地嘆息一聲，仰頭望著昏暗的穹頂：「請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要想弄明白我們置身在什麼地方，必須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不是在神話故事中去尋找靈感，靈感來自現實世界。」
楚南飛示意老丁繼續，丁奇峰苦澀地點點頭：「《淮南子·覓冥篇》有一段話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理解的，往古之時，四級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濫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
除了蔣依菡之外，所有人都搖頭不語。知道「女媧補天」的典故，卻不知道更詳細的內容。現在丁奇峰一股腦地說出來，讓楚南飛不禁皺眉：老學究一天到晚研究這些玩意到底樂趣在哪裡？
「請各位思考一下，是什麼原因造成了『四級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濫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的後果？」
蔣依菡凝眉思索片刻，嘲諷一般地笑道：「難道是共工氏撞倒了不周山所致？丁教授恐怕是搞錯了時間的先後順序，是女媧補天在前，共工之事在後，不要鬧本末倒置的笑話。」
「你說的對，但我的問題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四級廢九州裂的後果！」丁奇峰的眼中閃過意思興奮：「一定是發生了核爆級別的大爆炸，將地球摧殘得千瘡百孔，烈火焚疆，冰川融化，洪水肆虐，而後才有共工治水等歷史。」
楚南飛沉默一下：「那場大爆炸造成地軸中心發生了偏轉？導致地球自傳的偏轉區域與太陽黃道面並不是垂直的，並形成了偏轉空間，是嗎老丁？」
「相對於地球的廣袤空間區域，地球圍繞虛擬的偏轉軸心自轉的時候的確會長生偏移空間，而對於某個具體區域而言，也會因為地軸的輕微偏移而形成微小的偏轉，這種偏轉在物理學上被稱之為『極移』現象，所以在地球自傳的過程中才會形成極移空間，而我們恰好就處在這個空間里！」
剛才還在準備嘲諷老丁是「瘋子」的沈英雄此刻沉默了，雖然不明白他的分析是否準確，但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而蔣依菡的臉色突然一陣潮紅，極不自在地苦笑一下：「我……我明白了。」
楚南飛回頭看一眼卡維特怪物：「喬伊，你確定這裡就是極移空間？」
怪物的眼睛閃爍了一次！這個細節只有楚南飛才明白：老丁說對了。
楚南飛長出了一口氣，方才觀察這個看似沒有盡頭的空間發現許多問題。首先這個空間明顯是「人造」的，或者說是某種文明生命造的，比如卡維特人。光滑的洞壁顯然是經過細緻的打磨所致，而鏤空雕刻的石柱也頗具東方文化風格，而永不熄滅的長明燈更讓楚南飛嘆為觀止。
其次，這個空間的特點讓楚南飛百思不得其解：從任何一個角度聽到的聲音的強度都未曾變化，所以在巡查的過程中楚南飛對老丁的聲音都一字不落地聽到，也就是說聲波能量並沒喲因為距離和空氣阻力而衰減，這說明了什麼？是聲音傳播沒有阻力還是這裡是等距空間？
楚南飛失神地望著雕琢精美的石柱，美輪美奐的長明燈一成不變地亮著，方才發現青銅燈里沒有燃燒的油脂，燈草似乎只是為了裝飾，而那光卻沒有熱量！世界上存在沒有能量的光嗎？燃燒的物理特性便是放熱，遵循著能量守恆定律。但為什麼既然長明燈在釋放光的同時沒有發生能量轉移？
「您是學歷史的嗎？」楚南飛呼出一口濁氣，苦澀地看著丁奇峰，他正在仰頭望著穹頂，專註得不容侵犯的模樣。
眾人對楚南飛這句毫無來由的話感到莫名其妙，目光「唰」的都望向丁奇峰，老丁淡然地點點頭：「這只是我的推斷，歷史與神話之間的距離看起來十分遙遠，遠到不可觸及；但有時候卻如此之近，我們卻被蒙蔽的雙眼。」
楚南飛盤腿坐在地上，忽的想起了方才昏迷中所「看」到的一幕幕。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那一幕幕是真實發生的，是親身經歷的，也是不容置疑的。往古來今，洪荒縱橫，萬里河山，神妙自然，都在那一幕幕中呈現，彼此相互交錯、重疊、離散、消失，成就了支離破碎的夢想。
「極移空間」的能量場是時時刻刻發生變化的，因為地球的自傳是時時刻刻都在進行的。方才蔣依菡發生消失15秒鐘的一幕，沈英雄、陸中天等人遊離出空間的一幕，以及發現無窮多個「我」的一幕，應該是分屬於不同的能量場空間，而每個能量場空間都具有不同的特質。譬如現在，楚南飛發現穹頂的空間正在發生著細微的扭曲變形，而身體正在承受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後面傳來怪物痛苦的叫聲，同時楚南飛腦後底部被刺痛兩下，精神不禁為之一陣。這傢伙又在給自己發信了，不知道在它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其宿主「喬伊·本傑明」的記憶全部清空，說話的能力也失去了作用，代之而來的是「針刺」式的交流，而且斷斷續續。
楚南飛沒有動。隨著那種刺激，腦中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波動，敏銳的神經在波動下竟然產生了某種「幻覺」：兩道藍色的光在腦海中清晰地閃過，卻無法判斷其波長、頻率和強弱。不禁回頭看一眼怪物，只見他的「眼」中正閃爍著藍色的光暈！
這是一種特殊的交流方式，是建立在數字模式框架中的信號嗎？穿南飛不得而知。他曾經學習過三種密碼原理，包括摩斯碼在內，也有數字三重疊加密碼和機械密碼，而卡維特人的語言交流系統不同於人類所研究使用的任何一種類型。
那是一種用光傳播的信號！現代無線通訊是藉助電磁脈衝傳播信號的，光媒傳輸正在試驗當中，其實質不過是一種能量傳輸。也就是說任何意義的信號都是一種能量的轉移過程，如果有一台計算機的話，相信一定會破譯卡維特人的語言系統。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
那種來自能量場空間的無形威壓減輕了許多，楚南飛和怪物都如釋重負地輕鬆下來。沈英雄大步走到楚南飛近前：「頭兒，有什麼新發現沒有？」
「剛才極移所造成的能量場變幻你感覺出來沒有？」
沈英雄無奈地聳聳肩：「只感覺到你好像很痛苦，咱倆的結界好像不兼容哈，把你比我的強大了許多。」
這傢伙又在胡言亂語了，不過說得並不錯。楚南飛苦笑一下：「同志們，喬伊在引導我們走出極移空間的束縛，他也正在努力這麼做，需要時間。」
楚南飛向卡維特怪物笑了一下，那傢伙乾癟的身體忽然膨脹了些許，「臉」上的褶皺舒展開來：「買噶的……」
聲音極度模糊，楚南飛卻聽得清晰，腦底出現了刺痛感，一段藍色的信號出現在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