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擊鼓的男孩》(8)
「你倆小子在這私人地盤做啥?」哈迪·埃格斯從一片灌木叢里走出來,那樣子怎麼看怎麼像那種在養老院里沒事兒捏一把護士屁股,然後假裝痴獃的怪老頭。一段上坡路走下來,他已經完全上氣不接下氣了。
他沒認出這倆孩子,不過他們倒也沒撒腿就跑的意思。小個兒的那個好像打電動入了迷似的兩眼無神,或許是航模膠水吸多了,再不然就是抽過大麻。另一個男孩比他高一點,模樣也俊些,只是他綳著個臉,似乎聽慣了別人訓他。兩人均是一頭金髮,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弟兄倆。
「沒啥。」高個兒說道。
「你倆叫啥?」
「我叫鮑比,他叫弗農。」
「他不會說話?」
弗農目不轉睛地望著樹林,好像那裡有一群大象在搞閱兵式。鮑比將一隻手搭在朋友的肩上,「他嚇著了。」
媽的,肯定是去過那個死人洞了。這倆呆瓜。
還好平安無事。
不過這個小個兒是不是跟多尼一樣把魂丟那兒了。
「你們聽見槍聲沒?」哈迪不知道能嚇唬他們多久。真後悔沒帶上獵槍,要不然還可以讓他這個傻呼呼的鄉巴佬看起來威嚴點。不過,要是發揮得好,他一臉白鬍茬和這件髒兮兮的長T恤也勉強可以撐得起場面。
鮑比點了點頭,「警察往林子里去了。我倆怕有人開槍打我們,就進洞里躲躲。」
「你很面熟。誰家的孩子?」
「埃爾默。埃爾默·埃爾德雷斯。」
「埃爾德雷斯?跑工地的那個?」
「他搞管道承包的。」說完這句,鮑比的表情有些緊張,「我們要回家了,不然老媽要擔心了。」
「我認識你爸,」哈迪說道,「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倆跑這兒瞎轉悠,我肯定告你狀。」
鮑比聽完一下就愣住了,「你和開發商是一路的?」
「狗屁,這地方從喬治三世登基那天起就是我們家的。是政府撥給我們的。」
「聽說是幾個佛羅里達的怪人買下它的。可您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佛州人啊。」
這年頭的臭小子,沒人教過他們不能和長輩頂嘴么?
弗農一句話都沒說,他一回過神來就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手裡攥著的東西哈迪可想不到。
「少跟我這兒抖機靈,」哈迪一邊說,一邊向兩人靠近,「警長可是站我這頭的。」
「你和我們一樣都是非法擅入。」
「沒事別來這兒胡搞。萬一碰上要命的事,沒人聽得見你們扯著喉嚨鬼叫。」
「沒事.」鮑比說,「那些鬼故事我們都知道。其實就是些樹和石頭。我才不管那些人會不會把這兒夷為平地,再刷上什麼『拯救地球』的大字。咱走,弗農。別耽誤這老頭抽風。」
正當鮑比領著弗農朝小徑的方向走下山坡時,哈迪來到洞口邊,向裡面探視了一番。即使站在十步之遙,卻依然能聞見從裡面滲出來的陳年硫磺味和絲絲罪惡,好像這個洞是條黑色的長蛇。也許這兩個孩子看見了能向朋友們吹吹牛的東西,但願他們不會因為這個互相較膽,再往這兒來。哈迪自封這兒的看門人,覺得有義務讓人離這兒遠點兒。可是,這道門很快就將被比爾·威拉德那些投資大戶給衝破了,而哈迪,除了禱告,別無他法。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個聲音。有時,這聲音像是呼吸,不過哈迪知道,那是風吹過石縫時發出的聲音;有時,它又像是沉悶微弱的心跳,就像醫生把聽診器搭在美珍的大肚皮上,他聽得到裡面那個小東西的聲音;而其他時候,它就像一列滿載著噩夢的列車,轟隆隆地從地獄深處駛來。現在,這個聲音像是一台屁股冒黑煙,邊走邊吃草的大型收割機。
只可惜,這聲音是從洞里傳來的。
男孩們已經不見了蹤影,哈迪思忖自己最好別胡思亂想,離這油膩的洞口遠點兒。他小時候進過好幾次洞,這算是他們這一片某種成長必經的儀式了。可是,他從未在裡頭待超過一分鐘,而且每次出來,他都覺得自己多了身皮,如同覆了一層黑膜,就是跳進溪水裡也漂不清。
不管是誰,只要長時間盯著那兒看,或是聽地下某個神秘的地方發出的詭異聲音,一定會落得本尼·哈特利那樣的下場。此人心臟病發僵死在洞里,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半個身子露在洞外,兩條腿卻留在了身後的陰影里,彷彿是還沒來得及夠著陽光就把自己交給死神了。
哈迪圍著洞口四周交錯的石塊繞了一周,期待能碰上警長。引擎的轟鳴聲越來越響,這聲音貨真價實,不是哪個迷信的山裡人虛構出來的——一輛汽車正沿著西面的一條林間小道緩緩駛來。在建築工人們開闢出了這第一條上山公路上,那輛笨重的汽車一路斬壓著樹苗,當它碾過石頭和樹樁時,引擎便會像打嗝一樣間歇性作響。
哈迪在杜鵑花叢中來回踱步。警長多半已經撤離現場了,也就是說,他沒法搭順風車,只能一路走回去。不過,這也說明沒人中槍,否則山上一定會擠滿救護人員,而山下的警笛聲也會不絕於耳。
除非這個正在爬上穆拉托山的油老虎是一台納稅人支付油錢的新式救護車。
汽車在哈迪身下100英尺的灌木叢里現出身來,黑色的保險杠上插滿了斷枝。這輛改裝過的銀色悍馬有5英尺之高,輪子比待宰的母豬還肥。車身四周裝有翻車保護欄,看上去不像是交通工具,更像一個專門用來關發狂犀牛的大籠子。它的擋風玻璃是淺色的,整個泰特斯維爾,只有一個人夠種開這種騷包又顯擺的大車。
悍馬咆哮著進入了一片草地,那裡沒有樹,因為風太大,樹苗難以紮根。車輪經過之處植物倒伏在地上,幾乎就是一條可以一眼望到頭的新碎石路。看來穆拉托山第二階段的開發計劃進展得很順利。
哈迪朝司機一側窗戶舉起了手。車窗搖了下來,露出比爾·威拉德那張笑嘻嘻的大圓臉。要是給他這張麵皮上稍稍加點橘黃色,整個兒就是一萬聖節的南瓜燈。他那幾顆大尖牙,就是最好的牙醫看了也只能「望牙興嘆」。儘管牙是白的,可那雙眼睛卻像南瓜燈上兩個黑窟窿,或者說,像叮鐺洞。
「你們埃格斯家的人全都一個樣。」比爾說道,「不看開點兒!你心裡不痛快,無非是因為這些年,你們的家產分的分,賣的賣,所剩無幾。可要是你們老祖宗能管好褲腰帶,也不至於留下這麼多後代。」
哈迪無言以對,因為比爾說的是事實。埃格斯家族的男性可以說是「無孔不入」,這一點,對於有著猶太和切羅基族雙重血統的哈迪來說,不言自明。有人說,還好母羊懷不了人種,要不然滿大街都是四條腿兒的小埃格斯。對於這個話題,哈迪也沒什麼好說的。
「聽到些動靜。鄰居的地頭有事我來看看,義不容辭。」
比爾熄了火,可在這之前,他先踩了一腳油門,似乎那些縮頭縮腦的政客和那場沒完沒了的戰爭造成的高油價在他看來只是小菜一碟。「倒像是警長的口氣,」比爾說道,「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刻都不消停。」
哈迪點了點頭。比爾的俏皮話一點都不俏皮,他自以為這種土老帽的洋相是民間智慧,想著如此一來就能跟大夥打成一片,實際上卻是弄巧成拙。比爾會去農貿市場買阿芙麗塔·普金希牌腌菜,然後裝得好像自己真的會吃這些噁心巴拉的東西。事實上,只有遊客和大學里那些嬉皮士才會傻了吧唧掏銀子去買那些腌洋蔥、蒜頭、蘿蔔乾和小黃瓜攪成的一團綠糊糊。
「警長是好人。」哈迪說著,語氣並不友善。不用和比爾爭,這個禿頭守財奴吵架的時候從沒輸過。和其他人一樣,比爾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理,不過他覺得認輸是軟弱的表現,而其實,就是個傻子也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話說回來,比爾持有皮克特縣5%的產業,而且目前來看資金運轉得也好好的。
「警長應該堅決處置那些『非法擅入』的人,」比爾的笑還掛在臉上,補充道,「我說笑而已,不過,不代表我只會說笑。」
「沒人想惹麻煩。」
「對,我知道,老生常談了。北卡羅萊納歷史學會根本就沒找到科克突擊隊1半點影子,而西嶺大學那些紙上談兵的傢伙也是一無所獲。所以,那無非就是萬聖節大人編來嚇唬小孩守規矩的。」
「他們的名字在歷史上可是有一筆的。」
「沒有記錄顯示厄利·埃格斯參加了突擊隊,當然了,我知道你對這個有點敏感。」
「要是有人毀了你祖宗的名譽,你也一樣。」
「那都是一個半世紀前的事啦。」
「大家都健忘,但有些事想忘也忘不掉。」
比爾打開車門,費勁地下了車。經濟景氣也景氣到他腰上了,要說站著的時候,他的頭頂才剛剛夠到車門把手,可肚皮卻鼓得跟個輪胎一樣。比爾吧嘰著嘴,好像嗑瓜子兒一樣,「我知道,你家的後人中,只有你堅決反對出售家業。不過我還注意到,大家分帳的時候,你也沒說不要自己那份。」
哈迪用力咽了口唾沫。「那是因為有人一直在這周圍囤地建房,抬高周邊稅金,非逼得人家要麼賣地,要麼破產。我那時需要錢,不然就保不住地了。」
比爾笑得更厲害,皺紋都堆到前額了,他揉了揉肉鼻頭,說道,「時代在發展,你擋不住的。」
「是擋不住,壞事也擋不住,不過我可不會自己犯傻還把別人拉下水。」
「泰特斯維爾早就名聲在外了。那些雜誌上的『全美最XX排行榜』,一直都有它的大名,像什麼『最適合退休生活的20個地方』,還有『最佳戶外探索小鎮50強』,諸如此類。等西嶺大學隊在籃球場上把公爵隊幹掉,那時就算地理測驗上出現這個名字也不足為奇。」
「要不是知道內情,我會說你的宏偉藍圖很振奮人心。」
因為自得,比爾的笑容變得有些洋洋得意,眼睛也更黑了。巴奇特·比爾伸出手臂,指向遠處那連綿不絕的藍灰色山脈,以此證明地球還在演進當中。這是一處變化無常的風景,只是在人類短暫的視野里顯得一成不變罷了,「我不光有眼光,朋友,我還有兩把刷子。」
「誰是你朋友。」
「鄰居,行了吧。」
「帶相機了么?不想在推土機把這兒剷平之前拍幾張?」
「都拍過了,鄰居。」
「要不給我的屁眼來一張?」
哈迪轉過頭,吐了口痰在樹葉上,後悔自己戒了嚼煙草的習慣,要不然還能往比爾那雙漂亮乾淨的天木蘭遠足鞋上吐幾口煙渣,「我沒有合法的理由阻止你。那些打著『保衛山地』旗號的嬉皮士和他們長發飄飄的北佬律師都搞不出什麼名堂,我還能怎麼辦?」
「你和他們一個口氣,搞得好像『善惡之爭』一樣。可我只是在做買賣,而且這樣對社區也有好處。可笑的是現在那些兒童電影里,開發商都成了壞人。你說是為什麼呢,哈迪?」
哈迪沖著山脊點了點頭,在那下面,那條陰冷黑暗的隧道里,埋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不知道『惡』是什麼,但我知道有些事不對勁了。」
比爾輕快地向前跳了幾步,拍拍哈迪的肩膀。哈迪低頭看著他那件郵購的法蘭絨襯衣,上面綉著一個笑嘻嘻的小天使。
「別緊張嘛。」比爾說道,「我不會讓旁人跟叮鐺洞那些見不得光的髒東西扯到一起,那樣太不友好了。所以,我會把自己的房子建在上面。等樹都清理乾淨了,風景一覽無餘。」
「你無非想讓大家都能看到你的豪宅有多大。」
比爾哈哈大笑,笑聲之大,都不像是從他的肚皮里發出來的。「內戰亡魂和印第安幽靈也好,鄉巴佬的鬼故事也好,跳踢踏舞的小撒旦也好,反正來者不拒,隨時可以來我客廳坐坐。搞不好我還會弄一部紅外線相機,看看能不能照個一兩張。這絕對可以賣個大價錢,你說呢?」
「足夠你再買一座山。」
「嗨,您也別多想。到山頂的路要下周才封。有大把時間留給火雞,野兔和小鹿跑去下面的山谷。沒準兒能跑到你的牧場。你還打獵吧?」
有件事,哈迪不願承認,那是十一月的一個清晨,山裡的霧氣還未散開,正在打獵的哈迪突然有一種感覺,感覺自己成了某個東西的獵物,自此他再也沒上山打過獵。
「自打『創世紀』以來,這山頭就一直沒挪過地兒。」
「這麼說吧,」比爾說著話,按著哈迪的肩膀,將他轉到叮鐺洞的方向,「聖經里哪一條說了『不要聽從上帝的召喚』,你給我找找?我又不是要把這裡全都鋪上石子路。我們跟一家土地信託合作保留了幾塊地的地役權2。」
「這麼說,你那些地可以換大把免稅優惠,可以不用開發得太狠,也不用把成本再轉嫁到勞工人民的肩上了。」哈迪擺脫掉比爾的手,兩人並排行走。
比爾聽完又是一陣奸笑,「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共和黨的,還以為你參加了共產黨。好啦,面對現實吧。說到底,你就是不想我壞了你的『風景』。五年之內,你就會把這裡賣了,然後住進我造的公寓,旁邊可還有一家醫院。」
「除非我死了。」
「那也不失為一個解決辦法。我敢說尊夫人一定不會像您這樣一根筋,死活不變。」
說話間,一隻雄鷹從兩人頭頂飛過,高高的白雲映襯著它黑色的身影。四周的楓葉也早早地換上了新裝,醬紫中帶著一點鮮紅。七葉樹和楊樹一片金黃,橡樹則還在勉力變成深綠。一隻小松鼠飛快地爬過一根桃樹枝,隨後跳上一棵松樹,沿著樹榦畫出一條條紋路3。遠處高速路上的滾滾車聲傳到這兒只隱約聽得見。橫掃樹林的風自顧自地唱著。哈迪不知道自己的怒氣是否出於無法抵擋時間的洪流。
改變無所謂,只要不變壞就好。不過有些事還是最好維持老樣子,比如正在洞里沉睡的那些東西。
哈迪跟在比爾身後,心裡琢磨著這個傢伙到底進過多少回洞了。也許是比爾不愛東想西想,所以才沒惹上麻煩。何況,比爾也不像他在那裡痛失了至親。哈迪怕這個洞情有可原:它奪走了他兒子。
兩人離洞口約莫二十來英尺的樣子,距哈迪撞見那倆孩子的地方很近,就在這時,警長從林子里冒了出來。
「你好,比爾。」警長說著,沖哈迪點點頭,然後眼睛眯成一條線,輕輕地搖了搖腦袋。那意思是——一無所獲。
「擅闖者不少啊。」
「我查過這一片了。沒什麼人來過。」
「聽說你一個手下放了好幾槍。沒準兒打的就是哈迪那些鬼吧。」
警長走到他倆和山洞中間,很明顯是不想朝那寒氣逼人的深淵看。他把手搭在腰間的傢伙上,好像正看守著一堆金條,「這地方一直不太平。」警長說道。
「是么,就像松濤路上那家紅教堂里發生的事一樣?大家現在還指指點點呢。」
「親歷過的人必定笑不出來。」
比爾看看警長,又看看哈迪,突然一拍大腿。「你倆還真來勁兒了啊?哈迪還好說,埃格斯家族第七代傳人,鄉巴佬一個,沒事就找老母豬爽爽。可警官你是念過書的,你知道沒鬼怪這回事。」
「我親眼所見,心裡有數。」警長倔強地抿著嘴。
「你那位二把手是車撞死的。」比爾說道,「其他幾個,根據驗屍官的說法,是受猛獸攻擊而死。不過無所謂,我不會因為你腦殼卡住了,就改變自己的計劃。我的項目規劃局已經批了,而且我會嚴格遵守建築規範和相關法令。媽的,這些法規我熟得很,起草的時候我也插了一手。」
「要是法外有法呢?」哈迪說道。
「別拿《聖經》嚇唬人,哈迪。自從你兒子得了失心瘋,你也沒去過幾回教堂。」
哈迪氣紅了雙眼,不顧自己比對方還老上二十歲,猛地撲向比爾,把他按倒在地。這個農夫的四肢很強健,像牛肉乾一樣有韌性,肌肉一塊塊隆起。他趴到比爾身上,嚇得比爾哇哇大叫,想掙脫他。哈迪的關節炎讓他的膝蓋劇痛,就像一道藍色閃電劈開了他的腦殼,不過,他還是騎在比爾身上,就像對方是一匹欠調教的野馬。
哈迪的雙手緊緊掐著比爾的喉嚨,警長趕緊出手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開。T恤都扯變了形,鬆緊帶也扯斷了。哈迪又伸手去抓比爾的臉,警長立刻用一隻胳膊扣住他想把他制住。哈迪一把推開警長,可正當他準備一拳捶向比爾那長得像無花果一樣的鼻子時,山洞裡低低傳出一個聲音。
「厄利。」
打架的那兩位定住了,警長也退出這場紛爭。比爾一個翻滾,跳了起來。
「他……我要告他,警長。」比爾咽著口水,喘著氣,「你看到了。他打人。」
「你聽見沒?」警長問。
「我就聽見了颳風。」
「那裡頭有東西在說話。」
「逮捕他,警長。」
哈迪往洞口外退,心想那年夏天,兒子是不是也聽見了這個聲音。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就好像它們不屬於自己,「我有罪,」他說,「罪孽深重。」
警長撿起帽子戴上,拉下帽檐擋住眼睛。「看來是你自己摔倒了,比爾。我看也沒別的原因。」
「你倆都是神經病。」比爾一邊說,一邊一瘸一拐地蹦回自己的悍馬,「看我下回還選不選你。」
比爾發動悍馬引擎調頭,衝過旁邊一株兩尺高的野生櫻桃木,於此同時,警長走到哈迪身邊。「大概他說對了。」警長說道,「我倆也許真的瘋了。」
「瘋了好。」哈迪說,「瘋了就說的通了。」
倆人不約而同朝寂靜的洞里望去,也許裡頭那個東西也會盯著他們,他們把目光轉開了。
1又名北卡羅萊納第三騎馬步兵,美國南北戰爭期間一支為南方邦聯軍效勞的志願軍,因科克上尉領導而得名。這支軍隊在執行上級任務時無視軍紀,也騷擾平民,在當地臭名昭著。
2地役權,通常指依據契據或遺囑,土地使用人在他人擁有的土地上能享有的非營利利益。例如,擁有A地的甲可以要求擁有B地的乙不要在其土地上建設高樓以保證甲可以觀賞遠處的風景。
3松鼠的背部毛髮為深淺相間的條紋,因為動作敏捷,所以,當它們從樹上溜下來的時候,就像是在樹榦上畫了一條明暗相間的線段。