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敵我難辨
荒漠的月色沒有想象中那麼美。
黑暗籠罩的大漠盡顯蒼涼和詭異,尤其是廢墟周邊的斷壁殘垣和遠處黑黝黝的砂岩土堆,看起來如青面獠牙的怪獸一般,讓人渾身不舒服。
殘垣斷壁之間的臨時掩體周圍不時晃動著衛兵的影子,緊張的氣氛與周圍的環境相得益彰。
郭南北率領的增援部隊已經完全清除了沙漠周邊的外籍傭兵,繳獲了兩輛越野車和四桶汽油、一張紅色的太陽傘和兩個被捆綁得跟猴子似的外國人。那兩個傢伙被發現的時候全身包裹著屍布,戰士們以為是乾屍呢,接近后才發現是喘氣的。
郭南北望著殘垣廢墟,距離營地幾十米之外就是目標X點,也就是劉站長稱之為深淵的地方。
黃昏的時候郭南北查看過那裡,隨後對兩個外國人進行了訊問,得知他們只是留守負責警戒看管裝備,其他人都沿著滑索下去了。
五名衛兵成防禦隊形保護著郭南北,生怕發生什麼不測。
郭南北有些不自在,自從抵達56號兵站的時候,他便有一種直覺:這次的任務有點怪!
不僅是怪,更讓他想不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補給兵站凄慘的一幕,這輩子也不會相信世界上有什麼妖魔鬼怪,雖然他也不確定那些東西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怪物,卻比怪物更讓人不寒而慄,郭南北還記得老劉似乎稱那些玩意叫「沙獸」。
「天亮后開始行動!」郭南北下達命令后快步向中心帳篷走去。
警衛員劉建設慌忙應答:「是,首長!」
郭南北一頭鑽進帳篷,油燈忽閃了幾下,小劉進來給郭南北倒水,手有點發抖。郭南北皺著眉頭看一眼小劉:「你哪裡不舒服?」
「首長,我有點激動!」
「害怕了?」
「不,是激動,真的!江參謀長能率領戰友們下去執行任務,我們也能,而且會做得更好!」劉建設把茶缸子遞給郭南北,梗著脖子,臉上火辣辣的。
郭南北微微點頭,他是來增援的,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已經不是增援而是救援。而且能不能救到人還不一定,從補給兵站的戰鬥情況來看,對手絕對不是普通的敵人。
「廢墟卡哨盯緊點,兩個小時一換崗,設定口令!」郭南北喝一口水,把缸子放在油桶蓋上,從包里拿出那份絕密文件。
劉建設立正:「首長,口令是什麼?」
「戰天鬥地!」
「大有作為!」劉建設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出去。
郭南北打開絕密文件,緊皺眉頭看著每一個數據,那些怪異事件早已刻在他的心裡,而補給站所發生的一切猶如過電影一般湧上心頭。不禁望一眼黑黝黝的外面,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油然而生,正在此時,報務員卻匆匆進來。
「報告!」
郭南北擺了擺手:「是不是老首長不放心了?告訴他我郭南北抵達X目標位了,救援行動即將展開——一切順利!」
「首長,北京來電,行動任務的最後期限是四十八小時!」報務員將電報紙遞給郭南北。
郭南北一愣:「開什麼玩笑?」
郭南北接過電報紙,凝重地掃視一眼,抬起手腕看一眼腕錶,只見腕錶的分針針在飛速旋轉,而時針卻卡在那裡一動不動,立即緊張起來:「立即通知班長以上人員開會!」
楚南飛沒有想到周芳華會拿金屬捲軸要挾,更對自己沒有及時收回感到萬分懊惱。也許她早就料到了這個形勢,故意而為之。
楚南飛沒有解釋,目光仍舊望向神秘的六面體建築,腦子有點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芳華手裡的布包上,秦老實卻看著周芳華:「周同志,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個玩意楚連長已經解釋過了,是進入大漠之前一個小姑娘託付給他的。」
周芳華不屑地瞪一眼秦老實,緩慢地打開布包:「一個小姑娘無緣無故地將魔羅族最珍貴的神匙給了楚副連長?託付她什麼事?為什麼託付他?為什麼不託付給你?」
秦老實無言以對。
高格明驚訝地看著周芳華手中的金屬捲軸,半天沒說出話來,看一眼彭新宇,發現他的手在抖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神匙。
「老彭,蔣教授的日記里有關於神匙的記述,神匙是進入深淵內部的鑰匙,這在補給站的時候大家已經討論過了。」高格明皺著眉頭說道。
周芳華的臉微微揚起:「的確曾經說過這件事,但此一時彼一時,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楚副連長能否正面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楚南飛回頭瞪一眼周芳華,他忽然發現女人都是不可相信的,尤其是有知識的女人。那種建立在共患難基礎上的信任,就如沙子一般,脆弱不堪。
「嚮導奧吉拉失蹤,神匙突然現身,前三次探險彭博士只突破了深淵第三層,而現在在你的率領下到了第五層——我想知道你的超能力是從哪來的?與魔羅一族究竟是什麼關係!」周芳華的目光咄咄逼人,她想看透楚南飛內心深處的思想,卻發現有些無能為力。
尖牙利齒有時候是一種武器,語言對人的傷害遠比刀子厲害,尤其話是從最信任的女人口裡說出來的。
彭新宇氣急敗壞地拿過發著銀色光暈的金屬捲軸:「有什麼好解釋的?江參謀,難道你要庇護一個內奸嗎!」
江一寒陷入兩難的境地。楚南飛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他是從基層選拔上來的尖兵,是「頂花帶刺」那種,怎麼可能與魔羅一族有聯繫?倒是周芳華失了方寸倒打一耙,誣陷的本事倒是不小。
高格明尷尬地拍了拍彭新宇的肩膀,緩聲道:「老彭,事情不要鬧得這麼僵嘛,小楚一路的表現足矣證明他是自己人,而小周是組織上認可的,更不會是什麼內奸——當前形勢複雜敏感,我們要加強團結,而不能離心離德。」
彭新宇用金屬捲軸點指著高格明,幾乎是咆哮:「敵人亡我之心不死,階級鬥爭無處不在,做科學固然重要,但思想上首先要過得硬!」
楚南飛忽然轉身盯著彭新宇:「請問你的思想很過硬嗎?隱瞞行動目的讓行動組幾乎全軍覆滅!」
周芳華站在彭新宇的側後方,忽然向楚南飛輕輕地搖搖頭,目光卻閃爍地望向祭壇。
楚南飛微微皺眉,他不是粗枝大葉的人,周芳華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中,目光卻毫無動搖之意。
江一寒也凜然地看著彭新宇:「我想要庇護所有革命同志,而他們現在都成了烈士!彭專家,你想怎麼處理?」
江一寒的目光猶如一把刀子,冷硬而鋒銳,掃過彭新宇、高格明和周芳華的臉。
周圍的氣氛幾乎降到了零點,幾名戰士都緊張地看著彭新宇。
「我建議處決他們,包括小周!」彭新宇幾乎是咆哮而出的話,蠟黃的臉已經變形,揮動著手裡的金屬捲軸,跟那些「沙民」幾無區別。
他沒有裁決別人命運的權利。
周芳華詫異地看著彭新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的驚懼不可描述。一個懷錶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這是什麼邏輯!周芳華幾乎崩潰一般抽泣起來,她似乎能夠觸摸道彭新宇的無情和冷漠,是那種宛如實質一般的冷漠。
彭新宇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
秦老實抱著衝鋒槍向前走了兩步:「江參謀,此事先放一放,我敢用腦袋擔保,這娃絕對不是什麼內奸,周同志也不是——懷錶和鑰匙的事情到此為止,當務之急是通過這層平台!」
江一寒冷肅地看著秦老實,他想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但弄清楚了又能怎樣?這裡是深淵,是魔鬼地獄,不是軍事法庭,他也不是法官。
彭新宇顯然十分贊同秦老實的建議,竟然把金屬捲軸直接扔給江一寒:「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必須快速通過五層平台!」
高格明如釋重負地深呼吸一下,微微搖頭。
江一寒忽然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在心頭,彭新宇的思維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是那種跳躍式的思維:方才還咆哮著要槍斃兩個人呢,而現在卻似乎忘記了這件事。
難道科學家都是這樣的嗎?
「既然如此,我們必須要精誠團結——但這件事沒有結束!」江一寒把金屬捲軸放在懷中,打了個手勢,「小眼鏡」、黃大壯和李同飛立即守住祭台入口台階處。眾人向祭壇上面走去。
楚南飛一聲不響地把槍上肩,拔出尺許長的匕首走向神秘的祭壇,秦老實和黃大壯緊隨其後保護。
「我說副的,你還是爺們不?」秦老實低聲埋怨:「有人用槍指著鼻子要槍斃你,為嘛無動於衷?還得我這個老傢伙釜底抽薪!」
楚南飛閉口不言,卻拔出匕首看著祭壇周邊那些酷似「苔蘚」的東西,一下刺了下去,後面傳來一聲驚呼,周芳華跑過來:「南飛,別動!」
但已經為時已晚,鋒刃匕首插進「苔蘚裡面」,只聽「咔嚓」一聲,匕首碰到了堅硬的岩石,而讓楚南飛崩潰的是,「苔蘚」竟然會動!
只見匕首周圍的苔蘚狀物紛紛翻轉,露出了黑色的底部,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音。楚南飛方發現「苔蘚」個體長得跟細碎的「小耳朵」一般。被匕首傷及的個體流出淡綠色的汁液,一股不可名狀的酸味鑽進鼻子。
楚南飛輕輕地鬆開匕首,慢慢後退,撞到了周芳華的身上,驚得慌忙轉身,四目相對,楚南飛的目光卻掃向彭新宇。
彭新宇推了推眼鏡:「這種未知生物具有中樞神經系統,能根據外來危險進行簡單的自我保護,從某種角度而言,它已經具備了動物的特性,但它確實是植物。」
楚南飛對這玩意沒有一點興趣,不管是植物動物還是介於之間,總之深淵內到處充斥著危險,每走錯一步都會致命。
周芳華盯著插在「苔蘚」的匕首,忽然驚呼一聲:「你們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插在「苔蘚」的匕首上,才發現匕首柄周槽升起一團薄霧,而那些會動的植物正逐漸包裹住匕首,轉瞬之間,匕首消失不見。
周芳華拉一下楚南飛的胳膊,楚南飛才有所驚覺,卻冷漠地後退兩步。
「不要生氣了嘛!」周芳華的蚊子聲也那麼悅耳——關鍵是在絕對寂靜的環境里,任何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包括那些未知的生物「翻轉」的聲音。
楚南飛冷眼看著可憐兮兮的周芳華,一個海歸大美女在他的面前所展現的那種溫婉賢淑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楚南飛無所謂地擺擺手:「祭壇所用的材料與洞壁是一樣的,而同樣是祭壇,古城廢墟用的是花崗岩。」
楚南飛皺著眉頭,避開周芳華的目光,似乎是自語一般。
周芳華緊張地點點頭:「如果有光的話,應該很漂亮!」
他們不是來欣賞碧玉祭壇的,蔣教授的日記里有過交代,第五層平台是通向深淵內部的「瓶頸」——這句話該怎麼理解?是因為第五層平台隱藏著進入深淵內部的通道?還是很難通過第五層平台?
楚南飛的邏輯思維能力的確有限,但他對於這些科學家的邏輯分析卻不敢恭維。就拿這些植物與動物特性混搭的「苔蘚」而言,他們並沒有發現其致命性。
能夠融化精鋼的液體除了強酸以外,楚南飛想不出其他東西,他心疼的是那把匕首,傷過不少沙民,雖然卷刃了,但也沒有被腐蝕掉,可見這種生物分泌的汁液是何等的霸道。
周芳華下意識地掏懷錶,動作雖然很輕微,但還是被楚南飛洞察。
「不用看時間了,現在是午夜。」楚南飛望著祭壇頂端的「星光」,星光不知何時呈現出碧綠的顏色,猶如怪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